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各人进了屋,各自将湿衣除下,房内又点起火盆,手中捧着热腾腾的姜茶,均是觉得舒服了许多,张伟直待各人将手中茶水饮尽,方对张瑞笑道:“现下心越来是越细了。”
又道:“张瑞记着,一会这节堂内所有的将军,每人各赏绸布两匹,给他们做衣服。因我来淋湿了衣服,由我来赔。”
诸将闻言,一齐下跪道:“末将们无功受碌,愧不敢当。”
张伟挥手道:“都是我的领兵将军,什么敢当不敢当,只要爷赏你们的,都给我收下,不要学这婆婆妈妈的,爷不爱见。”
诸将听他如此说,便各自站起,不敢再逊谢,那冯锡范看看张伟脸色,突然愤道“爷辛苦打下的基业,却有人要白白送给朝廷,爷养着我们这些兵将是做什么使的?朝廷便是来十万大兵,我看都未必能讨的了好去,依锡范的愚见,爷不敢在意别人的看法,只管在这台北割据,便是称王称帝,谁能奈何得了?”
他话音一落,所有镇远诸将也都言道:“冯副统领此言极是,爷养着我们这些大老粗做什么,还不是要一刀一枪拼命厮杀保着爷的基业,现下正是用咱们的时候,只要爷一句话,咱们现下就去砍翻了郑芝龙这厮,看他的郑家水师,还由谁来统领。没了水师,咱们又何惧于朝廷!”
张伟见施琅坐在一旁,神情颇有些尴尬,忙喝止道:“此事我已有了定论,谁再敢胡言,我定不饶!”
见众将神色仍是忿然,便笑道:“大伙儿的心思我明白,都急欲报效我的恩情。很好!我现下就有一桩事,要用镇远全军!”
诸将听他如此说,忙一同抱拳,道:“愿听调遣!”
“很好,你们听好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待何爷从福建回来,咱们就准备着兵发台南,去打荷兰红毛!”
见罗汝才之外的诸将都面露讶色,张伟得意一笑,道:“你们各人都没有想到过么?”
张鼐笑道:“原以为爷整军备武是为了对抗朝廷,却没想到是为了和荷兰鬼开战。”
周全斌也道:“正是呢。台北和台南关系一向平稳,没有起过什么争执……”
说到此处,按大腿一拍,叫道:“每年要给他们银子、白糖,咱们大明天子还没有拿过咱们一文钱,这洋鬼子凭什么?好象台湾就是他们的。”
摩拳擦掌道:“爷请放心,咱们镇远全军一听说去打洋鬼子,必然是欢呼雀跃,军心士气可用!”
“甚好!见你们如此,我心甚慰!不过暂且不必让全军知晓,暂且只让校尉以上晓得便是。即便如此,自今日起营门紧闭,内不出外不进,严防走漏风声!”
施琅在一旁问道:“咱们镇远军后招募的兵士,可能不识不性不能坐船的?”
周全斌答道:“那自然是没有。都是从近海而来,大半都识水性,便是有少数晕船的,当日来台时,已早已习惯。”
又问道:“咱们兵发台南,定然是坐船而去了?”
张伟道:“那是自然,难不成你周全斌有本事从大山上翻过去么。”
张鼐问道:“若是咱们攻打台南,爷估摸着那荷兰人可有援兵?”
“若不是顾忌他们在南洋有舰队,我早已同他们翻脸了。就凭他们在台南的两千兵士,能挡的住咱们么。放心,他们的援兵没那么快来。待援兵赶到,台南已是咱们的了。那舰队上能有多少兵士,他们敢上岸么。更何况咱们还有施琅的炮舰,还有英国人在南洋扯他们的后腿。”
说到此处,张伟转头问施琅道:“那劳伦斯现下就在船上,他回来时是怎么说的,你给大家伙说说。”
施琅道:“那劳伦斯前番去向上司禀报咱们要攻打荷兰的消息,他那些上司早就想与荷兰人争夺地盘,一听之下哪有不赞同的道理。自他返回后,这阵子英国人与荷兰人在海上已有了不少摩擦,荷兰驻守在南洋群岛的舰队通共有二十艘船,要兼顾整个南洋原本就嫌不够,现下又加上英国人的掣肘,估摸着等咱们打起来,荷兰人也很难调动多少兵力来援,若是他们敢倾巢而动,英国人便去抄他们的后路。若是小规模舰队过来,凭咱们台北水师尽可抵挡的住。”
堂上诸将虽说没有经历过实战,到底有几个本就是干着刀头添血的勾当,静默半响,冯锡范疑道:“这说了半天,英国人并不直接派兵来台?”
