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夫妇的营帐内,四人傻愣愣地坐着,李闲面带微笑,司徒贝贝涨红着脸,司徒夫妇都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都等着对方先开口打破沉默。
“凡事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若不是去年我突然犯了傻想去找一帮土匪来开杀戒的话,恐怕一辈子也未必会到太行去。若不是一个疏神被那家伙劈了一掌七煞掌,恐怕也未必会摸到你们的草庐去。可见我和贝贝结识,是上苍许下的缘分。”李闲轻声道:“这一年来,多亏贝贝陪在我身边,伴我度过了不少灰心的日子。”
司徒贝贝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把脑袋埋在大腿里。只听司徒铭呵呵笑道:“贝贝从小不听话,没少给教主添麻烦,我们这做父母的惭愧得紧哪。”
司徒贝贝狠狠瞪了老爹一眼,司徒铭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贝贝跟着教主这段时间,马上懂事了不少,我们倒还要多谢教主的教导有方……此后还请教主多多帮忙才是。”
“二位放心,李闲绝对不会背弃贝贝的。”李闲正容答道:“贝贝比李闲的命更重要。”
司徒铭和莫白羽互视一眼,说道:“教主休怪属下唐突。我们并非那些满嘴诗书礼仪的卫道士,婚姻之事,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向来是当放屁的。贝贝既和教主两情相悦,我们只有高兴的份。而教主向来不拘礼法,恐怕对此事也未必真有过问我们意见的打算。”
李闲微笑道:“司徒先生是说……”
莫白羽轻声道:“教主此来,是否另有要事?不妨明言。”
司徒贝贝心中一震,讶然望向父母和李闲,心里的羞意顿时消减不少,也明白了李闲此举大有文章。
李闲哈哈一笑,喟然道:“重阳诸仙真是当世顶儿尖儿的人物,想要瞒过你们着实不容易。就不知我想瞒的那个人看出来没有。”
司徒铭肃然道:“教主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们一同参详。”
李闲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白天我们已经讨论过那个组织的计划,但其中有一环我们没有说出来。二位当知在开封时,迷踪谷曾经布局让楚梦来诱惑我吧?”
莫白羽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教主真被楚梦所迷,重阳大业早就岌芨可危。好在教主心志如铁,不为美色所迷。”
李闲嘻嘻笑道:“司徒夫人别夸我,我不就被贝贝迷得死死的吗?”
司徒铭失笑道:“楚梦这件事早已过去,教主为何还有困惑?”
李闲叹道:“楚梦迷不成我,他们却没有死心,又想了另一个恶毒的法门。”
莫白羽脸色变了,轻声道:“难道是……”
“不错,她去向成樱索取忘忧散,被拒绝了。成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马上关了客栈来到恒山。名为和毒仙相聚,其实是在避难。”
莫白羽脸色惨白,道:“忘忧散是用来对付你的?”
“如烟跟着我们来到了恒山。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那个组织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唯一的作用就是利用她和我的关系,向我投毒。”李闲叹道:“如果我们没有想到这一层,对忘忧散必然不那么重视。只要是重阳六仙的任何一人去找成笑要忘忧散,成笑都不会拒绝的。于是叛徒就可堂而皇之地取得忘忧散交给如烟。”
司徒铭和莫白羽同时豁然站起,脸色变得铁青。司徒贝贝看着父母的样子,心里忽然一阵惶恐,她终于明白昨天李闲为什么那样魂不守舍了。
“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那叛徒当然不会自己出面去找成笑,必然会通过其他途径,让别人去当这个替死鬼。其他人并不知这里的内情,朋友找他帮忙,他当然欣然应允。”李闲轻叹道:“说不定这其中还转了好多手,甲找乙帮忙,乙找丙、丙找丁,弄来弄去,从丁身上依然问不出甲是谁。这家伙真是他妈的深谋远虑。”
司徒夫妇轻吁一口气,脸色好看了一些,缓缓坐回椅子上。司徒贝贝也终于听明白了,心头的大石豁然落地,望向李闲的目光里又多出了些许感激。她明白,李闲是因为她,才想尽办法为司徒夫妇开脱的。
李闲的目光在司徒夫妇身上来回扫视,缓缓道:“那么,丙是谁呢?”
司徒铭恭敬地道:“多谢教主对我夫妇的信任,把我们从万劫不复的境地扯了回来。丙是白羽的师姐。”
李闲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失声道:“于秋?怎么会转到她的头上去?”
