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楠不敢相信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就一瞬间,有一瞬间,自己的影像确实没有出现在湖面上!
“大家睡得怎么样?”早上的时候,作为主人的段林礼节性地问候客人。
“一晚上都听到高明远打呼的声音,哎————”大头张戏谑著说,看样子他似乎恢复过来了。
女孩子们帮忙烧了饭菜,意外地,安小楠的手艺非常不错,和她艳丽的长相一点也对不上。这样说明女生们睡得也不错。不过只有一个人明显没睡好。
“黄……黄石,你怎么样?没有睡好?”走到黄石身边,将饭碗递到负责装饭的安小楠手里,杨志华问。
黄石却暧昧地笑了,终于还是没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杨志华,黄石道:“学长,昨天你和哪位美人去湖里逍遥啊?嘿嘿……”
盯著黄石看著,直到看到黄石全身发毛,终于,杨志华笑了。杨志华只是淡淡笑了笑,装好饭之后,就走了。
黄石的声音不大,可是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当事人的杨志华反应就够奇怪,等到安小北一脸苍白地跑去质问杨志华的时候,黄石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为什么杜曼要自己“记住!今天的事不要和别人说”了。
原来,和学长月下约会的女人不是学长的女朋友。这下大条了,看著杨志华一边安慰女友一边向自己投来诡异的目光,黄石想自己一会儿一定会遭殃。
不过,来这里的女孩只有三个,杜曼昨天和自己在一起,安小北不知道男友和别人偷情,剩下唯一的女人……
看著面无表情吃饭的安小楠,黄石心里暗道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第一,学长和这个女人实在太不配了。第二,安小楠……可是学长女友的姐姐……这么说……难不成学长昨天和村姑约会?依稀记得那女人的背影……是个很美的村姑啊……
想著乱七八糟的事情,黄石草草吃了一顿早餐。黄石刚才的话不但给杨志华和其女友带来了麻烦,也给段林带来了麻烦。
“学长,黄石刚才有提到湖吧?就在附近么?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在哪里在哪里?!”陈渐东连珠炮似的问题,立刻让段林感觉大事不妙!
“对不起,可是……那座湖……你们真的不能去。”段林摇著头。当地的人都知道,那座湖不能去,更不能下。那座湖是……
“倒是说个理由啊!”已经被男友成功安慰的安小北插著腰,不依地质问著段林。
“那个是……那个……”段林低下了头。
“是坟地,是不是?”忽然的男音,段林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人是……
“杨志华?!”他怎么知道?!啊,对了,他也算是本地人。
抓著头,杨志华淡淡地笑了,“其实我爸妈常常提到那里,说过身之后要葬过去,我也是一样。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要葬在那里,对不对?大多数的村人一辈子只会去那湖一次,就是死亡的时候……这是学长你阻止我们的原因,对不对?”杨志华说著,段林的脸色越发灰白,其他社员的眼睛却越张越大。
“你说的是真的?!”陈渐东睁大了眼睛。
不著痕迹地看了眼段林,看到对方仍然惶恐,杨志华再度缓缓开口,“乡下的事情很多很难解释啦,人家有人家的忌讳,段学长不说有他的忌讳,我们知趣点,走吧。”
一席话说完,段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能走,能不去那座湖,离开最好不过。
杨志华站起身,拍了拍自己那些似乎还想说什么的队员的肩膀,打发他们去收拾行李,然后走到段林前方。“对不起,给学长添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
歉意地看著摄影协会队员垂头丧气离去的背影,段林有些安心。
半小时之后,背著大包小包行李的社员,仿佛没有发生刚才的不愉快般,在门口和段林告别,挥了挥手,段林看著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渐渐离开。
他们不是属于这里的,他们应该过更适合他们的生活。离开,是正确的选择。段林想著,重新进了自己的屋子。下午去看看婆婆吧,给她汇报一下最近的情况,也算有个交代。和沐紫说了一声,段林出了门。
“学长,该不会我们真的就这样回去吧?”路上,头很大所以被笑称为大头张的男青年聒噪地问著自己的学长。
“就是啊!难不成我们好容易找到,路过就走掉?”安小北也不甘心地说。
“是坟场哦!学长不是说了么!你们女的敢去么?”瘦得像个竹竿一样的高明远调笑著看著刚才说话的女生。
“有什么不敢去?你们男生才胆小,昨天说见鬼的不是大头张是谁?”马上有女生反唇相讥。
“我……”被点到名字,大头张抓了抓头,皱了皱眉,“昨天我是真的见到了,不过睡了一觉之后……搞不好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也不一定,就凭这个说我胆小可不好,怎么样?要不要去?”
“啊!去就去,看谁……”看著话题似乎越来越往要去爬山这个方向跑,黄石皱紧了眉头,小跑几步走到杨志华面前,“学长,你阻止他们啊!不是说走么?”
不料杨志华却笑了,“笨蛋!我是说‘走’啊!离开段家也是走啊,学弟,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不会真的还相信什么避讳吧?我们已经离开段学长了,就和他没关系了,我们犯的错也不会推在他身上,去看看又如何?”杨志华怜悯地看了眼自己的学弟,竟是默允要去看湖!
站在原地,黄石没有动弹,半晌,高大的男生道:“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不会吧?石头你一直不是最无所谓的么?怎么今天听说是坟场就胆怯了?”
