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中辉手指揉了揉眼角,看看窗外,日头已经偏西,看来是午后了,转过头来,队友和一同来得学生都已经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苏中辉伸了一个懒腰,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在自己旁边坐着的陈婕神情似悲苦的看着自己,眼睛微微的红着,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见苏中辉看了过来,迅速把眼神移开,底下了头。
苏中辉有些讶然的看着陈婕,又转过脸去看着武政,后者脸色也颇不自然,摇摇头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现在不方便说这些。
得到暗示的苏中辉虽然奇怪,但武政那个样子,自然有他的道理,对旁边的陈婕说:“快到了,我们收拾东西吧。”
其实在篮球队里,大家都也知道陈婕喜欢着苏中辉,尤其是最近这一段时间,陈婕有意无意看着苏中辉的那表情,那神色,若是再看不出来点什么,那就真的是瞎子了。所以这次订去成都的票,虽然陈婕被看破心事后再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但谁会愿意作那个电灯泡,顺水人情的又把苏中辉和陈婕安排在一起。
陈婕听到苏中辉的话,转过头眼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就独自从座下拿起包来往里填着东西。
苏中辉有点尴尬的转过头,看着武政苦笑了一下,然后脱了鞋踩着座位开始从行李架上往下搬东西。
火车很快就到站了,崔教练又罗嗦的叮嘱了大家一下走在一起,不要丢了。等车厢里其他得人都下了车,大家也各自拿着东西跟着走了下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站口,眼尖的已经看到了接站的牌子,给大家朝那边指了指,苏中辉顺着方向看去,“三峡大学”四个大字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写上去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格外显眼,不由心想:“这电子科技大学就是不一样,连接站牌都这么‘高科技’,不像湖大,几个黑漆漆的毛笔字,也不想那么晚能不能看到。”
接下来陈教练和带队自然是和人家接待的人要客套一番,握着手寒暄了几句,川科大的几个学生会干部已经安排学生们上了车,苏中辉和武政拿的东西多,走在最后面,又帮着几个啦啦队的人把一些器材弄到后面那辆车的车顶上,这才抹着汗上了车,武政先走了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苏中辉上去的时候,已经没几个空位了,突然看见坐在前面一些的陈婕,旁边靠窗户还有一个空着的位子,稍微犹豫了一下,苏中辉还是走了过去,讪讪的笑笑,坐到了里面。
车往川科大的校区方向驶去,一路上,车里的众人也不得一刻安静,聊着天,眺望着窗外成都这个美丽的都市,武政等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极好的机会,成都向来是出美女的地方,风气也开放的很,如今正值盛夏,露肩裸背的女孩子并不少见,苗条细致的身材在轻薄的衣物下尽览无遗,轻风扶去,一阵的勾魂动魄,自然是让一群色鬼目不暇接,口水直流,以至于一起来的女生都不敢把头再露出窗外,脑中所想的不外乎是,今天真是三峡大学最丢脸的一天啊,那个闪亮的接站牌还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挂着呢。
苏中辉却没有武政等人的兴致,见这些日子说话都比较多的陈婕一言不发,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许久,还是问了一下:“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陈婕在本子上不知道正写这什么,听到苏中辉的话,抬起了头,勉强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又把头扭了过去,继续写着东西。苏中辉见陈婕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在车上看到陈婕那难过的神色,脑子里就一直莫名烦乱的很,心里也不能平静。苏中辉摇摇头,尽量让自己脑子里空下来,把视线放到了车外,慢慢的,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树木,行人,汽车,脑中关于陈婕的事情也就淡了许多,思绪被心底那一直潜藏的人影牵着又飘了开来:“小桐每次下了火车,也是从这条路一直走到学校的吧,或许这路上的很多地方,小桐都停留过呢,两年了,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是和从前一样么,应该不会吧,到了大城市,上了大学,都会变得,一定留起了长发,穿的衣服也好看多了……马上,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
