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急晃亮了火折子,却瞧见笑云意气昂扬的横刀而立,只是两条腿还给绳索紧紧地缚在一起。笑云便在光下急向他蹦过来,叫道:“妹子,你没事吧?”瞧他那样子呆傻可爱,小玉忍不住笑道:“自然没事,有天下第一的任大侠在此,谁还敢欺负他妹子!有分教:大侠独腿退鬼物……嗯,这下一句该叫做什么……”笑云对话本章回最是熟捻,急忙嬉皮笑脸地接上:“该叫做‘小玉单剑救情郎’!”小玉呸了一声,玉涡红生,娇羞中却有几分欣喜,道:“快解了这绳子,一蹦一蹦的,象只大蚂蚱一般,挺好玩么?”
笑云死里逃生,也是一阵狂喜,正待胡吹一通,坡下忽然传来一声呼喊:“笑云,是你么?”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叫道:“是唤晴,不好!只怕她要遇到那林惜幽!”声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哎哟”的一声娇唤,果然是唤晴的声音。
“唤晴,你怎样了?”笑云情急之下,迈步便追,却忘了自己双腿被缚,扑通一下便滚在了地上。小玉惊叫一声,急忙上前扶起。
寂静幽深的黑夜里忽然飘来林惜幽气急败坏的声音:“玉盈秀,你竟敢勾结逆党,暗算老夫……咳咳……我这就禀明郑帮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忽又传来唤晴的几声惊急的叱骂,但这声音有气无力的,显是她已失手为其所擒。笑云正自惊疑,林惜幽那厉啸又起,只是有些嘶哑疲惫,如一只中了箭的老狼,倏忽远去了。
待得笑云手忙脚乱地解开腿上的怪绳,和小玉匆匆奔下山坡,却早不见了唤晴和林惜幽的身影。
夜风拂来,带着几分潮湿的意味。笑云的一颗心患得患失,喃喃道:“怎地是唤晴,怎地是唤晴,这可如何是好?”小玉轻声问:“大哥,那唤晴,是不是便是你说的……那个人?”
笑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想要出口辩解,但眼前忽然闪过唤晴看着曾淳时那深情脉脉的目光,心内便没来由的一阵凄楚,忍不住叹道:“那是你大哥的一厢情愿,嘿,我也是刚刚才知,在人家心中,我不过是脚下这一个小小的土山坡,公子曾淳才是高高在上的泰山北斗。”
他不想接着说起这伤心之事,便转过头来问:“小玉,适才那林惜幽叫你做玉盈秀,难道……难道你当真是青蚨帮中的‘四邪神’?”他早料到小玉必然和青蚨帮有些渊源,却想不到竟是青蚨帮中地位极高的四邪神中最最神秘的玉盈秀,这实在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黑暗中瞧不见她脸上神色,但小玉的一双眼睛却闪着狡黠的光:“我是玉盈秀不假,却不是四邪神!”笑云急问:“那是为何?”小玉将樱唇一撅:“哼,我先问你,我若是青蚨帮的四邪神那便怎样?”笑云搔了搔头,笑道:“说不得,任大侠也只好大义灭亲,将你擒到鸣凤山!”小玉也笑着伸出一双欺霜赛玉的素手:“那就请任大侠动手呀!”笑云听她言语间丝毫不恼,心下大为感动,想了一想,才道:“小玉,我不管你是叫做小玉还是叫做玉盈秀,也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四邪神,我……我只盼着你这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听他说得真诚,小玉忍不住心中一热,轻展柔荑,握住了他的手,明眸中柔情流转,轻声道:“便只盼着我这些么?”笑云只觉那一对玉手润泽细腻,柔若无骨,惊喜之下胡言乱语的性子又再发作,道:“自然还有,盼着你和我这如意郎君一起,一辈子相亲相爱举案齐眉和和美美多子多福……”
她脸上一阵发烧,一下子摔开他的手,道:“想得倒美,‘如意郎君’什么的是我故意激那林惜幽的气话,算不得数,”话是这么说,她心中却欣喜无限,幽幽叹了口气,才道:“不过你是个急性子,若不将我的身世说给你听,只怕要把你憋出病来。
“当初,公子曾淳被青蚨帮秘密囚禁,聚合堂却能及时得知,甚至连押送曾淳的必经之路青田埔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讯息连同曾淳所知的那军饷所藏的详细方位,都是我想方设法地告知聚合堂的。”
笑云又惊又喜:“这么说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原来也是咱们聚合堂的英雄!”
“我不是英雄,有时候倒觉得我自己可怜得紧,”她轻柔的语音中带着一股顾影自怜的忧伤,说着一抚额角秀发,“还是不说这些,咱们赶快去追林惜幽,将你的唤晴救出来是正经,免得急坏了我大哥!”
他望着那双在黑夜中波光流动的眸子,心下大是感激:“小玉这般善解人意,真是世间难求!”一把抓住了她的柔荑,道:“路上细细说与我听,你若不说,一般的会将我急坏了!”正待施展轻功,才觉腿上中了林惜幽的暗算后,举步之间尚有几分疼痛。好在小玉的轻功亦颇不俗,一路扶着他,直向大同府城追去。
“我的名字确是叫做玉盈秀,你以后叫我秀儿就是了……”她说起话来,口音中总是带着一股江南美女柔风细雨的柔美韵味。“秀儿,”笑云刚听了就急忙叫出口来,还不忘啧啧称赞,“这名字跟你的人一般,美得不得了!乖乖好秀儿,听你口音似是江南人氏么?”
玉盈秀笑道:“我娘自幼在杭州长大,但位列四邪神的那人本不是我,而是我娘!娘的武功师出峨嵋‘化门’。峨嵋武功源远流长,分支甚杂,古来便有‘一树开五花,五花八叶扶’之说,五花便是指其五大支派,八叶是内分的僧、岳、赵、杜、洪、化、字、会八门。这其中又以‘化门’功夫最为杂博诡秘,举凡星象医卜、易容追踪,习者都要融会贯通……”
笑云噢了一声:“想来这化字便是指什么都要‘化为己用’之意。怪不得你什么都懂,非但易容功夫精妙,更是一位女神医!”“一点就透,当真是孺子可教,”,玉盈秀笑得甚是欢畅,“娘的易容之技天下无双,我只学得她的一些皮毛,但若论医术,她可不及我。
“其实化字还有一层意思,便是‘化而无形’,所以本门最重易容功夫。也因如此,化门素来为峨嵋本宗不容,数十年前便已湮没不闻,传到娘那一代,已经一花独秀了。娘其实很早就入了青蚨帮,”说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仗着她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和精妙武功,着实为青蚨帮做了不少的事情。后来她对我说,那时候的她风华正茂,心比天高,仗着貌美艺精,杀人越货从无顾忌,直到她失手为人所擒……”
笑云明知她说得是一些陈年旧事,仍是忍不住啊的一声:“擒住令堂的人是谁?”玉盈秀反笑着问:“你倒猜猜看?”笑云忽然心中一动,道:“莫不是聚合堂中的人?我猜有此手段的,只有聚合堂中的何堂主!”玉盈秀双目一亮,纤指在他额上轻轻一弹,道:“就是有一个好脑子,什么都一猜即中,我娘武功高强,可不似我这般无用,她平生只失手过这么一次。”
她说着声音又悠远起来,“娘后来告诉我,回头想想,一切都是因缘泊凑,冥冥前定的,人这一生就如同在一条没有边际的长河之中泛舟寻觅,其实早有一个人在那段时光,乘着那条船在等你。时候不到,过尽千帆皆不是,时光到了,你就会自己踏上那条船,遇上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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