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在跟着钱凯走出君凯大厦的瞬间,忽然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眼睛似乎一亮,显然是已经想起了我。我赶紧低下头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点儿怕被人注意到,真他妈郁闷,难倒这么快我就已经进入到卧底这个角色了吗?
雨后的江北路,阳光明媚,大街上的积水被毒辣的夏日阳光所照晒,散发着淡淡的水蒸汽。好久没和兄弟们联系,约好了在这喝下午茶。
卧底?马列嘿嘿一笑,说文二爷,怎么想到说这话题?
我心下一紧,想起施少强的千咛万嘱,绝对不能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赶紧淡然一笑,说:“这不前几天回了趟家吗,闲得没事,天天呆屋里看碟,看了许多老片,什么无间道,变脸之类,所以忽然想起说这个”。
孙志伟抓了抓腮,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这年头,谁敢跟政府做对,还用着卧底吗?照我说,还是地下党这名字屌。深入龙潭,乔装打扮,智取威虎山!
马列笑了,说去死吧,看你那文盲样,都瞎扯那去了,要我说,这卧底还是得数韦小宝玩的跩,左右逢源,发大财讨美女。其次得算周星星,把学生妹泡漂亮教师,最傻就是陈永仁了,三年又三年,没出息不说,最后还呯的一声,挨枪子。
马列发这个呯音的时候,右手举起,食中二指并捏,对着我的脑袋做了个开枪的动作。我居然身上一寒,头随着马列的动作颤抖了一下。
难道这就是我的未来?
哟,配合的这么好呀,马列笑了。说:“我说你那书念的怎么样了?会分配到那儿去?可别说发配到边远乡镇的派出所哦”。
我叹了口气,说:“我今天找你们,就是来说这事的,老子的警察梦算是废了”!
怎么啦?马列和孙志伟都是一惊,追问道。
“别提了,不知道谁拱出的,把我这事给买了,上面的纪检部门专门来学校调查这事”。我瞎扯道。反正也死无对证。
“不会吧,这不是惨了,会不会连累到思怡的干爹呀”?
我故意叹气,说这不就是担心这个吗?要不我回家躲着干嘛。只希望我不接着呆警校,这事能风平浪静下来,不要连累到别人。
孙志伟点点头,说:“对,人家肯这么帮你已经很难为了,再因为你的事名声受损,咱心里可过意不去”。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继续胡扯说:“还好,思怡家干爹官也不小,这事只要我离开学校,上面也不会接着追究,就算我在学校渡了几月假吧,对了,从今天起,这事大家就别再提起了,就当完全没发生过,否则传了出去对不起思怡家干爹,人家没帮到我是天意,咱可不能坑人家”。
马列和孙志伟都点了点头,说放心,我们是什么人。
我心下一宽,我的朋友里,知道我来警校的事,应该就我们三人,只要他们以后不说,这事就算跟本没发生过了。
马列摇了摇头说:“那思怡怎么说,还有你准备怎么办”?
心下忽然一阵歉疚,我确实有好久没有联系思怡了。叹了口气,我摸出钱凯的名片,说:“我已经重新找了份保安的工作,准备去君凯实业做事”。
君凯实业?很不错嘛,那公司听说挺大的。情湾那一带的娱乐场所,好多都是这公司开的。马列嘿嘿笑着,说:“我就说过,以你这水平,除了身子骨硬点什么也做不了,还是跟我一样,做保安来的好,起码打架不吃亏”
说曹操,曹操到,正在我们聊天的时间,思怡的电话来了!
“我说哥,我这久被学校选去了参加全国大学生艺术汇演,好久都没给你打电话来了,今天刚刚回来就想起你了,赶紧来问问你情况,你在学校怎么样?是不是实习了?没生病吧”?
费不费力了点,一口气问这么多。唷对了,老子刚刚跟马列他们胡扯说这事黄了,可不能让他们听出破绽。赶紧站起身来,离开茶座。马列靠了一声,说怎么,还有什么不能让哥几个听的。懒得理你们,我边听边走开了。
“对不起,妹妹,我没在警校了”?我小声说。
“怎么了”,思怡一惊,大声叫道,差点没把我的耳膜给震伤。赶紧用事先想好的措词解释:“也没怎么了,我觉得还是不太适合警察这份职业,而且我朋友帮我介绍了别的工作,所以就放弃了”。
可以想见思怡在那边的表情。“我说哥,你怎么这样,亏人家还这么关心你的事,前几天我干爹还专门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情况,你叫我怎么跟他说”。
我长呼一口气,心中暗想,我都落到这步了,也算拜你所赐了,还叫我如何说。
思怡见我不正面回答,恨恨地说:“气死我了,再也不管你了,饿死你”!
