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雾消散, 满地疮痍。雨还在下, 就像一场盛宴后的落寞, 长街沉陷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白衣有血如花, 别哲法王面若惨金, 手拄亟天幻空杖站在街道的末端。三十丈外长街另一头, 林熠仗剑而立,不屈的神情,却掩饰不住真元急剧耗损后的疲惫与憔悴。
小金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瞪视着别哲法王, 此时此地, 一只小猴的目光, 甚至比一头庞然大虎更加凶狠。
雁鸾霜第一时间赶到了林熠的身边, 看他平安无事挺身而立, 一颗悬起的心才堪堪放下。而当真的面对林熠, 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久久, 久久, 没有人开口, 只有沉重的呼吸渐轻、渐缓、渐长。
半盏茶后, 别哲法王的脸上微微恢复了红润之色, 长出一口浊气道:“没有想到, 当年逆天宫的五极光龙鼎, 竟被林教主炼化, 吸去真魂,一举破去了老衲的‘摩诃萨真印’。”
林熠吞下两颗极冥魔罡炼制的灵丹, 暗自流转真气催行药力, 摇摇头道:“晚辈纯属侥幸, 法王神功名不虚传。”
两人相视一笑, 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出了对方的罢战之意, 再打下去, 只有玉石俱焚一途, 双方都是有再战之力,而无缠斗之心。毕竟在救出容若蝶之前, 谁也不想先在这条长街上拼个你死我活, 同归于尽。
但问题终究必须解决, 别哲法王的笑容渐渐敛去, 叹息道:“可惜, 事关圣域万千苍生, 老衲还是不能放人。待事了之后,我当亲赴南海万潮宫领罪,杀剐存留听凭林教主。”
林熠的神色冷了下来, 重哼一声道:“法王修为在下自是由衷佩服, 可恃强迫害一个无辜少女, 却绝非佛门高僧所为。”
别哲法王合上双目, 当他再睁开时, 没有人能从他眼睛中读出, 是否有过矛盾挣扎。他徐徐道:“明日拂晓, 老衲当在天地塔下静候林教主大驾;若是三天之内, 林教主能率众攻破此塔救走容姑娘, 老衲便一死以谢圣域苍生与林教主诸位。”
林熠冷冷道:“假如我三天之内攻不破天地塔呢?”
别哲法王沉声道:“那便是佛祖慈悲, 天佑圣域苍生。”
雁鸾霜摇头轻叹道:“恐怕这也是大师的一厢情愿。唐纳古喇冰川消融, 不日将水淹圣域, 贵宗可有了应对之策?”
别哲法王道:“有劳雁仙子关心, 此事敝宗早有准备, 当可无碍。”
“叮!”林熠右手一抖将心宁仙剑束回腰间, 一言不发走向别哲法王。三十丈的长街转瞬到了尽头, 他缓缓伸出手停在半空道:“一言为定!”
别哲法王抬手迎上林熠,“啪啪啪”三下击掌订立战约, 双手合十道:“如此老衲先行告退, 明日一早,恭候林教主诸位大驾光临。”说罢又是躬身向雁鸾霜一礼, 飘然消失在狂暴的雷雨夜里。
雁鸾霜目送别哲法王去远, 低低道:“天地塔中, 有秘宗两大不死秘师亲自坐镇, 再加上每一层的佛门禁制, 与坐修‘苦行禅’超逾百年的秘宗护法守卫,三天, 是根本不可能被攻破的!”
林熠淡淡笑道:“你别对我这么没信心好不好? 冥海地府我也闯过了, 难不成还会倒在天地塔前? 何况除此之外, 要救若蝶, 我只能尽起魔道精锐,将秘宗自别哲法王以下全数屠灭, 相比之下, 似乎前者反会容易一些。”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自己在踏破冥海时, 戴起孔雀明王面具后所发生的神奇变化。他不相信, 在自己凭借明王面具, 变身十一翼魔神后,还能有什么可以阻碍他的心意渴求?
