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澎湖岛在宋时便是泉州渔民歇息修船的码头,至明未时已有数千岛民常住于此,至李旦兄弟经营此处,已做为海上贸易之基地,此地已有海船数十艘,渔船数百,此地海产殷富,又是通往台湾与南洋各地的良港,郑芝龙到并不在意得到李氏兄弟的这些海船,他早在1621年与福建大商人颜思齐前往台湾北港时便拥有小船十三艘,这数年下来,又与李旦合作添了不少船,到是得到澎湖这地盘,更让郑芝龙兴奋。
澎湖列岛约有六十四个大小不一的列岛组成,二十个岛有人居住,其中以澎湖本岛最大,(含马公市及湖西乡),其次为西屿、白沙乡。土地面积为126.8641平方公里。
李旦原本就是在澎湖本岛安身,十余年经营下来,已经俨然有了一个小城镇,数千人居于本岛之上,有渔民、海盗、商人,分列于岛上大佬李旦的府邸四周,三日前,郑鸿逵带着郑芝龙的一帮手下,攻入李府,尽杀李氏家人与手下,已然完全控制了澎湖列岛。
踩在被鲜血浸透的李府大厅的的青砖上,张伟心中暗骂:这些人当真是全无人性,干掉男人也就罢了,连妇人小孩也不放过,这到也罢了,居然不待鲜血干透,尸体运出,便这么堂而皇之的住进来了。
众人刚在李府大厅坐定,寒喧未定,便有郑芝龙的属下进来禀报道:“郑老大,外面有一众船商前来拜见。”
“这些家伙,换了主子就急着来巴结。不见,告诉他们,一切依例如常,我郑一不是杀鸡取卵的人,让他们尽管放心罢。”那属下抱拳诺了一声,自去传话去了。
张伟却不顾及这些,从现代回到古代,进入古人豪富之家还是初次,脚底是整齐划一的青砖地面,进门便是檀香木打造的长条贡桌,两边分列着八张黑色雕花太师椅,墙上悬挂着明朝的名字字画,左右不过是唐寅、祝枝山,张伟到是不懂,只仰着头如乡巴佬一般乱看一通。
“兄弟,不要急着看这些,这里的财物都是咱们自个儿的,你若想要,这房间内所有的字画,古董,一会儿叫两个小厮给你搬去。”
何斌在一旁笑道:“郑老大,张伟兄弟还没有住处,咱们把他安排到哪儿?”
郑芝龙拍拍身边的座椅,令张伟坐上去,笑道:“好兄弟,你是搬来和我住,还是让哥哥在镇上给你寻一个宅院?”
张伟老实不客气的坐下,端起精致的盖碗,打开盖,吹上两口,抿一下后方答道:“大哥,这里实在是好,兄弟都舍不得离开,不过大哥你有家眷,兄弟住这儿实在不便,至于宅子,到也不必,随便给兄弟找处居所便可。”
“做大哥的不会让你受委屈,我郑芝龙很少与人结拜,这次阴差阳错与你结拜了,也是咱俩之间的缘分,住所的事,让何斌去安排,会让兄弟你住的满意。”
张伟到也不再客气,知道郑芝龙不喜客套,便诺了一声,答应下来。
“兄弟,今天大家都受累了,本来要让大家先回去歇息着,不过,既然都到齐了,到是要趁着这热乎劲,商量一下,咱们大家伙儿怎么干,把这基业好生做大。”
张伟一听到要商量下一步的大计,心里立时盘算起来:算来郑芝龙与颜思齐开发台湾北港不过三年光景,虽然已有数千人定居台湾,但其实只是一个海盗基地罢了。郑芝龙与颜思齐对台湾到也并不在意,郑芝龙过不上数年就会放弃台湾,以安海为基地,扩大船队,现在他的心思也应该是如此……不过,我却不要早早儿说,且看其它人是如何进言。
听得有人干咳一声,张伟循声看去,却见一苦脸干瘦的青年人向郑芝龙一抱拳,说道:“郑老大,我先说说看吧?”
