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喊一通话后,见无人理睬,便冷笑一声,退回神策卫阵内,只留下张瑞带着三百飞骑镇守在前方,以防这些闽人靠近。
周全斌见那些闽人阵中突然有数人往新竹镇内方向狂奔,便急忙策马至张伟身边,道:“那阵中突然有人跑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要不要全斌带人去追?”
张伟笑道:“他们去寻主心骨去了,放心罢,寻不到自然会回来的。”
因见不远处有火光闪动,又笑道:“高杰这厮若早来片刻,人家也省得跑腿了。”又向周全斌吩咐道:“高杰立时便要押人过来,需得提防那些人冲上来抢人,派人去向刘国轩发令,一见到有人向前冲,龙骧卫立时上去阻挡。”
周全斌应了一声,便自去派人传令,张伟咪着双眼,看着那高杰带着巡捕营的兵士押送着上百人逶迤而来。
那些闽人却也发现事有不对,一时又不清楚就里,只是两眼盯着高杰过来的方向,惊疑不定。
待队伍稍近一些,众闽人顿时发现不对,铁链锁来的正是各自族中的族长、平时里受敬重的老人,当下众人大急,发一声喊,便向高杰处冲去,一时间数千人手持各式农具冲上前来,声势到是颇为惊人。
堪堪冲了百余米远,却正迎上刘国轩带领的龙骧卫的两千兵士,身后又有如雷的马蹄声而来,显是适才凶神恶煞般的飞骑卫也追袭而来,众人慌了手脚,和粤人械斗还算是民间争斗,若是和这些兵士打将起来,那可便是造反了,一时间各人手足无措,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刘国轩却不待这些闽人主动进击,一声令下,两千名训练有素身强力壮的兵士举起事先备好的粗长木棍,劈头盖脸的向跑在前列的闽人打将过去,一时间棒子如雨点般挥舞下去,一时间便有数百闽人头破血流,“唉呀”一声,被打倒在地。后面诸人眼见这些兵士如虎似狼,凶横的紧,一时间各人都吓破了胆,转身向后跑去,却只得叫一声“苦也”,却原来是飞骑卫赶到,马蹄处处,又是踏倒不少时运不济的倒霉鬼,众闽人这才息了救人的心,忙不迭自顾逃命,饶是如此,仍是被打翻了上千人,一个个头破血流,只躺在地上,却是分毫不敢动弹了。
那高杰却是机灵的紧,眼见这边打的热闹,他却率巡捕营的兵士拐了个大弯,总算是赶到神策卫阵中。见张伟正在阵中,快步窜到张伟马前,禀道:“属下高杰,带全部人犯赶到,无一漏网!”
张伟点头道:“很好,将这些人带到阵外,我要训话。”
高杰听命吩咐下去,一帮巡捕立时又拖又拽,将一干人犯拖到阵外百米处,那对面的人虽看到,却刚刚被打的灰头土脸,如何敢来相救。
“你们大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有镇上有头有脸的大商人,今晚的际遇,自已在被逮之前,没有想到罢?”
有一黄姓老人见张伟问话,梗着脖子道:“正是,就是在内地大明皇帝治下,也没有这般对待不曾犯罪之人。”
见他开口,其余众老者便也纷纷开口:“正是,派兵士不问究竟,不分青红皂白拿人,哪家的皇帝都没有这么干过!”
“暴虐之人,必无好报!”
“手中有刀,便可随便杀人么,也忒不讲道理了!”
张伟见场面混乱,咬牙笑道:“周全斌,全体鸣枪!”
一声令下,两千神策军士又一齐举枪射击,“砰砰”一阵巨响后,那些适才议论纷纷的已不敢做声,张伟笑道:“适才有人说的一句话,一半对,一半不对。手中有刀,便有资格不讲理,便可以随便杀人,这话对了一半。不对的一半是却是爷要和你们讲理,今晚逮了你们来,还是要先把道理说说,看看你们为什么会站在这儿。”
见众人无话,张伟又道:“你们之中,有好几十位是老者,有各族的族长,长老,说话都是有份量的,有时候比我这台北之主还管用,你们说说,为什么今晚会有这么多人来械斗?”
