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一生之中,最想要什么?

  “五子登科,幸福美满!”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愿望。

  “泡帅妞,赚大钱,每天过很爽!”这是国正邦在开启最终之门前的愿望。

  愿望有千百种,可是倒头来,仍然脱离不了“幸福”两个字。

  有位比国正邦更不要脸一千万倍的作者--玛门曾经这样形容过:“幸福,是种淡如清水的感觉,很多人得到,却往往视如不见。”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关上最终之门,安稳平淡地过一生。”这是国正邦在开启最终之门后,每天都会许下的愿望,却在隔天一早,发现愿望仍是愿望。

  可是幸福却藏在平淡之中,或许,国正邦已经看见了找到幸福之路。

  而你,最想要什么?

  “让我头痛!”国正邦被妖鬼团团包围却面不改色,他说,“只要我头痛,就能痛死一堆妖鬼!”

  “我真的很难想像,你现在还开得起玩笑。”卑弥呼有点不敢相信,国正邦的神经竟然粗到这种程度。

  “有时候玩笑,就足以笑死人了。”国正邦的眼睛缓缓扫过众妖,却又呻吟惨叫一声。

  卑弥呼不解地看著国正邦,只见那人单膝跪地,眼角流出血水,面色痛苦异常,她关心问:“你怎么了?”

  国正邦抬起头,脸上笑容扭曲,身子不断颤抖,似乎在强忍极大痛楚;他的眼白处血丝密布,双眼不断流出腥红血液,视线也模糊朦胧,“你该问妖鬼怎么了才对吧?”

  妖鬼怎么了?

  他们不知为何,像发疯似地自相残杀,发出阵阵让人闻之丧胆的吼叫,尸体不断地倒在地上,又被群妖践踏而过。

  卑弥呼愣看这一幕,全然无法理解,为何妖鬼会突然反常。

  难道,跟国正邦的双眼有关吗?卑弥呼的确猜到了,在妖鬼的眼中,他们看见了国正邦就近在面前,纷纷动手攻击,却没想到,那数之不尽的“国正邦”都是自己的同类。

  一个付出极大代价的幻觉,成功地解决掉过百妖鬼。

  可是国正邦的脑中早已被叶大叔设下四方结界,只要一动幻术之力,便会引起剧烈头痛,这次逼不得已使用之下,副作用立刻发作。

  不仅血泪不止,国正邦的大脑如万针齐插,痛得他几乎无法站立,而双眼更是视力大受影响,好一阵子看不清任何东西。当他再次站起时,体内的灵能已被幻术消耗五成,那剧烈头痛,仍是一下又一下地抽搐著,虽然已经减轻许多。

  幻术维持的时间不过一分钟,全场的妖鬼几乎死伤殆尽,可是两人知道这只是开始,因为脚步声正从四周的逃生梯不断传来,当中夹杂著非人吼叫。

  “你不曾感到畏惧吗?”卑弥呼问。

  “怕,怎么不怕,我已经怕得尿裤子了。”国正邦又往跨下一看,蓝色牛仔裤上湿了一大片,“可是怕不能解决事情,我比任何人都怕,却也比任何人都敢拼命,因为我想要活下去。”

  卑弥呼没有回答,她将剃刀放下,唱出了一段古老诗歌。那歌声优美,在十五楼内缭绕不断,她的身旁闪耀起红光点点。

  妖鬼已迈入楼层内,在尸堆中看见了两人,以高速朝他们扑来。

  国正邦吐出一口气,双拳一握,闪著微微蓝光,又杂著点滴白芒--属于光明阵营的神圣之力。他挡在卑弥呼面,替后者争取一些时间。

  妖鬼与两人的距离不到五公尺。

  卑弥呼吟唱告一段落,红光在身旁闪耀飞舞,看似点点星光,煞是漂亮。

  神焰˙召来。

  那柄木制剃刀飞回了卑弥呼的手中,剃刀之上隐现红芒,琉光层层变幻。

  国正邦的双眼眨了一下,拳脚连环击打,那风姿凛凛,视死如归的气势,宛如一名现代武士。

  卑弥呼的耳中却仿佛听见了小鼓的敲击声,她想像自己站在舞台上表演,一出以“梦幻能”为类型的剧码,正随著小鼓声慢慢展开……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

  ◎◎咚……咚……咚……咚……◎◎

  鼓声缓而不急,而卑弥呼的动作恍若静止,凤眼微眯略张,发丝垂至两肩处,闪著红光的木剃刀横摆右手,她的双脚内八微扣,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平衡静态之美。

