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僖和朱僜,有如两尊木雕泥胎一样,双眼发直的站在朱棣的寝宫外面耸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相距不过三丈,可是谁都不看对方一眼。朱僖看着天上飘过的一丝云彩发呆,朱僜则是等着院子里几个候命的宫女发楞,两个人的眼神涣散,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吕老太监笑吟吟的站在寝宫的大门口,脑袋彷佛波浪鼓一样的,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好不得意。
偶尔,也就是极其少有的时候,朱僖会收回目光,和吕老太监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立刻把眼光又抛向天空的云彩,似乎那就是一具赤裸的美女胴体一样。而朱僜呢,则完全有如一根木桩子一样,呆呆的看着那几个宫女发楞。不过,他的耳朵却是不断的抖动着,左右微微的晃悠着,想要听清楚寝宫内的言语。奈何吕老太监的真气布满了整个院子,他哪里听得到什么声音?
有点愤恨的回头看了吕老太监一眼,吕老太监眯着眼睛,露出了一缕神秘的微笑,嘴里哼哼有声的,朝着朱僜绽放出了献花般灿烂的笑容。很显然朱僜被这个灿烂的笑弄得有点恶心,张了张嘴巴,又把脑袋扭了过去。于是朱僖立刻又转过了头,和吕老太监相视笑了笑。
寝宫内,朱棣看着一本正经的僧道衍,低沉的问到:“道衍,你看这次的事情,可能是怎么样的?”僧道衍叹息了一声,摇头到:“陛下。您是想要听真话呢,还是假话呢?”
朱棣沉默了一阵,点头说到:“假话如何?”
僧道衍立刻说到:“假话嘛,两位殿下有了点误会。他们手下人争风吃醋,为了青楼地姑娘互相生气罢了。陛下也就不用生气,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就了结了。家和万事兴嘛,何况是帝王之家呢?兄弟之间争斗,不用太认真了。”
朱棣扁扁嘴巴,一副想要狠揍僧道衍的模样,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问到:“那真话呢?”
僧道衍仰天看了看天花板上的雕金花纹。点点头到:“唔,真话么。这事情可就有点难办了。诶,靖难之役打完了,朝廷里面能杀的人也都杀光了,北伐地时候呢,二殿下又没有跟着出征,心里自然是寂寞难当了。偏偏陛下又让大殿下在应天府处理朝政,而大殿下却又还没有被立为太子。陛下以为,二殿下会怎么想?”
朱棣皱起了眉头,坐在靠椅上轻轻的抚摸着手边的一方紫金镇纸,一副沉思的模样。僧道衍瞥了他一眼,继续说到:“二殿下又和诸位大将交好,看得大殿下和朝中的大臣水乳交融,把那日常的政务处理得滴水不漏的,那二殿下想要下手的话,也就只有交结朝中武将了……陛下以为。雷镇远来应天,慕容天去成都,都是干吗呢?”
看到脸色渐渐有点阴郁的朱棣。僧道衍柔和的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像是看到了一个调皮小娃娃地老爷爷一样说到:“结交大臣,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日后陛下要是想在宫里享享清福了,叫二殿下领军出征么,二殿下和诸位大将,怎么也要处理好关系的。不过,二殿下实在是操之过急了一些,如今他可是落王地身份,结交朝廷大员,也不怕人家闲话!”
手中佛珠随意的往袖子里面一塞,僧道衍握起了拳头,轻轻的砸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叹息到:“就算朝廷中的官儿们明里不说什么,可是那大草原上还有元蒙的残党看着呢,谁知道他们留了多少奸细在中原哪?要是他们用这个事情做借口,故意挑起是非来,呵呵,岂是让朝政不稳么?”