“奄?没有人回答么?以为躲在家里便可以推避责任了?平时你们的威风哪去了,怎么这么多人持刀弄棒的来打架,你们这些家族长老们全然不知?”
见张伟逼问,适才首先开口的黄姓老者又接话道:“来打斗是我们的不是,不过这数月来粤人一直欺付闽人,官厅中人又回护着粤人,待闽人不公,此番私斗,却也是你逼出来的。”
“哈,当真是笑话!我逼出来?我在这台北说话算么。但凡我有什么举措,你们这些人无一不在背后议论,百般不妥,千样不是,就差把我公然撵下台,让你们来当家做主了!”
“爷如此说话,我们无话好说!”
“很好!我便给你们一些真凭实据!”
火光下,铁青着脸的张伟开始逐一点名,历举这些族长暗中搞的活动,使绊子的,说怪话的、暗中联络军士的图谋不轨的;还有一些来台经营产业的富商,觊觎张伟何斌的成就,阴谋不轨,暗中借由农人不满而拉拢人心者,收买闲人打手的、暗中收买那些不思垦种懒人地契者。举凡种种,张伟一一点名道出,只不过半个时辰光景,便一一清算的清清楚楚,一众人等面色死灰,开始还有打算抵死不认的,现下也只能希冀张伟从轻发落,好在张伟在这台北一地尚未开过杀戒,或许此次只是责罚一通了事吧……
张伟见眼前诸人各自垂头丧气,却都用乞怜的眼神看着自已,心中冷笑一声,嘴上语气越慢慢变的柔和:“这台北虽由我做主,到底没有设官立府,说的难听点,我只是个强盗头儿,你们不服我,到也算不上什么造反,谋逆。”
见众人精神一振,张伟又道:“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诸位没有触犯国法,却违了我的家规,这处罚却是免不了的——有什么遗言,现下就和那边相熟的人交待一下吧。”
场中诸人如遇雷击,怎地也想不到张伟会下此辣手,竟然要将他们处死。当下便有数名后来台的富商喊道:“张老大,咱们不在这台北便是了,现下就回去收拾细软——不,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放咱们一条生路,我们立时便动身离台,不敢在此碍事了。”
张伟冷笑道:“若是以前,我定会放你们走,现下却是休想了。放你们走,在内地造我的谣言,说的我不是,坏我的名声么!放心,你们的家产我一个子儿也不要,你们的家人我也不会为难,只是寸板也休想下海!”
又咬着牙笑道:“你们说我心狠也罢,说我冷血也行,总之我现下的章程就是,我的话便是天理,我的话便是人欲,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你们若是有本事,便是我死,现下我擒了你们,对不住的很,各位都别想活命了。”
那黄姓老者惨笑道:“大家伙去找族人留话吧,这位爷是要杀咱们立威了。杀我们一人,可比杀一百个普通人还管用呢。”
赞许的一笑,张伟道:“这话说的也算有理,诸位,请快行吧。”
因见有半数人惊惶过度,瘫软在地,张伟便下令神策军士过来掺扶,向闽人大队那边稍近了些,稍顷,便听闻得那边哭声震天,张伟虽是努力收敛心神,仍是心头大震,差点便要狠不下心来。
又稍过一会儿,张伟在马上向高杰摆摆手,道:“动手罢。”
火光下,注定要被处决的人又被拖拽而回,在场中空地依次排好,巡捕营的士兵们开始举枪瞄准,张伟在马上挥挥手,枪声响起,各人身上迸出血花,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自有巡捕营的兵士上前补上几枪,高杰待属下报告后,确定全已死尽,乃跑到张伟马前,报道:“一百零七名人犯皆已处决完毕……”
“好了,不必说了。将尸体交给那些人,令他们带了回去吧。明儿巡捕营宣喻布告,将他们的罪行公报四方。”
