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巧浅笑道:“信不信由你们,我只说这些,大王,我人已到此,是杀是剐,都由您任意处置了。”
陈友谅装出一副很随和可亲的样子,道:“姑娘尽管放心,来到本王这里,就等于到了天堂圣地,本王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来人,送朱姑娘下去休息,好生伺候着,别怠慢了。”
四名下人把宁巧带到了偏殿一所装饰上等的房间内,暂且安顿好了,又在外面加派了军兵,以防她逃跑。
殿内,老大跟小弟的讨论还在继续。
“从这女子的行为及她献上的计策来看,她的城府实无深浅,难怪会被朱云天那贼把玩三年之久,我看,可以利用一下。”张定边道。
他观察宁巧半天,眼睛其实一直盯着她的屁股和双乳。
陈友谅笑了一笑:“定边所言有点道理,这女子的确过于天真烂漫,不懂这世事的艰险,人的狡诈。朱云天万不是那种一封勒索信就可以吓倒的人物,否则他岂能收服徐达、汤和等人?也不会有干掉朱重八伪装其面代之其身的手段了。”
“但是,”他又分析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不防,这女子的来意看上去是利用我们为她自己报仇,但从旁观者看来,却是加快了我与朱云天的争斗,有可能引起一场全面的战争,渔翁得利啊,她想做那个渔翁。”
陈友谅到底不傻,想得虽然并不全面,但却直接触及到了问题的本质,首先以个人的利益来衡量这件事是否可为,其次,才去想自己如何得到更多利益的事情。
先保证不吃亏,再力图占便宜。
“许忠,你有什么想法?”见许忠一直沉默不语,陈友谅不能让他闲着,便问道。
许忠这人跟朱云天打过交道,又跟胡思福有过一番交往,故而所想甚多,道:“大王,在属下看来,眼下这件事,不管您拿这女子做如何文章,都只会对我们有利无害,既然早晚要跟朱贼决一死战,何不就拿朱宁巧做成一个爆竹,先放到朱贼的屁股底下,就算炸不死他,也总能听个响……”
陈友谅和张定边听了,哈哈大笑,均道:“妙,这个形容太妙了。”
张定边一旁补充道:“有朱宁巧在手,朱云天若真像传言中那般重视此女,就势必会畏手畏脚,投鼠忌器,对大王您畏让三分了。即使朱云天视这女子的生命如草芥,置之不理,我们也并不吃亏,杀掉了事。”
陈友谅道:“定边想得周全,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
“大王可以修书一封给朱云天,告诉他朱宁巧在我们手上,随时会扔进长江喂鱼,让他马上舍了怀阳城,将江浙境内长江以南的地盘都让给我们大汉。当然,此计甚是冒险,甚至会像宁巧那办法一样,被当作白痴,但最关键的是,我们要借这个机会,要地盘在后,提出盟约在前,我们先提出一个条件,跟朱云天约定以长江为界,平分天下。大王,这个提议表面上看,明显有利于朱云天,毕竟长江以南的疆土要少得多,朱贼若要夺这锦绣河山,就一定会仔细考虑,到那时,若达成了协议,我们再索要怀阳以南的州县,嘿嘿,他不能不给。”
许忠洋洋洒洒,这番计划一口气说了个大概,让陈友谅心花怒放。虽说此计煞是小人,但无毒不丈夫,当大侠只能救人,救不了自己,所以他从不准备当大侠,而且他特唾弃那些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人,认为那种人太虚伪,不像他这样的光明磊落。
“不过,许忠,这个计划有一个弱点,朱贼若向我们索要薪黄之地怎么办?这可是在长江以北啊!妈妈的!”陈友谅出了一身冷汗。
张定边亦是皱起了眉头,心中道,姓许的,你他妈玩聪明玩得过头了吧,差点把大汉国的首都给割让出去,真你妈阴险!
