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放下望远镜,取出地图夹子,果然地图上没有标注,在路的尽头,有一个围坝子。陈锋透过望远镜看过去,水面上好象有冰。他想了想,把二营长钟吉日找了过来,让他从自己营里抽几个兵,去围坝子看看。
二营里很快拼凑了几个兵,由老兵严大勇领着到了三营营部。陈锋把大伙叫过来,简单把情况说了,让他们几个天黑了,就过去侦察。
这边三营的阵地上,日军组织了两次进攻,炮火连天的,炸的阵地上脸对脸听不见讲话。整个下午,日军的几次进攻都被打回去了,但三营也伤亡严重。
入夜,二营和三营调换了防区,三营苦战一天,被调下来休整,二营接了三营的防区。二营的几个兄弟跟着严大勇一起,去围坝那边侦察。几个人都穿着从鬼子尸体上面剥下来的军服,把脸抹黑了,从阵地上面悄悄地匍匐着出去。
天黑了之后,就阴冷阴冷的,几个人匍匐在地上,一会儿就浑身湿了,冻的直哆嗦。从阵地上,一直匍匐到了一片落了叶子的灌木边上,猫着腰,趁着照明弹的间隙,快步钻进灌木从中。
到了晚上,灌木枝子上都挂着水,沾的脸上都是。严大勇伸着脑袋看,前边有一排铁丝网,几个人就顺着灌木林子边缘走。等到了林子边上,严大勇示意大伙停下来,他感觉前边有点问题。
果然,有个日军的游动哨跺着脚,吸溜着鼻子走过去了,大伙身上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等那个游动哨走远,严大勇爬到铁丝网边上,拿步枪别着,贴着地面别出个能钻人的缝。几个兄弟就钻过去,留下一个在边上策应。
钻过铁丝网就是鬼子的防区了,大伙心里都上下的打鼓,又走过一片低矮的稻田,前方就是围坝子。
严大勇让兄弟们在稻田的田坎那儿等着他,把步枪交给其他的兄弟,自己空着手,从后面顺出刺刀,在手上拿着,弓着身子跑到围坝子上。等喘匀了气,严大勇小心翼翼地沿着围坝下来,下面果然有水,而且还不少,水位明显比围坝子外面的日军阵地要高很多,大勇心里直叫好。
他顺着围坝找放水的地方,又走了几百米的样子,差点被绊倒了,低着头借亮光一看,是一排石头沏的沟渠,边上有个铁的绞索,下面是水泥的围坝的闸门。严大勇心里说,娘他个舅子的,就是这儿了。
然后他带着兄弟们顺着原路又回到防区,一路上小心谨慎。等到了营部,一帮子人正心急如焚地等着呢。陈锋见他们几个冷的直哆嗦,就让赶紧把湿衣服换了,喝点酒,围着炭火盆边上说话。
严大勇的侦察证实了陈锋的判断,这下陈锋心里有底了,就让陈章想想主意。上次负伤之后,伤养好了,陈章又回到团里,还是当炮连的连长。
陈章详细地问围坝的情况,和闸门的尺寸大小,严大勇还用铅笔简单画了图。大家又围到地图边上看,如果地图标注和严大勇的目测没问题的话,围坝里面水位至少比日军阵地上面高出了四、五米的样子。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坝子给炸了,最安全的办法当然是用山炮轰。但这个办法被陈章否决了,一是没办法观瞄,不可能炸的那么准。二是必须把闸门和沟渠同时炸掉,水才能把日军阵地给淹掉,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人过去,拿炸药炸。
这个陈锋心里就没底了,就问陈章,大概需要多少炸药。如果严大勇目测的闸门和沟渠尺寸没错的话,陈章觉得至少需要三十包炸药,一个人携带三包的话,至少需要十个人。也就是说,陈锋需要派十个兄弟去冒这个险。想了半天,陈锋还是决定试试,如果能把闸门炸掉,里面的水灌出来,那么现在的日军阵地都会被泡在水里面,他们的辎重就一下子陷进烂泥坑了。陈锋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
最后决定,立刻动身,两边行动起来,严大勇带路,陈章负责指挥,二营爆破队的跟着去。团里警卫连前出到阵地的前沿,随时准备接应。
等到了后半夜,陈章的人出发了,还是顺着严大勇探路的那个线路,十几个兄弟背着炸药摸过去。
晚上日军不时就打照明弹,带着惨白惨白的光往上面升,等到了顶端,然后滑向地面,大地重新陷入黑暗。
陈章和兄弟们磕磕绊绊地终于摸到了闸门那儿,大伙身上都湿透了,牙齿上下地打颤。费了牛劲,终于把炸药全部安妥,陈章挨个地检查,把线都摸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开始拧上雷管,接上电线。一个兄弟从地上拿起线捆子,往后面放,其他的人都跟着严大勇往自己阵地上撤。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陈章觉得脚已经冻的不是自己的了,棉裤筒子也全湿透了,浑身上下几乎没个热乎的地方,体力简直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帮着放线的兄弟,两个费劲地拖着线捆子往后面爬,一路上还要时常停下来躲避照明弹和鬼子的哨兵。
