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她越来越近,停在她面前,彼此近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他幽邃的眼一瞬不瞬地看她,她紧张得几乎忘了怎样心跳、呼吸。她在他的瞳孔里清晰看到自己的慌乱,他想做什么?!
他慢慢闭上眼,贴上她的脸颊。
她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匕首,如果他再有什么动作,她会毫不犹豫刺入他的心脏,她不想受他威胁,受他的干扰!
“我从来没有这样吻过你,虽然我好想,好想……”
“我想吻你,就算你有多抗拒,也不要拒绝这……最后的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她紧握匕首,而他浑然未觉。
他的唇覆上她唇的那刻,她心脏一窒。下意识的反应想把刀插入他身体,但是……
他柔软温暖的嘴唇让她有种……心神欲醉的……幸福,竟然是幸福!眼泪莫名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唇上,融进缠绵的吻。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她爱上他了!
她爱他,背叛了仇恨,背叛了自己,她竟是——爱他!
她握着匕首的手瘫软下来,再没有一丝力气,但蓦然间,一股炽热的力量包住她的手,她还未及反应之下,这股炽热以更坚定的力量将匕首插了进去,插进他的身体,深深的,甚至没了把手。
她惊骇的发现,那是他的手!
他苍白的脸、苍白的嘴唇和流在她肌肤上烫热的血。他微动嘴唇,泛着笑意,隐没在苍白里。
“封印……解除了。”
他慢慢倒下去。
“不!”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不!”云离惊叫挣扎着醒过来。又是一场梦。她还在大口大口的呼吸,仍感觉到自己微颤的双手和紧张的情绪。
那女人是谁?那男人是谁?
为什么,她总会梦到这样奇怪悲伤的片断。
她甩了甩头,擦擦自己额角的冷汗,撇开那个令她厌恶的梦。
梦境里的女人一袭火红的长袍,那是比血还要鲜艳的颜色,亮得灿目,那么有气势的女人!云离感到自己心底的嫉妒。
她看了看周围简陋肮脏的环境,从破烂石壁中吹进的冷风。
月光淡淡的射进来,使她看清了自己身上褴褛的黑衣,那仿佛提醒着她的身份!
她是一个奴隶,精灵族里最低等最没有地位的奴隶。
很久以前,精灵族曾分为白精灵和黑精灵两个族群,但后因黑精灵与魔族的勾结,在圣战之后,魔族覆灭,所有的黑精灵都被贬为精灵族的奴隶,受白精灵的支配。
精灵种族制度非常之严格,凡是白精灵与黑精灵有染,连白精灵都要受到最可怕的惩罚,被放逐到有去无回的魔法森林。
而云离,正好是一对触犯禁律的白精灵与黑精灵的女儿。
所以,自她出生之日起,就沦为奴隶的命运。
她痛恨自己的出生!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要做低人一等的奴隶,受人欺压支配,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她痛恨极了!
自她懂事那日起,她就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她要摆脱奴隶的身份,她要自由,她要尊严,她也要尝尝被人服侍的滋味!
所以,每当她梦见那个红衣女人的时候,她就更嫉妒,更痛恨她,这个女人出现在她的梦境,仿佛就在提醒自己她的不堪。
她每次都很想看清女人的脸,可惜她看不清女人的脸,也看不清男人的脸。
只笼在一层浓浓的悲哀之中,她仿佛可以感到梦里男人的绝望。
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
她唾弃起自己来,她连自己都顾不了了,还去体谅一个虚幻男人的心情,她真是太闲了!
云离已经睡不着,每次想到摆脱奴隶身份的时候,她都会有激烈的情绪。
该怎么做,她才能摆脱这个受欺压的身份呢?
她只想到了一个地方,魔法森林。
魔法森林,传说中那里面有着无尽的魔力和能量,三界的交会处,无人治理,混乱险恶的一个地方。
那些流放着神族的罪人,黑精灵,和圣战残存下来被锁在魔法森林的魔族中人。
那是有去无回的森林,里面有着深不可测的魔法和机关。想去魔法森林寻求至高法术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回来的。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魔法森林便成了三界里最可怕的禁地!