  ◎◎咚……咚……咚……咚……◎◎

  妖鬼们转眼扑上,动作敏捷快速得可比野兽,弹指来到面前。

  国正邦看准了“破点”,铁拳高速挥出,重击在一头妖鬼身上,打出了沉闷却如大鼓般的巨响。

  ◎◎碰!◎◎

  铁拳闪耀蓝白灵光,如流星般飞逝划破空间,乍射出灿烂耀眼的炫丽琉彩。

  见!看见!妖鬼的眼中闪过了目眩神驰的璃光,绽放出惊心动魄的决斗生死,忽闻一声怒吼,一对炯炯有神的双眼,一颗浮现刻文图录的铜拳铁掌,从小变大,由远而近地遮盖面前视线。

  ◎◎碰!◎◎

  大厅内灯光明亮,摆设的衣物饰品散落一地,几具人形模特儿残破地伫立斜躺,那景象一片狼籍凄惨凌乱;人的躯体、妖鬼的躯体,在失去生命后并无任何不同,有手有脚,或老或少,差别只在于是否开启了那一扇门。

  ◎◎咚……咚……咚……咚……◎◎

  数头妖鬼扑向了卑弥呼,他们的神情狰狞恐怖,眼中射出疯狂凶狠的红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攻击由上下左右而至,卑弥呼仍然不动如山,直到刻不容发之际……

  ◎◎咚!◎◎

  横放腹前的木剃刀由上而下地划出一百八十度的半圆,俐落地劈开左侧的妖鬼,卑弥呼保持著左手握刀的姿势,脚下步伐一带一变,由左而右地横斩身前右侧地两头妖鬼,刀光一现,红光一闪,如切菜切瓜似地栏腰斩断了身躯,她右手接刀,穿过左侧腋下,刺穿了妖鬼腹部。

  ◎◎咚!◎◎

  火光燃起,妖鬼们来不及倒下,便成了挣扎扭动的火人。

  ◎◎咚……咚……咚……咚……◎◎

  卑弥呼的耳中仿佛听见了一首歌谣,是这样唱的……

  ◎◎喜悦啊……喜悦……◎◎

  歌词中虽有喜悦,曲调中却悠扬带著一点感伤,卑弥呼侧首微含,眼神变得悠远飘缈,仿佛看见了远在海外的国度,那座苍翠灵山,坐落山中的古刹。

  云邈邈,人渺渺,清烟袅袅,归途遥遥……

  卑弥呼抬头凝视妖鬼,滑步旋身,红光乍现,刀已破碎了妖鬼的生命,她又素手轻扬,刀回身转,带出鲜血喷洒上空,溅出周围方圆之地。

  ◎◎乘灵兽祥云而来,天空五彩斑斓。◎◎

  卑弥呼立于红圆血圈之中,展现出寂静幽玄之美,那恬静秀美的容颜情绪不起,目中没有生死,没有妖魔,更没有国正邦,只有她与那把木剃刀,还有耳中犹如幻听的曲乐。

  妖鬼已丧心病狂,无视同类化为火焰余烬,火星飘零飞洒中,杀意如波涛汹涌,不断地朝卑弥呼涌去,眼见就要将她淹没在惊涛骇浪之中。

  ◎◎喜悦啊……喜悦……◎◎

  歌声再响,滑步连转,带起衣袂飘飘,一动而徐徐缓缓,不见卑弥呼低身闪躲,跳步避开,只在动静之间,已然让过连番攻势。

  ◎◎明眸睿眼辨是非,凡尘善恶慧剑斩。◎◎

  卑弥呼刀走八方,步步在圆圈内滑开,若要说她慢,哪怕一般人也可轻易地看见每一步;但说她快,却没有人知道木剃刀是如何劈过妖鬼的身躯。而且最令人惊讶赞叹的是,卑弥呼从没有踏出以妖鬼之血画出的圆圈外。

  ◎◎咚……咚……咚……咚……◎◎

  卑弥呼再次横刀于腹前,维持静止不动的姿势。

  ◎◎碰!◎◎

  (他妈的,那是什么功夫?看起来像跳舞一样,却跳死了一堆妖鬼。)国正邦反手一拳打在妖鬼面上,却对卑弥呼那翩翩舞姿,骇人的技巧惊叹不已。

  ◎◎碰!◎◎

  国正邦脚下一个踉跄,踩到了一具尸体,差点摔倒在地;他连忙翻身打滚,避开了妖鬼的攻击后,起身时前踹飞出,右反手鞭捶、左勾拳连打,打得妖鬼的头颅发出阵阵碎裂声,横尸当场。

