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轩回头一看,却不是张伟是谁?忙赔笑道:“国轩见这舰炮声势惊人,一时有感而发,请爷恕罪。”
张伟冷哼道:“这还罢了,我一上岸便问了随你的参军,问你有没有随着大队冲锋,果不其然,你第一个带着冲出去的。国轩,不是我说你,如果是到了紧要关头,主帅冲锋也罢了,现下你只要给我守住便成,你冲的哪门子锋?若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非处置你不可。”
见刘国轩只顾傻笑,张伟知一时半会扭不过他这脾气,便又没好气道:“国轩,我给你四百人,死伤多少,快给我报上来。”
“适才已有人报上数字,肉膊和敌方火枪到是没打着什么人,死三十八,伤七十五,大半是死伤在敌军炮击之下。”
“伤者已救治了么?”
“那是自然,已做了简单的包扎。”
“立刻着龙骧卫行军司马派人将伤号送上船去,即刻送返台北,着人好生医治。这些可都是我军中的宝贝,若是因疏忽怠慢死了一个,着行军司马抵命。”
刘国轩领命,自去安排本卫司马执行,张伟见他匆忙而去,叹一口气,对身旁赶来的张鼐道:“张鼐,我知道你也是勇猛非常之人,不过打仗切忌主帅轻敌陨身,若是你敢亲身犯险,我可不会饶你!”
张鼐自是唯唯听命,又请示张伟道:“遵爷的将令,已将三十门火炮卸在大员岛上,请爷的示下,是现下就攻城,还是待将士稍歇?”
张伟拧眉细思片刻,令道:“暂不攻这普罗岷西亚城,围而不打。将火炮支在沙丘上,配合舰炮将城上的大炮端掉。估摸着一会便有台南外港的荷兰军舰过来,到时候还要配合军舰打到敌军舰队……”
转头见火炮已然全部卸好,那普罗岷西城的炮位正受舰炮攻击,炮手皆溜的踪影全无,已有数门大炮被舰炮击毁,故而这码头上乱糟糟人来人往,到是没有受到炮击,否则的话,只怕一颗炮弹过来,便要打死数十人。
张伟见乱的不成模样,心知这种大规模的登陆做战很难做到井然有序,到也不急,向身边的参军说道:“你速去安排炮位,将炮口尽数对准那城上大炮,给我拼命的轰,在禾寮港的荷兰军舰到来之前,务必将城头火力消灭。”
因大炮已经卸好,码头开始涌动着三卫士兵的身影,除金吾卫留一半人驻守台北,整整一万人的三卫士兵加一千人的飞骑卫开始依建制先后下船上岸,张伟因怕城内突然打炮,张瑞带着先前下船的飞骑卫将防线前移,威逼其城防,掩护后续上岸的部队。
待万余人的部队登陆完毕,依次排开阵势,距刘国轩登岸已有两个时辰,其间经舰炮和登陆火炮的轰击,普罗岷西城防早已被轰击的破败不堪,城头上的火炮炮位早被击垮,至于城内士兵,则是一个影子也见不到。若不是张伟虑及攻敌坚城必有重大死伤,只怕这上万的士兵几个冲锋,便可立时将这城堡拿下。
施琅与劳伦斯指挥水师将敌方火炮压制后,便掉转船头,顺风侧着舰身,只待敌舰来援助,却不料等了良久,一直不见敌船踪影,一直呆到中午,方见从台南飘来一只小船,上打白旗,向大员码头而去。
施琅极是诧异,向身边劳伦斯问道:“这是什么原故?怎地还没有接战几回,便打白旗投降了?”