云离每次想到魔法森林都会有一股莫名的振奋与战栗。她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进到那里,获得至高无上的法力,那么她就不用再受人支配,她就可以不做奴隶,甚至可以成为女王!
在这个精灵的国度,魔法就是一切。拥有了至高无上的魔法,她就可以高人一等,受人膜拜。
就像那些魔法师一样。每个精灵都要研习魔法,而魔法师就是教授精灵魔法的老师。
在整个精灵族,也只有十位魔法师,魔法师之中法术最高强者,即拥有神圣魔法师的称号,其余九位皆受他的支配,一起承担起守护精灵一族的重任。
所以,魔法师在精灵族的地位仅此于女王。
而按照精灵族的惯例,通常女王都会与法力最高的神圣魔法师联姻,而使精灵族的力量更加强大。
她再无睡意,干脆走出屋子。外面漆黑的一片,微风的吹过,她闻到自己身上汗水与污垢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云离皱眉,身为奴隶,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计,苦过累过以后,她很少有力气去清洁身体,也少有这样的机会,低等的奴隶是不被允许在有白精灵的地方沐浴的。
她恨,恨每一个不平等的待遇,总有一天,她要加倍的讨回来。
淡淡的月光照着云离,她穿越层层的夜雾,来到那条湖边。
这条湖叫做泠溪,是山上的泉水汇聚而成。湖水清澈如蓝,潺潺水流间还能闻到隐隐的香气。她很早以前就想在这条湖里沐浴一回。云离十分喜欢湖水散发的幽香。
但是,这湖隶属魔法师的管辖范围,别说奴隶,就是普通的精灵都没有资格在这里沐浴。
云离四下张望,黑漆漆的一片,在这夜澜人静的时候,谁也不会知道一个奴隶竟有这样的胆量跑到这里来沐浴。
不管了,今天她一定要试试这幽幽湖水的味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洗澡,脏兮兮的感觉包裹全身,她要好好在这里痛快的洗一场。
褪去身上那又脏又臭的破布,她慢慢走进湖里。
夜风吹拂带来湖水淡淡的香味,她只觉全身都浸润在这幽淡的湖水里,滋润舒适的感觉包围全身。
那么好的水,用来沐浴真是太好了!云离暗骂霸道的魔法师,好东西不与众人分享。
暗自有点得意起来,想那魔法师来沐浴,也不会想到有个大胆的奴隶在这湖水里浸洗过,哈哈,去他的魔法师!
她想到得意处,去拍打水流,任水花飞溅,好是畅快,她咯咯地笑起来,在湖水里打着圈圈,幽长的发丝飞扬。
然后,她蓦然怔住。
因为,清澈如镜的水面之上忽然漂浮起一截银蓝色,云离被那奇异的光华吸引住了,不肯别眼,想更看清楚那抹如大海般蔚然的蓝与神圣的银色所组成的光芒。
她惊愕的发现,那是一个人的头发。
在整个精灵族,拥有如此美丽发色的只有一个,精灵族的神圣魔法师,苍昀。
往日里,苍昀就如神话般传颂在各精灵的嘴里,云离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能真正见到这位魔法师。
见到?下意识的她心底掠过惊恐。要见到他也不是这样的场景啊,现在,她居然私闯禁地,还撞上他,难逃一死吗?
银蓝色的光华隐去,一张清俊的脸容浮现在她面前。
她睁大眼睛,发觉他居然在与她面对面的距离。
他有一双深漆的眼眸,如此刻天际的星辰般璀璨,但又神圣,神圣的让人在他面前不能有一丝的亵渎,一丝的妄念。
她本来在想要如何逃脱的,但是看到这双眼睛,她居然瑟缩了。并且想到自己此刻与他沐浴在同一片水中,一种难堪的自卑从她心底无法抑制的油然而生。
鼻间嗅到的香味也变成了自惭形秽。
“你是谁?”他清雅的声音飘在她耳边,如天籁般的回响,会迷醉人的神智。
云离站在水里的双脚如生根般,在他面前僵硬如石。奇怪啊,他明明没用魔法,她为什么不能动了?