至多, 从此之后永沦魔道, 成为明王面具的奴隶。
可在与容若蝶的生命权衡之间, 他完全不需要稍许的迟疑和犹豫, 就知道自己该做出如何的选择。
林熠清楚, 雁鸾霜再是兰心蕙质, 却未见得能够完全掌握自己的心思, 耳中却听她清楚而沉静的声音:“明早, 我陪你一起闯塔, 救容姐姐。”
林熠心头狂震, 低头望向雁鸾霜, 迎到的是清澈明亮如一汪秋波似的目光, 可惜, 里面蕴藏的某种韵味, 让他难以读懂,又或是不愿读懂!
这些年, 他失去很多, 也得到很多。可其中甘苦唯有自己体会!
他抬起头, 向着唐纳古喇山主峰眺望。雨夜的雅珑山似一个挺立着沉睡的巨人, 看不到一点星火。一群身穿蓑衣的无相宫僧人从长街两头走来,拿着各色工具开始忙碌地冒雨清理狼藉。
他尚在踌躇自己该如何作答, 忽地心头一动, 听见背后有一女子冷峻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雨:“鸾霜, 你怎会在这儿?”
林熠霍然回首, 就看到二男三女从空中冉冉飘落, 豪雨如注, 五个人的衣衫却没有半点湿渍。
说话的是位中年美妇, 雪衣仙剑, 腰间轻束一条淡青色丝带, 远远望去, 恍若凌波仙子踏雨而来。
在她身侧稍稍靠后是一名青年男子, 年约二十七八, 器宇轩昂身材修长, 相貌英俊, 剑眉之间有一缕傲色隐现。
另外还有两名年纪颇轻的少女, 俱都面容姣好, 虽不及雁鸾霜那样清丽绝俗, 却也都是出尘美女, 一式的白裳英姿飒爽,姿容美好。
但格外引起林熠注意的, 还是站在最后的一名青年男子, 倒不是这人本身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而是他的左肋下分明挟着一人。脑袋低垂,人事不醒, 可林熠一眼认出, 不是邓宣却又是谁?
至于这行来人, 无需雁鸾霜介绍, 林熠业已猜到定是观止池长老雪宜宁等人无疑。想来他们早已到了附近, 只因秘宗封锁长街, 才等到现在方自露面。
果然雁鸾霜躬身施礼道:“弟子拜见雪师叔、卓师兄和诸位师姐、师弟, 鸾霜有礼了。”
雪宜宁身侧的那名青年男子, 扫视过雁鸾霜和林熠, 发现两人几乎是并肩而立, 距离亲密, 不觉剑眉微皱道:“雁师妹,这位便该是当今魔道巨孽,叛门弑师的冥教教主林熠吧?”
他言下甚是不客气, 直戳林熠的斑斑“劣迹”,更将“魔道巨孽”四个字咬得极重, 摆明了十分的敌意。
林熠心下愠怒, 但雁鸾霜已抢先说道:“卓师兄说得不错, 这位正是林兄。”
卓方正似笑非笑摇摇头道:“在下一介凡夫俗子, 可不敢与威震八荒的林熠林教主称兄道弟。”
雪宜宁见林熠神色不豫, 也不愿初来乍到就在圣城生事, 问道:“鸾霜, 你来西域之事, 宗主可否知晓?”
雁鸾霜回答道:“弟子已向宗主飞书禀报, 并得知雪师叔即将抵达圣城的消息, 正恭候您与卓师兄和诸位同门到来。”
雪宜宁颔首道:“好, 既然遇上了, 你就和我一起前往无相宫, 拜会别哲法王。”
林熠忽然说道:“把人留下。”
卓方正眉宇一挑, 讪笑道:“奇了, 雁师妹是什么人, 你想留便留的么?”