“施琅兄弟,想说啥就说,不要这些虚礼。”
施琅……原来是他,张伟不禁仔细的观察起来,正是此人,因家恨不顾国仇,执意攻台,断绝了华夏衣冠,不过就统一大业来说,此人到算是功臣,张伟心内暗叹一声,施琅此人一生的功过,到真是难说的很。
施琅又干咳一声,说道:“郑老大,我知道你想扩大海上生意,不过依我看来,多从泉州招些流民,在台湾岛割据下来,才是老大你一生的基业……”
张伟大惊,手中盖碗“啪”一声摔落在地……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厅内诸人一齐向张伟看去,显是都好奇张伟听到施琅这番话后,为何会这般失态。
“大哥,我听这位施琅兄弟说台湾,到想起一件事来。”饶是张伟素以脸皮厚实自居,也因此事在脸上冒出一层油汗来,不过他到也有急智,只一眨眼功夫,就编出一套说辞。
“大哥,你知道我是从斐济岛来,那儿已被红毛番占据,那些家伙攻城略地,杀人越货,当真是无恶不做。”
郑芝龙思忖一下,道:“南洋也有不少红毛番,那些家伙残酷的很,前些年还杀了不少中国人……”
“着啊!正是如此,兄弟就是在家受气不过,这才冒险回天朝,在海船上听人说,说起这台湾在古时候原是咱天朝渔民歇脚的地界,自宋朝起就有人去台湾岛开荒种地,虽说天朝现下没有把台湾正式收入版图,不过这台湾岛是咱中国人的土地,这总没跑。”
“兄弟说的是,你这是赞同施琅兄弟的主张了?那又何故惊慌?”
“唉,大哥,我还没有说完。听人说,自去年下半年起,台湾岛上就来了红毛番,听说是什么欧洲的荷兰国,在南洋有一个东印度公司,他们派了几百人上了台湾岛,还筑了名叫‘赤嵌城’的要塞,现下除台湾北部的几个港口还在中国人手里,其余地方,尽皆归了红毛鬼子。”
郑芝龙自鼻孔冷哼一声,怒道:“这到是不错,我和颜大哥看在这些荷兰红毛做生意还算稳妥,到也没有和他们争执,只不过暂且忍让罢了,兄弟莫慌,迟早有一日,这台湾全岛还得姓郑!”
张伟在肚里暗道:姓郑么,我看大大的不见得。口中却道:“有大哥这番话,小弟可就放心多了。总之这红毛番,做生意还行,若是让他们进了家门,想赶走可就不大容易了。”
施琅也道:“张伟兄弟说的有道理,咱们不如趁现在那荷兰人立足不稳就赶走了他们,过得几年他们羽翼丰满,可就不大容易了。”
郑芝龙沉吟道:“话虽如此,但颜大哥与我,都觉着那台湾是化外之区,除了偶尔遇到风浪可以暂避一下,别无他用。如今澎湖落入我手,那台湾却是不要也罢了。”
郑鸿逵、何斌、杨帆等人皆点头称是,除张伟外,其实人等无一赞同施琅的主张。郑芝龙虽然早早与福建大商人颜思齐在台湾建立一个货物周转的基地,不过在郑颜二人眼里,台湾只是野蛮不毛之地,孤悬海外,不足以为基业,如若不是躲避官兵,委实不用跑到台湾大费周章。郑芝龙苦心谋夺李旦的澎湖,也正是因不满台湾北港的基业所致。
施琅憋的脸色通红,还欲急辩,郑芝龙神色不悦,拂袖站起,道“今儿大家都乏了,先议到这儿。不过,我给大家透个底,颜大哥的意思是把家当都挪到澎湖,下一步怎么走,等颜大哥来了,咱们再合计。”
何斌一笑,站起来对张伟说道:“张兄弟,走吧,我给你安排住所去。”
张伟在心中到是暗赞了几句施琅,不过他可没蠢到要帮这倔强汉子说话的地步,施施然站起向厅内诸人拱了拱手,道了句:“得罪,小弟先行一步。”
众人纷纷站起道:“张兄弟走好,赶明儿有了空,大伙儿喝上两杯,给张兄弟接风洗尘。”
一时间诸人纷纷做鸟兽散,那施琅愣了半响,恨恨一跺脚,奔了出去。
郑鸿逵看了一眼施琅,对郑芝龙道:“大哥,我可想不通,你为何要留这个人,此人倔强无比,自以为是,甚难驾驭。”
郑芝龙笑道:“我何尝不知此人实在难以约束,不过念在他有些才干,不忍杀之。”
“那今日那奇怪的小子呢?看他的打扮言行,简直不似中国之人。”
“这到没错,那张伟确实不是中国之人,据他说,其祖上数百年前就去了南洋,后来辗转到了斐济岛。”
“大哥觉得其人如何?”
“这小子也是个人材,不过……我却有些看不透他。”
“我也是这种感觉,总觉得这小子有些神神秘秘,似乎大有来头一般。”
“且看着吧,任他有天大本事,还能强过我兄弟二人不成?”