罗汝才至此方开口道:“这些英国人狡猾的很,绝不可能为咱们冲锋陷阵。”
张伟点头道:“这话没错。谁都不是傻子,我们想要全台湾,英国人想抢荷兰人的地盘,台湾有我们和荷兰人,他们也知道打不了这台湾的主意,那人家凭什么来给咱们拼命?想要好处,就得付出代价。他们肯帮咱们牵制南洋的荷兰人,就尽到了盟友的责任啦。”
说完正容道:“今日我来,就是要知会你们做好准备。冯锡范,你领金吾卫一营的将士,协同台北镇巡捕营,镇守台北。罗汝才也留台,严密监视各方的动向。其余人等,率三卫五营一万人,连同镇远水师、飞骑卫,准备好火药、铁丸、炮弹、被服帐篷、疗伤医药、做好速攻不下围城的准备。诸位,都明白了么?”
“末将听令!”
节堂内诸将同声应诺,张伟环视左右,目视着自已手下这群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将领们,从寻访周全斌起,历经数年,终于在麾下聚集了这批明末英杰。周全斌沉稳干练、刘国轩勇猛非常、冯锡范处事精明、其余张鼐、张杰、罗汝才也都是万中选一的人才。现下虽说不上是账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到也说的上是拥有了精兵强将了。
想到此处,奈不住心头兴奋,向诸将笑道:“虽说这营中不方便饮酒,不过今晚破例让大伙喝个痛快,就算是誓师酒!”
诸将都年轻气盛,哪有不好酒的道理?张伟此言一出,诸将顿时鼓噪起来,立时便吩咐小军准备酒菜,拉着张伟向那厢房而去,张伟见状,方想起自已不胜酒力,虽是后悔不迭,却也是逃之无门了。
就在张伟在台北整兵顿武之际,何斌却早已随郑芝龙到了福州。安顿之后,郑芝龙便向何斌道:“廷斌,今时不同往日。虽说那熊大人不怎么约束于我,到底你现在身份不便,我可不能贸然便带你去,若是他不同意你们所请,一怒之下或关或是要杀的,那我可没有办法向志华交待。你先在此静候,等我有了消息,再去拜见抚台大人不迟。”
何斌听他如此说,也笑道:“这自然是正理。哪有贼寇随将军直接去见巡抚的道理,我便在此守候,等你的消息便是了。”
待郑氏诸人出门而去,何斌差出随从,一人在房内看书等候。,那雕木花窗没有关严,一阵微风吹来,灯光左右晃动,何斌无奈,只得起身关窗,一眼看去,却见窗外墙角处影影绰绰站立着几个人影,猛然间听到那几人正低声细语,凝神细听,却是什么也听不清楚。
何斌低头想了一会,便拍手叫人:“来人!”
他一声令下,门外便有亲随家人应道:“小的们在,爷有什么吩咐?”
“去,出门给我买些的酒菜来。大响午的,也没人来张罗饭食,饿死我了。”
“是。”
那家人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何斌叹了口气,也不再看书,转身躺在床上静思。待过了盏茶功夫,便听到门外有人声传来,何斌问道:“是谁?”