“不,是做人的道义问题,我们答应了人家不去的。”
“靠!你这是侧面说我们不讲道义啦?!”性急的大头张听到这,差点和黄石翻脸,这时候,杨志华阻止了他们。
“不去就算了,反正我们也是简单取个景就回来,石头你先走,帮大家打理一下行程也好。”圆著场,杨志华拉住了大头张。
简单地叮嘱之后,摄影协会分成了两组,黄石自己一组,其他的人去山上取景。
临走的时候,大头张还是对他不满似地竖著中指,黄石拎著行李站在分岔路口,倔强地咬住嘴唇。社友们毫不留情地走掉了,没有一个人回头,不知道为何,看著那样一群义无反顾的身影,黄石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正要转身,忽然,原本已经空无一人的通向山里的小路上出现一人。
“杜曼!”
“我只是单纯不想去而已。”女孩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径直从黄石身旁经过。
黄石怔了怔,拎起行李跟上女孩。
“学长的做法让我觉得不舒服。”缓缓地,黄石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杜曼看了他一眼,半晌,默默看向远方。
那个姓段的学长家附近,一户人家也没有,如果像他说的,湖是坟场的话,那么……他家就是住在坟场旁边,真是诡异。
一路上黄石一直在自言自语,杜曼一句话没有说。
前方一个转弯之后,那座山就会消失在视线范围了,那座不高的山下就是那座传说中绮丽的湖。回头最后看了眼那座山,黄石惊异地发现,山体不知何时,竟然被水雾笼罩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没有山。
看到了同样的情景,杜曼皱起了眉。
“哇靠!真是壮观!来对了!”几乎是一到湖边,众人就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绿色的山,绿色的湖,山体映入湖心,水天一色。茂密的树林遮住了阳光,而湖面天然的水气湿润了空气,山花的味道经过水的润泽变得幽然,诱惑地传入每个人的鼻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
“整个人就和脱胎换骨一样!真爽!”高明远的话道出了每个人的心声,像傻子一样呆了半天,几个人顿时撒欢一般地到处探密。
跑了半天终于回到原地,盯著湖面,陈渐东慢慢走了过去,在湖边坐下。
水面非常地平静,像一面镜子,倒映著蓝色的天空。
“看什么呢?”温厚的男声忽然从背后传来,陈渐东一个哆嗦猛地回过头,才发现那人是杨志华。
“没、没看什么,这水真清澈啊!”面对著杨志华,陈渐东心里忽然一阵烦躁。
“真是个好地方。”说完这句,陈渐东重新将视线挪回湖面。
杨志华沉沉笑了,“是呵,真是个好地方,这里……就是我死了以后要来的地方。”
“啊?!”
陈渐东惊讶地回过头看向杨志华,却见杨志华轻轻弯腰,慢慢凑到自己耳边,悄声说:“知道为什么说这里是坟场么?因为这湖里全是尸体……”
仿佛乐意看到陈渐东惊愕的表情,杨志华低声笑了。
陈渐东低下头直直看著湖面,手心全是冷汗,身后的人却兀自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不要看湖面哟,知道么?我们这里有个说法,水上、水下是两个世界,你看湖面的时候,湖下的鬼魂也在看你,让他看到你就不好了……呵呵————”
杨志华笑著扬长而去,留下陈渐东一个人坐在湖边,看著湖面,陈渐东这回是再也不肯向湖内看了。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湖呢!”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将陈渐东拉回了现实世界。
陈渐东看到女孩脱了自己的鞋子,一副准备下水的样子。
“等等,还是我先下去吧,我帮你先看看水的深浅。”杨志华及时阻止了她,转身脱掉自己的外衣和裤子,“扑通”跳下了水。
“哇————不愧是学长,好帅好体贴……”看著安小北微红的脸,高明远在一旁捏著嗓子打趣道。
“花痴!”旁边大头张嘟囔了几声,随即开始摆弄自己的器材。
“等等!学长不见了!”一直关注著杨志华动向的安小北,忽然叫住了另外几个男生。顺著女孩子的手望去,几个男孩脸上也不禁变色。
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却哪里还有杨志华的影子。
“学长该不会……”
“你们楞著干什么?赶快下去救学长啊!糟糕!这水难道很深……”
“我不会游泳啊─”
“我也是啊!我是旱鸭子!”
几个年轻人顿时慌乱,不询问不要紧,一问之下,六个人竟然只有陈渐东一个人会游泳!咬咬牙,陈渐东刚刚脱了上衣准备下去,不料刚要跳下去,就有水猛地飞到了慌乱中的六人脸上,抹掉脸上的水一看,湖中浮在水上对众人呵呵笑的男人不是杨志华是谁?
“开个小玩笑而已,哈哈!就阿东想要救我啊,好感动啊!”杨志华哈哈大笑著,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被骗了,纷纷趴到湖边撩起水和杨志华打起水仗。
“学长,湖水很深么?我们能下去玩么?”看著学长玩水,安小北有些心痒。
杨志华却违背她们期望地摇了摇头。“不可以,这里很深,我刚才潜下去看了,完全看不到底。你们这些女孩子水性不好吧,千万别下来。”
“啊,真讨厌─”女孩子们拖著长长的音遗憾地嘟囔。
“喂,学长,里面有鱼没有?乡下人不都是自己到水里抓鱼么?学长你给我们抓条鱼啊!”大头张不失时机地喊道。
“就知道吃!”
看著学弟、学妹吵成一团,杨志华笑了,反观旁边的陈渐东,看著远处不知道想什么。
“阿东你不是游泳很好么?要下来么?”