我一脸苦笑,不知道如何回答方好,只好安慰:“好啦,这次是我不好,辜负你的苦心,你好好跟罗叔叔解释一下,我真怕面对他”。
思怡火是显然不能马上平息了,哼哼地丢下一句:“你真没脑子,不说了,气死我了”。说着啪的挂上了电话。我吐了口气,心下想,不理我最好,现在我巴不得全世界都忘了我。
马列说二爷,怎么啦?脸色这么不对劲,我挥挥手说别理我,烦着呢!
钱凯的办公室。超过一百平方的单间,由红黑二色装饰而成,显得大度且气派,只是气氛有些让人压抑。
一张巨大无比的豪华老板桌摆放在无遮挡的明晃立窗前,大小完全可以用来打乒乓球。夸张点说,蒙上毛呢的话打斯诺克也可以。
钱凯对着我点了点头,指着前面的椅子说:“坐”!然后又拨了电话叫外面送咖啡进来。
一个身材窈窕,明艳动人的秘书把咖啡送了进来,对着我浅浅一笑,摆放我的面前。咖啡的香味立刻飘散开来。
钱凯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喝咖啡的样子,仿似看得很有趣的。直等我喝的差不多了,才用手指轻轻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沉吟片刻后方微笑地说:“我一直觉得我们俩挺有缘的”!
我亦微笑,淡淡说:“好象是这样”。
钱凯点了点头,说:“你直接说吧,怎么会想到来这我工作”?
我轻轻啜了口咖啡,双手抱着纸杯,沉思了一下,回道:“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失业了,忙着到处应聘,看见招人的广告就来试试了,只是没想到是你而已”。
钱凯微笑,说:“怎么不到阿勇那做事呢,他怎么容忍你这样身手的人落在我手里”。
这正是我一直觉得说不过去的地方,无论从何角度想,我也没理由不投靠阿勇而却来找自己有过节的人谋事做的道理。我总不可能说是因为施少强的命令吧。幸好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许久,当下我轻吐口气,说:“第一,就如我刚才所说,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公司;第二,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从小到大,都喜欢抱打不平而已”。
这话连我自己都没法说服,但钱凯却偏偏点了头,说:“我相信你!上次你救了阿勇,我许多手下都四处寻找你欲报仇,但最终却发觉他根本没有你这样一个手下”。
我心下不由庆幸,暗想八成钱凯那些手下吃了亏觉得没面子所以没交待清楚当时的细节,否则只凭他们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阿勇的包间里这点我就很难解释清楚。
钱凯点点头,说:“不打不相识,虽然你两次和我作对,但我真的挺欣赏你的身手,而且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我看了钱凯一眼,说:“我得罪过你,你真的不介意”?
钱凯哈地一笑,说:“大丈夫立身于世,那能如此不容人,何况我是生意人,在我眼里,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心里暗想:你怕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吧!
“那你不介意我伤过你手下”?我继续问。
嘴上却点点头,说:“你的意思是决定请我了”?
钱凯轻轻点头,说这当然,如果不是我何必叫你来找我。说着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来,从桌面上往我推了过来。说你的合同我都早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有没什么异议。
我伸手一按,接过了划过来的那纸合同,说:“我只是来应聘个保安,还要钱总你亲自过手,说实在的,我有点儿意外”。
钱凯微笑,说:“谁说是保安来着”。
我低头一看合同,不由抽了口冷气,只见上面写着,职位:情湾望月城总经理。望月城,我是听说过的,是A市一家很大的豪华娱乐场馆,马列说过几次要去的了,却总觉得消费肯定太贵,所以一直没去过。
这确实有点太出乎我的意外。或者是我的表情有点奇怪,钱凯嘿嘿一笑,说:“怎么,没信心”?
我只得实话实说,“对,我确实只想应聘个保安,谋生而已,真的没想到你会把这个职位让我来做,我从来没有什么经营管理经验的”。
钱凯轻轻摇了摇头,说:“那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虽然我确实是在招人,不过如果只是想找能打的人,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这世上只会打架斗狠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出几百块愿意为你卖命的人到处都是,没什么了不起”。
我有些奇怪,说:“那你怎么会让我做这个职位呢”?
钱凯脸上泛起奇怪的微笑,说:“你真想知道”?我点了点头。确实,我实在想不出钱凯为什么肯让一个什么文凭也没有,也无任何职场管理经验的人去负责他这么大一家娱乐场。这实在太出乎我的意外了,甚至就是告诉施少强,只怕他也会大吃一惊。
钱凯忽然站起身来,面对着长长的落地窗,悠悠说道:“其实,我只是想,能让白绫心仪的男人,总该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我心中忽地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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