“回何爷的话。适才您命家人出门办事,因郑爷临走时交待,局势不明,务必请何爷在房内稍候,不要出门。便是贵府的家人,也是不出门的好。若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人们去办便是了。”
何斌闻言,豆粒大的汗珠顿时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直淌到嘴角犹然不知,干扯着嗓子笑答道:“如此也好,贵管家费心了。我只是想要些酒菜,自酌自饮罢了。从府上拿原也是一样,到是我考虑不周,劳烦大家伙了。”
那郑府家人笑着应了,自去准备酒菜不提。何斌听他去的远了,方在房内急步而走,双手握拳,心内只道:“此番命不保矣!原来郑芝龙根本无意招安我们,这厮包含祸心,根本就是要借助朝廷的力量搞跨我们!”
心里虽明白,一时半会却想不出主意脱身,只急的在房内团团乱转,直到指甲刺破手心,一阵刺痛传来,这才突然想到:“脱身之策,只在此人耳!”
想到此处,便不再着急,只在房内静候,不多时功夫,郑府家人将酒菜送到,随着何斌亲随一共将酒席摆好,便要退出。
何斌坐在桌前,先是自饮了一杯,见那郑府家人要走,便向他笑道:“何必如此着忙,且坐下与我同饮一杯!”
那家人笑首回话道:“小人是什么身份,敢同何爷饮酒,没的折了小人的草料!”
何斌又虚邀了几回,那家人只是不肯,何斌便从袖中掏出一锭大银向他笑道:“也罢,我知郑府的规矩大,不勉强你就是了。这银子你拿去,是爷的打赏。”
见那家人还要推辞,何斌怒道:“怎地,嫌爷给的银子少么?”
那家人连称不敢,方才屈身行了一礼,眉开眼笑地将银子收了,又向何斌做了一揖,便要辞出。
“且慢。”
“何爷还有什么吩咐?”
“一个人饮酒无趣,你去看看你们郑彩郑爷可有闲暇,就说我邀他来饮上几杯。”
“小的知道了,这便去请彩哥儿。”
见那家人去请郑彩,何斌心内打鼓,不断暗祝各路神明保佑,一定要将那郑彩请来。
过了半响,何斌心内忐忑不安,只如过了半辈子一般,突然见那家人躬身在前,身后有一男子白衣飘飘,风神俊逸,拥有一张英俊而傲气的脸,却不是那郑彩是谁?
何斌心内大喜,面情上却只是淡然一笑,往厢房门口处一站,向郑彩远远笑道:“难得郑大公子赏光,何斌幸何如之?”
郑彩见何斌迎上前来,也道:“何需客气。廷斌是客,原本咱们就该接见洗尘。到教兄来邀我,却是郑彩的失礼了。”
两人在门厅处客气一番,方才相携入席。何斌不提此番正事,郑彩却也是只字不提,两人杯来盏住,只是谈诗论文,闲话先朝典故,不一会功夫便喝尽了一壶黄酒,何斌便道令人再上一壶,那郑彩已是微醺,见何斌令人上酒,便推辞道:“廷斌兄,彩原本便量浅,现下不知不觉间意喝了这么许多,已是过量。彩是不能再喝了,叨扰已久,彩却是要告辞了。”
说罢不管何斌如何邀留,郑彩只顾要走,堪堪将身站起,便要向门外行去,何斌见状,突然正容厉声向郑彩说道:“大公子,何某突然想起一事,适才却是忘了说了!”
郑彩闻言大是诧异,问道:“廷斌兄,何事如此重要?若是此番招安一事,请恕彩无能为力,此事一概由我一叔处置,其中细节彩一概不知,也不想过问。若是此一,请恕郑彩仍要告辞。”
说罢拱手一揖,以示歉意。何斌却笑道:“我怎会在此事用这些俗务来烦大公子。良朋美酒,自是会文的好时候,那些俗事且等明日再说不迟!”
“那廷斌兄有何大事要与郑彩说?”
何斌将郑彩一拉,又入了席,方才笑道:“说来当真是稀奇的紧。前阵子台北传来一首词,填的端的是精彩之极,依我的愚见,只怕是宋朝以来未之有的大气度和豪迈词风。与此人的词相比,稼轩词竟不足道!更奇的是,此人竟然未及弱冠,现下便有如此成就,再假以时日,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啊。”
郑彩原本就极好诗词歌斌,平时里也颇爱附庸风雅填上几阙,现下听何斌如此称道,心内好奇之极,立时便问道:“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填的又是甚好词?为何郑彩从未听人说起过?”