林熠抬眼两道精光, 像犀利冰寒的剑锋钉在卓方正的脸上, 卓方正收去讪笑, 凝神保持镇定, 勉强不至于在人前露怯。
好在林熠只看了他一眼, 就转开视线, 望向邓宣道:“我说的是邓宫主。”
雪宜宁暗道:“麻烦来了。”拒绝道:“对不住, 林教主此请, 恕难从命。”
林熠也不言语, 五道璇光斗姆梭呼啸着自袖底飞射而出, 分取雪宜宁等人。这一记近似偷袭, 雪宜宁、卓方正固然猝不及防, 雁鸾霜想要阻止也是不及。
当下天宗诸人闪身出掌, 抵挡璇光斗姆梭的攻击。林熠左袖口里的云锦丝带却随后飞掠而出, 直射挟着邓宣的那名弟子。
此人是雪宜宁座下唯一的男徒, 名叫曲莘, 修为颇是不弱。他右掌打出一蓬罡风, 将璇光斗姆梭震飞, 眼见云锦丝带到了身前, 立刻朝左飘飞闪避。
云锦丝带在雨雾中如影随形, 转眼就要缠上他的腰际, 曲莘大吃一惊, 只得松开邓宣, 左手拔剑挑出, 却是个少见的左撇子。
云锦丝带凌空起舞向下一沉, 眼花撩乱中, 已缠住自半空中跌落的邓宣, 旋即倒掠绕过两名观止池女弟子的身侧, 回返到林熠的手中。来去飘忽自如,直如鬼魅。
林熠右手扶住邓宣, 收了云锦丝带和璇光斗姆梭, 慢条斯理地一欠身道:“雪长老, 在下急于救人, 多有得罪了。”
观止池一名长老外带五名弟子当前, 被林熠简单到几乎只吹了口气般, 用根轻飘飘的丝带三下五除二将人救走, 众目睽睽之下本已甚感面目无光。闻听此言,更禁不住齐齐变色。
饶是雪宜宁涵养再好, 这刻也不由动了怒气。只是她身为观止池首席长老之一, 百多年的仙家修养, 自不会鲁莽到当街破口大骂, 上前抢人,反而点点头赞道:“林教主好本事, 难怪鸾霜一直对你赞誉有加。”
卓方正视线拂过雁鸾霜, 冷冷道:“雁师妹, 这事你怎么想?”
雁鸾霜似早预料到他会有这一问, 不慌不忙回答道:“小妹听凭雪师叔吩咐。”
雪宜宁沉吟片刻徐徐道:“林教主, 请把邓宫主交还。今日的事情我们就此甘休。”
林熠不假思索道:“不知邓宣因何事得罪雪长老, 但他是林某的朋友, 绝对不可能在我面前让人把他带走。”
卓方正道:“林教主, 贵教与敝宗如今也算各自相安无事, 井水不犯河水。这件事情你可要考虑清楚后果。”
林熠见他咄咄逼人, 暗生怒意, 心道:“井水不犯河水, 那你们不远万里跑到西域来做什么, 是看风景的吗?”他哈哈一笑,学着适才卓方正的语气回答道:“奇了, 邓宫主是什么人, 可是你想带便可带走的么?”
说着话已真气透身, 解开了邓宣的经脉禁制。
邓宣从懵懂昏沉中醒来, 睁眼看到林熠大喜过望, 再瞧见对面的雪宜宁、卓方正等人, 鼻子重重一哼道:“天宗好手段,邓某钦佩得五体投地!”
傻瓜也听得出这是一句反话, 卓方正冷笑道:“邓宫主若是不服, 咱们再来较量一番也是不妨。”
邓宣深吸一口气, 流转体内真气, 发现除了手足稍有残留的麻痹感觉外, 其他倒没什么, 反手掣出三截金枪无畏道:“正要领教!”
林熠拍拍他的肩膀道:“邓宣, 这儿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你先歇息一下。”
邓宣早先与卓方正交过手, 知道对方的修为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之所以敢于应战, 也不过是凭着一股血气之勇, 要与他拼个血溅五步; 闻听林熠发话,不再逞强硬上, 收枪低声道:“林教主小心, 这小子倒也不单只是用嘴吹的。”
雪宜宁见让两边各自罢手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她有心放过邓宣一马, 可今夜的情形若传将出去, 人家多半不会以为是天宗宽怀大度,反会背后数落观止池欺软怕硬, 不敢与林熠争锋, 才不得不忍气退让。
她见雁鸾霜侧立林熠身边, 始终默默不语, 说道:“鸾霜, 你先过来。”
雁鸾霜却是没动, 说道:“雪师叔, 您又何苦一定要抓回邓宫主?”
此言一出, 不仅雪宜宁大感意外, 甚至连林熠也没想到她会当面顶撞雪宜宁。
卓方正脸色转阴, 问道:“雁师妹, 难道你忘记自己也是天宗弟子?”
