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涮而下,众飞骑将长刀伸上半空,让雨水冲涮长刀,待张伟带着众亲卫赶上前来,众飞骑用长刀拍击盾牌,呼喝叫喊,向主帅致意。城头早有守城的明军赶来观战,因城门封死,两边又是骑兵,城内明军出之不及,不过一会功夫,眼见友军已被杀败,城头明军上下皆是心惊胆战,看着众飞骑在雨中挥刀大喊,直如鬼魅一般,有那胆小的,竟然不敢再看。
得到消息之后,万骑在契力何必与黑之常之等人的带领下正好赶到战场,见飞骑将士如此情形,那契力何必急速赶到张伟身边,大叫道:“大将军,咱们万骑来了,请大将军下令,让儿郎们也去杀上一场!”
张伟略一思索,应道:“你与张瑞一起,张瑞掠阵,你与万骑靠近射箭,张瑞待敌阵有隙,则用飞骑重骑冲击!待敌人溃败,则万骑再追击射杀敌人!”
见万骑并飞骑向城东明军来处飞驰而去,张伟带着众亲卫匆忙而回。城东明军调动,必然将会与城中明军配合,正好可借此机会,一举击溃聚集在城门处的明军,这可省事的多。
待他奔回汉西门汉军大营,却见城门处明军旌旗飞扬,显是已有大股明军汇集,就等着城东明军一至,便可一同冲杀。
冷笑一声,张伟也不顾满头满脸的雨水,喝命道:“来人!传命给神威将军朱鸿儒,命他的炮队火炮全数开火,向着城门处轰击!”
见张鼐与孔有德等人匆忙赶至,张伟向他二人令道:“不需来我这里,一会子大炮轰击,敌兵或是孤注一掷,开城出战;或是惊慌失措,纷纷后退。无论如何,咱们需抓住这次机会,打跨这里的明军。此时一平,则城内无甚主力明军,可无需巷战矣。”
他扫视着金吾及龙武诸将的面孔,大声道:“诸将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城内明军左右不过七八万人,汉军一会子要拼命冲城,一战击跨敌人!切记:莫计死伤,莫疼士卒,拼死向前,穷追猛打!”
他盯着张杰与顾振等人,沉声道:“养兵一日,用在一时。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将军,尚将军与耿将军都是辽东人,原本就悍勇之极,不需再加吩咐。到是你们,冷静有余,冲劲不足。我特地吩咐你们两人,一会子一定要狂冲猛打,不计死伤,若是还因循不前,畏手畏脚,多年的老脸都顾不得了!”
实则他眼前的这些个将军与贺人龙、曹变蛟等人不同,贺疯子与曹变蛟都是打的兴起能赤膊上阵的勇将莽将。若是平时,此等行径必然被张伟训斥,当时突击冲城之际,却又必须要有武勇之将,带着手下将士猛冲方可。是以张伟思来想去,只得先褒扬辽东诸将,尔后又激励张杰等原台湾将士。
那张杰、顾振,还有由辽东而来的尚可喜、耿精忠等人被他一激一扬,都觉全身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因一齐躬身道:“大将军,末将等愿效死力!”
张伟厉声道:“如此,则戮力死战!”