当下打马而回,不忍再听身后那些哭喊,心内也极为矛盾,不知此事过后,这个历史分支会给自已什么样的评价。只是以眼下看来,若要施行自已的主张,就非得行威权之道,不杀人无以立威,张伟此番杀人,纵有百般借口,自已心里却明白,所杀之人大多罪不致死,只是现下要建立威权独裁,也只能如此。
心中虽郁郁不乐,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向众神策及飞骑军士们训了几句话,褒奖一番。又令周全斌不可回营,就带着人轮班在新竹巡逻,整个台北五镇近期内实行宵禁。
第二天张伟至台北衙门,颁布法令,严禁私立族长,禁买卖田土、禁军人参预民政、禁诽谤官员、禁非议政策法令……
举凡种种,皆是集权独裁之举,因昨晚大开杀戒,全台北震怖,见官厅之人四处张帖布告,又是那些被处死之人的罪行,又是种种禁令法条,原本对张伟施政方法一直有种种议论,现下布告下来,官厅之人打锣宣告,旁边虽有无数民众倾听,却再也无人敢发一言,自此而后,凡张伟下颁之政令无有不畅行者。
在压抑和不安中,又是一年除夕来到,张伟在明末渡过了第二个春节。此次过节却与上次不同,去年除夕张伟整日价被人邀请,每日里喝酒喝的头晕,现下他威风凛凛,杀气十足,寻常人见了他脚都软了,哪敢邀他。除何斌外,一个年节竟无人敢邀张伟,便是施琅,也是音信全无。
这一日眼见是元宵佳节,张伟心中纳闷,无奈之下只好借赏灯名义,邀了何斌,又下帖子请了施琅,令人在后花园整治酒席,只待众人前来。
眼见天色已晚,夜色苍茫,张伟令人在后园点了数十盏灯笼,将场中照的如同白地一般,家中仆役穿花蝴蝶般上菜,不消一会功夫,一桌酒菜便已整治停当。
张伟见众人尚未到来,便向府中家仆道:“你们派几个人去催催。”
那长随诺了一声,便待出门,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大笑道:“志华这后园,在台北要算是最精致的……”
现下敢在张府大门外稍做停留者都是少之又少,更别提敢在张府内大声喧哗,正是那何斌与陈永华携手而来。
张伟迎上几步,笑道:“廷斌兄,你这话说的可不地道,你府中的花园新近花了几万银子修缮,小桥流水,鸟语花香,你当我不知道么,前几天你请我过府喝酒,居然舍不得让我去享用一下,可真是小气的紧。”
何斌向陈永华笑道:“你看这人,好心请他去喝酒,当时他不说要去花园看看,现下却拿这个来堵我的嘴,好生没劲。”
陈永华笑道:“花园再好看,也不过是人工雕凿而成,哪有那自然野趣来的真实可爱,两位,若闲暇时不妨到那台北各处转转,比窝在这小花园里强多啦。”
张伟何斌两人却似早料到陈永华会如此说,也不与他争论,只都一笑,便各自入席。
张伟向陈永华道:“复甫,自从你将内地家眷接来,可就没有邀我去你家中一次。这年酒也不清我喝,真是小气的紧。”
陈永华笑道:“到不是我不想请你,实在是你身高位尊,我家中又甚是窄小,哪容得下你这大人物。”
张伟喟然一叹,道:“你也罢了,施倔驴也好似与我生份了似的。从印度回来后,他忙碌的很,便很少与我见面,上次械斗乱子起后,他更是很少与我沾边,怕是我这身上有血腥气,他怕闻到吧。”
陈永华不便答话,何斌只得安慰张伟道:“志华放心,尊候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弹压内乱,压制这些宗族势力,也是迫不得已。日子久了,他会理解的。”
张伟叹一口气,不再抱怨,心头却甚是不悦。何陈两人见他如此,也各自气闷,三人不再说话,只是闷声喝酒。
酒过一巡,何斌见气氛沉闷,便强笑道:“志华,复甫,枯酒无趣,咱们不如来行个酒令?”