雁鸾霜面对众人或惊讶或质疑的目光, 从容道:“鸾霜不敢! 但据鸾霜所知, 雪师叔与卓师兄此行, 乃是奉宗主之意,来为秘宗与林兄调停。眼下圣城战云密布, 两家人马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本宗自应从中周旋, 以免杀戮一起生灵涂炭。
“邓宫主不过是林兄好友, 与此事本无直接关系, 将他擒去, 除会激怒圣教一方, 却于事无补, 反失了雪师叔此行所抱的调停立场。”
她娓娓道来入情合理, 也不管卓方正是否脸色难看。
雪宜宁默然须臾, 摇头道:“原本请走邓宫主, 只是希望金牛宫能置身事外, 勿生枝节, 本宗既无伤人之心,更无为难林教主之意。可方才林教主从本宗弟子手上, 强行夺走邓宫主, 未免说不过去。”
卓方正听雪宜宁如此说, 应声道:“不错, 邓宣可以放, 但林教主却需给敝宗一个交代!”
林熠淡淡道:“说白了吧, 诸位是看林某刚才与别哲法王苦战一场, 大耗真元, 便想借着这个因头乘火打劫, 将我留下,是也不是? 可惜,世上的事情常常十有八九不能尽如人意。谁被谁留下, 更是犹未可知!”
他突然发出一记雄劲啸声, 长街四面人影闪动, 叶幽雨、凌幽如率着十数位冥教高手次第现身, 飘落到他的身后。而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尚不知还隐匿着多少冥教人马, 虎视眈眈。
雪宜宁扫视四下暗处, 旋即醒悟:“他以冥教教主之尊, 岂能孤身犯险挑战别哲法王? 若秘宗光明磊落, 这些伏兵自不会出现, 否则圣城今夜,就是一场血战的开始。”
想通这点, 她也不说破, 只镇定道:“原来林教主暗下里早有布置。”
林熠叹了口气, 道:“在下过去吃的苦头多了, 总要长点教训。”
卓方正暗暗观察林熠身后的部众, 见这十多人尽都神光内敛, 气度非凡, 不用过招, 也能瞧出无不是极为扎手的魔道豪雄。
真格混战起来, 己方这几个人凶多吉少, 亦是不问可知。
但转念一想, 这里既非南海万潮宫, 也非天宗观止池, 而是秘宗所在圣城。倘使战端一开, 别哲法王焉有袖手旁观之理?
当下底气一足, 迈步上前道:“久闻林教主魔功盖世, 不知今日卓某可否有幸讨教几手剑招?”
林熠嘿然道:“你不必把‘剑招’二字叫得震天响。林某的四极光龙拳也是因人而异, 你, 似乎尚未够资格。”
卓方正低哼一声, 也不辩驳, 背后“铿”地镝鸣掠起一束乳白色剑光。
凌幽如道:“教主, 收拾这小子何劳你亲自动手? 咱们这儿随便上去一个也就打发了他。”
林熠摇头道:“人家既然盛情相邀, 我怎好托大拒绝? 莫让外人说咱们圣教都是些野蛮人, 不懂礼数。”
忽听有人道:“诸位且慢动手!”一名红衣法王飞速掠来, 拦在林熠和卓方正中间道:“天宗与圣教远来是客, 都是敝宗的贵宾, 即使有争执,也不妨留到明早再说。”
而后向雪宜宁一礼道:“雪长老, 敝宗别哲法王得知诸位到来, 不胜欣喜, 正在无相宫中扫榻相待。”
雪宜宁微笑道:“贵宗太过客气了, 稍后还请巴德鲁法王替我等引路。”
原来这位前来劝架的僧侣, 便是秘宗净土门门主红衣法王巴德鲁。他专事负责圣城卫戍, 一身佛功修为稳居秘宗十大高手之列。
卓方正看到雁鸾霜不言不语, 却并未听从雪宜宁的吩咐过来, 兀自站在林熠身边, 难道是要和这魔头同进共退, 违抗师门吗? 他思来想去,越发咽不下一口恶气, 接着说道:“卓某只是想和林教主切磋一二, 巴德鲁法王既然在此, 莫如就请你作个仲裁。”
巴德鲁法王奉命劝架, 内心却巴不得这两家闹得越僵越好, 让冥教再树上观止池这一大敌, 何乐而不为? 何况被邓宣击杀的木扎力法王,正是净土门的高手, 他自是将邓宣恨之入骨。要不是恪于别哲法王的法谕, 自己绝不容邓宣活着走出圣城。
雪宜宁和卓方正的坚持正中他的下怀, 巴德鲁法王身朝后退, 说道:“如此就请两位点到为止, 勿伤了和气, 以免贫僧为难。”
林熠对他坐山观虎斗的用心洞悉若明, 而雪宜宁也自始至终保持沉默,显然是默许了卓方正的作为。他心里冷笑道:“难道真当林某不敢动你们天宗么?”缓缓道:“不早了, 请出手吧。”
卓方正虽厌恶林熠, 但终究是天宗弟子, 皱眉道:“林教主, 你想赤手空拳和我切磋么? 请恕卓某不愿领情。”
林熠道:“该出剑的时候, 林某自会出剑。你啰啰嗦嗦, 怎么像个老婆子?”
