段凌霄本已心如死灰,但见小顺子五人都是收手后退,除了将自己围得更加严密之外,竟然都不再出手,不由抬目望去,只见那些虎赍卫士向两侧散去,露出两个人来,那两人一个是白发老者,一个是尤带稚气的清秀少年,那老者神情萎靡,手臂上胡乱缠着布条,鲜血渗出布条缝隙,更显得万分狼狈,而那少年左手架着那老者,右手执短刀抵住那老者咽喉,正站在江哲对面,相距遥遥。这时,那些虎赍卫中突然传出叱骂之声道:“凌端,你这忘恩负义之辈,竟敢用人质威胁我等。”江哲冷冷望了那虎赍一眼,冰冷的目光让他悻悻退下。
却原来那少年正是凌端,他跟随秋玉飞回到北汉之后就无意回到军中,毕竟对他来说,他的将军只有谭忌一人,何况秋玉飞有意引荐他投入魔宗,虽然秋玉飞没有来得及回到晋阳就去了东海,但是仍然给了他一封书信让他去见段凌霄,而段凌霄对凌端颇有好感,虽然还没有正式将他收为弟子,但也是迟早之事。凌端跟在段凌霄身边虽然不久,但是他的武功本是谭忌给他扎的根基,又得秋玉飞、段凌霄先后点拨,武功精进不少,虽然还不如这次段凌霄携带的几个魔宗记名弟子,可是已经勉强进入二流,他又是多年从军,对沁州、泽州地理十分熟稔,所以这次也跟随段凌霄参与了战后的搜杀行动。不过在跟踪苏青的时候,段凌霄是独自进行的,而其他接应段凌霄的魔宗弟子则是跟着段凌霄留下的标记赶来的,只有凌端因为武功不高,在十里之外就被众人留下看守马匹,这才逃过了虎赍卫的捕杀。可是凌端却不甘心留在后面等待,对他来说,江哲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阴影,他最尊敬的将军,他同患难的朋友都是间接死在这人手中,所以他违背命令偷偷潜入村中。不过他来得晚了,此时虎赍卫已经撤下埋伏,在湖边困住了段凌霄,其余魔宗弟子纷纷授首,凌端来得迟了,却是保住了性命。
凌端自知没有本事救援段凌霄,心中只能企盼段凌霄能够自己逃走,可惜的是,段凌霄突围失败,凌端心中明白此番必是全军覆没,而唯一的转机就在于自己,因为似乎雍军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虽然段凌霄尚未正式收凌端为徒,可是凌端心中已经将段凌霄当成了恩师,弟子为了救师尊性命,本就应该不吝牺牲,所以凌端作出了不顾生死的决定。
他潜入村中之时就发现了纪玄和赵梁两人,这两人被两名虎赍卫保护着,或者说是软禁着,不许他们离开住处,赵梁倒没有什么,赵玄却是在那里不住口的抱怨江哲,听得那两个虎赍卫苦笑连连。跟随了江哲一段时间的凌端知道江哲虽然性情随和,可是御下却很森严,他可是亲自领略过江哲手段的,而赵玄虽然怨言不断,可是凌端凭着直觉却能够感觉到这个老人语气中的亲切,他谈及江哲的语气倒像是知交和长辈的口气,而从那两个虎赍卫的神情上来看,也并未因此恼怒,这说明江哲对这个老人不是很尊重就是很容忍,不论是那一种情况,都说明了这个老人的重要性。想到这里,凌端便决定挟持赵玄要挟江哲,当然可能江哲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老人的性命,可是凌端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段凌霄死在这里,他很清楚段凌霄的高傲,若是落败被俘,他是绝对不会苟活于世的。
可是不说那个忙着整理行装的青年武功不弱,就是那两个虎赍卫也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对付的,而且还不能惊动湖边的雍军,不过幸好凌端带了一筒袖箭,这本是萧桐给他的,这时北汉斥候使用的擒敌利器,箭头上淬了强烈的麻药,可以生擒敌人以便刑讯,凭着秋玉飞、段凌霄传授给他的密技,他顺利地将四人全部放倒。不过他并没有取这几人性命,这却不是他心软,他是担心若是杀了这几人激怒江哲,只怕会弄巧成拙。
我初时心中如同翻江倒海,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两名虎赍卫和赵梁保护着纪玄,凌端武功虽然出色,毕竟年纪还轻,不会是虎赍卫的对手,就是偷袭暗算,也不该无声无息地得手啊。苏青在我身边低声道:“大人,那人想必用了淬药的暗器,两军斥候都有这样的暗器,那是为了生擒敌人用的。”我心中恍然,怪不得纪玄一脸有气无力的模样,这样的手段我不是不知道,甚至秘营弟子手中的淬毒暗器都是我亲自研制的,不过我一直当凌端是一个品性光明之人,一时想不到他会用这种手段罢了。如今想来不由暗笑,毕竟凌端乃是谭忌亲卫,看来如今和魔宗关系也是非浅,这样的出身,怎会计较什么手段。
我看了一眼纪玄,见他神情委顿,心中不由微怒,道:“凌端,昔日之事江某也懒得提起,你视我待你恩义如同粪土,我也不怪你,今日你竟然想用人质威胁本侯,莫非你以为本侯乃是心慈手软之人么?”