  ◎◎碰!◎◎

  (不行,这样不是办法!)国正邦右脚前踢侧踹,击退了两头妖鬼后,他右手虚握,光沙一洒,碎亮白光洒出,落在就近的尸身躯体,化为光芒片片。

  ◎◎碰!◎◎

  一头妖鬼沾染了光沙灵灰,竟然惨叫著抱头哀嚎,眼耳口鼻皆透出亮光,身躯四肢开始碎裂,光芒丝丝从裂缝中闪出,又“轰”地灰飞湮灭。

  ◎◎碰!◎◎

  见到此景,国正邦不禁欣喜若狂,想不到净化光沙不但能将亡者送往最终之门,对付妖鬼更是绝对必杀的武器;但是他想不透原因,却毫不犹豫地将光沙对著活妖死尸洒出--虽然此举也非常地消耗灵能。

  ◎◎碰!◎◎

  大厅的灯光忽然全数熄灭,霎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妖鬼眼中的红光如幽冥鬼火般盏盏亮起,在漆黑的大厅内,又像夜空中的繁星。

  ◎◎碰!◎◎

  卑弥呼木剃刀上的光芒敛去,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之中。

  ◎◎碰!◎◎

  国正邦也同样地与闇夜融为一体,两人像是隐形似地消失不见,只见红星闪烁,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落。

  ◎◎碰!◎◎

  卑弥呼在黑暗中闭上双眼,耳中听见了悠扬笛声,在心中缭绕盘旋,吹出了千转柔肠。

  窸窸窣窣……

  一丝丝光芒落下,在黑暗中格外地耀眼。

  光沙洒出了一条金光银带,在卑弥呼的身旁飞旋飘落,那光沙色彩纯净,白亮无暇,驱走了两人身旁的邪恶污秽。

  忽地,厅内光芒大亮!

  国正邦来到卑弥呼身后,两人背靠彼此,前者的眼中血丝交织,后者的心中看见了遥远故乡。

  她,最想要什么?

  对于卑弥呼而言,她想要回到灵山古刹,再次见到绘理时而调皮,时而庄重的俏颜。

  而他,最想要什么?

  对于国正邦而言,他想要结束这场属于邪恶的祭典,竭尽所能地救出众人。

  对于妖鬼,他们又想要什么?

  国正邦以行动来回答!

  双手虚握,光沙遍洒而出,在明亮的大厅中虽然显得黯淡不少,可是它的功用不在于照明,而是驱邪灭恶。

  妖鬼们见著了光沙神威,眼中奇怪的露出欣喜之色,前仆后继地扑上,却在触著光沙时挣扎惨叫,身躯碎裂成灰,短短不过数分钟,妖鬼几乎死伤殆尽,除了剩下不到十头的妖鬼,就算沾染光沙也若无其事。

  那些妖鬼眼中红芒黯淡,显然不完全受狂气支配,其中一头艰难地说道:“交出……第五封印……”

  国正邦与卑弥呼并肩而站,前者说道:“就凭你们吗?”

  “小心,他们不是一般妖鬼。”卑弥呼提醒著。

  “我知道。”国正邦想了想,又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应该是‘完全化’的妖鬼,真是的,我还想说净化光沙对妖鬼可以百分百必杀呢!”

  “交出……第五封印……”那头妖鬼重复著同样的话。

  “叫出……风衣……”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忽然加入了战局,双方同时往说话的那人看去。

  只见一名金发碧眼,五官深邃的外国男子缓缓走向国正邦,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神袍,俨然是一名传教神父。

  妖鬼见这名神父突然跑出搅局,纷纷飞扑上前,速度之快,动作之俐落,与先前的妖鬼简直有云泥之别。可是他们都没想到一件事,整栋新光三越已被布下妖力幻境,神父又是如何闯入的?还是早就埋伏其中?

  神父从怀中拿出一个剑柄,手中光明圣力催运,立刻冒出了长约一公尺多的灵气剑芒。

  剑芒乍闪,划过了妖鬼的身躯,那仅存的数头妖鬼连惨叫都发不出,被焰剑斩成了数段。

  “郭真棒,叫出风衣。”神父的中文发音十分别纽。

  “我叫做国正邦,定国安邦国正邦,不是什么锅碗瓢盆锅真棒!”国正邦气得大骂,可是却不敢轻视神父能够秒杀妖鬼的实力。

  “封印?难道是传说中的‘六道封印’?”卑弥呼小心戒备,又朝国正邦询问。

  国正邦点了点头,他的确从绝无情手中取得了其中一道封印,可是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个神父竟然知道封印在他手上。

  “郭真棒,叫出风衣。”神父步步往两人走来,手中焰剑吞吐。

  “有种你就不要给我跑,我绝对打到你叫哈利路亚,打到你字正腔圆,喊对名字为止。”国正邦又运起灵能,却同时也发现,他的力量剩下不到三成。

  他,想要什么?