她无言地看他,此时此刻,即使立时毙命在他掌下,她也无法怨言。只怪她运道实在太差。
她不说话,只有那双倔强的棕色眼眸在月光下发着奕奕光芒。
“回过身去。”他淡雅匀和的嗓音又飘到她耳里。
云离不会随便听人的话,但莫名的,在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前,她发现自己已经乖乖的转身。
耳边传来轻轻的湖水声响。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直到那个幽淡的声音再度飘来,她才慢慢的张开眼睛。
他已经站在岸上,白衣如素,宽大的衣袍在风中飘扬,若隐若现称着他修长绝美的身姿,月光柔洒在他身后,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踏月而来,银蓝的发丝穿梭在风间,神圣的光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夜色中。
云离努力与他对视,“你现在可以杀我了!”她口气不善的说。
她想起她的一个朋友,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在不小心的情况下,掉进白精灵沐浴的水里,就被那白精灵以极度厌恶的表情杀了。
事后那白精灵还在向他的同伴抱怨,他怎么那么倒楣,而丝毫没有为一条生命感到惋惜。那可怜的小奴隶,就那么死了。
她骄傲的仰起头,等待苍昀动手。就算要死,让她死在这个神圣魔法师的手里,倒也不算太糟。
果然,她感到自己的身体缓缓的离开水面,那是他的魔法,她知道。
她静止不动,因为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去抵抗他。他要杀她,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在她闭眼静待了片刻之后,她发觉自己依旧呼吸顺畅,然后她睁眼,看到他站在她的面前,静静看她。
深邃的眼神里有她无法描述的东西,心忽地一下撕裂的痛感,快的在她还来不及感觉的时候已经消失,她只是莫名的被震了一下。
“为什么不杀我?”她还在疑惑,蓦地像是想起什么,伸手去护自己的身体,才发现原本那件褴褛的衣衫已经穿在她身上。
“你走吧,”他淡然地说着这三个字,脸上表情淡漠的就像不屑杀她一般。
云离心上愤怒,再看一眼他那淡漠的脸孔。她要永远记住,这个提醒她自己卑微的表情!
狠狠的,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要他无法用这样的表情瞧她,要他臣服在她脚下!
她如烈风般的旋身而走,身后一直在静静凝视她的那双眼里,忽然流露出一丝沉静的伤感。
云离一路奔跑回来,像是后面有什么追着她似的。实际上,她非常清楚,苍昀绝不会追她
这个认知让她有点难言的失落,她笑话自己这种奇怪的情绪。望一望天,快早晨了,新一天的忙碌又要开始。
最近她的主人要他们开采一个森林。为什么整天要在那一片茂密的森里挖,奴隶们无从知晓。云离却绝不是安分的奴隶,她曾经偷偷听过主人的谈话,那个白精灵并不精明,居然给奴隶偷听去了话,还未察觉。云离暗笑他的愚昧。
她听到的是有关这个森林和魔法石的事情。那只愚昧的白精灵不知从何探听来这个森林里藏着一块七色的魔法石,得到的人可以提升法力。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升高自己的法力,以此想晋级魔法师的行列。所以,他大肆的叫着奴隶挖掘这块森林。
云离想着这块魔法石,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得到。她现在急需的就是法术,让她脱离奴隶获得重生的法术。
她暗下决心,如果真的有这块魔法石,她一定要得到它!
依旧如往常一般的灰头土脸进森林挖掘。
和她同为奴隶的小笙在她身边轻轻问她,“喂,昨夜你去哪里了?今天早上没见你啊!”
云离心里冷笑,白痴,她又不是第一次晚上出去,小笙居然到今天才察觉,真是白痴!她还要和这群人混在一起多久?
“你做梦吧,我一直睡在自己屋里,只不过早上起来了早些罢了!”她口气轻松的说。
“哦,这样啊,”小笙丝毫没有怀疑,挨近云离身边,“喂,”她轻轻喊她。
云离知道她这个样子就是有什么她自以为秘密的新鲜事要告诉她了。
小笙挨近云离的时候,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
“什么味道,那么好闻?”她有些奇怪地看云离。
云离略略皱眉,“你要和我说什么?”