“这到是,小弟多虑了。”两人纵声大笑,相偕去后堂庆功去也。
却说那何斌紧握着张伟的手,笑迷迷如拖着一只小羊羔,还不停的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张伟,直盯的张伟全身发麻,后背一阵阵发凉。用力甩了几下,却怎么也甩不脱,张伟无奈道:“何大哥,小弟的住所在哪,怎地走了半日还没到?”
“兄弟莫急,这便到了。”过了半响,何斌终于领着张伟到得一幢青砖瓦房外,笑道:“兄弟,这便是了。”
张伟倒抽一口凉气,仔细打量一番,却见那瓦房到还齐整,可惜只有三间,内里别无长物,除了几只斜脚长椅,一张杂木打就的破板床,一个没有上漆的八仙桌,此外别无长物。
“这个……便是何兄所说的好住处?”
“啊,兄弟莫怪,此处毕竟是海岛,物产不多,所需家俱除了从内地运来,便是从此地就地取材,兄弟的住所,相比于普通岛民,算的上是豪宅啦。”
张伟苦笑着进了这座“豪宅”,让何斌道:“何兄弟,那便进来坐坐吧。”
何斌笑道:“张兄弟无需管气,小弟在此却是有家眷的,这便要回去了。刚刚原本要为兄弟找个红倌人陪侍,却又想到兄弟你屁股挂彩,便做罢了。”
张伟一听之下,精神顿起:“啊,此地有妓女呀?”
“正是,等兄弟你伤好了,自去开心便是了。”
“啊……甚好甚好,何兄弟辛苦,这便请回吧。”
看着何斌摇摇摆摆离去,在现代社会害怕被警察伯伯扫黄时抓住罚款的张伟兴奋的想:“他妈的,古人真是有古人的好处,召妓不但合法,而且还能弄成风雅之事,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不知道那秦准十艳都在哪儿……”
想到此处,张伟暗恨来的太早,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婉,现下可都没有出生,就算有几个生了下来,现下也是光屁屁玩泥巴的时候,总不能见了之后,色咪咪的来上一句:“小宝贝,来,让叔叔给你检查身体?”
一阵冷风吹来,夹着几滴雨点,顿时浇醒了张伟的召妓梦,忙不迭躲进屋内,茫然四顾,浑不知做什么好。
“啊,难怪古人的人际关系好,没有电视、音响、电脑、甚至连简体字的书也没有,更别提到起点看YY小说了……”
张伟嘀咕着趴在吱吱呀呀的呻吟着的木板床上,将又湿又潮的被子拉到身上,呆呆的躺了半天,却猛然想起:“妈妈的,老子还没有吃晚饭呢!何斌那厮也不告诉我去哪儿吃饭便溜之忽也,也罢,还是自个儿去找吧。”
出得门来,雨下的到是不大,但门前都是土路,虽然泥土清香扑鼻,不过双脚踩在泥泞里走路,却是怎么都不会愉快。
张伟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里艰难的行进,每一脚都带出好几斤的泥巴,行得数步,就要离下来甩甩脚上的泥,若非张伟脚上穿的是冒牌的阿迪达斯,行走起来还算轻便,恐怕行不是一里路,张伟便要赤脚走路了。
沿途试着向几个没牙的老头问路,可惜完全是鸡同鸭讲,对方不懂得张伟的官话,张伟也完全听不懂对方的闽南话,张伟急的满头冒汗,只得按记忆一路记下来时的路,以防一会不但找不到饭馆,就连回去的路也忘了,那可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好不容易从一个小巷子里钻出来,满心欢喜欢的张伟赫然发现,前面又是一个四岔路口,阴森森的巷子口张着张着嘴,如同噬人怪兽。
“天哪,我还真是命交华盖,屁股中了一刀也就罢了,想吃个饭居然还找不到地方……”
张伟万般无奈之下,决心忍着饥饿,原路返回。正当他抬脚欲行之际,眼睛的余光却觑见一个人影自暗处而来,一边走,一边甩着脚上的泥土,张伟仔细一看,此人却是光着脚,身体瘦弱,苦着张脸,却不是施琅是谁?嘿嘿一笑,张伟如见救星,大叫道:“施兄弟,这边来!”