诸将齐齐一声暴诺,各自回营备战。那神威将军朱鸿儒接了张伟将令,已命炮阵中的近四百门火炮对准汉西门内外,待一切就绪,又请了张伟等人稍避。那朱鸿儒一声令下,数百门火炮先后开火,一股股浓烟夹杂着火花喷薄而出,大大小小的炮弹直飞入城。汉军火枪还有使用黑火药者,手榴弹亦因硝化甘油不足而尚未铸造,但所有的开花炮弹已经全数改成由硝化甘油凝固后的火药,威力当真是大过以前十数倍,此时数百门火炮一起开火,当真是声响震天,不但汉西门内外的明军魂飞魄散,就是汉军亦为这声威所震,只觉得耳朵嗡嗡做响,便是脚下土地亦是不停的颤动。
眼前前方碎石飞扬,汉西门后原本以沙发堵实,此时明军欲出城而战,到是自已将城门后的沙包重石搬开,汉军大炮不过轰了几炮,城门已被洞穿。城门内附近聚集了大股明军,汉军火炮当真是炮无虚发,一颗颗多半落在明军队中。直接炸死的到是不多,只是炸开后的碎片四处飞射,明军队列严实,当真是一颗炮弹下来,死伤便是数十人之上。那萧如芷眼见不对,汉军此番炮击威力远远超过击退明军攻击的那几次,急忙命明军散开,又命人飞马前去禀报范景文,言道敌兵炮火太猛,明军无法冲出,且城门已被敌兵轰破,请命东门明军即速回城,前来援助。
他知此番敌军十有八九必会攻城,因炮火猛烈,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命明军后撤,谁料明队明军早就吓破了胆,一听得后撤命令便拼命往回推挤,一时间乱将起来,竟至喝止不住,一直将前队冲乱,直踩踏死了数十人,伤者无数,方才止歇。
萧如芷因见属下如此混乱,早急的满头大汗,忙命部下亲兵维持。他操练南京城内的陆营军队已久,虽无法扭转大局,到也练就数千心腹精兵出来,此时得了他命,便急忙四处维持。好在汉军炮火打了半响,炮管已然发烫,是以炮声渐歇,落在城内的炮弹亦是稀疏下来。又有总兵亲兵加上心腹将领带着兵士维持,城内明军终于渐渐安稳下来,重新列队待命。只是大半军士已被吓破了胆,又眼见各处都是明军的尸体,断肢残臂散步四处,便是那内脏碎肉,亦抛洒的到处都是。各人哪曾见过如此惨景,再加上碎石断瓦,满地鲜血,当真是如同炼狱一般。
“敌兵攻城了!”
萧如芷正在抹汗,因着急此处可能不守,连声催派亲兵前去寻范景文请示,待听到有人撕心裂肺一般的大叫,他如被电击,急忙扭头一看,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只见一队队的汉军龙武军的甲士,身披二十斤左右的仿唐明光铠的重甲,手持陌刀长盾,一队队由轰击而开的城门列队而入,他们到是不急着进攻,只是远远看着着城内明军,慢腾腾变换着队形,掩护着后面的火枪兵、轻型两轮火炮慢慢由破损的城门口缓缓而入。此时虽离明军较远,但行动自若的汉军铁甲兵却已给了对面明军莫大的压力,明军身上多是红色小胖袄,至多是在下半身着铁丝裙;而汉军的龙武军都是精选的身强体壮的军士,身着精铁打造的重甲,手持铁盾及锋利的仿唐陌刀;又以张伟教给的后世训练身体的办法强化体魄,再加上由内地聘请的武学教师,以精练的博击术教导。是以横亘在明军眼前的这支汉军冷兵器军队,乃是这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重步兵强军。
“攻,进攻!诸将听令,各自带队向城门处的敌军进攻,有我无敌!若是让他们列好了阵,火枪兵和大刀兵配合火炮攻将过来,城池必失,到时候大家都是一死,不如和他们拼了!”
萧如芷虽喊的声嘶力竭,却见身边诸将都是面露怯色,知道这些亲随大将都被眼前的这支强军吓破了胆,更何况那些寻常小兵。他心里亦是惶恐不已,心知若是城东明军不迅即赶到,以绝对的数量优势在城内与敌巷战,凭着自已现下的七八万兵,绝对无法挡住这些穷凶极恶的敌人。
因见身边有一句千户官仍是立身不动,不肯带着属下军士往前迎敌,萧如芷立命亲兵将他就地按倒,砍下头来。又命人宣令道:“总兵大人有命,凡畏敌不前,无命后退者,立斩!”