“哦,对哦,我有事要告诉你呢!你知道吗,今天主人要招待大人物唉!”小笙一脸艳羡的神情,“尼玛她们都被派去庭院服侍了,我们却要在这里挖泥,运气好差哦!”
“大人物?谁?”云离心里冷笑,不以为然,管他是谁,任何的东西都没魔法石重要,她比那个愚笨的主人更想得到魔法石!
“你绝对猜不到!神圣魔法师耶!是神圣魔法师苍昀哦!”小笙在她耳边兴奋地叫着。
云离心里反感的厉害,“魔法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一样奴役我们的蠢人,你高兴个什么劲!”
小笙不以为意,知道云离一向对任何的贵族都有偏见。
“苍昀不一样耶!听说他对奴隶都很好,从没有杀死过任何一个奴隶哦!”
在精灵国里,被任意杀死的奴隶不计其数。不杀奴隶的主人,这倒让云离有点奇怪起来。
“不相信,哪有这样的,我绝不相信他从没杀过一个奴隶!”她不依的置疑。
“哎,不和你争了,我都争不过你的!反正我好羡慕尼玛她们,可以看到苍昀大人的模样。都说他长得好美啊!”小笙在那边花痴的说着。
云离冷眼旁观,美?哼!一个大男人长那么美干吗?!她想到昨夜见到苍昀的样子,那夜色里银蓝色的柔发,记忆中似乎尤为惑人。
她甩了甩头,抛开自己心里对那发丝的奇异感觉,那是种想要触摸的柔软心情。她怎么会对一个男人有那样奇怪的感觉呢?
要是让小笙知道她都见过苍昀,并且与他赤裸面对在水中,还不知道她会不会惊异的昏死过去呢?
云离不屑的想着。她真是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她要找到出路,摆脱这个鬼地方!
“云离,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我们都不一样呢?”小笙凑在她身边,手很要好的环住她,如同好姐妹一般。
其实她是有点崇拜云离的,云离说话做事都很有勇气,和他们这些小奴隶很不一样呢。
云离推开她,很奇怪的,从小到大,她无法忍受别人的碰触。即使是熟悉的人,靠在她身旁太近或者对她有亲密的举止,她都会觉得难以忍受。她厌恶和一个人太亲近的感觉。
小笙有点失望的收回手,“云离,你很难接近呢!”
云离对她没什么不忍,不过这个人对自己毕竟没坏心,她也不讨厌她。
“干活吧。”她简单地说了句,埋首去挖土。
“哦,”小笙乖乖地应了声,说实话,她是有些怕云离的。
一直挖土到中午,汗水布满全身,云离嗅到自己身上的汗水味道,昨夜泠溪那种幽幽的香味已经在她身上闻不到了,她竟有些淡淡的惆怅。
小笙开心地跑到她身边,“云离,我去拿午饭哦!”
云离“嗯”了声。
传说中,精灵法术越高,便越不需要食物。那些魔法师都是不吃饭的,云离愤愤的想,不吃饭他们干什么?她对魔法的一切好奇极了,真想都见识一遍。
肚子觉得饿了,小笙这丫头跑去拿饭,怎么那么半天?
云离隐隐觉得不妥。今天分派食物的人是多雷,那个色老头,他瞧小笙的眼神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云离想着,就往派饭的地方去,她得去瞧瞧小笙。
派饭的地方出奇的安静,小笙的食盒被扔在地上,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云离咬唇,放声叫道:“小笙,小笙!”
草丛里似乎有悉嗦的声响,“救命!”
她听到小笙低微的呼救。
云离急忙跑过去,掀开覆盖的草丛,多雷正压在小笙身上。
“你干什么?”她喝道。
多雷昏花的老眼不悦地瞧住她,“干什么?你不是看见了!我看上这丫头了,怎么样?”
“她不愿意!”云离毫不畏惧,冷冷说。
“不愿意?”多雷冷笑,“一个小奴隶,有什么愿不愿意的,本大人看上她,还是她的福气,这里没你的事,还不快滚!”
