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铁窗外映射进火红的霞光,照着如老僧入定般的孔龙身上,白色的囚衣并没有掩盖住他饱满旺盛的精力,突然,他张开了双眼,眼睛里尽是笑意。
不多时,牢门外涌进三个人来,正是西部盟主严浩及其两女。此时,他们脸上已经没有了忧虑,却堆满了困惑与不解。
欧阳香儿一进牢房便看到孔龙正笑眯眯地望着这边,像一只小鸟般飞了过去,关切地问道:“龙哥哥,你没有事吧?他们有没有给你用刑呀?”
孔龙从草铺上一跃而起,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哈哈大笑道:“你见过有被用过刑还像龙哥哥这样生龙活虎的吗?”
严玉蓉也含蓄地关心道:“那牢头和狱卒有没有为难你?我们一夜都未曾合眼过。”
孔龙依旧笑眯眯地样子,开心地答道:“没有,事实上,我不为难他们,已经算他们幸运了,呵呵,凭他们那点鬼把戏还为难不了我。再说了,陈迁陈大人昨晚来探望我时就已经吩咐过,嘿,还有哪个会不识相呢?”
严浩等两位爱女都表达完关爱之情后才问道:“阿龙,你说陈大人昨夜来探望你,可是询问如何断案的事?”
孔龙含笑道:“不错!他脑子不笨,我在旁边略加提示,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随即将昨晚之事简略地说给几人听。
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昨晚他问包青天的事,当时自己就一口气没上来,好玄呛死自己。那包拯包青天此刻可能还仅是个孩童,即使是当上官,也是二十年后的事,留下青史佳话更是四十年后才产生。他来自千年后,自是对历史风云人物了然于胸,口没遮拦地顺口说出,当然也要闹出尴尬和笑话来。
欧阳香儿恍然大悟,道:“难怪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好多官差挨家挨户的敲门,而且,好奇怪哦!他们都带着白纸和印泥,每见到一个男人,都要让人家在白纸上按个红红的掌印,真好玩!”
严玉蓉也笑颜如花,道:“孔大哥果然奇计百出、足智多谋!这等方法我们听都没有听过,更别提想出来了。”
严浩也是为之叹服,接口问道:“阿龙,你查案的手段和方法为师也是闻所未闻,当真奇特的紧!是否这般去做,就可将罪犯绳之于法?为师看来,似乎还少一些东西。”
孔龙惊讶地望着师父严浩,心生敬佩,衷心地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果然是高明!弟子这点微末伎俩被您一眼就识穿,嘿嘿,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啊,对,姜是老的辣。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严浩听了很高兴,俗语说的好:千穿万穿,就是马屁不穿,严浩虽不喜别人拍马奉承,但徒弟这句话还是使他心花怒放,口中却笑骂道:“哈哈,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起来?”
严玉蓉横了孔龙几眼,低声道:“他本来就是油嘴滑舌的,不然……”
她听父亲之话,情不自禁有感而发,本想说“不然女儿哪里会被他哄得心甘情愿地追随他”,可到了嘴边却突然想起这是在爹爹面前,顿时,脸上臊得通红,哪里还敢接着往下说,更不敢抬眼看他们,垂下螓首,玩弄着衣角,一副小儿女的神态。
严浩从小对女儿就未多关心照顾,为了江湖武林,他四处忙碌奔波,直到十几年前,花季年龄的严玉蓉险些被恶人糟蹋,那时,他才知道唯一亲人的重要性,也明白自己对女儿的缺少关爱。想起死去的妻子,他十分懊悔。此后,他给了女儿更多的父爱。可是,经历人生大变的严玉蓉,却对他冷淡起来,令他愧疚难当。而自从来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孔龙,将他们的关系又拉近了,严浩自然很高兴,虽然对孔龙来历一直怀疑,可凭几十年的阅历,他能看出孔龙的为人还是很正直的,给人诚实可靠的感觉,女儿交给她当然也放心。
严浩见女儿那副忸怩神态,豪爽地笑道:“哈哈哈,还是蓉儿你了解阿龙的多啊!”