劳伦斯摇头道:“不可能。一定是荷兰人的评价会商量出了停战条件,来和张大人谈判来了。”
又向施琅笑道:“得命令士兵提高警觉,一会谈判失败,小船返回之时,便可见荷兰战舰出动。”
施琅亦笑道:“他们也是怕打,怕损失,方才派人来谈。我猜我们爷的意思,无论如何一定会打,一仗先把他们打怕了,才永远不会来打台湾的主意。”
劳伦斯闻言耸肩,到也不和施琅争执,只是暗想:“若是能谈判得到最大利益,还选择打仗,那可真是很蠢的行径。”
张伟于大员海滩亦见到荷兰人的小船向码头而来,他却不象施琅等人会误以为荷兰人来投降,记得郑成功攻台,荷兰人也是先行攻击,失败后派人谈判,却是百般狡辩,总之是不肯交出台湾,故而虽见敌人派人来谈判,他却也是不抱任何希望。
眼见那小船越来越近,张伟便令道:“神策卫出五百人,于码头上左右夹道,欢迎荷兰使者。”
待那小船停靠在岸边,只一个高个荷兰人举着白旗在前,身后跟随一名汉人模样的随从,远远那荷人便喊了一句,那汉人便在他身后大喊道:“不要开枪,我们是和平使者。”
张伟猛然听到这一句话,不觉喷饭,心道:“你怎么不带只白鸽来呢。”当即便派遣一句参军去迎接荷使。
那荷人见码头上两边站立着数百名手持火枪的士兵,他本欲避开这些神色不那么友好的敌兵,却发现唯一的小道已被卡死,无奈之下只得胆战心惊的在军士从中行走,快步跟着那参军脚步一直向前,没有走上几步,便弄的一头汗水。
好不容易那参军停住脚步,那荷兰使者向前看去,只见眼前是一座不高的沙丘,约摸有数十名军官模样的人站立在沙丘周围,唯有一句二十来岁模样的中国人,端坐在一把小马扎上,见自已向他打量,那年轻人还微微一笑,那荷使大喜,心道:“这位中国大人年轻的很,看来还很好说话,待我好好的游说他退兵,那可是大功一件。”
他只道张伟年轻,或许好蒙骗,却也不想想人家统领上万大军,出奇不意打的荷兰大员司令描难宝叮损兵折将,又岂是他一个小小舰长能哄骗的?
当下那荷人笑嘻嘻冲上前去,将手伸手,便欲与张伟握手,却不料没有行得几步,便被一黑脸中国将军拦住去路,那荷使肚里不满,很是埋怨了中国人不懂礼仪。正在此时,只听那椅子上的年轻人说了几句,便将脸转身身后翻译,听那翻译说道:“这位中国将军问你,所来何意,可是要投诚于他么?”
“不不,我当然不是要投降。本人,咳,本人是台湾总督属下的卡乌舰长,奉总督及评议会的命令,特来和阁下谈判。”
见自已特意加重语气的“舰长”二字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反应,卡乌沮丧道:“我们不明白为什么在台南与台北两方和平共处了数年之后,贵方突然起兵攻打我们,做为爱好和平的一方,我代表总督及台湾评议会,郑重的向阁下提出和平建议,只要贵方退兵,我们决对不会追究贵方的战争责任。”
张伟原本就知道荷兰人决不会提出什么好的条件,却不料对方一张口便是让自已无条件退兵,当真是傲慢无礼之极,心头火起,明知对方在漫天要价,就等自已就地还钱,却是不奈玩这种游戏,将脸一板,冷冷向那翻译道:“你告诉这位先生,如果他不在十分钟内上船回台南,我将令人砍了他的脑袋。还有,你告诉他,限台南的荷兰人三日内投降,否则的话,一律处死。”
那卡乌初始尚不知道张伟板脸说了些什么,只觉对方脸色阴沉,显是对自已开出的条件很是满,他却没有胆量等对方来还价,正待说出总督在他临行前交待的第二方案,却听那翻译将张伟的话翻了过来,他初始尚且不信,笑嘻嘻笑翻译道:“让将军别开玩笑……”
却见张伟神色沉郁,周围军官亦是看来狂暴而野蛮的眼神望着他这只待宰羔羊,心头大慌,叫一声:“上帝!”不及多发感慨,也不顾翻译如何,撒开脚丫子便向岸边狂奔起来,张伟及身边的诸将见他撅着屁股跑的飞快,不由得大笑起来,刘国轩向张伟大笑道:“爷,要是适才那指挥官向他这般飞奔,我可没有办法追上他。”
张伟亦随着众人笑了一阵,见那翻译还在原地,便问道:“你怎地不走?”