苏中辉淡淡的吁了口气,想要平缓一下已经极快的心跳,两年来的日日夜夜,不都是在期盼这一天么?如今,这梦,终于切近了,怎么能够不激动,但是,那心脏极快的跳动中,分明还隐藏着深深的恐惧,一个苏中辉虽然知道却一直不敢面对的东西。
“在想什么?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地方。”正在这时,陈婕的声音打断了苏中辉的思绪。
苏中辉愣了一下,扭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哦,我的一个朋友在这里,就在川科大。”
陈婕看着苏中辉的眼睛,似乎从里面知道了什么,有些黯然的笑笑说:“是一个女孩子吧,刚来球队的时候,无意中好像听武政说过,你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在成都,她的男朋友篮球打的很好。”
“呵。”苏中辉不自然的笑笑,点了点头,眼神又不自然的瞟向了窗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再去看陈婕一眼。
“你打篮球,是因为她么?我还以为,她有了男朋友,你就不再想着她了。”陈婕有些低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苏中辉把头靠在座背上,眼睛看着前面,想了想说:“也许,是吧。”
陈婕也把头扭正了过去,痴痴的说:“那个女孩子叫小桐么?那天在电话厅,你就是给她打电话吧。”
“你怎么知道?”苏中辉听到小桐这两个字,转头看着陈婕奇怪的问,就看见陈婕脸上一片凄苦之色,似乎强忍着淡淡的说:“你在火车上睡着的时候,嘴里一直念着这个名字。”
苏中辉懵了一下,这样的语气,如此熟悉,一种仿佛深入骨髓的柔情刹那间直透心房,脑海中赵茹的影子竟然慢慢清晰起来,伫立在自己和小桐之间,自己对小桐的期待盼望愈强烈,那影子却也愈加的清晰,而高高随立在小桐身侧的陈婕,不经然间,也浮现出了熟悉的脸庞…
忍不住直直注视着神色黯然绝望的陈婕,苏中辉心里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醒来以后她会那个样子,而也是在此时,才确切的知道,这个女孩子竟然是如此的喜欢着自己,自卑怯懦的心,在那一霎那间,好似被什么东西撬了开,一缕缕的光芒如同液体一般流了进去,所有的地方都趟着温暖。
但是,这个样子只维持了一会儿,那被撬开的缺口就被什么遮了住,脑中小桐的背影逐渐的切近,终于转过头来,那带着娇羞的微笑,让周围的一切都暗淡下来,赵茹也是如同陈婕刚刚的表情,如同火车上醒来的时候陈婕看自己的眼神,如同刚刚陈婕的语气说着小桐这两个字,和陈婕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车到了川科大的接待处,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工作人员给大家安排了住的地方,比赛将在明天上午十点举行。崔教练吩咐大家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跑,又说了一些明天集合的时间等等,大家就各自按着门号回了房间。
苏中辉把东西收拾妥当,哪里还能再待的下去,向甘孝义要了手机,和武政说了一声就跑下了楼。
站到路边的一颗树下,苏中辉双手颤抖的拨通了小桐的电话,嘟了几声后,有一个女孩子接了电话,却不是小桐。
“喂?”
“请问张若桐在不在啊?”
“哦,她不在。”
苏中辉顿时觉得一阵失望,真的很想给小桐一个惊喜的,看来,只有等到晚上了,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那边的女孩子又说话了。
“你要是想找她就打她手机吧。”
“她有手机?”苏中辉奇怪的问。
“是啊,她男朋友上个月刚送给她的,你记一下13######”
“好,谢谢。”
苏中辉按了手机,刚刚那声谢谢也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来,隐隐的觉得心痛,靠在树干上待了好一会儿,才又拨通了小桐的手机。
“张若桐,是我。”苏中辉写信或者在QQ上的时候,一般都叫小桐的,但和小桐真切的说话,却不敢这么亲近。
“阿辉,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小桐奇怪的问。
“我给你们寝室打电话了。呵,我现在在成都呢,就在你们学校。”苏中辉尽量让自己开心的说。
“真的?你在哪里啊?”那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苏中辉听到小桐那开心的声音,心里一荡,刚刚的不快立时云消雾散,笑了一下说:“我在你们学校的接待宾馆呢。”
小桐哦了一声说:“我还在外面,今天礼拜没有课呢,你到校门口等等我好么?”