“……不了……”
“……也好,我在下面看看有没有鱼。”一个翻身,杨志华钻入了湖里。
“学长好厉害啊!能潜这么久!”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安小北脸上微微红润。
“嗯,那家伙高中的时候是游泳部的,好像也拿过什么奖。”安小楠看著妹妹,半晌不屑地说。
“真厉害,对呢,姐姐和学长从高中就是一间学校升上来的,真好……”
“……孽缘。”
女孩子们说著自己的话,高明远和大头张听著无趣,随即拿出工具准备拍照。只有陈渐东一个人,一直抱著腿坐在湖边。他的视线盯著水面,好像看著水面,又好像没有看著。
“陈学长,看什么呢?”安小北坐了过来,好奇地看向陈渐东一直看著的湖面。
明明看著湖面,却不敢靠近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水真清澈,是吧?”说著,女孩探身向湖面。“好像可以看到底,却又深不可测的感觉,为什么说是坟墓呢?”
“搞不好是因为尸体埋在这里面吧?”
大头张忽然从后面插入一句,阴恻恻的语气让安小北不高兴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高明远在一旁怪笑起来。
想起杨志华刚才的话,笑不出来的陈渐东选择了沉默。
没有在意陈渐东的沉默,安小北慢慢走到湖边,蹲下身子,视线挪向湖面。湖面平静无波,非常的……
忽然,安小北瞪大了眼睛!湖水清澈,上面的影子……上面的影子……
“怎么了?湖里有什么?你一直盯著看……”走到妹妹身边,安小楠不经意地问。
“湖面上……”指著湖面,安小北吞了口口水。
“湖面……有什么不对么?”安小楠不解地看向湖面。
女孩皱著眉,半晌慌张地退了过去,不敢再接近湖边。
安小楠皱了皱眉头,随即走向湖边,湖水清澈,上面有一个女人的影子,可是……
安小楠不敢相信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就一瞬间,有一瞬间,自己的影像确实没有出现在湖面上!
腿一抖,安小楠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看到这边不对劲,原本已经走远的高明远和大头张也走了回来,毕竟是同社团的朋友。
“我……我……”一连说了几个“我”字,安小楠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手指直直地指向湖面,安小楠说不出话来。
大头张和高明远一脸疑窦地互看一眼,末了也弯身看了看。
“怎么了么?”大头张抓著头回头问,然而高明远却脸色大变!
“这湖有古怪!”
“嗯?怎么了啊?我们刚才一起看的,怎么你看出古怪……”
“影子!是影子!我们的影子一瞬间没有出现!是稍后才出现的!”高明远大声地吼了出来,吼出了众人的恐惧,一下子,大头张也想了起来。
没错,怎么没有发现呢?倒影……是过了几秒才出现的啊!一时间,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水上水下是两个世界,你看湖面的时候,湖下的鬼魂也在看你,让他看到你就不好了……”
杨志华刚才的话忽然浮现在陈渐东脑海,陈渐东立刻脸色苍白。
影子原本没有出现,迟了一些时候才忽然出现,就好像……好像被人看到了似地。
原本没有看到,一转眼珠,忽然看到了……被湖下的人看到……
“糟糕!杨学长他!”安小北忽然想起了已经在水下的杨志华,焦急地叫了出来。
这个诡异的湖,什么都不知道的学长在里面!
可是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做些什么……
正在这时,水面忽然掀起水花,杨志华的头从上面浮了上来。
“没有鱼,这湖真是奇怪,没有鱼就算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基本的浮游生物都没有,见鬼了……”杨志华说著,抹著脸上的水珠,看到自己的话音刚落,众人难看得仿佛吞了一颗榴梿的表情,杨志华有点搞不清情况。
“总之……学长你快点出来!”安小北慌张道。
“对!学长你快上来!”一语点醒众人,岸上的大家开始一齐呼唤杨志华。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杨志华还是决定先按照大家说的,上岸再说。慢悠悠地,杨志华从湖心向岸边游去……忽然……
“啊?!”杨志华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学长你倒是游啊!快!”看著杨志华忽然停滞不前,众人心里莫名地觉得不安。
“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到了……糟糕,好像是水草……”水里扑通著,杨志华原本还是一脸悠闲的表情到了后面变得焦躁。
“Shit!好像不太妙……你们谁来帮我一下,天!解不开!被缠住了!”终于开始求救,杨志华的声音再也不似往常的平静,他的动作开始焦躁,粗鲁地挣扎著,可是越陷越深……
“可是……”
“Shit!你们这些家伙倒是下来救我啊!”完全失了平时的水准,杨志华的吼声开始变得凄厉!
杨志华不断地挣扎,动作越发激烈,湖面上只看到他手激起的水花,渐渐地,挣扎的动作变小,最后只见他的手高高地浮出水面,渐渐消失不见……
“扑通”一声,陈渐东跳下了水,奋力向杨志华的方向潜去。
岸上的众人焦急地看著平静的湖面,心里越发焦急,直到湖水终于打破平静,属于男人的胳膊伸了出来,然后露出了陈渐东的头。
陈渐东的脸上一脸慌张,“糟糕!找不到!我下去的时候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学长……怎么办?”
众人一下乱了手脚,站在岸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安小楠大吼,“你们他妈的都别啰嗦了!赶紧找人!小北去找段学长!男的去找黄石!阿东你快点离开那里,和我去找村民!”