“小人是中国之人,给荷兰人做翻译只不过是混口饭吃,现在将爷您来打荷兰鬼,小人愿效犬马之劳。又怎会与那荷兰人一同回去。”
张伟闻言,这才仔细看他一眼,见他神色精干,面目黝黑,身量虽是不高,身上的肌肉盘结,却也是显的孔武有力。
便笑问道:“好,你是条好汉!不过,你在台南可有家人?若是有,还是先回去,没的让荷兰人寻家人的麻烦。”
“小人光棍一条,父母早逝,现在尚未娶妻。”
“喔?看你年纪,大概在三十上下,怎地还未娶妻?”
那翻译脸一红,答道:“小人海外奔波,又在台南种了几年的地,看起来是比真实年纪大上许多,小人今年二十五岁,实在也是到了娶妻的年纪,只是一向家贫,又没有人张罗,便一直拖到现在。”
张伟叹一口气,很是为当时的贫民觉得难过,便又问道:“这台南的汉人有数万人,大家伙想来都是在内地过不下去才到这台南来,此处生活如何,可有甚苦楚?”
“唉,回爷的话,原本荷兰人没有来台之前,咱们就有不少汉民来台南种地,此处土地肥美,又有众多野物,原本是上天给咱们这些穷人的宝地,我从福建来台也有七八年了,初时日子过的极美,虽说吃的用的都颇粗疏,到底无人管束,又能混个肚饱。那荷兰人来台后,开始尚且没有什么不对,他们做自个儿的生意,咱们种咱们的地,有时还能用鹿皮换点儿货物。谁知道没有几年,他们便在此地设官立府的,开始征税,征鹿皮,强令咱们种甘蔗,一道命令下来,便把咱们折腾的七仰八翻,大家伙原是不服,聚众闹了几回,却是敌不过人家的坚船利炮,几回下来死伤了不少人,现在虽是满肚怨气,却也是不敢有什么异动了。爷现在来攻打台南,别的不敢保,只要爷一上岸,吃的住的咱们台南的汉民全包了。这一点,小人敢打保票!”
张伟听到此处,心知这台南情形与自已原先设想的相同,心内甚喜,他原虑及荷兰援兵来封锁海岸,导致军队乏粮,如若果如这翻译所言,那这最后的担忧亦可不必。
心内喜悦,脸上也自带了几分笑意,那翻译见他高兴,便趁机将身一跪,叩头道:“将爷,小的郭怀一原追随麾下,跟着爷一起打荷兰鬼!”
张伟闻言一震,心道:“原来此人便是数十年后领人反抗荷兰统治惨遭杀害的郭怀一,他原是郑芝龙旧部,为人慷慨任侠,在台南汉人中素有威望,由他领头,方有数千人随他一起反抗荷人统治。不想在此地能得一良才,当真是喜从天降。
想到此人曾是郑芝龙旧部一节,张伟忙问道:“郭怀一,你可曾跟随过郑芝龙郑老大?”
“小人曾经跟郑老大跑过几天私船,后来厌倦海上生涯,便在这台南踏实种地,从此再无联络。”
“唔,我见你是个人材,很好。这便随这位周将爷左右,襄助军务,待我日后再安排你。”
郭怀一闻言大喜,忙又叩了几个头,方才起身站起。他原也不是这般容易投效的人,只是今番见了张伟兵强马壮,又见他身边诸将皆是年轻有为,气宇轩昂之辈,心头羡慕之余,不由得对自身境遇失望,因见张伟看他眼神颇是亲切,一时激动,便提出要投军报效,哪知张伟即刻便允准其请,郭怀一满心欢喜,见周全斌向他招手,便满面春风的站将过去。
张伟见各人仍是脸有笑意,便正色道:“那卡乌一回,荷人军舰必然开出,国轩,现在这普罗岷西亚城的火炮已然全被打瞎,你带着龙骧卫四千人,还有先上岸的神射手进逼至城下,挖沟建木栅,将城围死!”