苏中辉“嗯”了一声,说:“好,我在那里等你,再见。”
那边也说了声再见,就挂了电话,苏中辉听着那急促的嘟嘟的声音响了好几遍,才缓缓的按了停止键,左右看了看,正好一个扫地的清洁工在打扫卫生,就走了过去打听一下到校门口怎么走。
那清洁工一口四川口音,搞了半天,苏中辉总算是弄明白了方向,说了声谢谢就朝着那清洁工指的方向跑去。
渐渐到了人多处,苏中辉发觉不少人象看疯子一样看着自己,心里突的意识到是自己跑的太快,哪里有人这样在校园里跑的啊,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苏中辉尴尬的停了下来,脸上故作镇定,迈步向前走去,可是脑中想着小桐,心中那股奔腾不已的热流怎么能按捺的住,急切之下,两步并作一步走,步伐自然很别扭,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豁出去的苏中辉只好无奈的安慰自己:“算了,丢人就丢人吧,省得明天出场没人认识我。”
这样走了一阵子,终于校门就在眼前了,苏中辉不由的停了下来,远远眺去,没有看到小桐的身影,暗暗的松了口气,但转而愈发的紧张起来,一步一步,那短短的五六十米距离,苏中辉却足用了几分钟的时间。
苏中辉站在校门口,眼睛不住的搜寻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胸脯嗵嗵的响,仿佛心脏要跳出来一样,一次次的期待,失望,庆幸…不知道为什么,在急切的想要见到小桐的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害怕这次相见,心里一点都不塌实。
等了快半个小时,苏中辉的心还是没有一点的轻松,远远走过来模糊的女孩子身影,都会让他心陡的一跳,就在苏中辉觉得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时候,终于,小桐出现了。
成都的天气是多变的,午时还很好的日头,如今早已被乌青的云彩遮了住,一阵阵轻风骤起,几粒砂土背进了苏中辉的眼里。使劲的揉揉眼睛,一阵酸痛的刺激下,几颗泪珠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刚刚由于杂质进入眼里的不适也瞬间好了许多。而就在这一片的朦胧中,那琉璃模糊的世界清晰过来之后,那个让苏中辉爱到心碎的女孩子,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小桐穿着一件粉白色的吊肩线衣,蓝色的至膝短裤,披肩的长发飘逸的散在身后,一对灵气的眸子也深深的看着苏中辉,那呆呆盯着自己傻傻的样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还有那脸上的几道泪痕,竟然让自己于过去沉寂许久的感情逐渐有了些松动,双眼不由渐渐的迷离起来,似乎怀念,似乎伤感,似乎温馨,又似乎怅然……
“流泪了么?两年多过去了,你还是会流泪么?要是那个时候你再勇敢一点,可能,就不会是这样了吧,你可知道,两年来,我也是经常想起你的,虽然那种想,并不再掺杂着爱情,可对于一个女孩子,第一个喜欢的人,哪里能轻易的忘记。你给我写的信,一直说你很后悔,可是,有些时候,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有一段时间,我是那样的恨你,高三的那一年,我比你更加的难受,我一次次的暗示,你知道对于一个女孩子这需要多少勇气么,而你却一次次的闪躲,一次次的伤我的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作,心里到底怎么想,为什么那么懦弱,我只知道,我已经承受不了你所谓的爱了,我得家庭不好,为了我的父母,我必须要好好的努力,原本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去奋斗,一起去上一个好的大学,可是,因为你的缘故,我的成绩不断的下降,你根本不会明白五一回家,爸爸妈妈听到我成绩后那种眼神,我一直都记得,你叫我怎么能不恨你,不怪你。大学后你给我写了几封信,我感动过,也为你能考上大学高兴着,可是,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原谅你,再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只希望你能够努力,我们都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只能通过努力去改善着生活。”