凌端心中一寒,只见江哲神情冷淡,虽然是文弱书生,气度儒雅,但是此刻负手而立,单薄的身躯彷佛如同雪里青竹一般傲然,眉宇间更是带着淡淡杀气,想起昔日之事,只觉得思绪如潮涌。他苦涩地道:“大人手段,凌端不敢或忘,昔日凌端本已是待死之囚,幸而得大人怜悯,逃出生天。虽然大人后来杀了李虎,凌端心中怨恨多时,可是如今想来,我们的性命本就是大人捡回来的,就是大人再收去我们也是无话可说,当时大人若为稳妥,本应将我一并灭口,可是大人还是放过了在下。当日雪地野店中,凌端为琴声激起心魔,刺杀大人,又是大人开恩,饶了凌端性命。三番饶命之恩,凌端不敢忘记,可是凌端也不能忘记谭将军、李虎之死,而且如今段大公子乃是凌端欲拜恩师,恩师性命危在旦夕,身为弟子焉能坐视。凌端猜测大人对这老先生十分关爱,所以斗胆要挟,只要大人肯放过大公子,凌端情愿一死谢罪。”
我皱皱眉头,虽然杀死段凌霄不是我的意思,可是我也看出来了,若是想要生擒恐怕是没有可能的,这个段凌霄身份十分重要,见他性情才智,绝对不是肯忍辱负重的人物,可是这样放过他我又不甘心。下意识的望着小顺子,我用眼色询问他的意见。
小顺子眉头一皱,在他看来,自然是杀了段凌霄最好,那个纪玄如何比得上段凌霄重要,更何况若是有这样一个高手,终究是公子的威胁,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擅自作主,毕竟公子眼光深远,很多决定当时看来十分不智,日后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以他最后决定只将当前情形说明即可。思忖一下,小顺子传音道:“公子,段凌霄先后中了我两指,如今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我的内力至阴至寒,桑先生又曾经传我一种心法,可以克制魔宗心法,他的内伤如同附骨之蛆,若想恢复如初,就是有魔宗相助,没有数月时间也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不过是强行支撑罢了。”
听了小顺子的话,我心中略宽,既是如此,一个不能动手的段凌霄换纪玄,我就不吃亏了,不过便宜需要多占,也不能让凌端轻松得逞,否则以后有人效仿怎么办呢?故意将神情放得更冷,我森然道:“凌端,念在你也曾经在我身边听用,只要你放了纪老先生,我就饶你性命,否则我就先杀了段大公子,再和你周旋。”
凌端眼中闪过坚定的神色道:“大人,凌端既然敢要挟您,就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若是大人令人继续向大公子出手,凌端只有先杀了这位老先生,然后陪着大公子死在此地,此人是生是死,大人一言可决。”
我心中一跳,想不到这个凌端如此坚决,不过他怎么会知道我定会交换人质?这时候,纪玄或许是药力渐退,勉力高声道:“老夫不用你江随云相救,要杀就杀,老夫岂是可辱之人。”我几乎咬碎了牙齿,这个纪玄,真是给我找麻烦,不过凌端若是误会我不想救他就麻烦了,连忙仔细查看凌端神色,见他神情越发自信,任凭纪玄高声呼喝,只是将短刀抵住纪玄咽喉,既不轻也不重,免得伤害了他,也提防他挣脱。见我沉默不语,凌端高声道:“大人,你若是再不决定,我就只好杀了他。”
我恨恨地看向段凌霄,道:“大公子怎样看这件事情?”
