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三 回归千年后之乱世风云 第四十七章 潜伏中阿边境(三)

  中阿边境的帕米尔高原的一座雪峰顶的岗亭内,一个裹着军大衣的中年男子正在沉声述说着什么,表情悲壮而痛苦。

  旁边一位年轻人,听得入迷,满怀崇敬地看着述说者。

  “炮火急袭打了三次,炮击之后,六点三十分,我得永远铭记这个日子: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八日凌晨六时三十分。信号弹又起来了,这是步兵冲锋信号。该我们了,强攻,往上冲。这真切的战斗突然地来临,已致于我还来不及多做思考,打仗完全不象电影里放得那样,没有那么多豪言壮语的做作,更没有号声杀声;满眼的销烟和烈火,满耳的枪声爆炸声,人们都低着头一个劲的往上冲,没有人犹豫更没有人说话,干部在前,士兵紧紧地跟在后边。前边猛然传来一片炸响,离得近极了,那是工兵在用火箭扫雷开路,来不及的用刀砍,用身子滚雷。老山上边不光地雷,还有涂着毒药的竹签钢钉;头顶上敌人的火力向下雨似地往下浇,不断有人倒下;倒下的就倒下了,谁也没有多想,根本没有意识这就是牺牲,这就是真切的死亡;火光映着红土地也反射着淌了一地的鲜血,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满眼的红色,分不清哪是大地哪是天空,战争证明我是脆弱的,无意间我哭了,这眼泪一出来倒让我突然间仿佛从梦境中回到了人间,一切又都正常了,原来刚才是被炮弹击中的战友的鲜血溅到脸上糊住了眼睛。”

  孔龙血管里的血流在加速,双手也不知何时紧紧攥为拳头,指关节间传出轻微的 “劈啪”声响,他的双眼也被模糊,却不是鲜血,而是自己的眼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激动和动情,战争就需要死亡。一将功成万骨枯,并非随便总结出来的。

  “当时,我们连攻的是小无名高地,友军五连打的是主峰。进攻战一开始就打的非常激烈,我们一个点一个点的攻,一路上过的大部分都是雷场,好些兵就躺在那了,后来听说工兵弟兄沿我们进攻路线往上排雷,起出了好几百颗,有些雷干脆就是让我们踩倒带出来的。部队攻到了小无名主阵地下,伤亡已经很大了,连里组织了几次冲锋都没得手,各班排几乎都没兵了,光我们班减员就达三分之二,我们被敌人的火力压在土坎下头都抬不起来,敌人的阵地太隐蔽了,到处都是他们的火力点,随时都会有一把或二把,甚至更多的枪向你射击,若不是这道土坎,天然的为我们构筑了一些赖以藏身的据点,不然,最优秀的士兵也难免会在这暗箭四伏的地狱里被无情的射杀。我的心里绝望极了,也许我会死去的,这里会是我的死地吗?我不敢看我身边的战友们,仿佛一抬头就会让他们看透我的怯懦似的。”

  “局势对我们太不利了,干部们商量着请上级派预备队增援,这时候有八班长要求再攻一次,他已经是代理排长了。我就伏在他的身边,他的声音并不响,但却盖过了枪声和爆炸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我的脸红了,烧得是那样的烫,一瞬间我感到无地自容,我也是一米七几的大个,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而我,而我却只会象胆小的兔子似得趴在地上想死想活!‘我也参加!’由于激动我猛地站了起来,连长一脚就把我踹倒了。刹那间弹雨就把我刚才站的位置盖住了,真悬!!!”

  孔龙的心也随之猛地一跳。他在想如果换成是自己,假如有几十把甚至数百把枪泼洒过来密集的弹雨,能否侥幸逃命,答案是,根本就不可能活命。几支枪或许他能反应过来躲避子弹,但要是如此多的枪支一起向他射击,他也一样会死,毕竟子弹速度能达千米每秒,而他的极限速度只有不到百米。

  “连里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和几个参加突击队的战友紧张地检查着装备,八班长则趴在土坎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地形。我们几个一遍遍地拉着枪栓,数着手榴弹,没有人讲话,其他战友们默默地注视着我们更是安静。当时我还未成年,骤然之间遭遇这样的大战,经常胡思乱想,马上就要冲锋了,也许再过几分钟我就会死去,真想说点什么,或者给活着的人们留点什么,可我这心里却空落落的讲不出一句话来。”

  “是的,如果是我,我想,即使比你那时大十岁,也一定会这样,现在我总算明白主席的苦心了,没有经历战火洗礼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如果我们在阿富汗或伊朗遭遇到这样的狙击敌人,逃生的几率微乎其微。”孔龙惊忪地想道。

