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忠良入狱

  又过了几天,前几天低价卖了西药给陈锋,还送了几匹马的陈万明,带着礼过来请陈锋,说是母亲做寿,想请国军的老总们过去热闹热闹,让陈锋务必赏光。

  陈锋看着礼单子,陈万明送过来一头猪,一百斤牛肉,几坛子好酒,说是犒劳国军的兄弟。就以为陈万明是个豪爽人,心里向着国军,于是满口答应要去捧场。陈锋心地善良,那知道这是个请君入瓮的毒计。

  当天下午,陈锋带着丁三,闻天海带着大毛,走之前把团里的事情交代了清楚,两个人骑着马带着勤务兵,跟着陈万明的马仔就去吃寿宴。

  其实,这个陈万明所谓的寿宴是假,连这个老太太也是从乡里雇的。其他的乡绅也都是不明就里,过来凑热闹。

  陈万明也是最近刚到镇子上开了间商栈,出手大方,既然来请,大家也都去捧场。

  一干人等坐下,两下里寒暄,酒就端上来了。陈锋本不爱喝酒,但强不过众人一起劝,就喝了几杯,喝到一半,觉得热,就把武装带摘了,交给丁三保管。

  这边丁三被几个人拉到别的桌子上喝起来,喝的兴起,板凳边上陈锋的武装带就被人偷偷摸走了。

  酒过三巡,陈锋觉得头晕脑涨,起身去茅房,边上有人站起来给他引路,陈万明连说请长官到厢房休息,就让人带着陈锋进了院落,走到一个房间,里面有床,陈锋也没多想,说了谢,喝了口茶,倒头就睡。

  这边有人通报好了,陈万明一使颜色,闻天海把自己的勤务兵大毛叫过来,耳语几句后,大毛就悄悄离了席。

  陈锋眯眯盹盹睡着,听见隔壁房间当当两声枪响,多年行伍出身,他对枪声非常敏感,一下就醒了,起身就到隔壁看。

  里面黑通通的,什么也看不到,陈锋就打算出去弄盏灯,刚出门就有人一脚踹过来,把陈锋踹在地上,这时有人围过来,灯火通明的拥到屋子里。

  只见着屋子里有张床,上面躺着个女人,裤子给剥了一半,浑身衣冠不整,胸前衣服被扯开,露出白花花的胸脯。身上两处枪伤,一处额头,一处前胸,汩汩在冒血,床上俨然扔着一把手枪,和一条武装带。陈锋一看,酒顿时就醒了,那支枪是他的。

  “日他娘的,绑了见官,这都什么国军,怨不得让个小日本打的屁滚尿流的。”

  “对,绑了见官,见着人家的姨太太就想上,真他妈的给国军丢脸。”

  这时一帮子人开始起哄,闻天海装模作样地劝着演着戏。一扭脸,一个黑杉汉子挤进屋,手上攥着把牛角尖刀,也不说话,走到陈锋面前就捅过来。

  丁三听见嚷嚷,就过来看,听着众人说陈锋奸杀了陈万明的姨太太,心里是一百个不相信,就奋力挤到里面。同时手上就撩开枪套子,拽出短枪,掰了机头,手指头虚虚一搭,随时做好开枪的准备。丁三眼看着那个黑杉汉子刀就扎过去了,手臂在身子后面,也来不及开枪,一挺身,那刀就扎在丁三胸膛上。

  那黑杉汉子也楞了神,扭脸想跑,被丁三枪一横,顶在他的后心上,立马僵在那儿不敢动弹。

  “妈勒比,谁动,谁动就打死谁。”丁三胸前一摊子血,但人纹丝不动,枪横着,一支山西造驳壳枪机头张着,门口围着的那帮人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刚才那黑杉汉子没得手,闻天海在暗自叫苦,因为这个是在他意料之外。但事已至此,这戏又不得不演下去。

  “大家都别乱,丁三,你把枪收了,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闻天海在门口扯了公鸡嗓子嚷嚷开了。