严玉蓉更加羞怩,偷偷看了一眼孔龙,见他一副痴呆模样,心下十分幸福,跺了跺脚,娇声道:“爹爹,不许笑女儿。”
欧阳香儿胸无城府,只觉得她的蓉姐姐和龙哥哥很般配,而自己能天天跟龙哥哥一块,就已经很开心,见状拍手笑道:“哇!蓉姐姐脸红了,一定是被说中了吧?”
严玉蓉的脸蛋更加红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百忙之中突然转移话题道:“孔大哥不是说让我们来有事办吗?”
孔龙正自看严玉蓉娇羞妩媚的模样,心下正在受用,闻言嘿嘿傻笑道:“啊,是啊!嘿嘿,险些忘了说,现在说正事要紧。”
严浩也正色道:“阿龙,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孔龙重重点了点头,低声道:“师父,你们也去买几张长一尺宽一尺的白纸,将白糖熔化后把白纸浸在其中,再用小夹子取出,记住不能用手触摸它们表面;另外,还要去铁匠铺找一些铁砂,并将铁砂用最细的萝筛筛至少十次,然后用纸包好;还有,要准备一个软细毛刷,最好是细羊毛制成,当然,有比那细的再好不过了。蓉儿,顺便买一盒艳红色的胭脂。除把我那个头盔拿来外,夜行衣也准备一套。”
欧阳香儿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道:“龙哥哥,还要胭脂干什么呀?这也用得上吗?嘻嘻,你需要的东西好奇怪哦,不过,香儿知道龙哥哥肯定有特别的办法。”
孔龙笑道:“哈哈哈,还是小香儿聪明!”转脸又对严浩道:“师父,我已让陈大人通告出去,明日午时,在城北监斩台设临时公堂,将对我进行公审,届时,那个真凶手必定会去看热闹,嘿嘿……”
严浩心下会意,说道:“为师知道了,我们会尽快将这几件事情办好。蓉儿香儿,走。”
未时时分,孔龙正在惦记着师父等人事情办得怎样,突然,襄阳知县陈迁拎着官袍跨了进来,神色间似乎掩隐着慌乱。一见到孔龙就大喊道:“孔少侠,大事不妙。”
孔龙大惊,慌忙起身问道:“陈大人,出了什么事情?何以如此慌张?”
陈迁几要捶足顿胸,焦急道:“本官刚收到王大人通知,他要作为陪审官员……”
孔龙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当何事呢,让他陪审就是,也让他看看陈大人如何断案的,岂非正中你的下怀?”
陈迁焦虑地打断他的话,道:“哎呀!不是这个,他认为女儿受凌辱而死,如果事情闹大了,风言风语就会多起来,他打算今晚酉时将王小姐的尸身下葬,我已派人过去解说,怕是拦都拦不住。”
孔龙脸色巨变,几乎是喊道:“绝不能让他这样做,否则,我们只能前功尽弃。陈大人,你赶快亲自去劝慰他,能拖延多长时间,就拖延多长时间,如果等他将王小姐尸体葬了后,我们再想检验尸体,就更加困难啦。”
陈迁看孔龙的脸色,明白事实上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当下便道:“好!我马上起轿赶至知府衙门。”
“陈大人,麻烦你再派几个人,尽快将我师父他们找到,告诉他们要尽早将我吩咐的事情办好,最好在酉时之前能来这里,还有,我必须要在酉时后获得一个时辰的自由,这样才能办完剩下的事情。”孔龙叫回陈迁又道。
“好吧。都已经到这份上来,本官也只有赌你这一宝了,我会吩咐下去的。”言毕,匆匆离去。
在等严浩的一段时间内,孔龙如坐针毡,坐着不是,站着也不是,躺下更不是,觉得时间突然变慢了许多。
夕阳斜挂苍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孔龙差点没急死,还好这个时候,严浩带着二女急急赶来,否则,再等一会,孔龙可能就要跑出去找他们。
“哎哟!师父,你们可来啦!弟子好玄没急疯了。”孔龙迎着三人说道。
严浩急忙道:“为师也想快,可你说的这几样东西,听时以为简单易得,可正在办起来,才知道挺麻烦,现在好不容易才办完。”
孔龙没有多说,将几张均匀涂抹一层薄糖的白纸看了看,虽与自己希望的有差距,可也实在难得了,又看了看细毛刷和胭脂盒,基本上还算满意,笑道:“师父,你们能取得这四种东西,已经很难得,期间肯定吃了不少苦,现在事情紧急,弟子要先去办事。”
严浩心下微惊,问道:“你要离开牢房?”
