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黄袍教众大骇,这些人中少有高手,大多是些二十多岁的青年,全是靠拍马屁拍得出神入化,才被杨莲亭赏识,调来总舵担任盘检侍卫,如何抵得住向问天这位日月神教超一流高手的突然斩杀,顷刻间已有二十余人死在他手中流转如风的一柄弯刀之下。
这些马屁精们惯于见风使舵,见势不妙,其余众人一哄而散,四处逃命。任盈盈、蓝娃儿自小耳熏目染,见惯生死,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何况当此时机也不是心慈面软的时候,当下分头拦截,逸电剑、嫣红刀挥舞之处,又有六七人死于二人手中。
一个逃得远些的教徒见势不妙,脱手一枝响箭射出,利箭破空,呼啸着没入云端。
向问天一声狞笑,手中刀脱手飞出,盘旋如轮,那人只觉一阵殷雷般的风声闪过,腰间一轻,上身竟然自腰间中分,落于地上,人体重要器官都在上体,一时竟还未死,吓得他鬼一般凄厉地惨嚎起来。
向问天飞刀脱手,将那个教徒一刀削成两半,弯刀又盘旋飞回,落在他的手中,他左突又闪,又掌毙刀劈三名教徒,随即高声喝道:“穷寇莫追,走!”
说着,他当下奔向那条盘山小道,任盈盈和蓝娃儿紧随其后,几名未死的教徒远远地大呼小叫着:“白莲教劫人啦!白莲教劫人啦”,一边射来几箭,被二女刀剑飞舞,击落在地。
不一会儿三人绕上山路,那几名教徒不敢追来,远远地呼喝一阵,突又有一枝响箭自三人头顶一掠而过,锐啸声袅袅不绝。
向问天知道这枝响箭射出,前方教众必然有所防备,心中一急,脚下发力急奔,身法奇快无比。
那条盘山小径一侧紧挨悬崖,积雪化冰,十分凶险,向问天怕任大小姐下盘功夫不稳,一路行去,足尖使力,将那冰雪全部踏裂,远远瞧去只见一条白影翩翩如飞,身下雪雾飞扬,如同天神降世。
闯至第一处山道口,早有得了消息的一众教徒守在那里,一见山道上现出几个身影,不由齐声呐喊起来。向问天哈哈大笑,仍踏得脚下冰雪飞溅,奔得近了,脚掌横着向前一铲,一大片冰雪飞扬起来,扑向冲过来的神教弟子。
他身上负着一人,仍是身法如飞,抬头瞧见两丈高处有一块巨大的突出岩石,便纵身跃起,脚尖在岩壁上一点,跃上去飞足一踢,将那重逾百斤的巨石自冻土中踢出,轰然挟带着泥土直射向众人。
向问天被人用计擒住,关在血峰大牢一月有余,此番脱困真如蛟龙入海,心中畅快已极,黑木崖上除了一个东方不败,余人又怎会放在他眼里?这时打得性起,一声朗笑,将弯刀顺手插回吴天德腰间刀鞘之内,徒手扑向那群被冰雪巨石砸得狼狈不堪的教众。
霎时间刀光耀眼,十余件兵刃齐向他砍去,向问天兔起鹘落,左手前探,铁拳砰地一声击中一名教众,这一拳太过迅速,那人身子竟未被击飞,一拳将整个胸膛都打得塌陷了进去,那人双目凸出,喉中嗬嗬出声,七窍都渗出血来,眼见是不活了。
向问天身形一转,避过一刀两枪,又闪至一人背后,右肘后撞,噗地一声,撞中了那人后心,将那人脊柱撞断,手中铁链向前疾挥,将面前七八件兵刃都荡了开去。
身后一名黄带香主觑见机会,举起手中巨斧,恶狠狠径向他后脑砍去,这时向问天正向前奔,眼看那利斧便要砍中吴天德。任盈盈和蓝娃儿刚刚拐过山角,恰恰看见这幕险情,不禁齐声惊呼起来。
蓝娃儿虽听向问天说起过吴天德此时元神自闭,神功自行护体,可以刀枪不入,但是又听他说过那还是要看自身功力深浅,暗忖吴大哥功力可是无论如何比不上那位周颠大仙,岩石虽伤不了他,这么大一扇斧子劈下去不死才怪,一时惊得魂儿都要出了窍。
向问天身上背着吴天德,知道他是大小姐的朋友,所以早就暗中留心,眼看那人巨斧将落,急忙身形前倾,左足后踢,砰地一脚踹中那人胸膛,踢得那人大叫一声,仰天直飞出去,空中已是一蓬血雨飞扬。