刘国轩领命而去,领着属下金吾兵士开拔向前,待到了城外一里许,便留千人戒备,其余人挖沟伐木,建造长垒。城内荷人虽见了,苦于实力差的太远,也只得任由他施为。
张伟又命人将沙丘上的火炮转移炮口,对准海面,他料想那台南的荷兰军舰未必会知道这大员岛边已有这许多火炮,适才那卡乌在人群中来来回回,也不曾得见,只盼这些岸炮能支援海面的舰船,以最少之代价,打赢海战。
那卡乌拼命将小船划了回去,顾不得一脸汗水,便将此事报与总督揆一及驻台海军司令官范德兰,两人一听说对方如此无礼,深感自已身为西方优秀人种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揆一向范德兰怒道:“阁下,通过适才的观察得知,对方的陆军兵力为数不少,现在已登陆上了大员,而且在他们海军舰炮的支持下,已经对普罗岷西亚城的城防火炮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唯一能阻止并毁灭他们登陆台南企图的力量,便是阁下的海军,虽然他们拥有绝对优势的陆上力量,但我相信,在阁下指挥下的无敌海军,必能给予他们永难磨灭的打击!”
范德兰将唇下的八字胡一挑,傲然道:“那是自然。其实本不该派人去寻他们进行什么和平谈判,评议会实在是太懦弱了,我想不通为什么让这些商人神父来参与我们的做战计划,如果按照我的意思,刚才直接出动舰队,打跨敌人的海军,没有补给的陆军算什么?不要五天,他们便会哭着寻求我们的饶恕。”
说罢向卡乌令道:“舰长先生,请立刻回你的武装快船,整个舰队的四艘战舰和七艘武装快船一并出动,将这些野蛮人的战舰打沉打烂,让他们永远耻辱的沉在这海底。”说罢将身一拧,带着副官向自已的舰队旗舰赫克特号行去,待他上了船,升起司令旗,率先起锚出港,向外海的台北水师方向驶去。
虽说荷兰人骄傲的选择了与数量上占优的敌人决战,但并不表示他们的海军指挥官是一群愚蠢的莽夫,考虑到敌人是舰身对着台南,又处在上风,如果贸然正面进击,只怕一开始的海战便将被敌人压制。慢慢驶向外海的范德兰不得不在心中佩服敌方的指挥官亦是一名优秀的海军将领,考虑到已方已处下风的现实,范德兰思虑良久,终于下了令他后悔不迭的命令,他命令以武装快船为先导,四艘主力军舰在后,沿着大员岛外侧海域戗风行驶,待驶出台南一侧的大员岛外海时,正好可以迎风展开舰体,然后以娴熟的海战经验,打跨敌人的海军。
如果不是匆忙之间没有打听好敌情,忽略了敌人可以在大员岛近海码头布置岸炮的可能,范德兰的这个计划可以说是现有条件下主动出击的最佳选择了。不过在欧洲人到达美洲及亚洲的这么多年里,还从来没有相应的敌手有过可以给自已毁灭性打击的火器,故而已经对这伙中国人拥有先进军舰很是吃惊的荷兰指挥官们又怎会去考虑对手还有相当数量的精良火炮呢。
故而当荷兰人的军舰鬼鬼祟祟沿着大员岛外侧海面而来的时候,刘国轩预先派去打听敌情的参军迅速派人禀报张伟,张伟闻报大喜,立时派人用小船通报了施琅和劳伦斯,因台北水师的所有舰船还是用舰首对着大员方向,舰身对着台南海面,如果被敌人突然从大员海一侧绕过来,临时调整方向的台北水师,必将陷入混乱之中,现下既然接了张伟急报,施琅和劳伦斯迅速指挥舰船调整舰身,黑压压的火炮从各层甲板中推上了炮位,装药和填弹工作亦已完备,只待荷人军舰一到,便可开火。
相应的,张伟在岸上自然也命令火炮部队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荷军军舰与已方军舰开始接火,便可以进行射击,张伟自然不会在荷人军舰一进入视角便开始射击。只有在他们完全进入战场,与已方军舰开始炮战无法迅速逃离之际,方是岸上火炮开火之时。
兀立在炮群之中,尽管周全斌张鼐等人一再相劝,张伟仍是不管不顾,盯着海面上渐渐逼近的荷兰舰队,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气,此战之后,该没有人质疑他在台湾的绝对统治权了吧。