“偏偏大殿下在军中除了吕风吕将军,又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势力是绝对比过二殿下地。这人手上要是没有了实力么,自然说话的声音都不响亮了。二殿下又是个火爆的脾气,犯了一点事情,可就要跳起来杀人的性子。这次的风波,估计着还是二殿下误会了一些事情,故意挑起来的是非吧?”僧道衍眯着眼睛,满脸和蔼的如许说到。
朱棣默默的点头,沉默了一阵后这才说到:“朕也觉得奇怪,要说老二他发了脾气,派人去干掉几个老大手下,朕倒是以为不奇怪的。可是这次居然能卷起这么大地风波,他们两个不肖子居然相互动用武力,直接威胁自己亲兄弟的性命了,这可就让朕真的有点伤心了。”朱棣低着头,摩擦着腰带上地那枚镂空的鲤鱼佩,神色有点黯然。
僧道衍连忙说到:“陛下却也不要伤心,这事情么,道衍倒是觉得,还可能有人在其中捣鬼呢。刚开始去刺杀二殿下属下大将的,肯定不是大殿下的人马,大殿下手下还找不到这样厉害的人物,除非是吕风吕大人或者厉虎厉大人他们两位亲了么手。嘿,吕大人的修为相比普通武人,却是精深太多了,打伤几个武将,那是绰绰有余的。可是日大人一直在应天府呢,哪里有时间去做这勾当?”
朱棣点头,听到了僧道衍的意见,他对吕风的一丝怀疑立刻烟消云散了。可不是么,吕风手下上哪里去找这么多高手啊?锦衣卫有些什么人物,他朱棣还不知道么?就周处、吕安、蔺轼这三个奴才,要说他们没时间跑出应天府,就算去了高阳王府,他们也不能在几千护卫的围攻下活着出来。
至于水元子么,朱棣更是根本没有想到他头上去。要是这个老疯子去高阳王府下手的,怕是人不会伤几个,可是高阳王府就得平了。
僧道衍看到朱棣脸上释然的模样,立刻阴笑到:“二殿下在落地内杀人太多了。尤其他大肆剿灭那些武林帮派地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很多武林高手,可是有点看下去的。中原武林之大。十几名先天级的高手还是找得出来的,或许还有更多地隐藏高手呢?呵呵,只要有这个两三人带头,仓促之下下手,怕是二殿下他王府的护卫,是抵挡不住的。”
顿了顿,僧道衍端起香茶喝了一口,发出了赞叹的‘啧’的一声,继续说到:“吃了这个亏,二殿下的脾气。陛下还不知道么?他肯定得找人出气呀!可是找谁呢?现成的人选不是放在那里的么?大殿下呀!……嘿,只要二殿下想要暗中下手的话。大殿下属下可没有什么高手,幽冥宫的那几位,他们属下一点精英可都被吕风吕大人给扒光了,如今都在宫里面伺候陛下您呢,哪里挡得住二殿下地报复?”
慢慢的放下茶杯,僧道衍脑海中转过了几个念头,继续说到:“可是呢。吕大人地脾气,陛下想必也是清楚的,什么东西能瞒过陛下的眼睛呢?吕大人怕是也会和二殿下甘休的,自然暗中使点手脚就免不了了……例如,给那些抢劫贡品的贼子行个方便,给他们打打马虎眼之类的,嘿嘿,道衍妄自猜测,吕大人说不定还从中抽了好处的!”僧道衍那是满脸地诡秘啊。
朱棣闻言。猛的点头,冷哼一声到:“朕就说,就在应天府的大门口呢。贡品车队居然被人劫走了,锦衣卫一点消息都没收到,感情是这样。吕风这小娃娃,还是欠缺了考量的,背后玩这种小花招,嘿!……嗯,毕竟还是年轻啊,怎么考虑事情就不精细一点?还得好好的训斥他一番才是,嗯……”朱棣似乎突然开悟了一般,有点气恼却又有点释然的叫嚷了起来。book.waptx.com
僧道衍淡笑,眯着眼睛说到:“剩下的事情可就好解释了,吕大人凭空里摆了二殿下这么一道,二殿下能不生气么?自然要派遣大批高手找吕大人的麻烦呢。可是应天府怎么说也是在吕大人的掌握下,锦衣卫、都督府、破阵营大军齐出,怕是二殿下吃了不少暗地里地亏啊!不过这么一来,事情自然是越闹越大了,朝臣们哪个不是精明透顶的人物,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朱棣气得连连拍大腿,眼角抽动的喝道:“一群混帐,这种事情,亏他们做得出来。”
僧道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和煦地笑容,淡然说到:“这事情么,陛下也不用闹大了,省得大殿下和二殿下心中的芥蒂更大,日后兄弟两不好相处。同时么,这也是为了大殿下的安全啊,二殿下属下有雄兵数万,又招揽了无数的江湖高手效力,要是他心一横,按照二殿下的脾气,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怕是他唯一不敢做的,就是冒犯陛下,可是杀吕风,刺长兄,这种事情,未必不敢的。”
朱棣阴狠的嘀咕到:“他敢?”
