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侦探社 第五十五章 白龙鱼服(下)

  潘惠珍俨然是这里的老顾客了,进去之后,立刻有人上来迎接,一些工作人员和服务员也都跟她打招呼。我们并没有待在大厅,而是进到二楼的一间包厢,包厢内侧放了几盆花坛,中间放了一张四人的桌位,桌子的两边,则是沙发,头顶是花篮式的吊灯,环境很幽雅,非常适合交际聊天。

  坐下没多久,服务员就端来一壶茶,和一些糕点之类的东西。

  “这个茶是云南的普洱茶,我来这里都喝这茶,很喜欢它那种滋润的香气,普洱茶采用的是优良品质的云南大叶种茶树之鲜叶,分为春、夏、秋三个规格。春茶有分为“春尖”、“春中”、“春尾”三个等级;夏茶又称“二水”;秋茶又称为“谷花”。普洱茶中以春尖和谷花的品质最佳,我们现在喝的这个就是谷花。普洱茶还有很强的药效的,是非常好的养生品。”潘惠珍不紧不慢的给我满上一杯茶后,很专业的说道。

  在我面前论茶,那还真是班门弄斧了,我爷爷是个茶道的行家,晚年之后更是不惜重金,世界各地到处寻茶,何府之内就有一间专门的茶房,分两间,一间比较大,收藏着来自世界各个地方的各种各样的茶叶,都是精品,所以说我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对茶和茶道能不了解吗,不过这里自然不便说了。

  “潘小姐,你刚才倒茶的那手,可是职业水准,似乎对茶叶也有自己的理解,经常喝茶吗?”我端起茶杯,细细的品尝了一口道。

  “经常在这边休息工作的,节假日基本上都会在这里度过,我非常喜欢这家茶楼的环境,在家里的时候思绪会比较的杂乱,到了这里脑子会清新许多,提高工作效率。”潘惠珍津津有味的说道,给自己也满上一杯茶。

  “确实不错,不过一个人来,似乎有些寂寞了。”不知能否从她的嘴里套出些什么信息来,我说话的时候留了份心。

  潘惠珍苦笑了一下,道,“开始的时候,会寂寞,习惯了之后就没感觉了,甚至觉得也是一种享受。”

  “呵呵,习惯成自然。”我则回笑道。

  潘惠珍没有再说话,忽然有些出神的一直凝视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潘小姐,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她很干脆的回道,还没有到那种忘我的境界,显然并不是在考虑问题,只是在看我。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问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潘惠珍答非所问道。

  “喜剧还是悲剧?”她依然在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单手托着腮,一脸的颓废,既然她要看,我也阻止不了,她不回答,我也没有再追问,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

  “不知道,因为这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潘惠珍微微垂着眼帘,就这么看着我,眼睛几乎都不眨一下。

  “没有结局的故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故作悬念,二是故事本身还在进行之中,不知道你的故事,属于那种。”我有些明白潘惠珍为什么叫我来喝茶了,似乎她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现在我可以确定,她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这已经是现在我们两个之间没有公开,却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了。

  “属于第二种,何先生有兴趣听吗?”潘惠珍依然看着我道,仿佛要在这一刻,把我看穿。

  “你说吧!我是个故事迷。”我喝了口茶,掏出一根烟,做出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简单的说道。

  潘惠珍喝了口茶,小小的酝酿了一下,开始讲述这个故事。

  “十多年前,有个女孩,家里突然发生了变故,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车祸而卧床不起,成了植物人,整个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她妈妈一个人的身上,可是她的妈妈也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人,没什么本事,当初嫁到城里来,也是因为长的还有几分姿色,刚嫁到城里来的那段日子过的还算好,可是娶他的男人倒下后,她那还算好的日子也就结束了,不过她有着所有中国农村妇女的优良传统和思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或许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总之她觉得她必须撑起这个家庭,她开始在外面帮人带小孩,做保姆,做钟点工,还在一家单位做清洁工,日子到也凑合着过了起来,这个女人从小到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她开始每天都做上三份工作,一个月也有两千多块的收入,晚上回家还要给男人按摩身体,照顾那个小女孩,就这样过了两年,母女俩到也过的还算不错。

  女孩子也长大了,虽然还不满十五岁,却也亭亭玉立俨然出落得一个少女般的样子,她遗传了父母容貌方面的所有优点,在街坊邻居的眼里,这不是一个健全的家庭,或许不幸,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时候有两个男人,进入了这对母女的生活当中,一个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商户,改革开放之后,顺应市场需要,发家制福,是当地第一批住进别墅的住户,女孩的妈妈就在他的家里做半日制的保姆,这个男人的妻子在生下小孩之后,就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去世了,所以才请人照顾孩子,不过这个男人也不是个正经做生意的人,也是靠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发家的,男人根本没想到找个保姆还这么有姿色,时间长了之后,开始对保姆动手动脚的,女人反抗,但不敢声张,一是怕败坏自己的名声,二来是怕丢了这份工作,很少有人家一个月给这么多钱的,男人虽然手脚不干净,到也没做出什么太过越轨的事情,女人也就算了,一直忍气吞生着。