明军后阵慢慢响起稀疏的鼓声,一队队明军虽是心中害怕,却在军令下不得不向前来。伴随着鼓声,一股股身着红色胖袄的明军向在城门空旷处列阵的汉军冲去。
张鼐与孔有德已然随大队入城,他俩到也罢了,属下的各将被张伟激起斗志,此时见明军冲来,龙武卫的各将纷纷请命,要与明军正面相接,一决雌雄。因城门处到此狭小,汉军金吾卫的枪兵尚未展开,火炮亦未就位,孔有德因向张鼐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将军适才说要猛冲猛打,就是因此地地形不利于炮火展开,那么,就让龙武卫先立一功,如何?”
张鼐亦知他说的在理,乃慨然点头道:“龙武卫在前,咱们在后肃清散乱明军!”
孔有德虽然已是年近四十,到底是辽人出身,听得张伟夸赞贺人龙等将勇悍,他心中亦是不服之极。此时听得张鼐应诺,站在马上大声令道:“龙武卫,攻!”
他一声令下,无数神情肃穆的龙武军士开始移步向前,向着明军来处缓步而去。随着身形移动,身上的铁甲叮当做响,两万龙武军士发出的铁甲响声汇聚成哗啦啦的大响,这些铁甲的响动加上龙武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竟然盖住了明军的鼓声,使的整个战场,好似只有这如山如林一般的铁军在行进,天地间竟似无人能挡住他们的脚步。即将与龙武军对阵的明军心中一阵阵的胆寒,只觉眼前这支军队可怕可极,却又无法后退,只得一步步向前行进,只是那脚步却是越发的沉重。
“长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
待与明军接至一箭之地,龙武卫所有的军士以陌刀拍击铁盾,大声高唱唐朝时威震四海的军歌“大角歌”,张伟因明朝军歌大多长而无力,想起唐时职官志上的“居常则习骑射,唱大角歌”,便寻了这大角歌的歌词,谱以苍凉曲调,令全军习唱。其余三卫到也罢了,这龙武卫以陌刀敲击盾牌行进,再辅以苍凉悲壮的大角歌,当真是威武之极,却比单调的鼓声更加激励军心。
挡开了明军弓箭手射过来的箭矢,眼见与明军只在数十步间,领队的龙武诸将、卫尉、校尉等一齐令道:“冲!”
因身着重甲,龙武军士虽是体力过人,却也不能一直猛冲,这种接近敌阵后方始猛冲的战法早就训练的纯熟之极,待各级军官一声令下,全数的龙武卫军先是停住脚步,各自调整好队形方向,然后便突然加快脚步,向着眼前的明军狂冲过去。如林的陌刀如同绞肉机一般突入明军阵内,挡在第一列的明军尚不明所以,就已被尽数砍倒在地。后阵的明军急忙还击,却被身强体壮精于格斗的龙武卫轻轻一挡,便已将对面砍来的长刀挡开,然后顺手一击,便将那些全无防护的明军戳个对穿。两万龙武卫军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切挡在阵前的明军,甚少有一合之敌,常常是三五个明军合作,才能伤得了一名龙武卫军。两边接战不过是一刻功夫,明军已是纷纷溃败,被龙武军赶的不住后退,纵是后面督战军官再加逼迫,却也是无人理会了。
待攻到那萧如芷阵前,几百名萧府家将亲兵连同素日里练出来的精兵,再有跟随萧氏多年的悍将向前,竟然一时间抵挡住了龙武军前进的步伐。虽然不住有明军被挑起砍成肉泥,甚至一柄陌刀过去,便是将几个明军串成一串,到底家兵忠心,见主子不退,却也是死不肯退却。
萧如芷早知大势已去,派去调城东明兵来援的亲兵早就回来,道是城东明军一早便被刘孔昭带出城去,在集庆门曾以骑兵与敌骑交战,被汉军骑兵击败,大部被歼,然后两万多汉军骑兵飞驰而过,往城东明军主力方向奔驰而去,现下没有消息,多半是凶多吉少。是以他虽见眼前的敌兵凶狠,明军死伤惨重不住溃败,却仍是不肯下退却的命令。此时一退,再加上城东有失,那么南京城必然不保,他是明朝大将世家,如何肯在此时放弃。
“家主爷,咱们还是退一下吧!退到城内,收拢残兵,再依着地形与敌人缠斗就是了!”