许忠笑着解释道:“大王,自古以来的君子协定,从来都是最后变成了一张废纸,楚霸王还跟刘邦有个汉楚之盟,最后不也是被汉高祖弃如垃圾吗?大王要夺天下,何必在乎这纸上写的是什么呢?我料朱云天那贼也会像大王您这么想的。”
陈友谅心里其实明白,但他不想亲自当这么一个小人,需要这帮属下替他讲出来,所以这会儿他假装恍然大悟,道:“你说得极对,为了兄弟们的福利安危,我只能当一次不义之人了,这样,信中只道我希望跟他以长江为界,同分国土,若他答应了,我军便马上打着交接的旗号进入怀阳之地,堂而皇之地向他索要城池,不管他是否同意,也要把他陷于一个不义之地,顺便将重兵云集到怀阳,亦是利于我们发动突然袭击。此计可行也!”
这计划就一个宗旨,不管你给不给,我都想要。典型的小人嘴脸。
陈友谅咧着大嘴,夸了许忠几句,便命他去安排一下探马,去大都探探情况,看朱云天到了没有。
“这封信,只能让朱云天亲启,切莫被他那帮手下得知。”
许忠走后,张定边还有些困惑,问道:“大王,我怎么觉得这个计划还是很白痴啊?”
“我操你妈,这说明你这个人太白痴了!”陈友谅心情正爽之际,却突然遇到这种很扫兴的问题,暴怒异常,抽出剑来作势要砍掉张定边的脚板,只吓得张定边连蹦带跳,扯着袍子跑出殿去。
看着手下那狼狈不堪的样子,陈友谅非常有权威在手的满足感,站在殿内狂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良久,还未有安息,只听那顶柱巨梁之上,仍然有微弱的笑声在传递,像是小鬼躲在墙壁内的吱吱之声,又像是徐寿辉的喊冤之音。
转眼到了黄昏落日,他方想起一帮老婆正在后宫候着自己,顿时又拉下脸,叹起了气。
伯颜不花率军败逃之时,将徐寿辉的那名蒙古小美人遗落在了战场上,从而顺理成章的落入了陈友谅之手。但他将这汉名叫做雪儿的女子带入临天殿,方才发现她早已患了重病,虽然依旧美丽,却日渐消瘦脆弱,性命难以长久。
大夫见大王眼中怀有浓厚的色心,赶紧轻声道出原委:“这女子已身怀奇病,不宜动情欲,行房事,否则立毙,大王可要当心啊。”
陈友谅被此话冲了个透心凉,恨不能把徐寿辉的尸骨挖出来用鞭子抽上三百下,以泄心中之恨,妈的我好不容易将你老婆抢了来,却落了个不能近身的结果,真他娘的生儿子没屁眼。
雪儿竟也果真应了大夫的诊断,在临天殿只呆了不足两月,就忧郁而死,走时身穿白纱,面若平湖,嘴角含着一丝苦笑,但却容貌不改,仍然冰清玉洁,肌肤如雪。
陈友谅闻讯赶去,见了她的尸身和她的这副模样儿,饶是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也免不了要伤心动情两分钟,叹道:“你夫虽然愚蠢拙笨,但你这个蒙古女人却让本王感佩尊敬,真乃世间独一无二的专情女子。”下令厚葬,在徐寿辉的墓旁挖了一个坑,把她葬在里面,让其二人在地下长相厮守去了。
过了五日,设在花石县境外的据点接到了飞鸽传书,便快马加鞭报了信儿回来了,说是远在汴梁的汉军探子在半个月前发现了朱云天一行人的踪迹,预料再有二十日左右,这些人当可抵达大都。
信中道,某男身着朴衣,却行事乖张,张扬无比,行走在汴梁大街,前呼后拥,威风八面,格外惹眼。属下扮成叫花子向其行讨,获赏银十两,足见此男并非凡人,再加上他的说话乃南方口音,绝非北方之人,又听其仆人叫他为朱公子,故属下判定此人便是朱云天。
陈友谅看了信,皱着眉头道:“定边,比你预计的要晚到十几天啊。朱贼这一路之上到底做些什么,为何行动如此缓慢呢?”