  另一个男人,是这个女人在农村时候的邻居,从小玩到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这个男人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村里的推荐,考上了公务员,如愿以偿的调到城里上班,虽然自己工作是不错了,不过他的家庭背景,在城里女孩的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在城里待了几年也没找到合适的女孩结婚,就一直单身,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知道了,这个和自己从小玩到大女人的情况之后,这个男人才知道上天竟然待他不薄。

  他其实从小就一直暗恋着这个女人,不过他知道女人的家人很势力,也不是十分的喜欢他,所以从来没敢表白,在女人出嫁的那天,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喝了三瓶二锅头,结果酒精中毒,差点死了,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那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不过也正是这次酒精中毒,倒是让他想开了,只要女人幸福就好。

  他知道女人的家庭情况之后,立刻向女人发起了强烈的追求攻势,他为这个残缺的家庭做了很多事情,几乎把一个丈夫该干的事情都包了,女人一直没有答应男人的求婚,男人也不在乎,对他来说,这样的生活实在是上天恩赐的,已经很满足了。

  女人知道他是个好男人,但毕竟自己结婚了,而且丈夫并没有死,她不能不管丈夫,所以才一直没有答应这个男人的求婚,不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相当的亲密了,只是本分的女人一直把守着最后一关。

  可是这样的生活只维持了半年,幸福总是短暂的,那个有钱的男人,竟然也找上了门,也向女人表白,可是那天这个有钱的男人的眼中又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因为他看见了另外一具美妙的身体,之后他也是经常出入女人的家里。

  对于一个半寡妇来讲,有两个男人经常出入家里,确实很容易让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谣言也随之诞生了,但母女两并不是那种招摇过市的人,别人说什么就随他说去吧!但是谣言的背后却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一切都是有钱的男人,一手策划的,他想制造一个假象,让别人认为这对母女的生活很淫乱,当别人以为是那样之后,会疏远这样的一个家庭,那么他再去做他那不可告人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容易许多。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个男人带着两名手下,来到了这对母女的家里,他真正的目标是那个女孩,对那个女孩来说,那绝对是一个恐怖的夜晚,母女俩机智的反抗,倒也让那个男人一时半会得逞不了,男人看自己一个人解决不了,有些恼羞成怒,就把外面把守的两名手下叫了进来,企图轮奸母女俩。母女俩人那里是三个大男人的对手,但依然宁死不屈,结果被打得奄奄一息,连叫都没了声音。”潘惠珍说道这里眼角闪过一丝泪光,她极力控制着,但还是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仿佛这一切正发生在她的眼前,而且她正在经历着这样的事情似的。

  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也算是希奇了,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听着听着,竟然也有些入神,被潘惠珍的叙述深深的打动了,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很为母女俩感到着急,在潘惠珍讲故事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两杯茶,而她的杯里依然还是先前倒的那些茶水,讲了这么一大段话,她不仅没喝茶,中间连顿都没有顿一下,非常具有条理性仿佛这个故事她不知道想过多少遍了,而且在叙述的时候,她完全沉浸了进去,如同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刻骨铭心。

  我见她过于的忘我,在她停下来的时候,没有立刻追问接下来的事情,而是端起茶壶,给自己倒满茶,又点燃一支烟,给她足够的时间稳定情绪,然后才问道,“那么后来呢?那三个男人有没有得手?”

  潘惠珍第一次喝了口自己桌前的那杯茶,幽幽道,“就在两个男人,按住那个女孩的时候,母亲终于爆发了,三个男人以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也就没管她,这些男人恰恰忽略了母爱的强大力量,护女心切,女人跑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冲出来就对着其中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的后脖子砍了下去,只可惜砍的不是主谋,是个手下,另外两个男人并没有因此罢手,竟然想杀人灭口,女人知道刚才自己砍中那个男人也就是偷袭成功,真的要正面面对两个伤心病狂的男人,自己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丈夫生前是个司机,家里一直放着几壶装备用汽油的小油桶,男人出事成了植物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偶尔生炉子用用,就一直放在手边,女人已经急了,就把汽油全部倒了出来。

  这时那个干公务员的男人,值班回家,他看风雨太大,不放心母女俩,就骑着自行车冒雨过来看看,他有母女家里的钥匙,当他开门进屋的时候,傻眼了,整个屋子乱七八糟,地上满是汽油,一个男人倒在地上,身下还有一大滩血,墙角的床上已经成为植物人的男人,裤裆处一大片湿迹,还有黄色的液体流出。

  杂乱的客厅对视着四个人,两个男人,和一对母女,母女两人的身上都是衣衫不整,头发杂乱,女孩的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子,另一只脚是光着的,而母亲的脸上有多处的淤青,嘴角也有血迹,上半身衣服破破烂烂的,公务员一看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以前也见过那个男人几次,立刻扑上去,与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母女俩根本插不上手,两个打一个,公务员很快就挂了彩,不过因为打斗的响声很大,终于惊动了邻居,有人在外面敲门,两个男人一见形势不对,跃窗而逃,最后走的那个在临跳之前,竟然扔进一只点燃的打火机,地上的汽油立刻被点燃,旺盛的燃烧起来。