女人的声音像一棵稻草,众人紧紧抓住女人这句话,慌乱地奔离这座湖。身后,阳光、白云、湖水碧绿一片,平静如镜。
段林匆忙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拼命和村民理论的学生。“都说了我们的学长在里面,你们为何不派人去救?!哪怕……哪怕打捞也好啊!”
原本一直笑咪咪的陈渐东,表情格外地狠戾!
安小北只是哭,只有安小楠在和村民们大吼大叫。
“你们是聋子么?有人在湖里啊!生死未卜啊!”说到后面,这位一向泼辣的女孩也带了哭音。
“你们是哪里人?我们这里的山是不能爬的,会死是你们活该!这个湖也是不能下的,我们祖祖辈辈都没有下去过,那水沾上就死,我们绝对不会下去的!你们也不能,你们触犯了水神,早晚也会死的!”
村民却只是翻来覆去说著,拦住了学生,不让他们下水。
叹了口气,段林走了过去,“对不起,那是我的学弟,我来负责……”
杨志华最终还是没有救上来。
“你们……还是去了啊……”透过袅袅的茶烟,段林淡淡地说著,将泡好的茶送到每个人手上。
众人再度集合在了段林的房间,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茶叶,甚至是一样的茶杯,不同的是少了一个人。
“抱歉,没有听学长的话。”喝了一口热茶,重新恢复冷静的陈渐东对段林说。
“……”看著沮丧而又不知怕著什么的学弟和学妹们,段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只能大口喝了一口茶。
“学长,你说实话吧,这个地方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听你的劝告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是我们不对,可是没有解释清楚,你也有不妥善的地方。”站在一旁,黄石抱著肩膀说。
原本已经走到车站,可是被朋友的一通电话又叫了回来,没有怨言,黄石只是皱著眉头。
“是的,抱歉。可是……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大家都在看著自己,旁边的沐紫虽然在看书,不过段林知道他的耳朵是听著的,可是,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们应该注意到了,我并没有和村民住在一起,我……“我的外公是独立住在山旁的,那座湖很早以前就是这里村民的坟场,似乎是风水问题,乡下人迷信这个。我的外公则是……这里的看坟人。
“咳!抱歉,我不是不想说,而且大家多少会对这个有点忌讳。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了,那座湖好像出了事,村里人的迷信又多了一条,就是绝对不靠近那湖,而且……这里的习俗就是人死了一定要分开埋,也就是……”
说到这里,段林顿了顿,看到黄石赫然苍白的脸色之后,知道他确实看到了,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也就是分尸。”
众人顿时“啊”了一声,声音有恐惧,有惊讶,有不敢相信……“村里的迷信,就是如果不那样的话,尸体晚上会……诈尸!”
看著那些脸上稚气犹存的青年的脸,段林将快要喝完的茶杯放在手心,继续开口:“当然,这或许只是迷信,不过你要知道乡下的人都很迷信,他们的信仰就是祖祖辈辈流下来的这个,不会改变,所以……今天这件事也不会改变。”
“他们不会让你们下水的,他们自己也不会。”
“这么久了,杨志华他应该已经……总之,你们今天先休息一下,我们明天想想办法。”
“你说要学长就那么泡著?!”陈渐东激动地喊了出来!
静静地看了一眼对方,段林淡淡地开口:“也只能这样了,不是么?”段林转身离去,关上门的同时,关上了学弟们责备的目光。
坐在屋内唯一的椅子上,看著椅子上自己小时候顽皮留下的刻痕,段林陷入了回忆……
其实不去那个湖,有著自己的私心。段林心里非常怕那个湖。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自己这样,有一个地方,一个事物,放在心里小心翼翼地不敢去碰触。
段林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恐水症,非常严重,严重到连洗澡都无法完成。
那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住在村子的坟场旁边,加上性格自小的沉默寡言,段林注定交往不到同龄的玩伴。那时候段林是喜欢那座湖的,每天坐到湖边,玩著自己的游戏,天黑的时候回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某一天,段林记得那是一个晚上,自己下午将东西忘在了湖边,因为是非常喜欢的东西,所以即使天黑了、孩子心里很害怕也要去取,然后那一天,他认识了自己人生里第一个朋友。
那个孩子是从外面的世界迁过来的,是城里人。那是个很笨拙的孩子,每天脏兮兮的,不经打理的头发长得盖住了整张脸,八岁了却还说不大好话,但是和段林却成了好朋友。
大概大家都因为她的笨拙和肮脏不愿和她在一起,是段林慢慢教她说话、告诉她要把脸洗干净……两个人约好一起去上学,上学前要洗得干干净净,可是就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段林得到了噩耗。
那个孩子昨天死了,溺死,去湖里洗澡溺死的……
成为朋友的事情是秘密,连外公也不知道,所以外公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恐水症的由来。
每个噩梦都要过去的,为了让自己好起来,外公会强迫地将自己的头往水里按,那时候段林就会拼命地挣扎。
有一次外公成功了,将自己的头按了下去,水盆里的水很浅,可是段林却好像看到了深深的水底。水底……有水草。缠住了自己,无法脱身。
听说那孩子溺死的原因,也是被水草缠住没有上来。是不是自己害死她的?如果不是自己要她“清洗干净”,她就不会下去那片湖,也就不会死去。
段林心里一直这么想。罪恶感,小小的孩子耐不住那种压力,于是段林将它深深埋进了心里。
强迫与水接触,过了半年,段林的恐水症总算治好,不过游泳却是再也没有过的事情,从此那座湖就成了段林的禁地。
每次看到水的时候,段林都会想起溺水。
溺水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呢?