小桐这样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苏中辉还是那样呆呆的看着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就轻轻笑了一声,说:“你还是老样子呢。”
苏中辉乍然看着眼前的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刚刚还激动不已的心情,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眼中脑中便只有那一张脸庞,比从前更漂亮了,也成熟了许多,看着自己的眼睛也是那样的有神,心中本该有的许多委屈,却未曾像一直担心的那样一发而不可收拾,只觉的有些东西涌上鼻头,眼角湿润一片,再也不知道是因为沙土刺激的缘故,还是如过去所想,见到小桐时不自然流出的泪水。
听到小桐说话,苏中辉也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却变了好多,更漂亮了,穿的衣服也很漂亮。”
“是么?你以前从来没说过这些呢。”小桐又轻笑了声,头稍稍低了一下,没有人看到她神色刹那间的变化。
苏中辉一愣,不好意思的说:“从前有点害羞拉,现在,跟着我们寝室那些人脸皮也变得厚了好多。”
小桐仔细的端详了苏中辉一下,突然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个细细的链子,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还骗我,原来你脖子上是什么都不带的。”
苏中辉摸了摸胸脯,把那根链子揪了出来连忙解释说:“不是啦,是一个老伯送的。”
小桐看到那项链上挂着的奇怪东西,自然不像是一个女孩子送给心上人的东西,也就不说这些,看了看门口不时经过的人,然后转头对苏中辉说:“我们找地方说话吧,前面有一个咖啡厅,我们到那里吧。”
苏中辉嗯了一声,就跟着小桐往前走了去,身侧不时传来淡淡的幽香,让苏中辉一阵阵的心醉,但却猛地发现,这股香味,和从前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咖啡厅不大,但环境很优雅,由于主要的顾客是年轻学生,所以青春气息很浓,所放的音乐也是一些时下流行的歌曲,动感欢快的《我不是黄蓉》响彻在咖啡小屋里,让苏中辉和小桐的心情都为之一畅。
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小桐很熟悉的像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然后有转过头问苏中辉要点什么。
苏中辉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喝不惯这东西,就给我拿杯果汁吧。”
小桐和那个服务员说了一声,点了点头转了过来,对苏中辉说:“这里环境很好,咖啡也很便宜,有时候我和杨飏来这里坐坐,我晚上经常熬一会儿写东西,慢慢也就习惯喝咖啡了,自己冲的还是不如这里的好喝。”
听到杨飏两个字,苏中辉的脸色自然免不了有些不自然,从见面后,内心底处最怕的,就是有人提起这个名字,而现在,终于还是被提了起来。
“杨飏,就是你男朋友吧,他…”
小桐看了看苏中辉,眼神一低,笑了一下说:“他们今天下午有训练的,过一会儿就结束了,对了,没想到你们学校真的打到三省选拔赛了,听说还赢了湖南大学。”
“哦,大家都很努力。”苏中辉被小桐转移了话题,不谈杨飏的事情,心里也是一松,但突然之间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就听到小桐说:
“我也没想到你真的能来这里呢,刚刚接到电话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你是来给你们球队加油的吧,不过,我是球队的经理,比赛的时候可不能帮你哦。”
苏中辉听到小桐略带玩笑的话语,虽然知道没有其他的意思,但心里还是不好受:“在她心里,自己怎么能和那个叫杨飏的相比,我只是一个笨的连篮球都不会拍的人罢了。”如此想着,也不再想说什么,轻轻的应了一声。却听到小桐语气略带好奇和佩服的问:“听说你们学校的球队里有一个外号叫仙道的人呢,和湖南大学的比赛里带伤连扣了七八个篮,你和他认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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