说着,又往小笙身上压去,小笙白了脸,细小的力气拼命推拒她,求救地看向云离,泪水凝结在眼眶。
“畜牲!”云离发了火,一把推开多雷。
多雷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站立不稳,摔到一边。
待他爬起的时候已经满面怒容。
“死丫头!不要命了!”他脸色愠怒,狰狞的脸孔愈显丑陋。
“比我们高贵就能这样欺负人么?你不是畜牲是什么?!”云离冷笑,没有惧意。
“好,好,你这胆大妄为的小奴隶,本大人让你死都死得不痛快!”多雷说着,双手已握成球状,云离看到有隐隐的白光在他掌中乍现。
那是一种光能,用这种能量可以击杀敌人。
这老色鬼想杀了她。
云离脑海中快速的反应就是要在这老鬼袭击之前先击中他,否则死的人就会是她。
但是,要怎样击中他?她没有法术。
生死一线间,她快速的思索,蓦地,瞥见多雷身旁横躺的尖锐树枝。
她心里有了底,竟朝多雷微微一笑,那一笑带着几分风情,几分魅惑,脸上做求饶状,“多雷大人,云离知道怕了,怎么敢冒犯大人您呢,真是不知死活了。”她的声音也变得柔柔媚媚。她知道,多雷一向喜欢柔软娇弱的女子。
多雷被她忽然的转变分了心神,微微减缓了攻击的聚光,有些着迷的看着云离的脸。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竟是出奇的媚艳。
色心一起,精神愈加分散,“你知道怕了?”他冷然问,手中的力道却在渐渐减弱。
“是啊,我知道怕了,谁不怕死呢,”云离离他越来越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勾人。
多雷瞧着她,柔媚的身姿娉婷,鼻间似乎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顿时只觉口干舌燥,伸出手就想一把搂住她。
云离抓准时机,顺着他伸出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他到那尖锐的树枝。
“啊!”多雷的惨叫声里,他的身子被树枝戳穿。
在他断气的前一瞬,他的眼死死瞪住云离,仿佛要拖住她一起死。
云离跳着后退一步,冷然的笑着,神情里尽是不屑。
“云离,你……你杀人了!”小笙苍白着脸,拉住云离的手臂,颤抖的说,她吓得就快昏死过去。
“那又怎么样?”
“他……他是白精灵啊!”
“他?不过是一只最低等的白精灵,有谁看到我们杀了他!”
“可是……”小笙还是害怕。
“快点走,”云离拉着她要离开,只要没人看到她们杀人,便不会有事,谁也不会想到小小的奴隶有胆杀人,而且没有魔法的奴隶又怎能杀得了白精灵?
整个精灵国里,只有神圣魔法师具有测算过去发生事情的能力。所以只要没人看到,就不可能有人知道是她们杀了多雷。
“你们要到哪里去?”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云离都慌了一下。
回头,居然是和多雷一起派分食物的管事狄罗。
从他阴阴的笑容,云离知道,刚才的一切都被他看见了。
她太不小心了。
“你想怎么样?”她冷冷看着狄罗。
“你叫云离么?好胆量。”狄罗走到多雷身边,不屑的用脚踢了踢多雷的尸体。
“你全看到了,可以告发我。”
“告发?”狄罗笑起来,黑亮的眼很感兴趣地盯住云离,“我喜欢你这种有胆色的女人,”他忽然伸手抓住云离的下颌,“做我的女人,我就不告发你!”
云离心上一阵作呕,蓦地打掉他的手。
“你做梦!杀我或告发我,随你选!”
“大人,求您饶了我们吧,云离不愿意,您要我吧,只求您不要告发我们!”小笙忽然扑上去,拉住狄罗的衣袖。
狄罗一把甩开她,狠狠盯着云离,“好,你不愿意,我看你是怎么死的!”
“来人,把这两个人押到主人那里去。还有,把多雷大人的尸体也一起抬过去!”
云离根本没听狄罗在对那个所谓的主人说什么。从她一到花园,视线便落在苍昀身上再没移开。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看到苍昀。
不同于昨夜的梦幻幽离,晨日下的他,更多了几分清明与圣洁。
他优雅地坐在那里,一袭白衣素袍,却笼去了所有的光辉,满庭的色彩都在他面前失去了颜色。
云离竟有几分羡慕起他来,自己是一身的狼狈,而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干净那么高贵?