萧如芷扭头一看,却见是一句年轻的亲将,自小便跟随在他身边,此时浑身杀的血葫芦也似,一张脸上全是血迹,除了两只眼睛仍是黑白分明,竟是一身的血红。他不理会让他退却的恳求,只微笑道:“萧潜,你杀了几个敌军?”
那萧潜傲然道:“他们纵是穿的象龟壳一般,到底还是被我的长枪戳穿了十几人!”
微笑着拍拍他肩,萧如芷一声长叹,令道:“你快些返回内城,禀报尚书大人,就说城多半是不保了。趁着城东尚未被敌合围,你护着城内的大人们快逃吧。”
见萧潜呆住不动,便厉声喝道:“此事关系重大!这些文官不比咱们武将,是国家的重臣,你要护着他们安全!若是他们不肯走,便架着他们逃,你若是办不到,我死也不饶你!”
说罢拨给那萧潜一百亲兵,令他带着往范景文居处奔去。自已见眼前抵挡的明军越来越少,大半明军已然逃走,而这些铁甲兵身后的火枪兵四处追赶,开枪击杀那些乱逃的明军。他骂道:“逃你娘的!要是死战还未必死,越逃死的越快!”
自已将身上佩剑抽出,向天默祝道:“父亲,诸位兄长,恕我先行一步了。”
想到自已的父兄,只觉身上热血沸腾,抽出佩剑便往眼前的铁甲兵士冲去。只是临敌之际,却突地想起昨夜临阵之前,在家中与妻儿话别情形。他与妻子甚是恩爱,虽以总兵之尊,却始终不肯纳妾,家中一子二女,都是与夫人所生。想到稚子幼女,心中不由得一阵酸痛。只得敌军就在眼前,却也是顾不得了,发一声喊,挥剑便砍。
“恭迎大将军入城!”
昨日决战,击败了城东明军并城内驻守明军,擒杀诚意伯刘孔昭,那提督南京水陆两营的萧如芷当场战死。龙武卫并金吾卫在城中追剿了一天,眼见明军抵抗已基本肃清,诸将方派了使者请张伟入城。
张伟在亲兵及汉军诸将的护卫之下,骑马由汉西门而入,由午门入宫,巡游过后,命调一营汉军封锁宫门,宫内镇守太监并所有大小宦官一律拿解出宫,押入城北鸡笼山上的千年千刹鸡鸣寺中暂居。
因城内遍布明军尸体,又还有零星小股明军未及肃清,汉军诸将护送着张伟入住宫门外的兵部衙门,派遣了大队汉军先行肃清皇城,严拿行迹可疑的来往人等,将皇城内所有的明朝官吏尽行逐出,皆命居于家中待勘。
汉军攻入皇城之后,明军已然全无斗力,大股明军弃械投降,是以皇城内不似外城那般,遍地血水与尸首。因汉军不欲死伤,猛追穷攻溃败明军之际,以两轮火炮四处轰击,城内碎石残瓦遍地,到处都是焦黑的火炮轰击痕迹。张伟进城之际,眼中看的分明,虽知此事难免,但见这六朝古都,千年名城遭此一劫难,却亦是嗟叹不已。一至兵部尚书府中大堂内坐定,便向张鼐等人吩咐道:“今日大战,百姓难免死伤,速派随军医师,寻访受伤的百姓,速加救治;再有天气炎热,明军尸体和汉军战死兄弟的尸体需加紧处置,以防疫病,此事要紧,你快去办!”