僧道衍阴笑:“为了皇位,什么事情敢啊?陛下,您可要小心了,这事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两边斗得正高兴呢,您要是不想个法子出来,怕是过个半年八月的,这朝廷里的大臣就得死一半!”僧道衍的脸色很从容,但是一对眼珠子,就好像贪食的灵猫一样,不眨眼的盯着朱棣直打量呢。
朱棣的脸色很难看,他沉默着,一直说话。僧道衍叹息了一声,淋义深长的说到:“陛下,虽然您龙体安康,又得了吕大人(着重读)献上的修道灵诀,这活个千儿八百的不是问题,直飞天界指日可待啊。不过,为了朝政的安稳,为了天下百姓的生计有个着落,您还得认真的想想,到底这四位殿下,您是最喜欢哪一位哪?就算话不说明了,可是您也得表示一下啊。”
僧道衍轻轻松松的加上了最后一个砝码:“三殿下收服了苍风堡,可是自建了天武殿。这天武殿的高手么,近来可是在京城里出没得很是勤快啊,臣在望星楼观察天象的时候,可就看着锦衣卫地密探们追着他们满应天府的厚檐上乱跑呢 可是热闹得紧啊……何况……”僧道衍故意得顿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眼睛。
朱棣沉喝道:“何况什么?莫非老三他还敢派人去老大和老二那边挑起事情来不成?他有这么大的胆子?就算他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噫……这老三,朕还真地一直没有注意他啊。按照他的脾气。天下稍微出点事情,他早就跳出来捞好处了,怎么这次两个兄长暗地里打得这么高兴,死伤了上千人,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僧道衍近乎幸灾乐祸的笑着,他毫不掩饰自己这幸灾乐祸的表情。“唉,陛下,您应该高兴啊,三殿下可是出息了。以前他带着武林高手,只会在大街上抢女人。如今可是会在暗地里抢别的东西了……嘿,这次大殿下和二殿下公开冲突。起因不就是二殿下属下的将领被袭击么?呵呵,苍风堡可是在江湖上有极大潜势力的。”
朱棣冷冷的看着僧道衍,一肚子火气的冷哼到:“道衍,你很开心么?”
僧道衍眯着眼睛笑,笑得很得意,他连连点头得说到:“臣不敢,不过。臣只是奇怪,陛下征服整个天下时的英明神武,却是去哪里了?莫非果然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么?可是陛下不是那些庸碌地小臣子啊,陛下可是大明朝的皇帝,功高盖世地皇帝啊!”
朱棣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顿时恢复了平和。他站起身,沉声问到:“道衍,这就是你的真话么?”
僧道衍点点头,淡然说到:“这就是臣的真话!二殿下自己持身不稳。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遇到事情却又迁怒他人,这才挑起了这次的纠纷。大殿下么。呵呵,大殿下既然能在陛下征战元蒙的时候把政务打理得条条理理地,自然也不是一个轻易受辱的角色。而三殿下么,呵呵,三殿下实在是有点高深莫测,臣就不知道其中的关节了。”
朱棣抬起头来,喃喃自语道:“慕容天,雷镇远,雷啸天……唔……”
僧道衍立刻接口到:“这些人,用来征战天下,乃是大将之才,可是用来治理天下么,乃是天下动乱之源啊。武将想要开疆扩土,这是雄心壮志,可是用在大明朝自己身上,可就是野心了……慕容天他们,乃是猛虎之才,用之不慎,可得小心他们乱咬一口啊。”
朱棣咬着牙齿问到:“那吕风、厉虎,他们却又是何等样人?”