与此同时,军舰上的范德兰自然也发现了大员港口星星点点的台北军队,在张伟的隐藏下,他自然无法发现静静趴在海边沙丘上的火炮,只是远远看到对面的台北舰队正在调整舰身,暗骂一声,不理解为什么适才自已舰队并没有暴露目标,敌人舰队为什么会发现自已从左侧绕来,只是已经冲到此处,在双方都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只能看双方的炮手谁打的准,或是运气更好了,有的时候,一炮打到对方的弹药库而瞬间报销一艘战舰的事也并非没有,所以在主力舰相等的情况下,相差几艘小型改装炮船,在实力上并不能说是处于劣势。
顺利的驶过大员码头海面,在与码头相距三里的海面,荷兰舰队与成功调头的台北舰队开始接火。荷军军舰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牌海军,虽然台北水师的水手及炮手经过英国人几月来的残酷训练,仍然不足以弥补在实战经验上的不足,尽管各船上的英军海军军官努力指挥,在瞄准开炮的程序上,仍然纷纷落后于荷军。
荷军码丽亚号主力舰率先开火,目标正是台北水师旗舰镇远号,而且荷兰人一开始的运气显然不错,第一颗炮弹便命中目标,正好打在镇远舰的尾舵上,于是失去尾舵的镇远军无法做出任何闪躲和规避的动作,只能一直停在原来的水面上,如果这场海战以台北水师败北告终,那么镇远舰要么被击沉,要么被俘,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紧接赫克特号开火,击中了镇远舰首,好在炮弹穿船而过,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在镇远遭受敌舰疯狂炮击后,定远安远平远纷纷开火,与敌军不同,台北水师到没有全力打击敌军的主力舰船,而且纷纷瞄准那些只拥有二十门小型舰炮的武装快船,这自然是英国人的意思。武装快船看起来危胁不大,实际上它们拥有快速进入和逃离的速度,以及灵便调头和穿插的能力,一场海战的主角固然是大型战列舰,但有的时候,一只老鼠搞死大象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以三艘主力舰为首,其余十艘小型炮船亦同时开火,数百颗炮弹纷纷向那些荷兰人的武装快船飞去,与此同时,对方的炮弹亦向台北水师的主力舰船飞来,于是一阵轰鸣过后,镇远舰又遭受了几次成功的炮击,造成数十人的伤亡,而定远三艘也各自受到伤害,所幸敌人一开始的运气已消失无踪,大半炮弹都落在水中,而船小承受力差的荷兰武装快船,到是有大半被台北军舰的炮弹击中,其中有三四艘伤势严重,舰身开始严重进水,虽然舱内的水手拼命粜水,但是被击沉的命运已然不可避免。
范德兰到也经验丰富,看出对方的企图后,鉴于一时半会也无法给对方的主力舰造成致命的打击,于是通过旗语命令,已方船只开始一齐向对方的炮船开火,一阵炮击过后,台北方一艘炮弹当即便受到了致命的创伤,舰身被打穿了几个大洞,粜水的速度根本无法跟上进水的速度,只是几分钟时间,舰长便不得不下令弃船,于是数十名水手炮手如下饺子般跳入海中,一小片海面随着这些人的划水动作而煮开似的沸腾起来。其实各舰亦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其中四艘受损严重,舰长不得不暂停炮击,以稳住舰身来修补漏洞。
如果海战以这样的旋律进行下去,最多是某一方受创船只过多而逃走,到是不可能会有什么决定性的战果,想一战打跨荷兰舰队,以便登陆台南的张伟自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待看到双方已然开始接战,任何一方在此时有什么举措都是致命的影响,觉得时机已到的张伟果断的命令所有的火炮开火,三十门岸炮发出巨吼,一共向荷兰舰队的四艘主力舰开火。
很快就要接受悲惨的舰队指挥官范德兰正面对着台北水师舰船的方向指挥,猛然听到身后传来轰隆隆的炮声,心头咯噔一下,只道:“坏了!”