又向范锡范等人道:“快些以告示安民,肃清败乱明军,这些败兵比起土匪还要狠上几分!凡是扰民的,劫掠强奸的,一律在大街闹市上当场斩杀。便是汉军有违纪者,也一同办理,去吧。”
他前番来这南京城内,却只是在秦准河、鸡鸣寺、玄武湖等名胜古刹游历随喜了一番,因见张瑞与契力何必昨日追杀明军整日,杀的浑身是血,现下仍是精神奕奕站于身侧,因喜道:“两位将军,咱们带着众人在皇城内略转一转,由两位给我说说昨日战况,如何?”
众将见他欢喜,哪有不随侍奉承的道理,南京一下,整个江南必定归汉军所有,依着众将的想头,张伟称帝一事即不容缓。待他称帝之后,想随意说笑却是不能了,是以现下大将军欢喜,要与众人闲逛说笑,各人自然是千肯万肯。
张伟却不知道各人的想头,称帝一事他此刻却是想也未想。他虽以严治世,到底是现代人习气,不喜欢无故拿大,是以平素与各人却是言笑不禁。眼见自已打下来的疆土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能陪着说笑的人却是越来越少。更是张瑞,现下跟他说话也带着小心,好生气闷不过。那等闲的官员,将军,便是他赐坐亦是斜签着屁股,不敢落实了坐。需知古人最忌尊卑等级,四品官见一品官,依着皇明律令,便必需跪着说话,想起后世自已看的电视,那些什么格格,甚至百姓都可与皇帝言笑不禁,婉若家人,当真是荒唐无稽,想来可笑。
这兵部衙门位于五龙桥至洪武门的御道东侧,皇城南至正阳门,北至天安门,东至东褯 ,西至西安门。由正阳门至午门,至端门、承天门、外五龙桥、直至洪武门终,正好是一条南北的中轴线。自北至南东为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翰林院、詹事府、五城兵马司;西则则为五军大都督府的前后左右中各都督府、太常寺,通政司,绵衣卫,旗手卫和钦天监;三法司执掌刑法,不设于皇城之内,位于太平门西的玄武湖畔,以天牢贯穿其中。
张伟率众人出得兵部大堂正门,左右四顾,却见衙门四立,天街整肃,全都是高堂大户,一般的滴水穿檐。皇城与宫城外墙一般,讲究的是威严肃穆,使人有凛然畏惧的心思,是以全无花样,只是以高大整齐为要。
因各人都是左顾右盼,这皇城禁卫森严,若非官员或是被允准入内的杂吏随从,寻常百姓哪能得进?见各人都是乡巴土佬儿一般啧啧称叹,张伟突地一笑,却想起那李自成往太和殿上的匾额上射了一箭,想来就是初见宫室威严,心中又是自傲,又是自卑所致。众人见他发笑,却是以为他打下南京,入得宫室,心中难免欢喜,不免都凑趣道:“明太祖费心竭力的弄出这些衙门来,当初费了百万百姓,十年人工,谁料今日竟无人肯为他的子孙守城,一个个都溜之大吉,便是那些机密档案,户籍资料,竟也无人过问。文官大臣,并所有的书办杂吏,汉军入皇城时,竟然无一人死节,亦无一人在岗!”
张伟听得这么一说,到想起一事来,因问道:“应天巡抚郑瑄何在?”
