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哨兵像块铁

  "哎!"

  少校看着依然没有回答"是!"大步流星向中尉奔去的新兵,摇摇头继续点名。有了这个憨憨的李永胜作榜样,剩下的新兵再没有冲到少校面前的,很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连队。

  再没有李永胜似的人物跳出来打趣,鸿飞索然无味地把目光转到团部大楼前的哨兵身上。这么冷的天,哨兵没有穿大衣但依旧站地钢铸铁塑,仿佛严寒对他们不起丝毫地作用。鸿飞饶有兴致地盯着看了半天,发现这两名哨兵除了眼皮偶尔地动一下以外,身体其余的部分竟然纹丝不动。

  "丫,是要冻僵了吧?"鸿飞嘴上打趣哨兵,心里却敲起了鼓。和平时期的哨兵是体现一支部队战斗力的窗口,在寒冷的冬夜,纹丝不动站的硬梆梆像一块铁的哨兵,可以非常直观的告诉你,这支部队有多强的战斗力,鸿飞隐约感到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新兵一连连长刘新年带着他的班排长们站在营房门口,笑眯眯地看着稀稀拉拉走到面前的新兵们,心里琢磨着分班事儿。一个班里城镇兵多了容易出乱子,农村兵多了训练成绩提高得慢,必须要把城镇兵和农村兵的比例搭配好。城镇兵普遍长的细皮嫩肉一些,农村兵的皮肤要粗糙一点,等新兵乱哄哄的队伍在眼前站好,他已经在心里把班分的八九不离十了。

  "把行李放下,背包背好!缩小间隔!面向我!不要到处乱看!稍息!立正!"好不容易把队伍整理的像个样子,王军气的喘着粗气向连长跑去报告:"连长同志……"

  "部队还在睡觉,不用报告了,人数我已经点过了,五十名新同志一个不少!"刘新年给王军还了礼走到队前眉开眼笑的说:"同志们好啊,一路上辛苦了!自我介绍一下,刘新年,你们的连长,以后我们就要在一起生活、训练、学习……"

  刘新年突然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被队列里那个辫子兵吸引住了。

  "那个兵!不要看别人就是你!"刘新年问道:"你头上是个什么东西?"

  "帽子啊!"那个兵摘下帽子顺手在已经梳的很光滑的头发上抹了一把。

  "我是说你脑袋后面拖着的是什么东西!"答非所问,刘新年有些按不住火。

  "辫子!"

  "你知道部队里不准留长发吗?"

  "我今天刚到部队!"

  "明天把它处理掉好不好?"刘新年尽量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

  "不好!发型很重要,因为我每天都要留着它……"

  "文书!"刘新年打断那个新兵的话,怒气冲冲地喊起来。

  "到!"

  "你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那条该死的辫子给我剪掉!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勋的辫子兵回来了!"怒火中烧的刘新年终于忍不住暴露出他的火爆脾气,站在他身后的指导员李浩悄俏的在他腰眼上捅了一指头。

  刘新年喘了几口粗气用力挤出一丝笑容,继续对新兵们说:"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一名军人了,必须要严格遵守部队的条令条例,因为条令条例是战斗力的保障!没有严格纪律保障的部队……"

  舟车劳顿的新兵们一脸昏昏欲睡的表情,谁也没有把他的话听到耳朵里去。刘新年咂咂舌闭上嘴,回头看看身后肃立的班、排长们气愤地喊起来:"开始分班!各班放好行李后,以班为单位带到食堂吃点夜宵然后休息!"

  冬日清晨六点,天尽头隐隐约约的显出一丝鱼肚白,整座城市还沉睡在梦乡里,军营已经悄悄地醒了。今天与往日不同,团部大楼楼顶上那四个高音喇叭破天荒的没有放起床号,各连连值班员尖利的哨子声也没有在营房里回荡,兵们就以连为单位排着整齐的队伍跑上操场,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课目:"早操"。

  今天,操场上听不见那扯破喉咙、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震得人头皮发麻的口号声和此起彼伏的口令声,只有"咵咵、咵咵"整齐的脚步声在操场上回响。这样的场景,在军人的眼里看起来多少有点滑稽,那有部队跑操不喊个口号振奋一下精神的,哑巴一样的跑来跑去那来的虎虎生气?

  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凌晨才到部队,现在还在梦乡里的那批新兵。他们在长途跋涉后迫切地需要睡眠,而且这也是他们在军营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的睡眠机会。

  兵们脚步不知不觉地轻了许多,因为他们已经深刻体会到,刚到这支部队听说的那句"天天睡到九点半,给个排长也不干!"是什么意思了。

  兵们跑上操场的时候,鸿飞已经醒了。在家时,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准时从床上爬起来,要不然老爷子会用高音喇叭来召唤他起床。但今天他不用起床,扭头看看还在酣睡的新兵和踮着脚尖去给他们打洗脸水的班长,重新闭上眼睛想心事。

  穿上军装,鸿飞没有一点参军入伍的感觉,他认为这只是去沧州看望了奶奶之后回家了。他出生在军营,生长在军营,要是比一比谁在军营里生活的时间长一些,在这个团里恐怕只有营、团级干部才是他的对手。

  鸿飞档案上的入伍地写的是沧州,其实沧州是他的老家,他还有一个家距离这所军营不过六站地,用他自己的话说,放个屁的工夫就到了!但他一点也不想这个家,不想见到与他水火不容逼着他当兵的父亲。

  门轻响了一下,班长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把放在桌子下面的一摞崭新的脸盆端了出去。鸿飞翻了一个身,目光从还在沉睡的新兵脸上扫过,分在新兵一连一排一班的这五名新兵全部是与他同车到达的。那个扎小辫的名字叫司马群英是江苏盐城人,睡在班长上铺的还是一脸稚气地叫武登屹是山西榆次人,侧面上铺睡的是来自山东沂蒙山区的傻大个李永胜,下铺是来自河北邯郸的李小峰。

  鸿飞对军营是了解的,知道军队的生活有多么枯燥。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在部队待上三年,这里的生活不但苦而且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他有些怨恨那个强行把他送入"红色熔炉"以便百炼成钢的"老军阀!"。鸿飞叹了口气,心想已经到了部队再想回去是不可能了,必须想办法让自己的过的舒服一些。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过新兵连这一关,而且要等到下一批新兵来到,才算熬出了头。部队里不会有人再照顾自己,要完全靠自己努力了。

  必须要搞好人际关系,最起码要和班长搞好关系,这样才能混水摸鱼过的舒服一点。鸿飞暗暗嘱咐自己。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崭新的"欧米嘎",那是拿到入伍通知书时妈妈送给他的礼物,抠门的爸爸只是在他登车的时候临时在身上翻出200块钱塞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