最后终于把线放到了离自己前沿不远的地方,陈章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五分钟能跑到自己的防区,就让放线的兄弟先走。自己留下来,手直哆嗦,拿刺刀把线外面的包皮给划开,捆在开关上,接上电。然后手一拧,只听着一声巨响,远处黑夜中一个硕大的橘红色火球腾向空中,光亮里面碎片飞着,然后听见象是撕布,接着是低沉的轰嗡嗡的声音,围坝被炸出个大口子,里面的水冲破炸开的沟渠往日军阵地上灌。(灌水一说,其实就缘于这个典故)
第二天清晨,陈锋就举着望远镜看热闹,对面日军的阵地上那叫一个乱啊。整个防区被泡在水里,铁丝网跟着木头桩子一起,冲的到处都是。辎重也都泡在水里,炮口跟个水里的烂木头一样探着黑洞洞的脑袋。
陈锋看着心里那个美啊,对面的鬼子好多身上都是湿的,估计也都冻的直哆嗦,忙着挖沟排水。既然都这么忙活,不给他们添点乱子,真是过意不去。让人把陈章叫醒了,准备放冷炮。这边吩咐好炮连搞观瞄的兄弟,专门盯着人多和辎重多的地方,然后几门山炮肆无忌惮地朝日军这边轰。反正鬼子也没辙,火炮都泡在水里呢。
然后二营长钟吉日也跟着凑热闹,严大勇和营里枪打的准的被组织起来,到前沿上,朝着围坝子上面放冷枪。一个上午,日军被折腾的一点脾气没有,最后被冷枪冷炮的敲掉不少,直到下午,阵地上面的水才被排掉。水去了之后,鬼子的阵地上面就好象是个沼泽一样,原来十几辆坦克都进了水,被迫拖回去修理。
等到了中午,日军叫来飞机轰炸报复。团里紧急进工事,但还是有点伤亡。鬼子好象不服气,最后侦察用的小飞机都飞过来逞能,晃着脑袋来回扫射。
钟吉日一发火,让营里的轻重机枪开打,本想着吓唬吓唬,没想到真还打下来一架,一架飞机贴着阵地前面扔炸弹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就瞎猫撞见了死耗子给打下来一架。
中弹的飞机摇晃着翅膀,想往上爬高,就见着一侧的螺旋桨就掉了,发动机紧跟着起了火,然后炸开了。那一侧的机翼就裂成了两截子,飞机象喝醉酒一样,一头栽在鬼子的阵地上,一砰子大火,烟柱子冲到天上好高一段。
陈锋觉得这仗开始有点打头了,虽然你有飞机坦克,拼装备,小鬼子确实有优势。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有你的辙,我有我的招。
更何况,国军兄弟的身后,是几万万黎民百姓、骨肉同胞,小鬼子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非出来找别扭,那咱国军的兄弟豁了命也要跟你血战到底。
后来的戎马生涯,陈锋很多次碰见装备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对手,但那种顽强的信念却一直支撑着他,那就是,为自己的同胞打仗,无论如何,要让自己的骨肉同胞不受欺凌。
现在的人们或许会津津乐道于先进的装备,仿佛一夜之间有了买来的好装备就天下无敌了。其实这个就错了,装备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士子之情、布衣之心、匹夫之责。如果没有一腔热血,纵有天下第一的装备又能怎样。
当那些勇士手端着刺刀扑向坦克的时候,浑身是胆用胸膛堵住枪眼的时候,或许一枚反坦克导弹就能轻松地解决掉。可是任何时候,只要有那么一群人,不计牺牲,不在乎伤亡也要用自己的性命护卫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国土,那么这个民族就绝对不可能被征服。
可惜,这些东西正在远去,有人从史书里为明贼翻供,有人跳出来说汪先生是真的救国,有人说我们应该忘记历史、忘记仇恨。
请记得那些日子,那些人们,那些曾经为国土为同胞浴血的人们,而他(她)们则构成了这个世间最无坚不摧的武器,那就是决不屈服的民族魂魄。
整个下午,日军不断地对阵地上进行轮番轰炸,而阵地上也冒着密集的轰炸朝日军那边放枪打炮。而此时陈锋并不清楚,一场血战即将打响,这一仗也让他险些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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