莫白羽苦笑道:“师姐来信,说山中的日子过得太过空虚。听闻忘忧散有令人沉迷、虚耗时光之效,所以求我帮她要一些。”
李闲沉思下去。照这个说法,如果于秋说的是真话,那就与叛徒毫无关系了。但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李闲努力回忆与顾轻尘夫妇见面的样子,摇头苦笑。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两人都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一个潜心天道不问俗事,一个醉心音乐胸怀坦荡。难道这样超凡脱俗的人物,竟也到了借助药物填补心灵空虚的时候了?
反过来,如果于秋说的是假话,那么她就不是丙,而是甲!
李闲脑海里浮起楚梦动人心魄的重阳蚀心、出神入化的筝音、精妙诡异的千里飞遁,还有玉秋水耐人寻味的武功来历、同样妙到毫颠的音乐造诣,顾平举着柴刀失望痛心的吼声,临死前无奈不甘的神情……只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是这样呢?从头到尾所有的事件,根本和顾轻尘夫妇毫无瓜葛,但为什么细想起来,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莫白羽见李闲低头沉思,迟疑道:“教主对我们夫妇推心置腹,我们同感盛情。不过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闲抬起头来,咧嘴一笑,道“你们是我的丈人丈母娘啊,有什么话不能说?”
莫白羽抿嘴笑了,道:“若不是因为贝贝,恐怕教主对我们也不见得那么信任吧。”
李闲尴尬地搔搔头,道:“也许是吧。”
莫白羽轻叹一声,道:“古时有个故事,说一个人不小心丢了斧头,怀疑是邻居偷的,打那以后,怎么看那邻居都像是个贼,处处不对劲儿。后来找到了自己的斧头,再看那邻居时,又觉得人家处处可亲了。”
李闲明白莫白羽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客观分析,不要疑心生暗鬼,败坏了于秋夫妇的名声。事实上李闲自己也宁愿相信顾轻尘夫妇没有问题,可是,都这么相信下去,谁才有问题?
毕竟重阳教的前辈们给李闲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李闲揉了揉眼睛,说道:“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是不会随意给任何人安下罪名的。不过也请二位不要把这事泄露出去,尤其不要告诉顾轻尘夫妇。这事一旦泄露,如烟就危险了。另外,成老二那边,我会为你们解释的。”
莫白羽感激地道:“多谢教主。对了,如烟这姑娘,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李闲站起身来,笑道:“若有机会,最好多探探于秋的口风。夜深了,小子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就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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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帐外,司徒贝贝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走在李闲前面。李闲快步跟上,没多久又被甩开。
“别生气嘛,贝贝乖……”李闲一个跨步拦到司徒贝贝面前,笑嘻嘻地道:“这个结果不是好得很嘛。”
“你……你这只猪!”司徒贝贝恨恨地骂道:“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什么都把我蒙在鼓里,李大教主很了不起吗?”
“这个……”李闲搔了搔脑袋,苦着脸道:“我难道敢告诉你去找成笑拿药的人是你娘吗?”
“为什么不敢?你也怀疑我了,是吗?”司徒贝贝冷冷地盯着李闲说道。
“我不瞒你。”李闲正容道:“当我刚知道消息时,确实曾怀疑过你。不过只是一会儿的事,很快就释然了。”
李闲的语气透着发自内心的真诚,司徒贝贝心中微微颤抖,又道:“既然不怀疑我,就该告诉我!我难道连得知自己爹娘的消息的权利都没有吗?还是你以为我会忍不住去质问爹娘?”
司徒贝贝娇躯已经开始发抖,珠泪在眼眶里打转,已是盈盈欲滴。
李闲轻叹道:“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怀疑你,而是不愿让你担忧难过。你知道我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是多么痛苦吗?我怎能让你承担和我一样的痛苦?”
“你这个傻瓜……”司徒贝贝轻轻摇头,低叹道:“你早告诉我,我才不会担忧难过,我会很肯定地告诉你,我爹娘绝对不是那种人!”
“……”
“至少,早点告诉我,我能有个心理准备。而刚才那样骤然听见你说的话,你知道我心里多慌吗?”司徒贝贝的泪水缓缓流下,饮泣道:“李闲……你答应我,以后别再瞒我……”
李闲坚定地点了点头,伸手把她拥在怀里。天边的风雪越来越小,渐渐已经停歇了。天幕依然漆黑,没有一颗星辰。北风掠过,两人的身体却更加温暖了。
卷四 战云密布(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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