“郑大公子,你却有所不知。此人正是福州人士,说起来学填词时日不久,是以名声未曾让大公子知晓,他那首词,也是我差家人来福州采买物品时,因此人家中也是生意人家,无意中得见,我家人知道我素爱此道,便抄了来送与我看。我一看之下心中甚是佩服,此次亲来福州,一来是事情重要,亲来的好,二来,也是想拜会这位难得的才子啊。”
郑彩听到此节,不由得信了八分,此次来福州危险的紧,何斌在台北也是主事之人,如何事情没有眉目便亲身涉险,却原来有这层关系在里面。当下心内痒痒之极,向何斌催问道:“到底填的是什么词,廷斌兄可否背出来给小弟鉴赏一下?”
何斌大笑道:“这有何不可?大公子听好了……”
见那郑彩凝神细听,何斌肚里忍不住好笑,便背道:“《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物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背完看那郑彩神情,却见他双目紧闭,两手在桌了轻叩,嘴唇微动,显是在复背这一阙词,何斌心中忐忑,不知郑彩究竟觉得如何。
正自担心,突听那郑彩两手一合,猛拍一掌道:“好词!绝妙好词啊!”说完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在房内转了几圈,又道:“意境,意境当真是高妙之极。真想不出,一个弱冠少年能写出这般意境非凡的好词!”
将双目紧盯着何斌,问道:“何兄,你可千万不要眶我!这词当真是福州一少年写的么?”
何斌正色道:“郑大公子,这话说的可真是差了。我干么要眶你,还有,纵然我想眶你,你觉得这词是寻常人物写的出来么?若真是名家之作,只怕早被传抄天下了,哪能留到今日。”
“不错。这词虽志趣不凡,到还读的出是年少人的心曲抱负,此人志趣和心胸皆是不凡,若是能罗致在我郑家手下,将来必是郑家得力臂助!”
“嘿,这可是要和我抢人来着。”
郑彩笑道:“我不与你抢,你也恐难如意。你那台湾说到底是海外孤岛,我郑家现在已归附了朝廷,此人跟了我们,将来保举一个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哪有和你去海外钻沙的道理!”
说完拉着何斌的手,急道:“咱们现下就去那少年,我要向他讨教诗词!”
何斌假意推道:“咱俩都饮了酒,这醉醺醺的,只怕不合适吧?”又打了一个呵欠,笑道:“再说我也乏了,想要歇个响,待明儿我去办完了事,再与你去。”
郑彩急道:“此番你的事情可不是容易办的!虽然芝龙叔和鸿奎叔没和我说太多,不过你此行可没有想的那么容易。这一耽搁不知道多少天呢!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
说罢便拉着何斌双手,向外拖拽,何斌无奈,只得笑道:“你究竟也得让我换换衣衫,咱们去拜会才子,可不能就这么家常衣服就去了,在门外等我片刻成不?”
郑彩无奈,只得先出门等候,何斌掩了门,暗道一声:“侥幸!若不是前些日与陈永华论文,张伟在一边耻笑,自已硬逼着张伟背了这阙词,只怕是今日别想脱身了。现下虽有郑彩相助,能不能成还是五五之数,无法,也只得博这一注了。”
当下假做换衣,唤了长随进房,暗中嘱咐几句,便开门与那郑彩向郑府门外行去,还未走上几步,便有那郑府家人上前拦道:“何爷,大公子,老爷吩咐了,现下事情还没有办妥,何爷出去只怕是有危险,还是留在府中静候老爷消息的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办备的,只管吩咐小人去办便是了。”
何斌还未出声,那郑彩便不奈道:“闭嘴。爷做事要你来多嘴!与我退开,我与何爷去去便回。老爷有什么责罚,我自会同叔父讲。”
那家人听他如此说,只急着跳脚,却又不敢当面说出要软禁何斌的话来,拼了命的向郑彩使眼色,郑彩一心想去拜会那天才词人,哪曾留意?见他仍挡在身前,怒从心起,“啪”打了那家人一个耳光,怒道:“反了你了!再敢挡路,爷立刻就开发了你!”