她要修炼到多深的境界,才可以像他一样,拥有满身的光辉?
她想着,不由地皱起眉。
“大胆的奴隶,居然杀死多雷?!”在那个无能主人拍板叫嚣要叫人去处置她的时候,
一旁的苍昀说话了。
“白大人,可否把这两个奴隶交给我?”略轻略低的磁性声音,如同夜晚一样的魅惑缥缈,不是让人听见,而是飘进人耳里的声音。
如音符般的飘入,听过就再难忘记。
云离没再听那个唯唯诺诺的主人说了什么,反正自从苍昀开口要她们的那刻,她已经觉得有幸。
她有个奇怪的感觉,就算死在苍昀手里也比在这里强。
况且她一点也不怕苍昀。
她看一眼身边的小笙,后者低垂着头,只是时不时偷望向苍昀,那种迷恋又敬畏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的心事。
云离咧嘴一笑,看来遇到苍昀,不怕死的人不仅是她,连懦弱的小笙好像也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了。
“云离,你说苍昀大人会拿我们怎么办啊?”回到流铭的时候,小笙这样问云离。
流铭是苍昀的住所,那其实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宫殿。
云离心里难掩一股子的兴奋,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就要发生变化。跟着苍昀,也许她梦寐以求的魔法世界很快就会到来。
“你放心,他不会杀我们的!”她十足的笃定。
事实上,如果苍昀要杀她们,就不可能从白领主手里把她们要过来。她猜想,他这么做也许反而是救她们。但是,他为何要救她?
她与他至多只有一面之缘,甚至于第一次见面就冒犯了他。
没理由。
云离心念转动间,摇了摇头,放弃他救她的假想。
他到底是何目的,任她心思百转,倒是猜不过来。
抬头望着前方轿中纱帘阻挡的身影,那一抹影影绰绰的素白,让人迷惑。
“云离,”她听到小笙的叫唤。
“什么?”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云离皱眉,最讨厌小笙这种自己揽罪负疚的烂好人心态,“少罗嗦!”她口气不善地回了句。
小笙却笑了笑,望向云离的眼里满是感激。
终于到达流铭。
云离和小笙被眼前的奇景给迷住了。
银白色的宫殿,笼罩在似烟非烟的山雾中,隐隐袅袅,绰约而奇幻的美。那是她们生平所未见的。
“那……那就是苍昀大人的宫殿吗?”小笙目瞪口呆,“看起来比女王的宫殿还精致啊!”
云离暗自咬牙,心里痛恨这些不花一丝心力便能住到如此繁华的人。
“神气什么,还不是压榨奴隶的心血!”云离唾骂,她是实话实说,这么美丽的宫殿,要花多少的心力才能建造出来,那一定是建造在别人的血汗上的。
“魔法师?还不是老妖精!都不知多少岁了!”她继续唾骂,苍昀的魔法境界在精灵族无人能及,并且他的岁数也是别人所不知。
虽然他的样子看上去二十如许,美丽的叫人无法直视,但是,要修练到如此境界的魔法师,历来都是年岁骇人的,还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美丽的魔法师。
“听说,苍昀大人是神族转世,生来就拥有奇异的能力。所以他虽然年轻,魔法修为已经超越了精灵国所有的魔法师,才被奉为神圣魔法师的。他的年纪和我们一样,并不老喔!”小笙在一旁小声地说着。她发觉云离对苍昀,似乎有很多不满。
“神族?省省吧!”云离冷笑,“一只精灵魔法再高,又怎么比得过神族的人!”
神族和魔族在精灵们的口中就像两个神话。一者代表光明,一者代表黑暗,但都拥有无穷的神力,不是精灵的魔法所能企及的。
只不过,千年前的圣战,魔族已经为神族所覆灭。连带归降魔族的黑精灵,也一并成为苦难的受害者。
变做了如今的奴隶。云离悲愤的想着,弱肉强食,在她看来,神族和白精灵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魔法上胜了,才如此欺压败者。
所以她不崇敬自己的女王,更不崇敬神族。相反她对着已经覆灭的魔族有着奇特的好感。
“你们两个,跟我来。”正当她们站在宫殿前发呆的时候,走过来一个白衣侍女,冰冷美艳的外表,透着严厉。
小笙轻轻推了推云离,躲在她身后。她一向胆小,害怕别人的厉声厉色。
“叫我们吗?”云离坦荡的问。
“对,就是你们两个。跟我来。”
“我们要去哪里?”