其实若论这些火炮的实际做用,亦只不过相当于数艘小型炮船,只是荷兰人在正面迎敌之际,身后突然传来炮响,对其心理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正在范德兰苦思对策之际,决定这场海战的时刻在任何人都没有准备的时候到来了。第一拨岸边的火炮炮弹有一颗击中了范德兰的旗舰赫克特号的弹药库,命运之神终于选定了胜者,一阵巨响过后,整个赫克特号被炸的飞向空中,舰体整个裂成了碎片,与之一齐飞向空中的还有赫克特号上近三百名的军官、水手、炮手,当然,也包括正在苦思的舰队司令范德兰。
在瞬间失去了舰队司令后,玛丽亚号又不幸被击中了尾舵,于是与镇远舰一样,它只能呆呆地停在原地,等候这场战斗的结束,或是在此之前便被击沉。
在赫克特号被击沉,玛丽亚号失去机动能力后,这场海战已经大局已定。适才做为使者便施展了一番逃命功夫的卡乌先生果然是逃跑的行家,他身为主力舰的舰长,于此时考虑的到不是如何接替死去的范德兰来指挥战斗,见到数百个人被炸的在空中乱跳后,他原本就不多的战斗欲望迅速降低为零,吓破胆的舰长不由分说的命令转舵,顺风逃走,另一艘主力舰的舰长见他率先逃跑,自然也不甘人后,于是紧接着卡乌,战场上最后一艘主力舰亦掉头逃走,自然,两艘又各挨了几颗炮弹,所幸没有伤筋动骨,到是没有影响他们逃走。
原本就担心战局进入僵持无法登陆的张伟见敌舰夺路而逃,心中大急,命令所有火炮向这两艘军舰开火,只可惜并不是每一颗炮弹都能击中弹药库,两舰尽管跑的歪歪斜斜,但由于顺风而逃,还是很快逃离了战场。不过后来在张伟扼腕的时候,负责监视敌情的参军派人来报,这两艘吓破了胆的军舰压根没有回台南港口,而是直接从大员岛又绕了一圈,直接向外海而去了。张伟听报,当即便仰天大笑,便知道这两艘军舰逃回了巴达维亚,至于是纯粹逃命,还是去搬救兵,除了两位舰长之外,旁人就不知而知了。
主力舰逃走后,面对全部的敌军海上及岸上火力,知趣的码丽亚号及其余七艘武装快船选择了投降,当六百多人的俘虏被押上岸后,张伟当即传令:“两千金吾卫兵士打头,连同四千神策及一千飞骑,重新上船,在基本无损的其余水师舰船的掩护下,登陆台南!”
台南的禾寮港自建成以来,终于迎来了首批正规的中国军队,远远在热遮兰城中眺望的荷兰总督揆一痛苦的闭上眼睛,无心再观察港口那川流不息头戴园苙,身着绿袍的中国士兵,自城头而下,回到议事大厅,揆一用沉痛的语气向所有在议事厅中等候消息的评议会成员宣布道:“各位先生,我们的海军舰队战败,中国人已在禾寮港登陆成功,我们要么面临长期的围困,等候未知的救援,要么将面对中国人的疯狂进攻。”
看着所有评议员惊愕的眼神,又宣布道:“有鉴于现在的紧张局势,本人宣布,将对整个赤崁地区关行军管,我将立刻派兵掩护热兰遮城外所有的荷兰人进城,至于城外的中国人……”
他惨笑一声,说道:“我刚才站在城头,已看到赤崁的中国人蜂拥而出,欢迎他们的军队了。各位,请退出大厅,回到城中的安全地区,静候消息。如果中国人决定强攻的话,此处将很有可能遭受炮击。”
说罢不顾厅内诸评议委员的反对,命士兵将那些委员强行带离出场,待场内清理完毕,一众城内的陆军军官在揆一的命令下进入厅内,召开台南的第一次紧急军事会议。
揆一见城内陆军司令克伦克已然入内,也不待他坐定,便急问道:“司令官阁下,请问在您多年的战斗经验判断一下,敌军是展开后便强攻,还是会围城待我们粮绝?”