张伟却最怕这玩意,连连摆手,正要推辞,却听有人在花园角门处笑道:“行酒令,那我还是趁早离场的好,没的在这出乖露丑。”
众人回头一看,却不是那施琅是谁。何斌大笑道:“尊候,你来迟了,又抗我的酒令,罚酒加倍,先饮了六杯再入席说话。”
当下把那青花细瓷的酒杯递与施琅,三人笑看着施琅饮了,方才准他入席。
施琅到是无所谓,饮完哈着酒气坐下,向各人陪罪道:“不是我有意怠慢,实在是家里有亲戚在,非逼我喝了一巡才放行。小弟向各位大哥陪个不是,恕了小弟这一回吧。”
张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尊候,你家里的酒难饮的很哪。非得我请你才赏光,怎地,我便不能上你府里去了?”
施琅先是一阵尴尬,全然没想到张伟会一开场便如此直白,抓耳挠腮半响,却是答不出话来。
张伟见状,冷笑道:“尊候,此次邀你们过来,便是要把话说清楚了。动手之前,你们也都隐约知道此事,怎地,现在都与我划清界限,自个儿大义凛然去了?”
施琅无奈,只得道:“大哥,此次你误会重了。此番举措我完全赞同,这阵子之所以少见你,是因为和英国人在商讨一桩事情。事情没有眉目之前,没有与你讲而已。”
“喔?是前次与你一共前来的那几个英国人,他们说啥了?”
“他们对大哥这次的行动,很是赞同。另外,他们有些想法,正在与我商议。”
“什么想法?”
“他们说,咱们中国人看似集权,其实民间掣肘的力量很强,皇权其实是貌似强大罢了。”
“此话怎讲?”
“他们说,根据这些年在中国沿海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对大哥治理台北的观察,他们认为,在最高统治者下,有这么几个阶层:一,儒生士大夫阶层。他们是道德的捍卫者,他们是舆论导向的左右者,在很大程度上,在朝堂的儒生没有在乡野的儒生更能影响更多的人。”
“很对,这些洋鬼子的话听起来很怪,不过说的是实情。复甫,廷斌,你们如何看?”
陈永华点头道:“诚然如此。数千年下来,便是皇帝也无法改变现下儒家独大,儒生操持经典,掌握舆论的力量,当年后唐朱温将唐朝数百名儒臣投入黄河,曰:汝辈自号清流,今日吾让你们变浊流。朱家天下从此臭名远扬,短短数十年而亡,算是要遗臭万年啦。志华,对儒生的处断,将来你不可不慎。”
张伟沉默不瓖,向施琅道:“尊候,还有什么?”
“二,族权在相当程度上削弱了中国政府中央集权的力量。而族权的理论基础,便是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地方官员很多时候都对地方豪族无能为力,大哥你在台北宗族一事的处置,英国人都很赞同。只是,光在肉体上消灭还无济于事,将来若是没有大哥这样的铁腕人物,只怕一切又是白费功夫。他们说,还得在经济和理论形态上,彻底铲除儒生及宗族,才能形成真正的强力的中央集权。如何在最大程度上的利用民间有一切力量,这是摆在大哥你面前的命题。”
张伟在心中暗想:“这些英国佬眼光到准的紧,末来中国人提出来的君权、族权。夫权等等,他们现下就看的出来,但中国现下没有工业,没有真正的城市带,没有市民阶层,一下子想割断这些农业政治传统中的东西,谈何容易。”
因向施琅道:“他们现下和你说了这么许多,可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办工厂。这些英国人说咱们可以建立一些棉布厂,把小规模的手工生产变为大规模的工厂,还有丝厂,糖厂,可以在咱们公办的同时鼓励商人投资,一来可以化农为公,二来可以将镇上那些游手好闲的人都投入工厂。还可以把犯罪的人弄到工厂里做苦役赎罪。”
“喔?”