只见那人手舞足蹈,直向任盈盈方向落来,被任盈盈信手一拨,直坠向万丈深渊,惨呼声远远逝去。
前方涌来的黑衣教徒越来越多,向问天见他们服色,知道是风雷堂弟子,归长老童百熊统辖,乃是东方不败的心腹,所以下手绝不留情,手中铁链如同吐信的灵蛇,抡闪劈砸之间已开出一条血路,杀进了人丛中去。
他这一条对折后丈余长的铁链真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那些教徒被砸中不是兵器脱手飞出,便是头破血流、腿断骨折,一时竟无人近得他身。
蓝娃儿见了心中大定,二人刚刚追近,忽地一声呼斥,两名黑衣汉子疾扑过来,这二人一个使一柄八角铜锤,锤柄上还拴着一条链子,看来是可以当作流星锤来使用的外门兵器,另一人用的是两柄单刀。
这两人见是两个娇怯怯的女子,只当是捡了个大便宜,却不知这两个女子美则美矣,却是不折不扣的母老虎、女夜叉。
刀剑是轻兵器,对上铜锤原本吃了大亏,但任盈盈一柄快剑,根本不与他铜锤相碰,飘忽不定,攻其必救,身法疾闪间,已一剑刺中那人大腿,那人登时大叫一声,倒跌了回去。任盈盈再踏上一步,一剑刺中了那人胸膛。
使刀的汉子腰间也缠着一条黄带,应该是香主级人物,武功算得上一流高手,他的双手刀法运用巧妙,刀速极快,一刀护身,一刀疾攻,左手刀攻则右手刀守,右手刀攻则左手刀守,双刀连环,每一招均在攻击,又每一招均在守御,守是守得牢固严密,攻亦攻得淋漓酣畅。
蓝娃儿本身刀法不弱,若是未学独孤九剑时或需五六十招才能将他击败,这时使出‘破刀式’来,窥个破绽,弯刀一横,便在那人小腹上开了老大一个口子,仆倒在地身子抽搐,也是一命咆呼。见了这二女的凶狠,其他人也只敢远远地缠斗,不敢再靠得近了。
向问天此时身边已打倒一片教徒,满地皮开肉绽、哀嚎翻滚的黑衣人,他扭头向任盈盈二人叫道:“大小姐,脱身要紧,不要缠斗,你们跟在我后边!”,说着手中的铁链刷刷刷左劈右挂,口中大喝道:“白莲老母,刀枪不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挡我者死,避我者生!”他纯心把水搅混,所以满口胡说八道。
这十多年来他不在总坛露面,教中新提拔上来的这些年轻弟子们根本不认得他,其中有几名坛主、香主,知道白莲教确实在山东重开教坛,秘密活动,要东山再起了,还道真是白莲教的人来捣乱,不禁又惊又怒地道:“他妈的,是唐赛儿的徒子徒孙,竟敢来我日月神教捣乱,抓住他们!”
只是他们喊得比谁都忠心,又有哪个敢近向问天的身边,只敢远远地追叫着,眼看着向问天三人冲向下一道关口。
日月神教安排来守卫各道关口的原就没有多少高手,近些年来日月神教威名日盛,黑白两道尽皆默认东方不败为天下第一高手,又有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黑木崖捣乱?
所以时间一久,教众难免松懈,这时突然冒出个向问天来,被三人一路冲杀,无人拦阻得住,此时已冲到那狭长的入山谷口,这里两侧峭壁木立,仅有车宽的一条路径。
近百名青衣人肃然立在道前地上,白雪青衣,煞气凌人。向问天三人一路冲杀,虽未受伤,也已汗湿衣襟,尤其向问天,身上白袍尽染鲜血,头上热气蒸腾,有若天神。
陡地一声娇叱,那些紧紧堵在前边的青衣教众刷地向两侧分开,闪出一条道路来,一个红衣妇人笑盈盈地从人群后踱了出来,双手抱拳,娇声说道:“白莲肇生,元尊始创,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有难相死,有患相救。是白莲座下哪位道兄到了?日月神教天风堂堂主桑三娘候驾!”