僧道衍轻松无比的说到:“厉虎,莽牛一头,牵着他的缰绳走,他能干什么?吕风么,臣先告罪了。吕风,他乃是……”僧道衍小心的压低了声音,唯恐让门口的吕老太监听到了。“吕风吕大人,乃是一条猎犬,嘿,臣再告个罪,他乃是一条疯狗啊。只要给了他高官厚禄,他就敢满天下的乱咬人,从来不计较后果的。陛下以深恩纳之,他就翻不出陛下地手掌心呢。”
朱棣满意的笑起来,点头赞许到:“道衍果然有识人之才,猛虎要套上络头才行,猎犬么,却是可以放心的用他来看家护院。唔,朕明了了……赶明儿就叫老二领一军去北方,让他去居庸关守着罢,省得他和他属下地人又生是非。至于吕风,看样子还可以给他多一点权力。嘿,只要让他参议朝政,又怕他能做出什么来?”
僧道衍点头赞道:“陛下英明。”他很满意的笑起来,满脸都是欢欣。他求的不就是这个结果么?打击朱僜,推朱僖位呢。至于朱任么,僧道衍和朱棣可都没有放在心上,天武殿在江湖上有潜势力?那就拔除掉这潜势力,他们就翻不出波浪来了。最大的,还是平复朱僖和朱僜的争斗才是眼前的当务之急啊。
僧道衍心里暗自嘀咕着:“嘿,满朝文武都知道二殿下派了好几波刺客刺杀吕风,不过,陛下不会问的,二殿下也会傻乎乎的自己跑过来说自己就派了一波人过来罢?总之这罪名,已经是扣死在他头上了。呵呵呵,唉呀呀,我的吕风师弟啊,可能怪和尚我说你的坏话,陛下面前,我总不能老是说你的好处是不是?”
点点头,僧道衍补充到:“不过,陛下,臣以为,二殿下要好好的管教一番,这是不假。可是那吕风吕大人么,身为锦衣卫大统领,有些事情确实做得不怎么漂亮,还是得找人暗地里提醒他几句才好。年轻人,贪财好色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这次虽然也是二殿下先冒犯了大殿下,可是他居然有可能做出勾结劫贡品的贼子的事情,也是不应该的。”
朱棣默默点头,低沉的说到:“唔,朕会让吕总管提醒他几句的。这也是什么大毛病,老二属下也不过死了几百士兵,不算大事。恩,罚他一笔俸银,勒令他在三个月内追回贡品就是了……哪怕那些金银追回来,珍奇宝物却是能遗漏的。”盘算了半天,朱棣觉得吕风放过那些劫贡品的贼子是什么大事,这种勾结贼人去对付自己敌手的事情,他朱棣以前也没少作呢。
他低声说到:“道衍啊,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朕,也许真的没有注意到要平衡老大和老二之间的势力。唔,这样罢,北平改设都护府,领河北、东北关外各地的军务,由老大他一人领之,这样他麾下的军力就会增加一倍以上。他辖区内的大将,自然也归他统帅,加上老二被派去了居庸关,一应粮草都要从北平府调集,老二怕是也难得兴风作浪了罢?”
僧道衍刚要恭维朱棣几句,朱棣突然又有点犹豫起来:“可是,怕是老大他不会放过老二他罢?”
僧道衍立刻说到:“大殿下宅心仁厚,哪里会做出这种手足相残的事情呢?不过,陛下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可是陛下以为,只要严禁吕风吕大人和大殿下过多的联系,谁会出那种主意,让大殿下背后暗算二殿下呢?嘿,陛下只要牢牢的看住吕风,让大殿下属下这位最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和二殿下起冲突,这朝廷里面。起码就太平了一半了。”
朱棣笑着点头,终于心满意足地说到:“罢了,你这番真话,倒是说得朕明白了许多啊。诶。这几个不肖的逆子,他们也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不好好的梳理他们一番,还真以为朕就由得他们蒙蔽么?唔,朕也懒得出面去训斥人了,道衍,你就去拜访一下朝廷里的那些老臣子,让他们地脑袋都清醒一点,朕还没死呢,不要忙着去胡乱附和人!”
僧道衍站起来。躬身到:“臣尊?。”他抬起头的时候,佛珠又已经到了他的手中。满脸的雍容,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就要离开朱棣寝宫。
朱棣仰着头盘算了一阵,发现僧道衍所提的意见并没有什么纰漏,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外面吼了一声:“你们两个,给朕进来。”很快的。一脸老实本分的朱僖和一副桀骜不逊的朱僜,就快步的走了进来。看到两个儿子地这般模样,朱棣不由得暗自点头:“唔,道衍说得果然对,看老二他这模样,这事情也就是他挑起的。朕就说了,老大他哪里有这么大地火气主动招惹他呢?”