段凌霄方才一直调理自己的伤势,以便再出手时可以寻个陪葬,他并不能肯定江哲会为了一个老人放过自己,听到江哲向自己询问,淡然道:“端儿也是胡闹,大人乃是千金贵胄,怎会轻易受威胁,段某自信身价不低,端儿还是速速离去吧,至少这人换你的性命应该是够了。”
凌端眼睛一红,几乎要喷出火来,他自然也怀疑江哲是否会受自己威胁,虽然江哲似乎很重视自己手上的人质,可是段大公子乃是魔宗首徒,地位尊贵,就是换了自己,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可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愿放弃。望向江哲,他咬牙切齿地道:“大人,请你决定,若是不肯交换,在下只有杀了此人,也算讨回一些利息。”
我心中一凛,凌端生性孤傲乖戾,若是再逼迫下去,只怕他真的会杀了纪玄,那可就糟糕了,既然段凌霄已经受了重伤,就是放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他数月之内不能出手,我就放心了,等到他可以出手的时候,北汉已经大厦将倾,他武功再高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我微微苦笑,心道,放过段凌霄也就罢了,可不能轻易放过你,眼珠一转,我冷冷道:“纪老先生虽是我忘年之交,可是段大公子乃是北汉国师首徒,地位何等尊贵,今日一见,也觉大公子乃是一代豪杰,就是放他走也无妨。可是你挟持人质要挟本侯,本侯若是将大公子轻轻放过,岂不是令天下人觉得本侯是可以要挟的,这样吧,若是你肯放了纪老先生,我允许你用自己性命交换段大公子的性命如何,一命抵一命,我已经吃亏了。”
凌端一愣,虽然他已经准备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没有想到会是用这种方式,但是仔细一想,凌端反觉欣然,心道,挟持人质本来就是无耻之事,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大公子却是魔宗首徒,若是能够以命抵命,果然是自己占了便宜,想到这里,他冷静地道:“大人千金一诺,凌端从未见过公子有食言之事,以命抵命,凌端心甘情愿,只是请大人恕罪,大公子离去之前,凌端不能放开人质。”
段凌霄微微摇头,此刻他心知肚明,江哲或许并不想留下自己的性命,只凭方才江哲指使苏青拦截自己的手段,就知道江哲乃是心思缜密之人,也是狠毒之人,绝不会给敌人留下一条生路。他自问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局面,虽然有些危险,可是不是没有成功救下人质的可能,凌端的武功并不高。他也不会认为江哲真是信守承诺之人,只要杀了所有知情的外人,还会有谁知道他曾经不守诺呢。所以或许凌端是促成自己生还的人,可是若非江哲早有这样的想法,那么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得到这一线生机的。而江哲要凌端以命抵命,或者是因为报复凌端损害他的威严吧。可是如今段凌霄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了,除非他真得想死在这里,可是就是他甘愿一死,也是救不了凌端。他抬头向江哲看去,恰好江哲也正向他往来,那双清澈沉谧的眼睛仿佛带着一丝嘲讽,四目相对,段凌霄清晰地看到江哲面上闪过一丝惊诧,似乎他已经发觉自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不由露出苦涩的笑容,无论如何,自己的性命是一个魔宗后进弟子换回来的,这样的屈辱想必会跟着自己一辈子吧。
轻轻叹了口气,他淡然道:“端儿,放开纪老先生吧,江侯爷是什么人,岂是你可以威胁的,如今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无故反悔,你也不要固执了。”