  丁三根本不尿这壶,枪还是举着,“陈团长,你跟着我后面,咱两回团里再说。”陈锋到这会,回过味了,这没准是个局,也没准是个误会,但眼下还是先把门口这帮人驱散了再说。陈锋从床上抄起自己的手枪,手一抬,当当两枪放出去,屋子里顿时没了声音。

  “身正不怕影子斜,今天的事,肯定能掰斥清楚,大家先别乱,咱们到厅堂再说。”

  陈锋、丁三两个人举着枪,和一帮人拥到了厅堂,闻天海在暗自的叫苦,要是让陈锋回到团部,再想要了他的性命,可就难了。就在这时,陈锋的话,让他喜出望外。

  “今天这个事,我敢说是有人想黑我,但跟大伙没法子解释,我就在这等着,谁去我们师里把执法队找来,等他们来了,我就放下枪。谁要是硬来,大家一个也别想活。”

  闻天海一边就出来打圆场。“大家别误会,今天的事情我看有蹊跷,大家要相信国军,相信党国。”然后打发大毛,赶紧把执法队叫来。

  人群中有人动了动,手一抬拽出把短枪,丁三看在眼里,驳壳枪一横,两声枪响,那人捏着手腕,胸前一摊子血倒在地上。

  “妈勒比的,谁再摸家伙,就是他这样。”丁三恶声说道,声音不大,但大伙听了都发怵。

  其实此时的丁三已经挺不住了,胸前的血慢慢地把棉袄给染红了,手上越来越没了力气,腿上开始发飘,眼皮子沉甸甸地睁不动,眼看着就要休克倒地,也不知道就这么挨了多久,从外面进来一群穿军装的。

  “怎么回事,陈团长,我们是师里执法队的,你放心,我们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丁三听到这,精神一放松,再也挺不住了,眼一黑,一头栽在地上。

  两天之后,丁三才醒过来,那一刀刺的很深,但居然没伤着要害,虽然失血很多,最后还是活过来了。团里的老兵过来看丁三,把事情的原委就跟他说。

  师里的执法队来了之后,把丁三送到了医院,把陈锋和其他一些人带到了师里。苦主陈万明推说事情不清楚,当时他在厅堂,听见嚷嚷就过去看,进去的时候丁三已经浑身是血举着枪,最后他才知道是陈锋想强奸自己的姨太太不成,开了枪。

  其他来吃饭的也都作证,听见了枪声就拥到后面看,见着陈锋在里面,床上一个女人,衣服被扯开了,床上还放了把枪。

  师里就问闻天海和大毛,两人说的和其他人说的都差不多,只是补了一条,床上的武装带和手枪确实是陈锋的,而且当时陈锋也确实衣冠不整。

  这下师里非常难办了,陈锋是师里不可多得的悍将,大伙也都清楚。上头对于最近国军接连败退非常震怒,据说老头子正打算杀鸡骇猴,这个节骨眼上陈锋出了事,谁也不敢站出来帮他说话。

  师里想着没法子,出了这挡子事,谁也捂不住,只好把陈锋先关起来。但团里不能没团长,闻天海上下的打点,终于当上了团长。

  闻天海顺利地整倒了陈锋,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当晚在县城里摆了席来庆贺。大家推杯换盅,闻天海酒桌上是春风得意。当团长是他的第一步,他的下一步就是调到师里,副师长或是师参谋长,但这需要一大笔钱。所以酒席散了,他就和陈万明到窑子里商量着下一步贩烟土的事情。

  两个人各自搂着个小妞进了房间,等玩的尽了兴,闻天海穿上衣服,把床上的女人打发走,让外面的大毛把陈万明叫了进来,两人开始商量贩烟土的事。

  大毛眼看着闻天海办的这些龌龊的事情,自己就在想,怎么就跟了这么个长官。

  第二天一早,原来的警卫连连长万耀被调到团部当参谋,明升暗降,把警卫连的兵权给卸了。闻天海自己的死党于辉当上了警卫连连长,警卫连里各个排的排长也都换上了闻天海的人。没过几天,警卫连里抽调了两个排,说是到后方接收物资,赶着大车跟着陈万明走了。