他盘算着:“不过,吕风还真是一个惹祸的主子,偏偏他能力又极强。哪天还真怕他把老二给一掌废了还没人知道是他下手的。就算朕把老二他扔去居庸关和元蒙残党对峙,这吕风保不准哪天想不通了还去主动撩拨他呢,哼。老二和吕风,就是一路的货色……唔,不如这样,这事情反正也要人去做的,就这样……”朱棣心里已经有了成算,由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和颜悦色的看着两个儿子,低声地叹息了起来:“唉,我们父子,也很久没有在一起聊天了罢?僖儿,你是老大,有时候还是要让着你二弟啊。僜儿呢,你天生勇武,却怎么能成天想着去对付你大哥呢?唉,父皇今日就好好的和你们说一说心里话,只要你们兄弟和睦了,我们这大明朝的江山,还不是稳得和铁桶一样的么?”
朱僖谦卑的低下头,认真的听着朱棣的教训,虽然他也就听了一半进去。可是朱僜呢,他火气还没消呢,听到朱棣满嘴的仁义道德,兄弟伦常之类的,不由得心里暗笑:“父皇,您和我说天理人伦,可不是笑话?您地皇位却又是如何得手的?”
朱棣清楚的看到了两个儿子不同地神情,原本还有点犹豫的心思立刻就彻底的偏向了朱僖那边。僧道衍方才的一番言语,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流淌过朱棣的心头,让他深以为然啊。他的脸色呆板的说着话,心里有点火气的寻思着:“果然老二还是虎狼之性,慕容天他们也没有几个好人,除了会打仗,一无是处……还是老大深得朕心,倒是个沉稳的人物,可惜老大就是太软弱了些,不过,幸好却是有吕风是他的人。”
当下,朱棣淡淡的说到:“唔,朕有点累了,你们就先去罢。僖儿,明日朕就下 ,若父皇出征讨伐乱党贼子,你就是监国。”说完,朱棣转身就走去寝宫的内间了,看都懒得多看朱僜一眼。
朱僖的脸色立刻变了,那是狂喜的模样,监国?监国的意思是什么?监国太子!可是朱僜的脸色立刻有如死灰一般,有点落魄的快步的冲出了朱棣的寝宫。虽然朱棣并没有任命朱僖为继位的太子,可是这监国的职位,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京城里上演这一幕好戏的时候,南方的军营内,更大的乱子发生了。
小猫在跦能的命仓下,带着一万破阵营骑兵前往阴霞关,这是大明朝的疆域内,和云南的元蒙残党控制的区域最近的关卡了。随着骑兵大队一起出发的,还有大量的辎重粮革,这是准备用来向南方发动进攻用的东西。按照朱棣的计划,除了一举歼灭南方最后残留的元蒙帝国势力外,最好还能打到百越去,把那百越之地全部变成大明朝的领土,所以这辎重物资那是极多的。
小猫身为统军大将,却也不敢怠慢,带着一批心腹的将领,押运这些物资南下。可是破阵营剩下地两万步兵。却是不能放手的,否则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他留下了常铁和赵老大领军,常铁管军事训练,因为他的严厉。因为他自身精通兵法战阵。而赵老大呢,他则是在破阵营中极有威望,既是破阵营最初的老人,又是一个极其讲兄弟义气地老兵痞,他负责协助常铁的工作。
看起来似乎是赵老大他们愿意离开富饶的成都府,跑去阴霞关那个鸟拉屎的地方喝风,所以才死缠着小猫把他们留在了成都府。可是呢,实际上这是小猫很仔细的考虑过后才做出的决定。赵老大可以震慑那些兵痞,让他们敢太胡作非为,常铁可以保证他们日常的训练。不让他们荒废了身手。有这两人在,破阵营应该可以保持稳定的。
可是。小猫却是近乎故意的忽略了一件事情,跦能和慕容天的见面,就这么地简单,没有产生任何的后果么?