“英国人说了,他们英国前些年就有个什么圈地运动,大地主把土地改为牧场,于是大量的农民无地可种,跑到各处流浪。这要在咱中国,又会起乱子,有人鼓动造反了。人家英国国王下了个法令,凡流浪者第一次抓到打鞭子,第二次便砍手,第三次便是死刑。一时间这些农民不敢流浪,便都到工厂里做工去了,一来没有了乱源,二来城市里得了很多便宜工人,这工业一下子便发展起来了。我思谋着这些话都有道理,这些日子里便带着这些人四处考察选址,看看咱们台北能不能也这样搞。”
张伟为之愕然,想不到历史上有名的所谓“羊吃人”的圈地运动,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变相出现在台北,虽心头一阵郁闷,但心下也明白,这确实是改变末来台北发展瓶颈的不二良方,只有改变农业在台北产业中的比重,真正的发展起工业来,再借助海上贸易,才能使台湾富庶到可以承受自已要发动的大陆统一战争,而将来改变整个中国内地落后,也非得这样从根本处着手才是最佳方案。
何斌陈永华到是觉得这法子未免太过残酷,两人皆摇头,何斌更向施琅道:“尊候,还以为你对志华的举措不满,不想你走的更远,小心在后世留下骂名。”
施琅将头一扭,道:“这我一概不管,只要是有利咱们发展壮大,我都觉得可行。至于后世是什么名声,现下管它干什么。若是不干出一番事业来,史书上哪有施琅二字可言。”
陈永华道:“即便如此,这办法也未免过激,小心弄出民变来。”
“咱们给了地给他们,不好生耕种,却不务正业,自做自受罢了。民变,只要火枪在手,咱们什么民变也不怕。”
“尊候说的话有道理。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我想,日后募人来台,仍是以耕作为主,适量的招些不愿种地的去办糖厂和棉厂,这两样都是利大本小,这棉花和甘蔗咱们自个儿就能生产,周期快,见利大,就先搞这些。至于其它,先缓缓吧。”
三人见张伟拿了主意,便不再多说,只是喝酒闲聊。张伟却在心里想:“台北还有几个金矿,至于罚人去做苦役之类,挖矿实乃不二之良法。但现下不能弄出动静来,以防人眼红。”
心下明白,却也不好对三人明说,只是又向施琅问道:“尊候,你上次去印度交了定银,这军船什么时候能到?还有,他们说要帮咱们弄一个比澳门波加农炮厂还大的炮厂,怎地现在来这几个人,制炮专家一个也没有,这可不是在骗咱们么。”
施琅笑道:“诸般事情千头万绪,总得一桩桩来才好,现下咱们这港口才弄好,我听那几个英国人说,军舰就快来了。至于炮厂……”
施琅搓了搓手,笑道:“银子啊。人家总不能帮咱们倒帖钱吧,现下这台北四处都要用钱,库里可没多少银子了。一个大炮厂总得几十万银子才建的起来,当年徐光启在澳门买了葡萄牙人几门红衣大炮,还花了十几万银子呢。”
张伟心头一阵郁闷,道:“咱们这糖也制出来不少了,他们不来买,现在却怪我没有银子。是是,我知道是码头太小,人家的船只来往不便,现下这港口弄好了,告诉他们,可要加快贸易,要是没有实力,咱们就不和他们做啦。”
又向何斌道:“咱们那开往南美的船也该回来了吧?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唉,还是郑芝龙赚钱容易啊。幕府锁国,现下能和日本做生意的只有他了,这银子是整船的往回运,好不羡杀人也。”
何斌笑道:“羡也没用,人家在海上经营的早,现下势力盘根错节,这整个闽南,谁人不知郑芝龙?”
张伟不服道:“知道我张老大的,也不少吧?”