  团里被折腾的乌烟瘴气,一营的营长李雄明因为和闻天海不对付,被他唆使下面的人公开对抗,然后以打骂士兵为由关了禁闭。换上闻天海带来的人暂时代理。

  三营代理营长武鸣仍然变成了副营长,原师里的一个小参谋从天而降,成了三营的营长。

  一时间,团里上上下下的怨声就出来了。又过了几天,二营出现了逃亡事件,四个成都兵带着枪跑了。二营长唐路也受到牵连,被师里勒令停职反省。

  屋漏偏逢了梅雨天,日军抓紧时间重建了渡口,桥也在加紧地修。陈锋不在的那段时间,日军又组织了几次袭扰战,团里因为备战不利,有些伤亡。

  闻天海基本上不在团里露面,整天泡在师里和一帮子自己的党羽胡吃海喝,师参谋长潘云飞几次通过电台找他,都找不到人,师里也是没辙。

  师里因为陈锋的事情,又开了几次军事法庭,陈锋据理力争,师里爱惜陈锋人才,也就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这件事慢慢地也就给压了下来。

  过了阵子,丁三出院了,因为他是被迫开枪防卫,再加上被他打的那个人最后也没死,所以他又回到团里,还是去三营,当了个普通的兵。

  陈锋人缘好,关着禁闭也经常有人来看,送些酒菜和银圆给他,陪他说说话,让他宽心,没准过几天就风平浪静。

  出了禁闭室,一帮人就骂,打的什么鸟仗,连陈锋这样的人都给关了禁闭,真他娘的扯淡,照这样下去,猴年马月的才能打回去啊。

  这段时间,陈锋也是难得的消停,关押他的兄弟也都知道陈锋的名气,敬他是条汉子,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戎马多年,陈锋好象就是这关禁闭的日子,稍稍休息了一下,起居也规律,结果居然还长胖了很多。

  冬去春来,一转眼,草就绿了,陈锋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禁暗自的感慨。

  关着禁闭也没事,陈锋让团里的人把他的书给拿来好多。正好趁着空闲,看了很多翻译自日本、德国军事理论方面的书,觉得收获不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就这么被关了小一个月,那天奸杀陈万明姨太太的案子也一直羊屎蛋子一样,每天拉一回。师里面在想,这个事情总之是查不清楚了,但凭着陈锋的为人,大伙都不相信他能干出这种事。实在不行,再拖拖,赔苦主一笔钱,看能不能就这么捂下去。

  就这么转眼间,日军又组织了一次进攻,把师里的防区打的后撤了五十多公里,当天晚上陈锋被叫醒,随师里后撤。夜幕中,只见着远方火光冲天,陈锋看着,心里就担心自己的团。

  撤走时,上头下令坚壁清野,整个县城被烧了,一片火海。

  撤退的路上,散落着大车,大炮,一群群脸色蜡黄,步态疲惫的士兵朝着后方麻木地走着。一路上,到处是难民的哭声,车辆堵塞时的叫骂。每隔了一小段路,就能看到撤不走的辎重或是物资被点着了焚烧甚至是炸掉。

  全师上下士气低落。而且各团逃亡严重,有空着手跑的,有带着枪跑的,居然还有带着枪投了日军的。

  那会儿日军战线拉的太长了,据说八路在华北也在闹腾,小鬼子兵力不够用。但在撤退中,逃亡还是没办法遏制住,当国军当的,连饭都吃不饱了,自然就有逃亡的。

  当时好多国军的兄弟都是各地抓壮丁抓来的,好多人都不愿打仗,再加上很多军官带兵方法粗暴,克扣军饷。有时候连中央军的给养都补充不上,更别说是象陈锋这样的杂牌军了。

  陈锋在的时候,多少还好点,他用他的带兵方式感染了很多下面的军官,整个团里,新兵和老兵能融合在一起,大家能象兄弟一样同生死共患难。

  但整个国军当中,象陈锋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即使有那么几个陈锋这样的,不也是很轻易地被人给整到了。远了不说,团里一帮兄弟就寒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