  “猛然间枪声大作,连里的各种火器将积蓄的怒火射向敌阵,一排排手榴弹划过一条弧线砸向敌阵,扬起的烟尘在敌人的阵地前布起一道烟幕。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八班长就振臂一挥跃出了土坎,我们几个也紧跟着跃出了赖以藏身的土坎;就象几只惊了枪的野兽嘶喊着向前冲去。我手里的枪一靠没停的扫射着,枪声响得像炸了膛,听到的手榴弹爆炸声也是那么响,震得身子失去了平衡,我分明感觉到我的心也晃动起来了;是连部的通讯员跟在我的身边朝上甩手榴弹呢!只是一枚比一枚甩得近了,也许是他负伤了,我无暇顾及,战斗紧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八班长是军区比武的尖子,他的战术动作永远是那么干脆利落,一瞬间他就钻进了敌人阵地前的烟幕里,很快敌人的阵地上传来了手榴弹短促低沉的爆破声,整个战场上敌军那密集沉闷的重武器一下子变得沉寂了。我的眼睛湿润了,最后一分钟的冲锋证明我们要比对手勇敢、坚毅。隐约中,一面红旗如一团火忽的飘展于高地的上空。我的身后响起了一片杀声,连长冲上来了,战友们冲上来了。我和突击队剩下的几个弟兄三步并两步地窜上了高地,敌人的尸首横七竖八地散落在阵地上,到处是他们遗弃的枪枝弹药。八班长却已经断气,敌人的子弹穿透了他的咽喉,血洞里向外冒着汩汩的血水。”

  “他的眼睛依然圆睁着,无神地望着山峰,望着依然销烟弥漫的天空,他牺牲了,就这么一言未留地走了,可这双眼睛却仍在诉说,仍在呼唤,仍在宣示着他对生的无比向往和渴望。我想哭,可我哭不出来,泪珠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还是流回了肚子里。我们胜利了!我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那么多战友的鲜血洒在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他们用自已的生命和鲜血为自已的师团抒写了整整一个历史的荣。因为他们的付出使得生存的我们也沾染了荣耀,并一同被载入共和国以及人民军队的史册,这是永垂不朽的!”

  “是的,你们都是永垂不朽的最可爱的人!你们以鲜血捍卫了国土的完整,你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长歌当哭,痛定思痛,战争毁了多少人的幸福生活。”孔龙眼眶也已经湿润,这种悲壮的场面任何人都会抑制不住留下热泪。

  岗亭里的两名哨兵早已被泪水打湿了胸前的棉衣,他们还不算是边境线上的最前沿,因此从未遭遇这样的血战,就是平时的摩擦都很少,那样疯狂的战场混战场景自然也没有体验过,以血肉筑起心里的长城和祖国的边界线。

  “就在我们连浴血奋战的同时,其他兄弟部队的攻坚战也同样坚苦地进行着。五连打的是老山主峰阵地,他们从开始进攻到占领主峰表面阵地只用了二个小时左右,仗打得也是异常艰苦,敌军依托险峻的地势顽强的抵抗,这使得五连伤亡巨大。快到中午的时候五连的副连长也牺牲了,他的肠子都叫打出来了,还在那坚持指挥直至牺牲。兄弟团的部队那天打的是老山松毛岭地区,主攻662.6高地,他们的战前准备很充分,步炮协同也好,进攻一开始,九分钟就拿下了662.6的表面阵地。接着又把松毛岭那一片几十个阵地都攻下来了;那天,他们还抓了几个俘虏,都是在一个洞里抓的。在124阵地上,他们还在一个洞子里堵住了四个女兵,这几个女兵死活就是不出来,我们的人也冲不进去,最后没折了,就用火焰喷射器猛干,全烧成球了。”

  霍云开说到这望着孔龙,说道:“战场阵地上,人的生命真的非常脆弱,也非常不值钱,那时看惯了死人,听多了死讯,死一个人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数据,战争能将一个懦弱胆怯的人锤炼成勇敢胆大不要命的狂徒,他们的眼里只有仇恨,很少有人会在那种环境下还有同情心,遇到负隅顽抗的敌人,只有彻底地消灭他们,才能扫清前进的道路,我们这样,敌人当然也会这样,他们甚至根本不把俘虏当人看待,直接处死。而没有经历战争的人却时常会有同情心,而这正是战场上致命的弱点。”

  孔龙似若有所思地机械地点点头,能狠下心来杀一个没有伤害自己的人,他现在做不来,也许真的需要经历铁与火的洗礼后才会狠得下心来,但是战场上从来就不会给你多少机会重来,失误一次都是致命的,很可能就要付出生命的高昂代价。

  “队长,你还在这啊?兄弟们在下面找你呢,咦,队长,你刚才哭啦?。”王德锋进来看见孔龙两眼红红的,大感意外,抬眼看了看霍云开和岗亭里的哨兵,眼睛也是噙着泪水,纳罕道。

  “靠!谁说我哭了,这上面太冷,又有高原反应,流眼泪很正常嘛。”看疯子似要提出疑义,孔龙攘了他一下,道:“走吧,下去吧,别让兄弟们等急了。霍上校,走之前抽空我们再好好聊聊,我还有不少问题要请教你呢,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孔龙跨出岗亭掉头对霍云开笑道。

  “哪里哪里,请教谈不上,我们相互学习吧。”霍云开向孔龙摆摆手道。心里却在感慨此番入阿扰乱美军到底会遇到什么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