“是啊,官府都知道了,有空派兵来进剿才好呢。”
“官府,只怕要自顾不暇啦。”
“此话怎讲?”
“天机不可泄漏。”
几人顿时鼓噪起来,要逼张伟说出原故,张伟却抵死也不说,几人无奈,只好拼命灌他的酒,谁知道张伟来者不拒,到是喝了个痛快,待酒劲上来,往桌上一趴,便自睡去,却是一语也不曾道出。
何斌等三人自然不知道,历史在永历七年将有怎样的变化。那个木匠皇帝失足落水,不治身亡,临终命乃弟信王由检继位,改元崇祯,自元年起,便是闽南大旱,灾民流离失所,整个福建顿成人间地狱。越二年,又是陕西大旱,朝廷又废除驿站,驿丁李自成将跟随高迎祥造反,从此明朝正式踏入亡国之途。
而这福建,也将在不久后迎来崇祯年间的名臣熊文灿,他招降郑芝龙,借助郑芝龙之力铲除了不肯被招安的广东海盗刘老香,郑芝龙得已被授游击将军,后又官至广东总兵,整个郑家势力,将由海上返回大陆。至于熊文灿怎么处置这段历史中的插队者张伟,现下却是未知之数。
脸红耳赤的张伟在被下人搬到床上后,入睡前仍在迷迷糊糊的想:“是招安要一个名份,还是造反到底……”
“尊敬的张伟阁下,您对我们的战舰还满意吗?”
劳伦斯上尉得意洋洋的脸就凑在张伟耳边,眼前正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出售给张伟的四艘英国三级战列舰。当时的英国战船分为战列舰及近海小型战船。战列舰又分为三级,一级战舰有成员八百人,大炮一百四十门,造价昂贵之极,不是现下的张伟能奢望的,便是英国政府,也只装备了数舰而已。第二级战列舰成员约有九十至九十八门大炮,卖给张伟的是三级两层甲板的战列舰,装备长管加农炮洋六十四门,每舰要价二十万两白银,使得张伟在内的台北诸人心惊肉跳。据劳伦斯称,此价格已是照顾之极,不能再减的了。
在施琅前往印度查看后,便依台北财力定购了四艘三级战列舰,施琅回台后那英国东印度公司向本国汇报,因当时的东印度公司名曰公司,实则是英国政府在海外的殖民代表,连当时的孟加拉与印度都是由东印度公司托管,现下英国正与荷兰争夺海上霸权,见东印度公司在亚洲成功寻得了代理,欣喜之下哪有不允的道理。当下由海军划出新造的四艘三级战列舰,交付给接船的东印度公司人员,又拖延了数月,直到这天启七年三年中旬,才到达台北码头。
依照双方的协议,张伟付给现银四十万两,其余欠款皆以实物抵扣,若非如此,现下让张伟拿出这些银子来买船,当真是当了裤子也买不起。
劳伦斯看一眼张伟神色,见张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吃惊与欣喜,心头一阵郁闷,转头又看了一眼何斌施琅等人,见他们都是十足入迷模样,心头大喜,向张伟笑道:“阁下,整个荷兰东印度公司,这种战船也不过二十余艘罢了。现下在台湾的战船,不过两艘,阁下的海军力量,已远在台湾的荷兰人之上了。”
张伟斜眼看一下翻译的老林,心中不悦。那艾丽丝说是别有任务,此次英国人来台,只是从东印度群岛找了一些通英文的华人,美人不见,张伟心中正是郁闷,又见那劳伦斯洋洋得意,便冷冷道:“劳伦斯先生,靠这四艘能打败二十余艘战船么?人家可不是傻子,台湾兵力不足,难道不能从南洋再调兵来。”
那老林翻译过去,劳伦斯尴尬道:“是的是的……这种事情,当然是阁下做主。我们只管配合您就是了。”
张伟听到那劳伦斯连声:YSE,YSE,心里到觉得好笑,一想又不能把关系弄僵,便展颜笑道:“我对阁下提供的这些战舰很是满意,待过两年,我要按每舰队十二舰的实力,弄他个三四个舰队,到时候,这南洋海面上,就是咱们两家的天下啦。”