见各人面面相覤,不知所以,张伟知道这事不是这些人的手尾,便命人前去前去传令给冯锡范,命冯锡范即刻去巡抚衙门,将应天巡抚,实则就是南京知府郑瑄找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那亲兵去了,张伟方笑道:“咱们便先过去宗人府那边,看一下大明宗室的玉碟等物,瞧个新鲜。”
一行人由南向北,因宗人府掌握全天下宗室谱系玉碟,第一任的宗人府宗正便是朱元璋次子秦王,是管理的是天子家务,是以离宫城最近。各人随同张伟一路行来,天街两侧尽是全身披甲的龙武卫兵守卫。张伟因回头向跟随而来的孔有德问道:“昨日大战,龙武军将士披坚持锐,冲杀在前,乃首功也!只是以两万人当数倍之敌,伤亡如何?待城内情形稍定,我要前去探视伤兵。”
孔有德躬身一笑,答道:“昨晚大将军命人持大将军大纛,宣慰受伤的军士,各营的将士都是感激涕零,深感大将军关爱将士的德意。现下伤兵满营,恐有病症出来,大将军身系汉军全军的安危,还是不要以身涉险的好。”
见张伟不置可否,又道:“咱们龙武军不过冲了一阵子,敌兵就溃败了。是以死伤不多,战死者两百余人,伤千余人。若不是一个明军小将,一个便杀了咱们十余人,引得明军死战,只怕连这些死伤也是没有。”
张伟嘿了一声,问道:“那人现在何处,可战死了?”
孔有德尚不及答,却听得张瑞笑道:“那人带了百余骑兵,将范景文等城内的文官裹挟一处,往东城门逃离。半路被咱们截击,将文官尽数逮了回来,那人也是战死了。”
张伟知抓了范景文等城内文臣,一般文臣到也罢了,对姜曰广、吕大器、王铎、张有誉、张慎言等南明的文臣却甚是在意。这些人虽然有的食古不化,有的目光短浅,却都是明朝有名的忠正廉洁的名臣,受人敬重。若是能将他们收入囊中,想来对平定南方大局甚有好处。略想一下,这些人在清兵南下后,多半归野乡中,那户部尚书王铎还做了清朝的大学士,礼部尚书,并没有为明朝死节。自已是汉人,又伪托靖难,总比满人招降他们要容易些。
因吩咐道:“这些人一定要保护好,寻安稳地界好生看押。现下寻他们,也只是挨骂罢了,关上一阵子,好生防着他们自杀。得空便命他们的家人前去探看,时间久了,再加上南方全为我所有,大局已定。那时候再会见他们不迟。”
一行人入得宗人府大门之内,进得收着全国藩王谱系的库房之内,张伟便随手拿起翻看。因此时明太祖直系后人已有数十万人,全国大大小小的亲王藩王竟有数百人,其余记录什么将军、中尉谱系的宗谱当真是汗牛充栋,数不胜数。明朝对待宗室与唐朝大致相同,便是恩养起来,不使读书,也不可为官,至于经商务农等贱业,那更是想也别想。 又有什么二王不相见,王不得出城等规定,其意就是亲王或藩王,终生不得见面,以防王爷们联手造反。这些王爷和宗室们,终生困于其出生的城内,不得见面,不得外出,不得经营生意。亲王藩王和上层宗室尚好,那些谱系稍远一些的,别说尊荣富贵,就是养家糊口亦难。崇祯初年,有一镇国将军上奏皇帝,请求皇帝让自已出城自谋生路,道是其家小十余口,挤在破房草舍之内,每日以稀粥糊口,若是还困守城内,只怕瞬息之间就要全家饿死。
这篇奏章上了之后,那崇祯皇帝却批道:“览之心酸,然祖制在,朕不敢自专耳。”
于是这些宗室除了为非做歹,祸害百姓,当真是无事可做。加之明朝宗室不似唐朝一般齐集京师之内,而是分封在全国各地。结果四处为害,把明朝帝室的名声弄的臭不可闻。是以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人,破了州府大城之后,官员或可活命,宗室却是一概处死。
张伟略看一遭,便已厌烦。一则这些宗室生齿日多,却连自已取名的权力都是没有。而是要礼部赐名,有甚多宗室终其一生都没有名字。勉强得了名字的,为了怕重名,也是用生僻汉字,取的稀奇古怪,看起来费力之极。张伟志不在为明朝修史,自然不肯细看。退出房来,至宗人府正堂坐定,向各人笑道:“过来这边,是要问大家一事。我既然伪托建文后人,是不是要修个宗谱,加收在这里?”