那家人吃了这么一记耳光,心里也是气极,当下咬牙笑道:“成,既然大公子一意要出去,小的们自然没有不依的道理。”
说罢让开去路,目送那郑彩携着何斌出门而去,打了一个唿哨,在暗中设伏的数十名壮汉尾随何斌一行而去。
郑彩却不理会其它,只兴致勃勃拉着何斌问道:“那少年家住哪里?咱们是步行还是坐车?”
何斌笑道:“虽说不远,走路到底还是累的慌,再说走的一身尘土到人家里却,却也是不恭敬的很。”
“对对,这话很对,我这便叫骡车来。”
说罢向府前叫了几声,吩咐人去牵了一辆骡车过来,与何斌坐了,何斌向那车夫吩咐道:“到尚书里。”
郑彩见那车夫不动,喝道:“没听到何爷的吩咐么!”
那车夫听得郑彩发怒,忙不迭挥鞭驱车前行,向那尚书里行去。何斌自上了车便闭目养神,不管那郑彩急的上窜下跳,就是不肯再讲那少年词人的情形。待车行了半个时辰,正路过那福州府衙,那骡车突地一停,郑彩怒道:“怎地又把车停了?”
那车夫委屈答道:“不是小人要停,是何爷的伴当把车拉住了。”
何斌不待郑彩发问,早已将腿一伸,自有亲随扶着他下了车,见郑彩一脸惊诧,何斌冷笑道:“郑大公子,不是何斌欺你。实是你那几个叔父一心想拿我这反贼来邀功,只怕这会子他们在巡抚衙门里不知说我们多少坏话,待那抚台发怒,下令剿灭。就先把我献了上去,杀了祭旗!亏我与张志华一心以为你那叔父想回内地,不欲在海上树敌,好心来招抚我们,却原来是嫉贤忌能,向巡抚告了我们的状,又来哄骗我们,当真是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见郑彩一脸不信神色,何斌又道:“此番若不是你带我出门,你当你那叔叔们安排的家人兵丁都是吃素的么。”
扬眉抬头向郑彩身后冷笑道:“你回头看看,适才那混账带着几十条壮汉跟随了来。郑彩贤弟,此番做哥哥的靠你才脱了身,保住了性命。虽说是蒙哄于你,却也得谢你救了愚兄一条性命。”
说罢将身长揖,向郑彩拜上三拜,起身大笑道:“走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何斌既然来了这福州,那巡抚衙门便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上一闯了!”
郑彩迷糊问道:“廷斌兄,既然你明知如此,又何苦去抚台衙门送死呢?”
“嘿,我若去了,还有一线生机。我若是不去,只怕必死无疑!现我就是能逃离你叔你的掌握,难不成我能从福州飞到台北去么。你叔父只是吩咐下人看住我,没有明着翻脸把我锁上,也正是此因此原故,不然的话,就算有你领路,我又哪有这般容易出门!”
说罢转身,昂首向前方的巡抚衙门行去,那郑彩看在眼里,只觉得何斌虽身量不高,貌不惊人,此时的气度举止,却当真令人折服的紧。呆了一刻,突然想起问道:“廷斌兄,请教那词人到底是不是福州人士?”
何斌远远回头笑道:“那词是张志华从海外带回,原是一海外才子所作,我也无缘得见,他日若是访得此人下落,一定告之大公子便是了!”
郑彩闻言茫然若失,只喃喃自语道:“却原来是海外的才子所作,只怕今生是无缘得见了,可惜……可叹啊!”
何斌却不理会他,只带了十余家人向那巡抚衙门而去,身后远远跟随的那些郑府家丁,见他离抚衙越来越近,因此地是闹市,又有不少巡捕官丁来回巡弋,故而眼见何斌慢步向前,却是一声也不敢吭,跟了几步,又见郑芝龙带着郑鸿奎数人从抚衙而出,正好要与那何斌迎个对面,那家人当时只觉眼前一黑,心内只道:“此番吾命休矣!”