心里却在暗想:“荷兰和英国的海上霸主之争,到底是哪一年来着……不会改在这南中国海开打了吧……”
那劳伦斯闻言大笑,道:“阁下开玩笑了,以阁下的财力,就算多募些人来种甘制糖,再多纺丝积布,可能也要几十年后才能装备的起吧。”
又傲然道:“大英帝国在和西班牙无敌舰队开战时,这种战舰也不过三十四艘而已,阁下将来能装备了一半,便可以横行四海了。”
张伟见那劳伦斯乐不可支的模样,心道:“王八蛋,爷爷不但要买你们的,过几年还要自造,好神气么,除了这些大炮现下中国人造不出来,你当你们的破帆船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郑和的宝船下西洋时,你们还在地中海打圈圈呢。等过几天老子开了金矿,一桶金子就值一万英磅,近四万两银子,到时候还怕造不起么。”
当下不在和劳伦斯说话,只自顾着向停靠的最近的战舰行去,身后一众英人见他上船,也忙不迭跟了上去,施琅见这边拥挤不堪,自带了何斌向另一艘战舰行去。
张伟上船,见那船上各处规划井然有序,各种用具都是结实耐用,连那甲板上的铜钉都擦的油亮,心下暗赞:“这英国果然是未来三百年内无人能敌的海上霸主,现在的造船业已比中国领先不少,就是这细节规置上,就比福建福船要认真合理的多了。”
身后众英人见张伟神情满意,心头均是大喜,一个个笑咪咪的跟在身后,颇是为自已国家的战船而自豪。
张伟不理身后英人表情如何,却在仔细研究船上那数十门大小不一的火炮,除了舰首四门十六磅长管加农,其余都是十二磅,到也不比现下中国使用的火炮先进多少。便向那劳伦斯问道:“这些火炮的炮弹呢?是实心弹还是开花弹?”
那劳伦斯答道:“六成的实心弹,四成的开花弹。”
“哦?带我去看。”张伟心头大喜,原本是随口一问,却不料这船上的炮弹居然装备了这么许多开花弹,海战时开花弹用处并不比实心弹大,到是在陆战时若是能大量装备开花弹,那威力可就大的多了。
当下由劳伦斯带路,众人向那船上的弹药库行去。当时大炮炮弹共分三种,一种是实心弹,由实心铁丸铸成,用于海战时击发敌船,或是攻城时击破城墙,若是野战,则杀伤力不大。二种便是霰弹,由碎铁块或是碎石为炮弹,杀伤面大,弱点是射程过短,第三种便是这开花弹,内装火药,发射时四散伤人,状如花朵,故名开花弹。
张伟眼前的这英国制开花弹是在铸铁弹体上开一个口,以木制的信管塞住,在信管内装上缓燃火药来引爆,原本苦于这时代实心弹远过于开花弹的张伟,一见这下如获至宝,当下便向劳伦斯道:“上尉,日后我的炮厂,九成的炮弹都要这种开花弹!”
劳伦斯为难道:“这些炮弹铸造起来可比实心弹费工的多啦……”
“无妨,打起仗来,这么一颗抵的过实心弹十颗。”
见劳伦斯眨眨双眼做不解状,张伟也不多说。当时欧洲人一场战争有那么几万人参战便是大战役了,自然不能理解张伟将来要面对数十万人的大战场之所需。
待张伟下得船来,回首眺望静静停泊在码头内的这四艘英国战列舰,想起历史上郑成功以两万五千人,四百余艘战船的实力,才勉强击溃荷兰人,在台湾立定脚根。武力及科技一直领先于世界的中国,现下便已经是帝国斜阳,想来当真令人扼腕。
又见何斌施琅面带笑容自另一艘战船而来,张伟笑嘻嘻的迎上前向何施两人道:“两位,与荷兰人开战,此其时也。”
两人一惊,施琅疑道:“此时荷兰人实力仍远在我们之上,开战,不是自寻麻烦么?”