  “郭真棒,叫出风衣。”神父仍是重复著那句话。

  他,想要什么?

  “说了吗?”绝无情问。

  “说了,不过开场白很死板,没有个人风格。”少年说道:“还多了个说出同样内容的搅局者。”

  绝无情算不到那名神父的出现,问:“是谁?”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圣堂武士’。”少年藉由心眼之助,早已看见台北站前新光三越内的动静,也经由历代非人之王的智慧、记忆,猜到了对方的身分,“一个隐藏在历史背后的西方组织,可以说势力庞大。”

  “剧本会被破坏吗?”绝无情又问:“有办法结盟拉拢吗?”

  “‘圣堂武士’的出现只是插曲,至于结盟,他们现在还没有那个资格。”少年不屑地哼了声,又说出另一个惊人的发现,“‘公义’知道了那份足以灭绝妖鬼的武器,不过好险的是,对于‘完全化’的妖鬼并不管用,要不然,我们根本不可能与他对抗。”

  “到底是什么?”绝无情首次问了那么多非肯定句。

  “‘公义’的净化光沙。妖鬼藉由恶意、执念开启最终之门,但再开门的同时,也等于死而复生了一次,而净化光沙可以将死人送往最终之门,对于力量未完全觉醒的妖鬼,等同半个死人,所以足以强制驱离人世。”少年说道:“真是讽刺,妖鬼的灵魂已被邪恶玷污,丧失了前往最终之门,选择善恶的权力,‘公义’反倒是超渡了他们啊!”

  “但这一切不会影响布局。”绝无情由谈话中反覆推算,自信道:“要说的话说了,要做的事做了,现在,只要‘公义’使用第五封印。”

  少年称赞道:“你倒是算得很准。”

  “过奖!”绝无情说:“一开始,我的确没算到,但反覆思考之后,您开启‘逢魔之刻’的目的不是杀掉‘公义’,而是想办法害他死,如果以这个作为前提来运算,您的计画并不难猜到。”

  “好,你不愧是被使者选中的‘第二王’。”少年对绝无情的足智多谋,深思熟虑非常的赞赏;如果不是他注定要成为非人之王,那么绝无情肯定是使者的不二人选。对此,他试探性地说道:“万一‘公义’没有把第五封印带在身边呢?”

  “您不可能会犯下这种错误。”绝无情那张英俊成熟的脸庞挂著微笑,“使者不可能会选中一个无能之王。”

  “绝无情,我给你个机会,把话摊开来说吧!”少年又怎会不知绝无情的想法,他说:“你是否还觊觎非人之王的宝座?”

  “普天男人都有三大喜好:好色、好权、好利,而我也不能例外。”绝无情相信以少年的自负,绝对会给他的所要的。

  而他,想要什么?

  “你想要个机会吗?”少年眼中杀机一闪,“好,我就给你机会,你若有本事,非人之王就送你当。”

  “谢君美意,感激不尽。”绝无情终于坦然道:“那鄙人就不客气了。”

  “还是老话,你得要有那个本事。”少年不置可否地笑了几声。

  忽然,心眼惨叫了一声。

  “看来好事多磨啊!”少年问:“看见了什么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心眼还是小声地说道:“有人知道我在窥视,让我看不见。”

  绝无情笑看少年,他这次不问了,因为少年绝对会说出答案。

  “有个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在剧本之中。”少年略感讶异,又转眼如常,“或许对方也有足智多谋的智者,那你应该猜到是谁了。”

  “看来还是阻不了他多久。”绝无情无所谓道:“反正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

  “没错,该死的都死光了,现在只差三人,两男一女,那才是其中一项关键。”少年起身拨拨头发,道:“而且,‘送死’不是只送一次;没人能猜得出,我们为何要‘送死’。”

  “可是我还真是羡慕‘公义’,他身旁永远不缺美人。”绝无情笑道:“携美游天下,何等逍遥畅快。”

  “就是不知道‘公义’是否爱上了大和抚子,他肯定会大吃一惊。”少年想到这里,不禁大笑一阵,而后起身走向玄关,道:“我该走了,心眼,你跟我来。”

  “是!”心眼缓缓起身,一手搭著少年的肩膀,能够遥视世界的她,却看不见近在眼前的事物,而她说话的音量,依然小得只有少年能听见。

  绝无情故作讶异道:“有何事需要非人之王亲自出手?”

  少年回答得千篇一律,“还是送死。”

  “送份死亡大礼。”绝无情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