长长地队伍远离了成都府,小猫回头看了一眼地青线处那高耸的城墙,低声的嘀咕了一句:“你们这群杂碎可不要让老子失望啊!怎么也要闹出我们破阵营的威风来。”他脸上那二十几根笔直的横向里生长的胡须,微微的抖动了几下。竟然发出了细微地‘嗡嗡’声,如钢丝一般。
旁边一个参将很小心的问了一句:“将军,您说什么呢?”
小猫嘎嘎大笑起来,满脸张狂的吼叫着:“说什么?能有什么好说的?兄弟们,加快点脚步走路,娘的,这南方的春天可是雨水多,趁着这两天没下雨,多赶路啊……到了阴霞关。老子带你们出门去揍那些狗娘养的元蒙鞑子,他们的婆娘要是你们有本事抢过来,可就不用花费银子了。”他的声音响彻了看个辎重队伍。顿时无数人发出了疯狂地叫好声。
一万破阵营的骑兵,加起来两万许的工兵和民役,三万人地队伍逶延的朝着南方继续开进。再前面一点,就是茫茫的群山了,离开了四川,就要进入到云贵高原那深邃的山岭之内。小猫低声的哼哼了一句:“老天爷保佑,我小猫可是好老虎一个啊,路上的妖魔鬼怪可要出来找我的麻烦……诶,我也是妖怪,大家都是一家人……路上的散仙、地仙、水仙、鬼仙的,你们老实的在家里待着罢!”
小猫离开了成都府的破阵营大营,破阵营内的味道可就变了。常铁组织的 常训练,渐渐的就有人不肯听话了。为什么?因为常铁是燕王府最精锐的铁骑军出身,自身又是前朝大将常遇春的旁系晚辈,治军严厉,乃是正统的将领。可是破阵营的这群人呢?他们的来历是什么?苦牢、囚营、街头的地痞流氓,总之就是一群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
小猫能制住这些兵痞,是因为小猫太厉害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和嚣张。任何一批新加入破阵营的士兵,他们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小猫拎着数万斤的巨石乱砸。的模样……数万斤啊,那是鬼怪一般的力量,谁敢违背他的意思?而且小猫讲义气,很多时候,就是他带着这些人半夜出门去偷鸡摸狗的,偷来的狗肉,他小猫也吃了最大份。
更加重要的就是,这些破阵营的士兵在外面和其他系统的士兵发生冲突的时候,小猫向来是不管自己有理无理,先把别人打趴下了再说。他已经变成了破阵营这个大明朝最大的军队黑帮的龙头大爷一般的人物了,常铁如何能和他比美呢?
小猫离开成都府的第三天,这些破阵营的士兵就开始溜号了。他们倒也不敢真的就和常铁对着干,但是开小差,训练的时候偷奸耍滑,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赵老大呢……嗯,赵老大带头溜号,你能怎么样?
常铁看着空荡荡没有人气的训练场,又看看坐在溪水边岩石上指着自己嘻嘻哈哈的几个红袍羽士,脸色气得发紫。他带着一百名亲兵,就冲向了成都府。两万大军啊,跑得干干净净的,没话说,当官的肯定带着亲兵在吃喝嫖赌,可是那些普通的士兵呢,铁定地跑去十里八乡的去做一些平日里没时间去做。不方便去做的事情了。
常铁急得是满脑袋的大汗,两万名经过了血腥地战斗洗礼的,知道礼仪廉耻是什么东西的士兵,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两万人。成都府城内才多少人?四周的乡镇加起来才多少青壮年男子?要是这些兵痞闹出了乱子,第一个要被砍头的就是他常铁啊。就算他们不闹出是非来,大军私自出营,这也是死罪一条了。两万大军啊,该在军营时不在军营内,已经可以算是逃兵了。
城内青莲雅筑,赵老大带着几个偏将、裨将等高级一点的将领,后面跟着二十几个亲兵,正在色眯眯的看着场子中跳舞的小姑娘。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参将酒气醺醺的大声地嚎叫着:“美娘儿,嘿嘿。来,脱件衣服。脱,脱,脱一件衣服,爷爷我赏你二两银子杂)……哈哈!”赵老大他们顿时鼓掌跺脚,尖声尖气的吹口哨,闹得好开心。
青莲雅筑内,除了这一群军爷。其他地客人都是小心谨慎的坐在位置上,看都不敢看赵老大他们一眼。他们在欣赏,静静的欣赏跳舞的小姑娘优美的舞姿,以及旁边那一队乐手仙音一般的音乐。其实在三天前,他们就不想来青莲雅筑了,可是他们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们一直想知道,如果这群兵爷想要对青莲雅筑做点什么地话,是否会有乐子好看呢?