施琅原本在低头走路,正艰难的把光脚从泥泞里拔出来,乍听张伟驴吼似的大叫,猛一踉跄,差点跌倒。
张伟猛抢几步,笑咪咪将施琅扶住,还在施琅胸部揉了几下,道:“施兄弟,虽说你在江湖上讨饭吃比做兄弟的早的多,不过,兄弟看你的身子骨,却是不怎么健郎呀。”
施琅苦笑道:“张大哥,天色这么暗,你又突然这么一叫,教我吃了一惊,你却说我不健壮,这可是倒打一耙哪。”
张伟嘿嘿一笑,解释道:“施老弟,我也是被逼无奈。今儿一下船就动刀动枪的,折腾了半天,郑老大也没留吃饭,现下兄弟饿的前心帖后心,想出来找口吃的,却怎么也摸不着庙门。”
“张大哥,不是做兄弟的说你,你这么瞎摸能找到啥?刚刚也不向何斌打听打听!”
“兄弟教训的是。我刚刚也是忘了这碴,现下老弟能带我找个饭馆,祭祭五脏庙成不?”
“这会子风雨交加,天色已晚,镇上街西头到是有两家饭馆,不过现下肯定是打烊了,大哥,你有所不知,这澎湖人要么有钱,在家里开伙,要么就是穷困潦倒之人,只能在家里凑合伙食,哪有人没事下什么饭馆。这么着吧,你且随我来,我家时到还有些吃食,咱们两人喝上两杯。也算给兄弟接风。”
张伟大喜,他对施琅所知甚多,知道此人实在是个人材,正巧他在台湾的看法与张伟相同,打定主意要结交好施琅的张伟见施琅主动相邀,自然是喜不自胜,当下连声答应,连屁股上的痛也减轻了许多。
两人在泥泞里走了半天,张伟方发觉施琅的住处居然就在他的隔壁,心下大喜,暗想:看来我把此人网罗为臂助的事,已是老天注定的了。
当下也不客气,就随着施琅进入房中。施琅家中到是比张伟齐整舒适的多,客厅地面到也是铺了青砖,从泥泞中乍一进房,甩干脚上的泥巴,一下子便清爽许多。
施琅也不去管张伟,自去厨房掌勺,张伟只听得他叮叮当当弄了半天,良久,方端了一碟炒花生,一碟熟牛肉上来,张伟诧道:“贤弟,怎地这两个菜还弄个这么许久?”
施琅脸皮微微发红,苦笑道:“以前菜都是你弟妹弄,因郑老大要与李老大火拼,我怕她受惊吓,因而送回泉州去了。”
张伟想到若干年后施琅因得罪了郑成功而全家被杀,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当下不再说话,与施琅二人坐在客厅的八仙桌前,痛饮起来。
张伟忍着疼痛,斜身踞坐,大吃大喝,施琅却是食欲不振,只勉强与张伟同饮了几杯后,就推说身体不适,闷坐在一边。张伟一时到也顾不得他,一直把桌上酒菜一扫而空,又吃了施琅拿出的几个馒头,方才做罢。
施琅原本闷闷不乐,看张伟不客气的大嚼大吃,脸上到露出一丝笑容。见张伟吃完抹嘴,施琅问道:“张大哥可吃饱了,如若未饱,我再去拿两个馒头来。”
张伟打了一个饱嗝,舒服地摸摸肚皮,笑道:“那可不必了,现在都吃的快撑到嗓子眼啦。施兄弟,我可没有客气,浑当你这儿就是自个儿家啦。”
施琅击一下掌,赞道:“大哥,我看你是个好汉子,施琅以后交你这个朋友。”
“兄弟,既然你这么说,做大哥的到要多句嘴,我看你也劳累了一天,怎么却不肯吃饭?”
“唉……”
张伟怒道:“大丈夫有话便说,何故做这婆妈模样!”