卓方正面色发青, 振声道:“卓某却之不恭了!”仙剑电掣刺出。
林熠飞身腾空, 居高临下喝道:“上来打!”
卓方正岂知林熠已动了真怒, 立意要给他一点苦头, 只是不愿稍后雁鸾霜等人从中救援, 才故意掠到空中拉开距离。他傲然笑道:“好, 就在上面打!”
身形一飘如风卷云絮, 剑随身到, 一式“落梅惊风”剑气纵横挑向林熠小腹。
林熠御气凝念, 心宁仙剑龙吟弹出, 剑尖堪堪“叮”地在卓方正的剑刃上一点, 正是对方新力未生, 旧劲已去之际, 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轻松化去了气势如虹的一记杀招。
卓方正仙剑顺势一摆, 如羚羊挂角再取林熠左肋。
他虽以天宗年轻一代首席高手自持, 但也明白林熠能与西帝别东来平分秋色, 绝非易与。自己所仗者, 便是对方恶战之后真元不继, 纵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故此, 他一上手就施展出天宗绝学“梅花间竹十三剑”,招招气势雄浑, 凌厉迅猛, 要逼得林熠正面硬撼, 更不给丝毫的喘息之机。
林熠对卓方正本人无甚好感, 但对其的眼光和修为亦不由一赞, 思忖道:“天宗号称两大圣地之一, 果非幸至。这姓卓小子的剑法功力,绝不在楚凌宇之下, 可惜想欺我久战力疲, 捡个现成便宜, 却是打错了主意。”
他施展奇遁身法稳扎稳打, 转眼就与卓方正激战了三十余个回合。
邓宣仰面观战, 瞧着林熠被一团团白玉色剑光席卷包围, 三五个照面才能偶尔还上一剑, 不由替他担心, 低声询问道:“凌长老, 林教主是否太累了?要不要找人换他下来?”
凌幽如低笑道:“邓宫主不必着急, 林教主是在逗这傻瓜玩呢。”
邓宣“哦”了声, 但仍心存疑窦。只是看到凌幽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才不继续追问了。
卓方正见林熠内息悠长, 毫无不继之象, 只一味左一剑、右一剑, 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自己来回周旋, 如此虽守多攻少,却也是立于不败之地。然而照这么打下去, 到天亮也未必是个头。
他脸露不屑之状, 嘿嘿讥笑道:“林教主, 莫非你方才一战已精疲力竭, 而今力不从心, 只能龟缩游斗, 无胆争锋了么?
若果真如此, 林教主不妨直言, 卓某即刻收剑罢手就是!”
这个工夫, 林熠服食的极冥魔罡灵丹效力行开, 已是完全吸纳炼化, 体内真气复又回升, 汩汩绵绵, 流转周身。先前被摩诃萨真印震伤的经脉积郁,亦随之得到疏通, 再无丝毫滞碍。
他心头大定, 纵声长啸, 顿时将卓方正的笑声掩盖下来, 宏声说道:“那倒不必!”积蓄已久的太炎真气勃然爆发, 御动心宁仙剑转守为攻, 大开大阖,施出“九寂一剑”当头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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