孔龙笑道:“不错。”既而高声喊道:“牢头,我现在要出去,你给我开下锁。”
牢头老大不情愿,抖着钥匙走了过来,嘴里嘟囔道:“真不明白,陈大人会随便放你出去。”
孔龙出得牢房,换上夜行衣,将几样东西装好,叮嘱几句后,借着昏暗月色飞上屋脊,四下观听后确信无人,施展轻功急速掠去。
不消一柱香的工夫,孔龙就已经来到了事发地点——他被陷害那家大院。此时,门上皆挂着惨白色的灯笼,里面晃动着微弱的灯火,内堂还有嘤嘤的哭啼声。
虽然,王知州说要将女儿夜间下葬,可到现在她的尸体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间阁楼上,面色紫青,身上也无人动过,孔龙暗道:“看来,陈大人还是暂时说服了王知州,不然,这现场也不会维持这么好。”
孔龙聆听片刻,知道短时间内,还不会有人上来,便放下心来,将几张糖浆纸、细铁粉包和胭脂小心取出,依次摆好。戴好头盔之后又转身,将王小姐尸体上的衣衫褪下。
慢慢地调好头盔中镜头的清晰度,孔龙将尸体仔细观察了几遍,冷笑道:“嘿嘿,看来这罪犯强奸王小姐时,十分亢奋,而手上也有动物油脂,否则,绝不会留下如此清晰的指纹和掌纹,还有脖子上这道,更是清晰。”
选取了几个指纹和掌纹清晰的地方,孔龙小心地用软毛刷蘸少许铁粉末,轻轻弹刷柄,使粉末均匀地散落在指印上,然后抖掉或用刷尖轻轻拂去多余粉末,无色指印变成了有色手印,接着轻轻捏起糖浆纸,放在上面,默运玄功,以炽焰掌将凝结的糖浆缓慢融化,而后轻拂背面,将糖浆纸下空气最大可能的挤出,紧紧贴住尸体皮肤上。约莫一盏茶时间,糖浆再次冷却凝结,孔龙揭下糖浆纸,得意地看到上面有一些清晰的纹印,其中一个最清晰,连纹路和纹型结构都十分清晰。
大约半个时辰后,孔龙将尸体上较为清晰可辨的指纹和掌纹都拓扑下来,心里十分欢喜,接着他将拓扑有纹印的糖浆纸平放,并用一张白且薄的纸贴在上面,将艳红的胭脂弹在上面,用软毛刷轻轻地涂抹,均匀后,又扫去胭脂粉末,清理干净凹槽内的粉末,终于一张清晰完整的指纹图谱被完成。
孔龙如法炮制了近十张掌纹和指纹图,看了又看,觉得十分满意,尤其是尸体咽喉处,由于罪犯下手极重,此处的指纹极为清晰完整,几乎没有任何损坏,鉴定起来也轻易方便。从几张指掌纹印里,孔龙也推断出,罪犯不是一名,而是两名,并且还是两名武功不错的人,心下甚为气愤,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罪犯逮住,接受律法的制裁。
收拾停当后,孔龙将尸体衣衫复原,心情复杂地看着尸体,默默地说道:“王小姐,你安息吧。对你的死,我很内疚,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果没有我孔龙的出现,你也不会成为坏人们陷害我的道具,也许会继续过你的千金小姐生活,但是我在这个时代的出现,打乱了很多原本正常的社会生活,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出得阁楼,孔龙才感觉肚子咕咕直叫,正欲飞身而回,忽看见远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以为是刚才忙了时间太常,眼睛有些花,将头盔戴上仔细看时,却发现的确有一条纤细娇小身段的夜行人奔城墙飞掠而去,那段城墙正是“夫人城”,心中蓦然一动,急忙飞奔跟踪过去。
当孔龙飞身跃上城墙时,那条身影已经下得城墙,并乘坐一条小船翩然离去,在朦胧月色下,那模糊的身段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城墙下树木丛生,将城墙他处的视线遮挡,难怪在守卫深严时刻,他们仍然能来去自如,孔龙猛然一惊,暗道:“不好!凶手岂非也可以如此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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