张伟见身边都是亲信之人,乃笑道:“两位放心,此事现下只是略有眉目,待过些时日,便可与大家一起商量。不过有一条,决不能待荷兰人筑成坚城我们再去驱赶,那样代价太大,咱们绝对承受不起。”
又向两人笑道:“现下与两位说,是要在暗地里先做些准备。第一条,将三卫规模扩大各自扩大一倍,六千变成万二千人,才能够这场战事所用。第二条,这四艘船每船要水手炮手共四百人左右,也需尽早募集,让英国人好生训练。还要铸起岸防炮台,再造上几十艘运兵的船,便足以开战了。”
何斌苦笑道:“志华,你说的到是简单。虽说那往南美的船只年后回来,净利便是八十万白银,不过这台北四处用钱,你那六千兵士一年就得几十万银子来养,这要增另一倍,将来怎么承受的了。”
施琅概然道:“开源节流,以理财之道也……”
“呸呸,尊候,志华没说话,你到敢来多嘴。你懂什么理财!今年台北五镇的收入归总加起来不到一百五十万的银子,募人来台要钱,日常开支要钱,开糖厂、布厂要钱,现下台北每月的开支便是十万银子,若不赶紧想办法,只怕今年便要入不敷出!”
施琅见何斌发火,嗫嚅几声,不敢再多话,只向张伟看去。张伟却也极是头痛,来台之初用钱之处颇多,然而自已与何斌二人之力便足以维持,现下眼看财源广进,手头反而越来越紧,当真是活见鬼。思忖一下,便向那何斌说道:“廷斌,莫急,眼看这年关已过,我已打算好了,要将那些游手好闲之人一概发配去开挖金矿。只是这台北有金矿一事,却是不得和任何人说起,需要派人严守,不能让消息走漏。挖出金子来,咱们自已先铸成金块,然后以金换银,一年数十万银可得,正好用来养兵,待过一阵子来台的人多了,各样工厂办将起来,再打跑荷兰人,财政上的局促便可缓解。”
何斌诧道:“志华何以知道这台北有金矿?现下在何处?”
张伟笑道:“是小弟属下有一飞骑卫士闲逛时发现,年底便已报告给我知晓,因不知产金多少故而没有向你们说起,现下已堪探清楚,一月约能出大半桶赤金,一年总能挖出几十万银子来,只是这矿脉不深,不能做为长久之计。”
何斌点头道:“生财之道不再于这些,到底是能让钱生钱最好。志华有空,咱们一起去那金矿看看,安排一下如何开矿事宜。”
张伟笑道:“不急,一会子咱们带这些英国佬去选址,造炮厂,这才是当物之急!有了实力,不怕没钱!”又向施琅道:“尊候,我想令你不再管陆军之事,专心呆在这战舰上,日后咱们的海军,都由你来掌管。你意如何?”
施琅喜道:“还是大哥你明白小弟的心思,在陆地上打,到底不如在海上刺激,还有,这茫茫大海,将来一定要让大哥你做主才是!”又咪眼向那四艘战舰看去,道:“只可惜现下船太少啦!”
张伟笑道:“就这都是掏光了老底买的,你当容易么。英国人若不是指着我们帮手争海上霸权,再多的钱人家也不卖。将来咱们还是得仿制。还有,尊候,这几艘船如何命名?”
“命名?船只要命名做甚?”
“英国人的船只都有名称,这样方便的很。”
“这到也是,依我的意思,既然咱们在步兵叫镇远军,那么这靠在最外面的这艘,便叫镇远舰吧?”
“甚好!这四艘船便都依远字来取名,第二艘叫定远,然后是平远,安远,你们看如何?”
两人自然无话,张伟心头暗念:“镇远和定远,你们可千万莫再让人击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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