凌端心中茫然,他对段凌霄已是敬重非常,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开了纪玄,他自信大公子不会自寻死路,果然他放开纪玄之后,除了两个虎赍卫迅速扶走纪玄之外,江哲并没有下令攻击,甚至也无人来将自己制服。
我看了一眼神色茫然中带着死寂的凌端,知道这个少年是真的放弃了一切生存的欲望,不由心中怜惜,这时,一个虎赍卫匆匆赶来禀报道:“启禀大人,赵公子等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昏迷过去了。”
我心中一宽,看看凌端,冷冷道:“凌端,你可知我为何一向对你优容。”
凌端抬起头,苍白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我冷冷道:“你不过是个普通士卒,我何需利用讨好你,若非你是谭将军亲卫鬼骑,你的生死我何需留意,当日本侯将你留在身边为侍从,可没有屈辱你,而你却忘恩负义,私自逃走,这也就罢了,念在谭将军面上,你忠心北汉也是无可厚非,本侯虽然令人缉拿,却没有真得对你如何,你侥幸偷生,就应该好生保住性命,可是你今日至此,恐怕也是为了刺杀本侯来的,见事机不遂,又胁迫人质威胁本侯,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将他拖下去重责五十皮鞭。”
自有虎赍领命将他押了下去,凌端已是全无反抗之心,默默垂手走了出去,不多时,远处响起皮鞭着肉的声音。
处置了凌端,我看向段凌霄,微笑道:“大公子对我如此处置可有异议?”
段凌霄眼中闪过一丝庆幸,道:“侯爷慈悲,肯饶了凌端性命,段某感同身受,就是侯爷如今违背承诺,取了段某性命,段某也是死而无撼。”
我微微一笑,段凌霄果然目光如炬,只凭我责罚凌端,就知道我无心杀他,一来我曾经利用凌端,未免对他有些歉疚,二来,凌端的性情我很喜欢,既然他没有杀死被暗算的虎赍和赵梁,我也就网开一面了,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经过今日之事,凌端必然已经在段凌霄心中有了不一般的地位,将来必然成为魔宗的重要人物,有一个对我戒惧而又感激的人存在于魔宗之中,对我绝对是一件好事情,毕竟北汉魔宗是不可能覆灭的,不说魔宗传承自有独到之处,只凭着我的本心,就不会想要灭掉魔宗,毕竟皇上和我都不想看到少林寺这些名门宗派独大,江湖和朝廷一样,权力都需要制衡。
既然对段凌霄已经没有了杀意,我挥手令众人退去,只留下小顺子、呼延寿和苏青在身边保护,就连四大高手也让他们退到远处,段凌霄却没有趁机发难,他内伤非轻,小顺子却是全无损伤,再有苏青、呼延寿这样的高手在旁,段凌霄就是再自负也不会相信自己可以刺杀我,这样聪明果决的人岂会作出无益之事,所以我也摆出这种友善的格局,不过小顺子是不会让他离开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可是很小心的,谁知道段凌霄会不会发疯呢?
我温和地道:“段大公子,凌端不适合再留在沁州,我会将他送到东海和玉飞一起,不知道大公子意下如何?”
段凌霄目光一闪,道:“多谢侯爷体恤,这孩子武功虽然不高,但是人品资质都是一流,我也不忍心他在战场上有什么损伤,玉飞对这孩子另眼看待,送去东海也是好的,侯爷对凌端果然是十分爱重。”
我轻轻一叹道:“哲平生遗憾,就是没有亲见谭将军一面,谭将军只有这么一个亲近侍卫留下,本侯怎忍心取他性命。”
段凌霄心中一动,见江哲语气诚挚,也不由叹息道:“谭忌孤傲绝世,心中满是仇恨悲苦,当日师尊曾有意收他为门下,可惜因为他心魔太重,所以只命在下代传武艺,谭将军身死,我亦痛心不已。”
我朗声吟道:“天不仁兮生离乱,地不仁兮起狼烟;亲族父母兮化尘土,志摧心折兮可奈何;怨虽报兮恨不息,君恩重兮死亦难;杀人盈野兮吾且不悔,流血飘橹兮生灵涂炭;君执弩兮吾持戈,吾驱骑兮君相从;沁水寒兮葬吾躯,赴黄泉兮心意平;生死无惧兮慨而慷,逢彼旧人兮吾心伤!”