  看着地上燃烧的汽油,女人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杀了人,不管什么理由,也都是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的,看着床上躺了三年,却跟死人一般的丈夫,女人笑了,她笑自己总算在最后的时刻保住了自己女儿的清白和自己的清白,一切都是值得的,她骗公务员和女孩,说她要亲自拖着自己的男人出去,让他们先出去,她还要拿存折,虽然失火了但也就是空旷的客厅中央的那带汽油再燃烧,到也没什么危险,哭泣的女孩和手伤的公务员也没去多想,可就在公务员和女孩刚走出去几秒钟。”潘惠珍再次停下来控制自己要哽咽的情绪,这一次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的等待。

  过了有十来分钟的样子,潘惠珍才继续说道,“几秒钟后,房子爆炸了,是煤气爆炸,后来这件事情虽然在当地闹的沸沸扬扬,但最终却是不了了之,公务员和女孩的口供不成立,理由女孩未成年,公务员并不是第一时间在案发现场,不知道事实真相。现场三具尸体,都被烧焦,夫妻两人和另外一个脖子处又很深刀疤的陌生男子。最后的结论是,这名死去的陌生男子深夜闯入民宅,企图强奸母女,结果母女奋起反抗,母亲为了保护女儿,与持刀歹徒同归于尽,就此消案。”

  静……,我稍微的等了片刻,因为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把故事讲完,但我听来似乎这个故事算是完结了,见她半天也不说话,于是开口道,“故事结束了吗?听起来似乎是个悲剧,有点世态炎凉的感觉。”

  “没有,故事,还没有结束。”潘惠珍放在桌子上的小手,渐渐握成拳状,眼中竟然闪烁着复仇的火焰,面目也有些狰狞起来,“公务员不断的上诉,却不断的被驳回,女孩整天以泪洗面,在学校里也被同学欺负,说她是野种,是妓女的孩子。

  就这样过了半年,事情依然未果,这件事情的背后分明有着强大的势力在阻挠,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可以撼动的了的。女孩和公务员心里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但一点办法也没有。

  公务员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女孩渐渐长大,跟他住一起肯定不行,而且这里是个伤心地,也不能待了,于是他把他的那套单位分给他的房子,给卖了,并要求单位让他回农村,正好当时农村也正需要大学生的时候,像他这样的本科生还是供不应求的,单位很快就批准了他的请求,于是他成功调回了他原来成长的地方,因为城里的级别比农村高,他一到农村就当上了乡长,不过他在上任之前,把女孩带到了杭州,在那里花掉了他所有的积蓄,买了栋小号的商品房子,户头却是那女孩的,女孩那时候也已经快十六岁了,已经可以独立生活,然后他又给女孩转了学,直接到杭州的好学校读高中,每个月他定时给女孩寄来生活费,学期开始之前也会寄来学费,一直到这个女孩上大学,读研究生,毕业为止。”

  熄灭手上的烟头,我看着潘惠珍起伏不定的表情道,“这个故事里的女孩,就是你自己,对不对?”

  潘惠珍抬起刚才低下去的头,默默的看着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神情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则静静的等待着,约莫过了一分钟的样子,她似乎做出了决定。

  呼的站了起来,从桌子的对面,走到我坐的沙发跟前,噗咚,往下一跪,“何董,对不起,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但不知道如何开口才一直装傻的,你一定已经知道那三千万的事情了,请您相信我,我不是贪污,我一定会还回来的,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您的大恩大德,惠珍一定铭记于心。”

  我并没有出现吃惊的样子,因为我已经猜到,她可能早就知道我是谁,否则一个堂堂的副经理,无论如何也不会盯着一个跑腿的伙计不放的。我还一直以为自己穿着鱼服,原来这条婀娜多姿的海蛇,早就知道鱼服下面的真面目,还真是枉费了我一翻心思了,够白痴的,正应了郑板桥的那句话了,难得糊涂啊!

  “先起来说话。”既然知道了,我也就没必要再掩饰和伪装了,语气中立刻多了份命令的口吻和威严,冷冷的说道。

  “我没有资格起来,我知道我这么做会给公司带了一些损失,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毕业后,更是疯狂的工作,想拼命的赚钱,直到有一天我升职为世界第一商业集团旗下零售部门分店----卡布多购物中心的副总经理之后,我以为时机已经成熟了,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和关系网去报仇,可是当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查到这个人的资料的时候,我傻眼了,这些年来,这个人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而且更是春风得意,已经成为国内知名的企业家了,不过我以公司的名义跟他接触过几次,他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了,可能是我现在的样子跟十多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我根本动不了他的。”潘惠珍跪在地上哀求的看着我。

  “有没有资格起来,我说了算,难道你想威胁我吗?”或许刚才的故事很动人,但我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更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会相信,即使是真的,我也要自己调查之后才会相信,对于她刚才的请求和解释,我也不做任何回答。虽然在她刚才叙述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注意她的表情和眼神,并没有发现任何撒谎的迹象,但我仍然保留意见。

  潘惠珍见我有些不悦,忙道,“我决没有威胁何董的意思,只是我是个罪人,就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跪着也好让我心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