施琅默然良久,终于摆摆手,独自进房去了。张伟郁闷之极,只得摸黑回了自家,往床上一倒,立时睡了昏天黑地。
第二天一醒,便去郑芝龙府中报道,此后论功行赏,张伟如愿得了条小海船,自去招募人手,用郑芝龙借的本钱去福建收生丝,瓷器,转运出口。
如此这般过了半年,张伟与澎湖岛上诸人打的火热,福建话也学了个八九不离十。眼看荷包里银子鼓了起来,可是创基立业的大计却缥缈无踪,心里却是郁郁不乐。
那郑芝龙势力渐涨,投奔于他的小股海盗渐多,平日里呼喝号令,威风的紧。对张伟何斌等人到还客气,对施琅已没有以前那般容忍。
转眼间中秋节至,这一日眼见秋高气爽,郑芝龙心里高兴,便邀了众得力手下,一同赏月过节。席间施琅又提起占据台湾之事,郑芝龙不待他把话说话,便是老大的不高兴,竟然拂袖而去。还是张伟转了个弯,好说歹说将他请了出来,这才勉强把酒席吃完。
张伟眼看众人都有嫌憎施琅之意,施琅也垂头丧气,便执意将施琅拉回自宅,摆上酒席,自与施琅两人共饮。
张伟家中此时却不是刚来时的光景,随海船来往数次,见识了数百年前的南洋风光。可怜张伟在现代交通发达之时却未出过国门,现在却随着落后的木帆船行了数万里之遥,船行万里,他自然早就赚的盆满钵满,除了拿出钱来又买了两艘海船,又特意在这澎湖买了这个三进的宅院。若不是考虑澎湖非久居之地,将来来往不便,恐怕什么歌伎,美貌丫头早就买了满宅了。
施琅却没有张伟这般阔气,虽然跟着郑芝龙也赚了不少银两,大半都在福建老家买了田产,买地又被官府盘剥了一些,故而手头一直紧张的很。住处虽然因与张伟交好后一再被邀而和张伟住在一起,却一直舍不得花钱请客吃饭,是故在岛上人憎鬼厌,不似张伟新来乍到,却舍得花钱,岛上诸人提起张伟,都是赞颂不已。
酒过三巡,张伟问道:“施贤弟,你明知道郑老大不喜人提台湾之事,又何苦总是违逆他的意思?”
施琅闷声喝酒,直喝了十数杯后,方红着脸问张伟:“大哥,你可记得你初上岛来,头一晚在我家中吃饭的事?”
“当然记得,那一晚若不是兄弟你,大哥可要饿坏了。”
“一顿饭而已,小弟到不是邀功来了。小弟是问你,可记得我那晚闷闷不乐?”
“当然记得,那晚想问个清楚,贤弟你却把我甩在一边,大哥别提多尴尬啦。”
施琅干笑两声,老脸通红:“这个……当日实在是心绪不宁,大哥莫怪。说起当日的事,却和你今日疑问有关。”
“喔?贤弟却有什么苦衷,只要做大哥的能帮的上忙,尽管开口便是了。”
“那日我劝郑老大一意经营台湾,一则是为他好,二则也是为了自已。咱们原都是福建的贫民,在这海上走私捞钱,却是提着脑袋干买卖,哪一天在海上遇到风浪,或是被官兵捉了去,这一百多斤就是交待了。我娘子一直劝我及早脱身,过些平淡日子也强似提心吊胆。可是一日上了贼船,想脱身就难啦。现下就是我回去,官府也饶不了我。所以一心要劝郑老大经略台湾,将来官府招安,大家都有个出身。实在不行,也可以把台湾岛当成栖身之所,那里物产丰茂,地广人稀,咱们就是在那儿自立为王,却不强似成日漂迫海上?郑老大只顾这海上贸易本小利大,却不曾想过要为手下兄弟谋个将来退步,唉!”
张伟细听施琅诉完苦,心内暗笑:这施琅明知海上生意是暴利,却一心想让郑芝龙去垦荒种地,也不想想人家是否乐意,与虎谋皮不成,却在这儿抱怨,想来这便是他不善于人交流沟通所致,不过,此人的想法到与我不谋而同,能得台湾为基地,然后引民开发,这才是建功立业的基本,不然一直跟着郑芝龙,就算能混个富翁干干,终究也没劲的很。
展颜一笑,张伟劝道:“贤弟莫愁,郑老大现在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前一阵子还拜会了日本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得到了和日本人贸易的特权,你让他现在放手去屯田,那可不跟杀他一样。等将来他醒悟过来,咱们慢慢劝他不迟。”
施琅长叹一声,不再说话,和张伟喝完了闷酒,自去寻娘子睡觉去了。
张伟却离了席直奔大堂外的左偏厅,擦了把脸,就召来一个幼童,吩咐道:“去,把周爷叫来。”
那小厮领命而去,稍倾便带了一个年轻后生进来,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左右,那人进了偏厅门,先跪地向张伟请了个安,然后垂手侍立一旁。张伟原本不习惯古人动辄下跪,不过入乡随俗,一时间到也改不了这数千年来的积习。
“全斌,让你去办的事情,如今怎样了?”