楼梯被踏得‘噔噔’做响。常铁带着四名副将冲了上来。他怒声喝道:“赵将军,你在干什么?”
赵老大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痴呆的笑容。他抓着酒壶笑道:“常……常老兄,嘿嘿,你也来了啊?来,喝,喝酒……娘的,这跳舞的娘们真带劲,你看她那腰,嘿嘿,在床上扭起来肯定过瘾……娘,娘的,要是老子有个十万八万的银子,一定买了她,每天晚上操……操她一万遍。”
一群兵痞疯狂的大笑起来,淫亵的眼神不断地对着那跳舞的小姑娘扫来扫去的。那小丫头已经被吓得动作都失调了,只是勉强地还在坚持舞动着,她不敢不跳下去,谁知道要是她停止跳舞的话,这群当兵的会做出什么事情呢?成都府的居民都知道,一身黑衣黑甲的破阵营,可是和那白衣白甲的跦能所带领的卫军不同的,这些黑衣士兵,就是一群无赖。
常铁看着赵老大那扭曲的脸庞,气得脸色都发景了。他凑到了赵老大的耳朵边,低声的喝道:“赵将军,营里的兄弟们呢?两万人,都去哪里了?将军走的时候,怎么跟我们说的?”
赵老大嬉笑起来,他歪着脑袋盯着那跳舞的小姑娘大腿不放,嘀咕着说到:“诶,不见了就不见了,老子给他们放了十天的大假。诶,训练了一个冬天了,兄弟们怎么也要松松筋骨……诶,泻泻泻泻火气吧?啊?没事,没事,你放心,绝对没事……过了十天,那群杂种都会回去的,你放心,保证没事……嘿嘿,说不定他们还能带着几个拖油瓶的回来!”
一群兵痞又是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得猖狂无比,同时也笑得痴呆无比。那几个副将笑着笑着,口水都从嘴角流出来当,一个副将憋不住心头的火气,跳进了场子中就要去强抱那个跳舞的小丫头,小丫头吓得乱叫,飞快的跑进了屏风后面。那副将尖叫起来:“娘的,老子摸一把都成么?……操你娘的,没有老子给你们拼死拼活的,你们这些臭娘们儿还能跳舞?早就被鞑子抢过去干烂了。”
常铁的手紧紧的握住了自己佩剑的剑柄,他实在忍不住想要把这群垃圾一样的军人劈死。可是他不敢,这些将领,都是小猫最宠爱的人物,一个个都是在战场上拼死拼下来的。真要说起来,也许这些人的军功比他常铁立下的还要多,过是因为出身不够,所以军衔比他常铁低罢了。
赵老大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嚷起来,酒精已经让他的脑浆子发烫了,他疯狂的嚎叫着:“兄弟们,给老子搜,搜……诶。那个……搜……找出那娘们出来,老子要扒光了她的衣服,看看她……她地腰有没有力气。嘿嘿,老子玩完了。保证你们个个到嘴,一个都不会落空。”
他带来的那些将士嗷嗷的乱叫起来,抽出了兵器就往青莲雅筑的内厅冲。青莲雅筑地老板惨嚎起来:“老天爷阿,又来了……你又要抢走我的台柱子啊!”那些保镖哪里敢拦赵老大他们,全部抱头鼠窜开了。
常铁愤火的吼叫着,一拳把赵老大打了个翻滚,他咆哮着下令:“来人啊,下了赵将军他们的兵器,全部给我绑回去。亲兵队听令,满城大搜。凡是百户以上的将领,统统给我逮回去。我看他们的属下会不会乖乖的回营。”
赵老大的眼神很阴森,他似乎并没有什么酒意,他阴沉的说到:“老常,你他娘的敢打老子?”常铁带来地一百名亲兵,已经有三十几个人扑了上来,就要把赵老大他们绑起来,押送回大营。
常铁刚要回话。那边大街上已经有人大声的嚎叫起来:“兄弟们,快出来啊,他娘地中军大营里面的王八蛋欺负咱们兄弟呢。”
让常铁吃惊的事情发生了,赵老大带着几个将领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嗷嗷鬼叫着冲到了窗子面前,大声的喝令着:“他娘的,谁敢打我们的兄弟?弟兄们,给老子揍死他们……打死了人,老子来负责!”