他昨晚偷偷去探望了一番朱宁巧,想通过近距离的接触拉近两人的关系,从她嘴中套出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军事方面的秘密,但看得出,这女子除了深仇大恨,对别的东西一窍不通。
而且他一直有种预感,这个女子对他隐瞒了不少东西。这种强烈的预感折磨得他连跟老婆做爱的兴致都没了。加上结发妻子丑得像乌鸦,他一直算计着搜罗几个美女替代她。故而一气之下借故军务繁忙,搬出寝宫住到了临天殿的议事殿中。
张定边揣测道:“是不是他遇到了白莲教跟元军战事的阻挠,故而才耽搁了时日?”
“有可能!有可能啊!”众臣纷纷点头,因为大家都盼着朱云天早一天被义军干掉,从而顺利地接管他的汉军地盘。
“许忠,信写好了吗?”
许忠出列道:“回大王,属下昨夜通宵未睡,一直在研究如何写这封信,您看,我的眼睛都熬红了…………”
陈友谅急了,骂道:“你妈这不废话吗,我问你写完了没有!”
许忠的头发都吓出了汗,忙道:“回大王,属下写到了今天早晨,终于保质保量的完成了您交待的任务。”
“嗯,很好,给我看看。”陈友谅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信足有五千多字,信中首先饱含深情的回忆了当年朱、陈两人在蕲水城内的一面之谊,表明了对朱云天兄弟一般的思念,顺便祝他生活愉快、身体健康、爱情幸福,接着笔锋一转,对他能在江浙鱼米之乡开创了一番新天地感到万分的高兴,很有点汉族人民是一家的意思,并问朱云天什么时候邀请他到濠州城的四青宫爽一把,尽一下地主之谊,就像当年他陈友谅在蕲水城内对朱云天“恩情”不薄一样。
然后,用了三百余字,婉转地提到了划江而治的方案,假如蒙元朝廷崩溃亡灭,大汉文明复兴,这江山终须有人治理的,到时他希望跟朱云天以长江为界,朱北陈南,一人一半,平分天下,岂不悦乎!
直到信未,才廖廖几笔,提到了朱宁巧三个字,说这姑娘不知要到哪儿去,反正路经蕲水的时候,被贼人所虏,欲要先奸后杀,多亏陈友谅派人解救,使其脱险,现居于临天殿中,照顾得很好,很安全,只待朱云天派人前来接取云云。
一篇抒情散文外加政治议论文,最后还加了一段通讯新闻,凑成了这几张纸的宏篇巨论。
陈友谅十分满意,把信揣到兜里,很体恤地看着许忠熬成大熊猫的眼睛,道:“许兄弟辛苦了,今天没甚么重要的军政要事,你快快回家睡一觉吧。”
许忠受此重遇,得意洋洋,在众人面前昂起脖子,很拽地走了。众人不知他写了一封什么信就这么牛逼,纷纷眼望大王,盼他给予几分解答,以指点迷津,但陈友谅笑而不语,只道:“众位兄弟听命,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沥兵沫马,精心备战,绝不可有半点松懈,不日,我们就会有一场恶战来临,此战关系到大汉国的生死存亡,万望大家同心协力,助我大汉度过难关,统一中国。”
因为邹普胜现在正在鄱阳湖加紧督练水军,并不在朝野之中,所以张定边目前为临天殿众臣子的总领班,此时带头高呼起来:“大王必胜!统一中国!恢复汉室!”
“大王必胜!…………”一片狼哭鬼嚎之声。
陈友谅很有成就地看着大家趴在地上像群听话的虫子,霎时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位真正的皇帝,正坐在大都城里接受几千良臣武将的三叩九拜,那种场面真是万年一遇,只有传奇皇帝才有资格享受。
正在意淫,殿风吹来一股凉风,直扑面门。他身体的造热功能应变不及,本能反应,突然打了两个喷嚏,两条乳白色的鼻涕扑噜噜喷了出来,搭在了嘴上,就像两条象牙。
众人哄的一下停止了欢呼,安静下来,愣愣地望着大王,不知该如何表示,才能让大王不至于太尴尬。
陈友谅心痛到了极点,心中道,何方野兽背地里骂老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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