“回爷的话,全斌去武平后,已找到爷说要找的那个刘国轩,他年纪与全斌相仿,家中也是贫苦不堪,听说爷要用人,已随着全斌回澎湖。爷要见他,现在就可传见。”
“这事你办的甚好。回头从账房支十两银子。”
周全斌做了个揖,却不多话,只静等着张伟的吩咐。
张伟歪着头想了一下,记得这一年颜思齐病逝,郑芝龙至台湾接替颜思齐的龙头位置,将海船和得力之士迁至澎湖,后又至福建安海,却不知道这颜思齐现在的情形究竟如何,颜思齐之死,正是张伟占据台湾的良机。如若再迟一些,荷兰人在台湾的势力增强,事情可就难办了。
张伟细想了一下,荷兰人不久之后就会以台南为中心,将台湾本岛划为北部(台南以北),南部(台南以南),卑南(台東),淡水等四区,再过得两年,会与西班牙人打上一仗,现下他们人虽不多,只有数百士兵,十二艘大小不一的战船,不过东印度公司在爪哇却驻有数千人,数十艘战船,现下和他们正式冲突是万万不行的,唯有以民间垦荒之名,方能在荷人势力不到,或兴趣不浓之外落脚。
吩咐周全斌道:“全斌,你安排刘国轩住下,明日和你一起去台湾,我还有事,今日就先不见他了,等你们回来,再为他接风吧。”
周全斌又行了一礼,低声应诺后,返身自去办事去了。
张伟自返回明朝,手中有了一些银两后就留心寻找记忆中的人材,这周全斌是福建同安浯州人,文武双全,曾献策給郑成功,受到赏识后提升为房宿镇参军,一六五九年(永历十三年、順治十六年)六月攻瓜州,周全斌奋勇率兵浮水先登,直冲敌阵,身中五箭,而气势越盛,诸军继之,于是攻下瓜州。一六六○年(永历十四年、順治十七年)五月清军出动大军,李率泰領军下计有索洪、赖塔、及降将施琅、黄悟等大军来犯金、厦,风起潮涌,烟火漫天,周全斌以洋砲橫击之,将黄悟军全部打垮后,索洪、赖塔见到心寒,弃军而各自逃命,清军被焚溺毙数以万计。
刘国轩亦是郑历功手下知名大将,悍勇非常,尤常于水战,此时尚不及弱冠,张伟特意命周全斌自武平寻来,以为臂助。
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张伟赚的银子,除交际外皆用于寻访收罗人材,手下已有数十名悍勇敢死之士,只是苦于没有大将之材,因此只得去寻找十数年后方展露风彩的未来名将,现在就加以调教,以待将来大用。
只是此刻的张伟,急待解决的却是眼前的一场危机。
前日何斌匆匆前来,将张伟拖入密室,告之张伟郑芝龙对他阴养死士起了疑心,若不是何斌苦苦相劝,当时便要郑鸿奎带人来抓张伟,纵然何斌当时劝下了他,难保日后不起心加害,张伟此刻,便要重新去郑家,以释其疑。
张伟回来不久,就喜欢古人的轿子,虽不似汽车那般风驰电挚,坐在里面却也是悠然自得,晃晃悠悠舒服的紧,还能打开轿帘看看路边风景,当真是享受的很。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后,张伟感到轿子一沉,只轻轻一晃,就已停靠在郑府门前。随同服侍的亲随不待张伟伸手,便将手一搭打开了轿帘,张伟弯腰下轿,嗯了一声,令随众带着众轿夫在门外守候。也不待通禀,自进了郑府大门,往郑芝龙平日里会客的书房行去。
还未行得数步,就有郑府长随迎上来道:“张爷,您来了。”
张伟微笑道:“老郑,郑老大可在么?”
“在是在,不过爷咐咐了,现下谁也不见。”
张伟头一懵,顿觉大事不妙,心想:老子不过收了几个手下,难道就要翻脸么?刚刚喝酒时到也没看出异常来呀!忙陪笑道:“老郑,我找郑老大有要紧事,你给传禀一声。”话未说完,一锭白银已塞进了那长随的袖口。
那老郑收了银子,却仍为难道:“张爷,不是我打您的面子,实在是郑爷吩咐,我不敢破例。”
张伟气结,只得问道:“老郑,到底出了什么事,郑老大这般闭门拒客?”
那老郑神神秘秘凑到张伟耳边道:“出大事啦!”
“什么事?”
“颜老大在台湾突然死了,听说是得了肺痨,连吐了十几天的血,前日就死了,现下郑老大正在与人商议,怎么把台湾的基业转到澎湖来。”
“啊……”张伟一听到颜思齐已死,脑中迅速盘算开来:怎么借这次机会,前往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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