“苍昀大人收你们做这里的下人,我先带你们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白衣侍女冷冰冰的回答。
云离对这个“下人”觉得尤为刺耳。但也不好发作,怎么说,她们都是被苍昀从原本主人那里救出的性命。
于是,跟上了白衣侍女。
她们被带着走了整个宫殿,又累又乏,又被拖着去沐浴更衣,换上和宫殿里侍女一般的白色长袍,带到了苍昀面前。
大殿是用透明的水晶琉璃制成,明净圣洁而又带着淡淡的温暖,很符合苍昀的气息。
云离和小笙一路好奇的看进来,直到见到坐在那里的苍昀和他肩上的那只燕子!
那是一只羽毛全白的燕子,如雪如素的白,只有头上一点带着墨绿与樱红,美得不可方物,一双墨黑剔透的眼,充满了灵性。
这样的燕子也只有这样的主人才养得出来,云离冷笑,对这只美丽的燕子很没好感。
苍昀换了身装束,淡然的青,云离有些讶然,以为在他身上只能看到一种白色,没想到还会有别的颜色。他不是自命神圣的以白色示人么?
银蓝色的长发光滑的挽起,发间只束一只木质的簪子,云离忽然有点怀念起夜晚披散的那袭银蓝缎发了。
依旧干净的过分,神圣而不可亵渎的感觉。
云离咬牙,即便她现在换了白色的衣裳,干干净净的站在他面前。他还是让她有形秽的感觉。
要到哪一天,她可以散发着和他一般的气息,傲然的对视他,不再自惭形秽呢?
“在流铭,每个人都要修习魔法。”苍昀淡淡的开口。
这句话让云离心一跳,垂下的眼蓦地抬起看他。
“你愿意教我们魔法?”她忍不住脱口问。
“放肆!怎么可以称呼大人为你!”倏然间,旁边忽然一条鞭子卷来,云离被抽了一下,那人的动作快得她无法反应,只在被抽后,才发觉是刚才那带领她们的白衣侍女。
云离咬牙,抬头恨恨望向苍昀。
他静静坐在那里。
“大人息怒,云离和我只是有点好奇,大人愿意教我们魔法吗?虽然在精灵族没有明令规定奴隶不能习魔法,但一般的主人都不会教我们魔法。”一旁的小笙怕云离发作,急忙拉住她,接过话。
“修习一些防身的魔法,对你们有益无害。”苍昀左手轻抚过面前的水晶球,云离和小笙都顺着他的动作看向水晶球。
那球里忽然闪现小笙被多雷非礼的情景,小笙蓦地脸色发白,羞辱而难堪。
苍昀又抚过球体,那些镜头一闪而逝,不再出现。
“魔法能帮助你们在危机的时候摆脱困境。”他清雅的声音飘到两人耳里。
“学,我们当然要学!”云离一把拉住小笙,“我们已经被人欺负得够了,大人您——肯教我们魔法,真是对我们太好了!”她最后的口气有些咬牙切齿,那个您字念得铮铮响,充满了讽刺。
眼看那道鞭子又要袭到自己身上,云离已咬牙准备承受,忽然只觉身上如微风拂过,睁眼时奇异的看到那道鞭子已经垂落。
她讶异地望向苍昀,后者坐在那里,没什么动作。但她从执鞭侍女青白的脸色知道,一定是他,化解了刚才那一鞭。
“如此甚好。”他微微击掌,从帘幕后走出两位侍女,端着两个花盆走到云离和小笙面前。
“这两盆花,你们一人一盆,细心将它养活。谁先养活了花,我便开始教授她魔法。”
苍昀说完这句话,甩了甩衣袖,“荷露,带她们下去。”
“是,大人。”名叫荷露的执鞭侍女颔首领命,带着云离和小笙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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