‘哗啦啦’地一声。这条密布着酒楼、饭庄、茶铺的大街一时间沸腾了起来,大街左右两侧的门面里面,起码冲出了一千名破阵营的官兵。而且带头的,几乎都是百户以上的军官。他们嗷嗷怪叫着,满脸通红的喷吐着酒气,朝着一家青楼冲了过去。那边,大概五十名跦能中军大营的执法亲兵卫队,正面色惨白的看着突然出现地千多名士兵。
赵老大的半截身体都从窗子里面探了出去,他兴奋得满脸通红,每一根肌肉都发狂得扭曲着,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兄弟们,给老子打死他们,娘地,敢和我们兄弟们争风吃醋么?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敢和我们兄弟争女人……”
常铁大为呆滞的看着赵老大,你怎么知道是跦能营中的士兵和自己的属下争女人?你还没去现场呢,怎么知道的?
霭当当当当,的锣声响了起来,跦能派到成都市区监察军纪的亲兵队伍迅速的集中,在几员大将的率领下,将近两千人冲了过来。赵老大居高临下的看到了白盔白甲的士兵冲了过来,立刻嘟嘴吹了一声口哨,‘轰’的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又冲了数千黑盔黑甲的士兵出来,反而把那两千多跦能的亲兵围了起来。
常铁已经吓得瘫软了,军中私斗就已经是死罪了,何况是这么大规模的武斗?他那一本正经的,完全按照正统的行军打仗的大将模式培养出来的大脑,瞬间被冻结了,根本就想不出如何处置这样的事情。他眼前一片金星闪动,就看着赵老大兴奋的,彷佛猴子一样的上跳下窜的,带着数十名随行的将士冲下了楼去。
十几名头破血流的破阵营士兵被抬到了大街上,无数粗豪的嗓子嚎叫了起来:“不得了了啊,他娘的,这些王八蛋和我们兄弟们争夺女人,打破了我们兄弟的脑袋了啊!”
四周的居早就吓得躲进了家里,呆呆的从门缝、窗缝内看着无数的士兵塞满了外面的十几条大街小巷,一个个剑拔弩张的相互对峙。
整齐的步伐声响了起来,随着高昂的口令声,跦能属下的精锐士兵大队大队的开了过来,跦能面沉如水,手提点钢枪,骑着自己的战马,极快的到了现场。他运足了中气,大声的吼叫起来:“统统给老子放下兵器,你们想要干什么?造反么?老子就在这里,他娘的,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谁有本事就对着本将来上一刀!”
他火视了一眼黑盔黑甲的破阵营士兵,继续喝道:“破阵营的常将军、赵将军,你们在哪里?”
赵老大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钢刀,眼珠子翻腾了几下,立刻软软的倒了下去。他的鼾声如雷啊,似乎已经醉得人事清了。老实的常铁一步步的,慢吞吞的从青莲雅筑走了出来,沙哑的说到:“兄弟们,整队,回大营……刚才在场的兄弟们留下,和我去中军把事情解说清楚……你们想要干什么?想要和自己的手足兄弟窝里反么?”
赵老大带来的几个将领嘴里骂骂咧咧的开始下达命令了,在他们的口令声中,破阵营的大爷们迈开鸭步,拖泥带水的朝着城外大营行了过去。至于路上顺手牵祟的带走一些老百姓的吃食等物,这是免了的事情了,他们没有趁势放火打劫,已经算是本分了。当然了,醉倒的赵老大以及其他几个将领,是被他们极其小心的搭了回去的。
跦能看着常铁带着百多人留了下来,不由得咬咬牙,低沉得喝道:“常将军,你带人和本将去中军吧,这次的事情,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才行。”他看了看被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晕倒当场的五十几名巡查亲兵,心里由得恼怒了起来。可是再看看常铁那呆滞的表情,跦能莫名其妙的又欣喜了起来。
他的脑袋里面,开始转悠着十七斩五十四戒条的军律了……重点,自然是十七斩,看看哪一条可以用来砍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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