一定很难受。被水包裹住,看到头顶上有光可是上不去的绝望,不能呼吸,水大量地灌入口里、肺里,直到完全陷入黑暗……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段林以为自己几乎已经遗忘,今天杨志华的事情却让自己把它回忆起来。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茫然,带著化不开的忧伤……怔怔望著天花板,看了看表,段林暗暗下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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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发现门口站著的,面无表情的人赫然是段林。
段林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了陈渐东手上的手电筒,“走吧,我陪你们去。”
段林接下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掉了每个人手上的手电筒。
没了手电筒的光明,周围一下子变成原始的黑暗,安小楠不满地叫了出来:“你关掉手电筒,我们怎么走?”
段林却只是顿了顿,“我带你们上去,开手电筒的话说不定会被村民发现,如果被发现的话,别说我们要做的事完成不了,恐怕我们都会有麻烦。”一句话,原本还有异议的影
协会员乖乖地收起了手电筒。
今天月亮非常的小,传统上说来就是阴气最盛的一天,今天上山,不知道是凶是吉。这座山白天都是一个忌讳,晚上更是。
段林知道,会在晚上上山的,只有死人和运尸人。真是不祥的兆头。
磕磕绊绊,几个人终于到了湖边,经过白天的事情,原本应该美丽的夜湖景色,现在众人心里只有恐怖。
“接、接下来我们……”看著晚上黑洞洞的湖水,大头张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接下来我们下去,谁会游泳?”段林平静地问。举手的人有三个:陈渐东,黄石还有杜曼。
“我也会,这样好了,我们几个会水的男生下去,其余的人在岸上接应。”说完这句话,段林和黄石互相点了点头,开始脱衣准备下水。
陈渐东盯著湖水有些犹豫。看著他的表情,段林几乎想要让他留下不要下水,他的心情段林可以理解,毕竟这么晚下水,就是村子里最熟练的运尸人都会胆怯,何况这些人?
不过陈渐东最终咬了咬唇,还是麻利地脱衣服,甚至第一个跳下了水。
黄石也下了水,然后是段林。
黑色的水淹没身体的时候,段林有种怪异的感觉。
水温冰冷,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想要颤抖的冰冷。夏天的湖应该不会这样冷的,会这样冷的原因大概……
湖里有“东西”。
三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条绳索,绳子的另一端在岸上的大头张和高明远手里。
“找到杨学长的时候,就把他用绳索绑住拉上来。”
一句话,不但水里的三个人吞了口口水,岸上的人也心惊胆战。
游到湖心陈渐东指明的位置,三个人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分别扎了下去。
好黑。
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能形容的黑,段林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水下用灯,光线被水波折射,在水里有种异样的效果。
光影斑驳间,段林依稀可以看到黄石和陈渐东的身影,那两个人也看到了自己,用光照了照自己,然后离开。
在水里被光照到的感觉好生刺眼,段林忍不住用手遮了遮光,随即跟上那两个人的行迹。
他们用的灯是很简单的那种,没有办法在水下看得很深,所以更多的时候只能靠手去摸索,手伸出去,冰凉的湖水从指隙穿过,想要碰到什么,可是心里又祈祷碰不到什么
水草……段林想,那个是关键。
影协会员的口述,杨志华是被水草缠住没有上来的,这么说,他很有可能还被水草纠缠,他的尸体……应该是在有水草的地方。
段林小心翼翼地寻找著水草,水草……很长的水草么?
这个湖有多深呢?
上浮,憋气,下潜,如是三番,段林还是没有找到水草,段林心里忽然有些烦躁,水草……这里真的有水草么?
这个湖太冷清,别说水草,连基本的水生植物都没有,这个湖实在是诡异!
再次浮上水面喘气的时候,忽然,岸上人的喊叫吸引了段林的注意。
“快!有人好像出事了!”
众人的喊叫声中,段林注意到了自己旁边剧烈抖动的绳索!
紧接著浮上来的黄石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两人对视一眼:是陈渐东!是他出事了!
二话不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后,两个人顺著绳索向湖底潜去……
两人手里的灯在四处探照著搜寻陈渐东的身影,终于黄石一次不经意地探照,两人在后方某处发现了拼命挣扎的陈渐东的身影。
抓到了救命草一般,也看到两人的陈渐东拼命拉扯著绳索。
黄石和段林飞快地游向了陈渐东。
段林拼命想将他托起,可是有股重重的拉力拉住了他,任凭段林如何用力,竟是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黄石忽然拍了拍段林的肩膀,手上的灯向下照去,顺著灯光,段林发现了陈渐东无法动弹的原因————水草!?
真的有水草?!自己刚才明明没有发现……
将陈渐东交给黄石,段林翻身潜了下去,手掌轻轻抚过的时候,段林诧异地发现自己身下竟然全是漂移的水草!刚才明明没有的!
段林摸上了陈渐东的脚,大概是知道自己要帮他解开水草,陈渐东停止了踢动。握住了对方的脚,段林开始费力地和缠住对方的水草奋斗。可是……
这个感觉……真的是水草?手在颤抖,在发觉那个东西像什么之后…
段林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左手举起了手电筒,照向自己的手下……
段林终于看清了,密密实实缠绕住陈渐东脚踝的竟然是头发!
长长的头发!
段林的手就这样僵住了,段林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爬上来,段林眼睁睁地看著……有一双手摸上了陈渐东的脚,就在自己的手旁边…….