郑芝龙从衙门出来,却是不料正与何斌迎个对面,心中惊讶之极,却向何斌笑道:“廷斌,你以前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今儿这么急性子,我不是让你在家等我消息么,怎么就一个人巴巴的跑来了,也亏你敢!”
何斌先不答话,只向郑芝龙兜头一揖,板着脸道:“郑老大,想我何斌跟随你多年,功劳苦劳都颇是立了一些。虽说现下与张志华在台北发展,到底也没有得罪过老大你,何苦一定要坏我的性命?”
郑芝龙闻言一征,强笑道:“廷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好好的干吗要坏你性命?即便是招安不成,我也敢保你平安回台北!”
何斌冷笑道:“不必了!芝龙兄何必把我当傻子呢!安排那么许多家人看着我,难不成是好耍的么?”
“那也是为了护着你的安全!”
“不必掩饰了。自你到台北,我心中便有不安,只是想来想去,想不通其中关节,适才在你府里,突然见你差人看着我,这才豁然开朗。你亲自来台,一则是取悦熊抚台,二则,也是让我们放松戒备。想你郑老大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与张志华脱离你掌握,又一拳一脚的在台北开创那么大一个基业,现下隐隐然有取代你闽海霸主的模样,你安能不怒?你怎么不想办法剪除我等?不论咱们是否同意招安,你定然会在抚台面前一力诋毁,两边都做了好人,又能借官府之力对付台北,当真是一石二鸟之计,小弟佩服之至!”
郑芝龙待何斌这番话说完,方才冷笑道:“不错。想不到我小看了你何斌这个钻在钱眼里的商人!你能脱的了身,又悟通这其中的关节,也罢,我也不必瞒你,此番我却是定了计要对付那张志华。不过你到也可以放心,适才抚台发怒,要我立斩了你,还是我拼死谏劝,才先寄下你这条人命。你随我多年,我要对付的是张志华而不是你,你且随我回去,我自然不会坏你的性命。如若不然,只怕明年今日,便是你何斌的忌日。”
“有劳郑老大关心。只是这富贵险中求,何斌却不想把性命交托到他人手上,是死是活,只管自已搏上一搏,大哥若是行开一步,何斌便托人请见抚台。大哥若一意要为难,那何斌只能敲鼓求见,总之今日一定要见那抚台的面不可。”
郑芝龙却想不到何斌平日里笑容可掬,言辞和善,看起来如泥人一般好捏,现下随了张伟几年,性格却变的如此强项,见他手中拿着鼓槌做势欲敲,心中思忖了一番,觉得此人进去也不过是速死而已,便冷笑道:“也罢,我好言相劝,好心袒护,你却毫不领情,也罢,从今日起,你我再无情谊,以后是敌是友,只看朝廷的意思。若是抚台下令,只怕我也救不得你的性命了。”
说罢拂袖而去,暗中留下人手打听消息,回府之后得知原委,自是大骂郑彩不提。
何斌在抚院门口递了拜帖,又贿赂了门政传话,半响过后,听那院内有人说道:“抚台大人命那何斌进见……”
何斌听的真切,便将全身上下整饰一番,又令背着金块的两名健壮随从随他一同向那衙门后院而去。
见何斌带着人往内院而来,却有一抚院中侍卫的旗牌军校迎上前来,喝止何斌一行,又向领路的内院家人怒道:“不晓得规矩么,巡抚大人传见谁,便依例带谁进去,怎地敢把这几个不三不四的人也往内院领!”
那家人听那旗牌官喝斥,到也不慌,向后一努嘴,笑道:“这位何先生说是带了一些家乡土产,他一个人搬不动,总不能就把东西扔在外边?那要是老爷知道了发作下来,谁担当的起呀。”
何斌见那军校仍是不依不饶模样,心中有数,向身后随从使个眼色,自有人上前,在那军校袖中捏上几下,那小校收了银子,脸色转和,仍是在何斌诸人身上摸上几摸,验明了没有凶器,方才挥手放行。
请继续期待《大明龙腾》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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