段凌霄默默听着,神情间也现出怆然之色,默默回忆着谭忌的音容笑貌,心中悲意丛生,却又突然惊觉,他修炼玄功多年,本已很难情绪波动,想不到如今却是情不自禁,看来内伤之重尤在估计之上,他面色不露出丝毫异态,淡然道:“侯爷真是矛盾,谭忌虽然是死在齐王手中,计策恐怕却是侯爷定的,如今又何必为之感伤呢?”
我傲然一笑,道:“我虽然一介书生,却有些傲气,这世间之人虽众,却多是碌碌无为之人,而其中佼佼不群者却是凤毛麟角,我生平最爱豪杰,不论是敌是友,都不会怠慢,只是可惜我终究是世俗之人,碍于身份所限,纵然是心中爱重,也要除之而后快,谭将军、段大公子都是世间豪杰,所以谭将军必须得死,而大公子你虽然今日可以不死,但是焉知我不是为了今后的布局,只是到时大公子不要怪我才好。”
段凌霄朗声笑道:“江随云果然豪爽,你虽然是文士,却豪情不减当世英雄,雍帝有你辅佐,难怪这般得意,凌端不过是个后生晚辈,你不杀他也就罢了,不过玉飞曾经刺杀于你,你为何不杀他,反而不惜代价留他在东海呢,这却不是妇人之仁么?”
我微笑不语,秋玉飞虽然武功精进,但是他生性爱好音律,厌倦世俗,这样的人怎会对我造成威胁,留他下来,一来是我欣赏他,二来也是因为将来有用他之处,杀一个人不代表厌憎他,手下容情不代表慈悲,这些事情岂是可以对人解释清楚的,何况我也无心辨白,就让别人认为我有妇人之仁不好么?
见江哲不语,段凌霄也是默然不语,他自然知道两人终是敌对,不能交心,可是这些许时候相处,段凌霄却觉得江哲此人虽然是文弱书生,却有林下之风,相处之际时而觉得如沐春风,时而觉得如履寒冰,令人生出不忍远离也不敢亲近的矛盾感觉,只可惜此人却是大雍重臣。
沉默片刻,我也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吩咐道:“呼延,去取酒来,我要为大公子送行。”
呼延寿警惕的看了段凌霄一眼,下去召唤一声,不多时亲自捧了一个木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个酒壶,两个酒盏,我亲手提起酒壶,将两杯酒倒满,自己端起一杯,呼延寿端着托盘走到段凌霄身边,段凌霄坦然一笑,也是端起一杯。
我举着酒杯道:“大公子,你杀我侍卫,我斩你同门,两国交兵,你我乃是仇敌,此地只有乡野村酿,不过今日相逢也是有缘,若是无酒难以尽兴,不知道大公子肯否赏光。”
段凌霄一饮而尽,道:“今日交手,我败你胜,可是贵军虽然强大,却未必可以取胜,希望阁下珍重。”
我不与置评,只是缓缓喝下杯中酒,道:“大公子可惜没有领军作战,以你的机智果决,用兵应该不在我国陛下之下。”
段凌霄先是一愣,又露出淡淡苦笑,自己身为魔宗首徒,需得维持超然姿态,怎能领军作战,再说一旦陷身军旅,武功就难精进,自己乃是师尊嫡传,为了维系师门声誉,更是不能分心世俗之事,只是这种缘故如何能够对人说起。
送走了飘然远去的段凌霄,我心中也是庆幸,幸好这个人不是我的对手,令人带过受刑之后的凌端,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他愿不愿意去东海见秋玉飞,若是愿意就自己上路,凌端目瞪口呆之余,点头应允,向来他也没有面子再和我作对了。不过他离去之后,我委婉地请张锦雄暗中跟踪他去东海,若是凌端果然守诺也就罢了,若是他途中逃走,那么就将他杀了,想来谭忌将军也不会介意我杀了这样一个无信无义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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