那克伦克先是不急回答,又站在窗前向远方码头凝视片刻,方抚摸着额下浓密的胡须答道:“根据现在的目测,敌军约有六至八千人,十倍于我们……”
他话未说完,揆一便急道:“难道他们会选择强攻么?”
正于此时,耳边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揆一脸色变的如死人一般惨白,一把拉住克伦克的手,道:“完了!他们开始发炮进攻了。”
克伦克原本便看不起这个文职官员,他原先便担心台北的中国人聚众成乱,建议揆一派兵弹压,却因何斌贿赂了评议会诸多下层荷人,在评议会中向揆一施加了不少压力,于是在张伟等人初来台羽翼未丰之际,荷兰人失去了消弥祸患的良机。现在面对强敌,揆一在评议会面前尚且能强自装的镇定,面对克伦克等职业军人,虚弱害怕的真实面貌便暴露无遗。
将揆一的手一把甩开,克伦克面露讥嘲表情,笑道:“总督大人,是我下令城堡内的城防大炮向码头上的中国人开火,一会待他们深入内陆,避开大炮射程便晚了。不知道您适才为何没有下令?”
“啊!啊啊……是我疏忽了。”
揆一虽对克伦克的不敬有所查觉,并心生不满,不过此时正是用的着这些军人的时候,到也不敢和他翻脸,只得尴尬的承认错误,又由于炮声太响,两人便暂停讨论,走到窗前观察起炮击的效果来。
虽然张伟等台北将领均担心热兰遮城的炮击,但舰队在刚刚经历一场激烈的海战后,根本不能直接投入对岸上城堡的炮战,加上担心敌方烧毁港口,增加登陆的难度,故而只得在面临敌军炮击危险的情形下断然强行登陆。原本已经上了一半的人还是没有听到炮击,张伟正在心里纳闷,却不料那边热兰遮城城头火光猛然闪起,架在城头的火炮开始了炮击,这码头外海及陆地正是人山人海,十余发炮弹轰然落在人群之中,亦有落在海面之上,虽未直接击中船只,到是把船上的人皆吓出一身冷汗来。而已经登陆上岸的士兵却运气欠佳,不少炮弹直接落在了人群中,十二磅的炮弹夹杂着铁片碎石,一发便令数十人身死受伤,第一波炮弹落下,第二波便已飞到,一时间场面大乱,虽有各级军官拼命维持,仍有不少士兵惊叫奔逃。
张伟早便上岸,虽亦在炮弹射程之内,却是离岸边较远,故而没有炮弹飞来,饶是如此,身边的亲随仍苦劝他离开,他原本想听众人之劝离开,却见眼前这般景像顿时气的脸色铁青,立时向张鼐令道:“你带着亲兵去督阵,督促各级军官快速带着属下兵士向四处散开,对那些吵闹不休,自行奔逃,推挤队伍,散乱人心的,即刻杀了!”
又向张瑞令道:“你带着飞骑卫散开,见那些不顾命令私自奔逃的,擒住杀了!”