段林瞪大了眼睛!下水的包括自己只有三人,其中,陈渐东还在挣扎,黄石就在自己上方,那么……抓住陈渐东脚的人是……
段林颤抖地将手里的灯缓缓对上了自己对面……
头发!长长的头发!
段林只看到丝状的物体,好像某种有生命的生物,顺著水流飘摇在水底,然后,透过那层层的黑色发丝,段林看到一只眼睛……
对方在瞪著自己!
纯然黑色,看不到眼白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看到那只眼睛的一刹那,段林哆嗦了一下。那双手将陈渐东的脚越握越紧,感觉不对的陈渐东重新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氧气!氧气快要没了!
捂住自己的鼻子的刹那,段林手上的灯掉了下去,翻转著掉了下去,坠入湖底。
段林掐了自己一把,不行!绝对不能发抖!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想要把陈渐东拖下去!想到这里的时候,段林铁了心,反手扣住了握住陈渐东的那只手,双手用力狠狠地将对方掰开!
忽然的镇定,段林想起了自己口袋里的小刀,摸出小刀将陈渐东脚踝上面的“水草”一刀两断的时候,段林感到一股大力,陈渐东被拖了上去!
几乎是同时,段林感到自己的脚被拉住了,心下一惊,嘴里最后一口气就这么吐了出去,感到大量的水从口里涌进来,段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身体忽然变得沉重,段林
不能阻止自己身体的下沉,感到肺被水侵入的时刻,段林晕了过去……
“你醒了?!”段林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众人关切的眼光。“我……”段林想要开口,可是开口却是嘶哑不成音。
“别说话了!学长你晕过去了,幸好黄石把你拉上来了!吓死我们了……”
段林看看四周,黑暗一望无际的,还是自己陌生又熟悉的湖边,段林点了点头,对著旁边的黄石轻轻道谢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嘴上说著,段林吃力地挪动手臂,动作间段林忽然感到了手中的异物感,不著声色地,段林将其轻轻收进了口袋,在学弟的搀扶下勉强站了
起来。
最后深深看了眼黝黑的湖面,众人正要离开,忽然……
“大家……”突如其来的呼唤,熟悉的声音,众人心里一惊的同时纷纷僵硬地回转脖子,只见,黑暗中扒开草丛看著众人的男人,不是大家“打捞”了一晚上的杨志华是谁?!
“学长?!”理所应当的,众人全部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什么?!溺水是假的?!”看著杨志华,众人异口同声道。
“我……真是没想到你们会做到这一步啊。”抓著头,杨志华笑著。“我……只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
“这么说……你上午根本没有溺水?”看到杨志华点头,众人终于傻眼。
“啊!学长,虽然你平时就很喜欢恶作剧,可是这次的恶作剧可是开过头了!”抓著头,掸掸身上刚才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大头张嘟囔著,扶起了地上的陈渐东。
“你看看,阿东为了你连命都差点都搭上,阿东,回去宰他一顿好料!”大头说著,说到最后,大家的气氛已经俨然和乐。
除了陈渐东,段林看著杨志华,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陈渐东面色苍白著,点著头,可是表情却明显僵硬。
“阿东!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啊!学长你看阿东的脸好苍白啊,阿东你很冷么?怎么起了这么多鸡皮疙瘩……”胖子还在大吼大叫。
看著陈渐东,杨志华摸著头笑了,“阿东,真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被感动了……”杨志华说著,看著一直低著头的陈渐东,轻轻拍了拍陈渐东的胳膊,谁知对方在被碰触
的刹那忽然惊跳一下躲开。
“我、我没事,我们回去吧……”陈渐东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在了前面,他的脚步很急,几次都要摔倒,多亏了旁边的伙伴将他扶好。
杨志华看著他的背影,半晌撇了撇嘴,“真是的,不就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么?见到我和见到鬼似地……对吧?学长?”
忽然回过头,杨志华对著旁边的段林微微笑了。
大概是嫌空气太过潮湿,杨志华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了胸膛,忽然看到了什么,段林忽然问:“杨志华,你的肚子……”
段林注意到,杨志华的腹部有一块紫痕……
“这个么?哎?你不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啊!我要找阿东算帐!我在水里想要逃走、悄悄躲起来的时候啊,正好阿东过来了,本来担心被抓到就吓不到你们了,谁知那家伙非
但没看到我,最后甚至踢了我一脚都没发现,那一脚真是差点把我真的踢死!一定是救我的人为了帮我逼出腹部的水做急救留下的……糟糕!”
杨志华说著,大声吼著前面的陈渐东要他负责;他笑著,脸上看起来却不是真的责怪。
“你的后背上……也有……”看著脱掉上衣要自己帮忙检查的杨志华,段林踌躇地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嘴里说著,段林皱起了眉头。
“那个我就不知道了,谁在背后推我了?大头是不是你?安小楠,是你?还是……小北宝贝啊?呵呵─”杨志华笑著,重新套上了衣裳。
摄影协会的众人决定在段林这里最后度过一夜,天一亮立刻离开。
虚惊一场之后的众人顿时感到劳顿,简单地洗漱之后,大伙儿纷纷上床休息,准备养足精神第二天好赶路,大家是真的累坏了。
“我用完了,换你。”用毛巾抹著脸上的水,杨志华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陈渐东怔了怔,看著杨志华说完便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面色阴霾。
看著杨志华的背影很久,直到对方消失在段家的走廊,陈渐东才收回视线走向水盆。
这种偏僻的乡下人家没有什么洗手间之类的高级玩意,在水缸旁边放一个木盆便是了,看了看木盆————空的,上一个使用的人将用过的水倒掉了。
上一个使用的人是……杨志华。想到这里,陈渐东盯著木盆,半天竟是一动不动。
好像过了一光年,终于,陈渐东如梦初醒一般,走到水缸前开始向木盆里舀水。水缸是很普通的水缸,村子里每个人家都至少有一个,半人高的水缸,上面实实盖著盖子,据
说一来是防止尘土进去,二来……
段林说,有不少人家的小孩子掉进水缸淹死过。
盛好水,陈渐东死死盯住水盆里的水,又开始发呆。水盆中的水如实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像,水中的自己面色惶恐,惴惴不安。
是的,惶恐,惴惴不安……
陈渐东绷紧嘴角,一向爱笑的脸上是旁人轻易看不到的沉重。
那个人……怎么可能回来?