原本陈永华并何楷等人早就为张伟伪造了玉碟宗系,只待一起兵便可诏告天下,却因张伟不肯改名,此事也只是拖着未办。此时他这么一问,别人到也罢了,张瑞却知道他心思,因笑道:“大将军,咱们不需理会那些腐儒的见识!靖难不过是个名义罢了,说到底还是要汉军将天下打下来才成!总不能一改名,一修谱,那些官兵和大臣们都跑过来投诚?待得了天下,有了靖难这个遮羞布,也是方便这些儒生投降罢了。到那时,难道有人逼问您为什么不改名换姓?又何必费事改名,弄的大将军不能追祀自已的祖先?”
他这番话正说对了张伟心思,中国人甚重姓氏,便是现代人又何尝改易他姓?此时听的心怀大畅,便大笑道:“甚好!这番话说的甚是,我也不爱闹这些东西。那朱元璋当年先是受了儒生的骗,要假托是朱熹的后人。后来转念一想,道:汉高祖也不过是个布衣,难道就不能做皇帝?是以弃了此念,从那之后便只称准右布衣罢了,难道又有人敢笑他不成?”
说笑一回,又便众将坐定,乃向张瑞和契力何必等人问道:“昨日你们大破明军,竟省了好些事。两位将军,把经过说说,也让我与参军部的诸将军参详一下,将来制成战役教本,教导讲武堂的学生们。”
张瑞与契力何必相视一笑,那契力何必答道:“我口才不好,由张将军来说,我在旁边听着就是。”
“回大将军的话,咱们初时也是想骚扰突击一下,依着大将军的吩咐行事,把敌人击退,又或是拖延时间,待汉军火炮轰城后冷却,这些明军靠近后吃上几炮,还不后退?谁料他们的大阵主力见了败退的骑兵之后,已然慌乱。待飞骑一到,一万多万骑将士射术如神,那箭矢如飞蝗一般,不住向他们射去。因弓强力大,准头又好,汉军万骑一轮急射过去,就是几百上千的明军死伤。明军慌乱间勒控不住,我见他们阵脚不稳,立时带了飞骑甲士冲敌阵脚,那明军一时间大乱,再也无法控制队形,加上十多万明军并不能排开,六千飞骑冲乱了阵脚后,他们四散而逃,竟然有不少明军被自已人踩踏而死。”
“我与契力将军见明军阵脚大乱,便以飞骑追击敌营的将军,万骑四处游骑射箭。明军骑兵不多,加之裹在步兵阵内,无法发挥效用。那明军将军们还想带兵返回城内,却被咱们追杀的不能靠近城边。飞骑与万骑从早上冲杀到晚,一直追杀了数十里路。直杀的尸横遍野,统兵大将多半战死。那诚意伯刘孔昭,便是被黑齿常之将军亲手射死。待杀到傍晚时分,万骑的箭矢大半用尽,飞骑将士的马刀也多半成了断刃,明军一个没有逃出。除了四万多降卒,其余尽数被杀。”
这骑兵冲杀步兵,乃是冷兵器时代最恐怖的战法。张伟交待给飞骑并万骑的战法,便是当年蒙古骑兵用来征服欧亚的最佳打法,以弓骑兵扰乱敌阵脚,掩护重骑冲击,待敌兵溃败没有了阵形,则以重骑配合弓骑追杀。在出现大炮机枪之前,蒙古骑兵便是以这样的战法以两万骑兵一直打到波兰。
与汉军飞骑并万骑对抗的十一万明军,多半都是从外地调来的客兵,原本就是些老弱残卒,多无战力。再加上几省几十个州府卫所调集而来,没有在一起配合做战,亦没有统一的调派指挥,更没有什么新进的编制。士无战心再加上武器和身体素质,军队编制的落后,一战即溃,而没有基层士官等优秀的职业军官收拢军心,竟至一溃而不可收拾。飞骑都是精选的壮汉,张伟又有意要培养出一支优秀的重装骑兵,是以这些骑士长年累月的习武骑马,再加上万骑射手可怖的射术,这样一支军队追杀那些将手中兵器都丢掉的溃兵,当真是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完完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若不是城内战事已成定局,张伟惦记城东战场,特命人前去查看传喻,并张瑞及契力何必不得杀害降卒,只怕连四万多明军的性命亦是留不下来。