张鼐张瑞领命而去,周全斌见张伟仍是站在原地面有怒容,便婉言劝道:“爷,这些士兵虽久经训练,到度是初上战场,见身边人被炮弹砸成肉饼,怎地不怕?就是全斌站在此地,亦是心惊。请爷再向内陆退上一退,以防炮击。全斌也带人去维持,不教士兵散乱便是了。”
张伟听他这般说辞,怒容稍懈,却只是不肯收回前命,向周全斌道:“全斌,我亦知这般炮击下惊惶难免,不过你亦见了,那四散乱跑的不过是少数,多半兵士仍是在主官带领下有序奔离港口,当初上船之前,便曾言道,炮击时不可惊慌乱跑,一则冲乱队伍,二则人人乱跑反致拥挤不堪,跑的更慢。这些人明知道理,仍是这般不听军令,死不足惜。”
见周全斌仍有相劝之意,摆手道:“全斌不必再说,军队便是军队,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这是有道理的。此事我意已定,就这么办了。”
说罢扭身向内陆行去,那周全斌随他行上几步,回头向身后看,却见张鼐和张瑞已逮了十几名跑到外面的兵士,排成一排,一阵枪声响起,已是尽数杀了。周全斌心头虽是心中不忍,却见那码头上虽是仍遭炮击,却因军法正在杀人,士兵们虽见头顶炮弹飞来,却也是不敢乱行乱动,由负责安排路线的参军带领,成队成队的迅速离开,周全斌叹一口气,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张伟虽是手狠,做法却是一点没错。
那热兰遮城的炮击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直打了三百多发炮弹,一直到炮管热的发烫,眼见再打便要炸膛,方才停歇。登陆台南的七千余士兵原本就快上了一半,待炮击一停,便又拼命上岸,待荷人大炮能再敷使用时,码头上已是空无一人了。所的兵士皆转移到炮弹射程以外,那四郊的汉民已然知道台北汉军来攻,早便准备了茶水干粮等候,待张伟率人一离炮弹射程之外,那些乡民便携老拖幼,迎上前来。眼见这台南乡民如此热情,张伟自是慰勉不提。待大队士兵赶来,正是口干舌苦之际,却有现成的热汤干粮奉上,心中都是感激不已。
待张鼐张瑞亦各自从后面赶到,张伟方令检点伤亡,便在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死二百余人,伤五百余人,伤者大半断手断腿,伤势颇重。张伟心痛之极,忙令人扎营建房,好尽快将伤兵送进医治疗伤。又令人将死者尸体拖回,好生处置,用船送回台北安葬。至于那三十余名临阵脱逃被杀的兵士,张伟亦令同样办理,抚恤银子照给,只是日后不得与战死士兵同般待遇就是。
张伟这边正忙乱不堪之际,远处热兰遮城中议事厅内,揆一与克伦克及身后诸荷兰军官却正捧腹大笑,各人一直在窗前观察炮击,亲眼得见对面军队死伤惨重,各人均是大乐,各自点燃雪茄,舒适地坐回座位,揆一大笑首向克伦克道:“这些野蛮人,总算是见识到了大炮的威力!我谅他们不敢进攻我们了!”
克伦克虽是瞧不起揆一,却也深以为然,道:“虽说敌人还有舰炮,不过热兰遮城建在内陆,敌人的大型战舰不便靠近射击,咱们依托坚城,若是他们敢靠近来炮战,只怕是自寻死路。没有大炮掩护,敌人步兵无法正面强攻,再说,他们也没有什么登城的器械,现在,我可以断定敌军将以长垒围城,企图用围困的办法来打跨我们。”
揆一闻方狞笑道:“城内只有几千荷兰人在,粮食却囤积的足够食用几十年,围吧,等巴达维亚的援兵来了,就可以里应外合,打跨他们!”
克伦克点头道:“不错,现在看来我们是可以高枕无忧的。总督阁下,我建议给城内所有的荷兰男性公民发放枪支,让他们协助守城,这样,敌军的人数优势会减弱很多,我们更加的不必担心了。”
揆一自然连连点头称是,立即便派了人去安排,这城内的荷兰男人又岂有不会使枪的?不消一会功夫,便有一千多健壮男人领了枪支,自有军官安排他们轮班上城头帮助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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