“杨志华……”眉关紧皱,青年说出了已经困扰了自己一晚上乃至一天的名字。
忽然!青年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水面上竟然出现了自己以外的另一张人脸!杨志华!
猛地转身,陈渐东发现不知何时,杨志华竟然站在自己身后!
“你!”陈渐东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浑身颤抖著。
杨志华却微微一笑,拿起了水盆旁边的香皂盒,“我忘了东西。”拿起东西,杨志华向门外走去,陈渐东死死盯著杨志华的背影,对方现在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能让他跳起来
。
杨志华却自行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双手紧紧按在木盆两侧,狠狠瞪著水盆中自己的倒影,陈渐东心里只有这四个字!
那个人怎么可能活著?!自己明明看著他死去了啊!
因为、因为、因为……是自己亲手把他勒死的啊!
咬紧嘴唇,陈渐东脑中一片空白。
是那个家伙不好。二年前让那个家伙在学校大出风头的摄影作品,是自己的作品。
当时的解释,是递交作品的时候弄混了,因为两个人是一起寄的。那个家伙当时一副震惊和抱歉的样子,然后对自己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向协会提出的话,搞不好会被认
定作假而取消资格。自己也是明白的,如果不是有那家伙的名声摆著,自己那张作品也得不了那样的奖项。业界就是那样,与其说是关注作品,不如说是关注作品下面注明的人。
那家伙把奖金二倍的钱给了自己,自己于是默认了这次的结果。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然而,当他觉得自己的作品离开那家伙也可以得奖的时候,却被那家伙嘲笑了,“你那几张照片离开了我杨志华的名字,根本一文不名!”
自己的心血受到嘲笑,陈渐东感到侮辱。那是自己第一次感到侮辱,侮辱过后便开始反思。
那家伙现在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这几天这家伙的得奖作品全是我的!为什么这家伙出尽风头而我却默默无闻?!非但如此,我还要受到这家伙的嘲笑?!那家伙一方面嘲笑
著自己,另一方面仍然索要著自己的心血。
想要摆脱他,可是陈渐东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永远都无法摆脱他,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强烈,积聚在心里渐渐成了心病,杨志华溺水的一刹那,陈渐东跳了下去。心中无法压抑
的是一种战栗,想要杀死对方的战栗……
只有自己在水里,只有自己清楚水下发生的事情……
看著水中拼命挣扎的杨志华,陈渐东笑了,谁也看不到的湖面下,陈渐东狠狠地撞上了杨志华的腹部!
像只溺水的狗,那家伙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水从他嘴里大口大口的进去,那家伙的眼珠瞪得简直像要掉出来……
没有害怕,心里只有欣喜,陈渐东看著杨志华,心想……还要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狠狠压著他的身体,陈渐东将他带入了更深的湖底,直到对方不能动弹。
冰冷的湖底下,杨志华的脚上纠缠著黑色的水草,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瞪著湖面,胳膊无力地浮在身旁……
明明是很恐怖的景象,陈渐东却发现自己完全不害怕。安心。那一刻,陈渐东非常安心。
陈渐东安心地浮上了水面。影协会游泳的人只有自己和黄石,黄石不在,剩下的人可没有为了救人牺牲自己的情操,慌乱中的人很好隐瞒,就算打捞出了尸体,别人也不会相
信救人的自己会是凶手,而会将杨志华的死以溺水定论。
杨志华……必死无疑!
所以那家伙明明死了啊!
而且,那家伙肚子上明明有自己撞出来的瘀青……
如果那家伙还活著,真的是被某个该死的人救了的话,他为什么不说?他想要做什么?他想要怎么对付自己?
不!那家伙不可能活著!自己明明确认了的!那家伙不可能活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死人怎么可能活著?!为什么?