虽没有身临战阵,张伟听得张瑞等人说完,却亦如同亲眼看到一般。原想到这些明军亦是大汉子民,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南京城外,思之令人感伤。转念一想,南明历史上几次著名的屠城,充当急先锋和抢掠屠杀最凶的,不是满兵,反而就是这些驻防南方的明军。比如高杰的手下李成栋部,在高杰被杀后屠城泄恨,弘光朝没有为难他,仍令其驻防江北。因清兵攻来,他率部降清,为了在新方子面前表现忠心,就抢先攻入扬州城内,参与屠城又最肯卖力。此后屠江南,攻两广,屡次的大屠大抢,都是由李部并左部的南明军队最为凶残。明末农民战争,农民军过后如梳,而随后追剿而来的明军如篦,百姓不畏贼兵,而畏官兵。
想到此处,不免又将那不忍之心收起几分。向张瑞等人吩咐道:“几万降卒中多半还有将官隐藏,好生搜寻出来。对那些兵痞之类,则剔出军外,有罪者,着有司惩办。健壮者欲当兵的,可充为南京厢军,不愿当兵者,待南方各省攻下,再行发遣。
说话间带着诸人又步出宗人府外,在工、礼、户、吏等部略转几圈,便回那兵部衙门暂歇。
待到半夜时分,已有人将那应天府巡抚郑瑄押送而来。原本这郑煊欲死节而全令名,却见那些朝廷要员纷纷外逃,他转念一想,便亦化装成百姓,逃至亲友家中躲藏。原本一时也找不到他,却因张伟亲口吩咐,要寻他来,汉军在巡抚衙门及郑府家中寻之不得,连续拷问了郑府家人和郑瑄亲随,这才将他下落打听出来。汉军迅即冲至那郑煊藏身之所,将这位三品大员从被窝里拖将出来,不顾他连声抗议,就这么将身着中衣的郑大人押解至张伟宿处。
张伟原本就要安歇,听得外面吵闹,方知是汉军将郑煊押解而来。急忙倒履出门,就在房前阶上相候。只见那郑煊披头散发,身着中衣,光着双脚被几个龙武卫的粗汉拖拽而来。那郑煊不知原故,只道是汉军要拿他开刀,虽努力要保持气节,却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两手两脚一直抖个不住。因见押解他的汉军士兵将他放开,又见有一人披着夹衫,手持书卷的,正在盯着自已打量。他天启天年中了进士,这些年来少年得志,一中进士便被授了户部主事,后又到浙江嘉兴任知府,现下又是从三品的应天巡抚,见过的大人物当真是车载斗量。此时见了张伟模样,便知眼前此人必定是颐指气使,发号施令的人物,心中一面忖度,一面向张伟开口道:“这位大人,士可杀而不可辱。贵官若是要杀,便在当场将郑某砍了头就是,何苦如此折辱,将郑某弄的如此狼狈,不成体统!”
他虽是中气不足,到也是慷慨敢言。这一番话说来到也气壮,因见张伟不做声,便又道:“响午在藏身之所,见了汉军榜文,说道是秋毫无犯,无论官民,只需安坐家中,汉军并不为难。却不料这一队兵士如狼似虎,直入民宅,明火执仗,惊扰百姓,请问这位大人,这些人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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