瞪著水盆,陈渐东陷入了恐惧。
第二天,影协的人没有启程。
由于昨夜的大雨,几个时辰前,唯一通向村外的路被土石流淹没,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同样出不去。
“完了!真背!怎么这样啊!”几乎是一听说这个消息,影协的众人就哀叫出声。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不过也好,杨学长回来了,我们总算可以安心,想想看,能多体验一下乡下的生活也是不错的,不过委屈段学长了,嘿嘿,请再忍受我们这些食客几
天!”笑嘻嘻地做了一个“拜托”的作揖,杨志华拿出一副扑克招呼大家打牌。
露出一副“我是没意见”的表情,段林和大家说了一声随即外出。和只是来乡下游玩的众人不同,段林每天会去王婆婆家帮老人担水,今天也不例外。
王婆婆住在山的另一旁,既没有和自己住在一起,也没有和村民住在一起,相邻的有很多人家,都是段林从小便熟悉的人物。
这里是另外一个村落,由于自己村子的人惧怕上山,而这个村子里的人忌讳下山,于是两个村子基本上没有往来。
对于段林来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反而比较亲切,这个村子小孩子很少的,所以自己便格外受到宠爱,时不时地会有人送自己一些小孩子的玩意,不过那些小玩意后来被证明都
很值钱,是古董。
知道了自己接受的物品的价值,段林于是不敢轻易接受村里的馈赠,不过王婆婆除外。
几乎看著自己长大的老人,就像自己的外婆,从小跟著外公长大的段林偷偷将对方当作了自己的外婆,一直到自己上学也没有和对方切断联系。
就像自己身上戴著的玉……也是婆婆给的。
把玩著胸前的玉佩,看著上面古朴的花纹,段林想起了火车上的那两个人。\"
这个东西果然很值钱吧?那两个人问自己住哪里做什么?希望他们不要以为这里的村民有好东西,而跑过来骚扰……
想著想著,王婆婆的家到了,这个时辰大家多在家里吃饭休息,村子里很是安静。敲了敲门,段林轻车熟路地走到婆婆的厨房,说了一声便拎起水桶开始做活。
屋里有淡淡的烧香的味道,段林知道,那是婆婆烧的,这个村子里迷信的人很多,每天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会烧香。“阿林啊……”屋内传来婆婆的声音,段林听到,便径直走
向了老人的卧室。
段林进去的时候,老人正关上神龛。看到段林进来,婆婆忽然脸色一变!
“阿林!你昨天做了什么?!”老人原本眯著的眼睛忽然睁大,干枯的手掌握住了段林的手腕!
“昨、昨天?”被老人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段林拼命想著昨天自己做了什么,然后……面色一沉。“昨天我……”
没有办法,段林说了昨天自己学弟掉下湖,自己夜晚去捞的事情。
“只是虚惊一场,我那个学弟平安回来了,大家现在都很好……”
丝毫没有被段林的笑容安慰,老人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老人握住段林的手掌越来越用力,段林不敢挣脱老人,只能一边忍受著腕上不断增强的压力一边想著,阿婆的力气怎么
忽然这么大?
段林想用笑容宽慰不知为何神色慌张的老人,然而看著老人的眼睛,段林的笑容越发僵硬。“阿婆……”
“听我说,阿林,你惹上不该惹的东西了。”盯著段林的眼睛,阿婆苍老的脸上充满认真。
“你快点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暂时不要回来了。”阿婆说著,推搡著段林。
“可是、可是……阿婆,这里出去的路被土石流盖住了,我想走也走不了啊。”
推搡的手停在半空,老人呆住了。半晌,叹了口气,老人拉著段林进了屋。
“阿婆……是、是那‘东西’么?”小心地问著,段林心里大概已经有底了。
自己在大城市里遇上那些不可思议的事,自己早已一一向阿婆汇报了,自己这块玉还是听到之后担心的阿婆邮寄给自己的。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段林想著,忽然想起了昨天在湖里看到的头发,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来。
握著段林的手,老人低著头,忽然,老人摊开了段林的手掌。
“阿林,你的掌纹少一道的。”
“嗯,从小就没有。”
“……不,其实你出生的时候是有的,可是你小时候有一次溺水了,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那条线才消失了,你太小记不得了……”
“啊?是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不知道阿婆为什么会忽然拐向这个话题,心中一动,段林忽然觉得阿婆接下来说得事情可能很重要,关于自己的……
“你少的这条掌纹,乡下叫命线。有个土说法,没有命线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大难不死的人,另外一种……根本不是人。”阿婆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射入段林眼中,看得
段林心中一动。
“也就是死人!是僵尸。那种‘人’也是没有命线的。”老人合上了段林的掌心,由于手掌的挤压,段林的掌心出现了一道纹路,看上去就像一条掌纹,就像那条失去的生命线…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溺水过,差点死掉,之后……这条线就没了。然后你总招惹不该招惹的东西,而你外公就给你划了一条命线。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以后……可
就不管用了……”老人握著段林的手,冰冷的手掌传递了老人心底的担忧。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村子的人,送葬的时候都要分开么?”视线向下,老人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段林踌躇,半晌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是……迷信吧,听说如果不这样的话,尸体会诈尸。不过,我从来没见过。”
“……是真的。”老人忽然说:“我见过,那边的村子里曾经有户人家不信邪,硬是没将家里刚故去的老人分开,而是完整的葬下了,就是葬在湖边。
A “结果呢,那天晚上,这户人家送葬结束回家吃饭的时候,你猜他们回去看到什么了?造孽啊!他们竟然看到他家的老太太坐在饭桌上,找他们要饭吃呢。
“这户人家吓坏了,回去坟地一看,刚埋进去的死人果然不在了,那土是翻新的,好像有什么从里面爬出来过……第二天,他们将老太太的尸体分开,这才没事了。然后,那边的
村子就不敢不把尸体分开再埋了,唉……”
听著老人的叙述,段林心中忽然一动,“您的意思……”
尸体?
完整的尸体?
湖……
莫非……
心头一颤,段林心中暗叫不好,手迅速地从老人手中抽出,腾地站起身来。
“阿婆,我想起来一件事,不行……我想我必须立刻回去!”头也不回,在老人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注视下,段林飞身离开了小小的农舍。他有一些事,一定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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