这桑三娘看起来容貌只有三十出头模样,上身穿着缕金大红袄,下着翡翠洋绉裙。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谈笑晏晏,妩媚风骚中又不失英气。
这里已是天风堂辖地,她得到前方传来的讯息,只当真是白莲教的人来了,所以说的正是白莲教内的盘道切口。
桑三娘其实已有四十六七岁年纪,但她保养有术,看起来仍只三十许人,肌肤娇嫩,若不细看她眉梢眼角细细的皱纹,还当果然是一个娇媚的青春妇人。
这女人为人放荡,十多年前靠着她的美色就已攀上了教中长老的地位,所以向问天认得她模样,一见是她不禁鄙夷道:“桑三娘,若果是白莲教的人到了,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还好意思用白莲教的切口攀交情么?”
桑三娘看清眼前这人,俏脸不禁变色,吃惊地道:“向左使,你……你……”,她一面说着,一面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生怕向问天对她猝然下手。
她急忙靠近了身后帮众,一双妙目四下乱转,暗暗打着主意。她见到来人是向问天,心中慌乱,倒未注意瞧见他身后两个女子中有一人是任大小姐,否则只怕更要大惊失色。
桑三娘不曾亲眼见到向问天回山,但她地位虽低,消息却极是灵退,早从旁人那里听说向左使得罪了教主,被押回血峰看管,此刻见了他浑身是血的模样,知道他是未得教主之命,强行逃下山来了。
她知道向问天武功极高,心中急欲想出对付他的办法,对于他的嘲讽之言倒未在意。
原来桑三娘年轻时本是白莲教弟子,冀东白莲教起兵造反之时,官府悬赏十万两白银取白莲教会首首级,桑三娘当时身为白莲教坛中护法,同时也是会首刘黑子的侍妾,为了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她趁刘黑子酒醉,割了他项上人头,前去官府领赏。
正因她有过叛主行为,因此加入日月神教时,向问天曾极力反对,不过教中有几位长老或收了她好处,或为她美色所迷,极力为她说项,任我行便收留了她,此时向问天见她还有脸以白莲道友的身份现身答话,是以出言讽刺。
向问天见她眼珠乱转,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于是晒笑道:“桑三娘,你对付男人除了自荐枕席,好象也没有甚么旁的本事了。要么放我们过去,如果有什么招法那就快快使出来吧!”
桑三娘有心拖延时间,向他嫣然一笑道:“向左使不贪钱帛、不好女色,那是你不知这其中的妙处,您堂堂的神教左使,好意思用武力对付我一个女子么?”
向问天厌恶地呸了一声,双手一提铁链,冷声道:“无耻荡妇,向某懒得与你搭讪,咱们闯出去!”。
桑三娘擅长小巧擒拿功夫,若与向问天动手,那可不啻于以卵击石了,听他要强行闯关,不禁心头大急,便在这时她瞧见远远地自山道上又如飞般掠来两人,当先一人浑身黑衣,身材壮硕,认得是风雷堂堂主童百熊,顿时心中大喜,这童百熊一身硬功极是了得,有他在,再加上近百名手下,向问天本事再大,也休想闯出关口去。
一想至此,桑三娘心中大定,挺了挺她那饱满的酥胸,纤嫩的手指极富诱惑地轻轻从自已胸口自上而下滑过,昵声道:“妾身虽想领教领教向左使的真功夫,只可惜现在却没有了机会“,她媚目朝向问天身后一瞥,娇笑道:“向左使一路行来,似乎招呼都没打一声,童堂主火气可不小呀”。
向问天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大汉纵跃如飞,顷刻间已至眼前,这人身材魁梧,须发皆白,豹头环目生得极是威武,不禁赫赫笑道:“童百熊童兄,多年不见,神彩如昔,可喜可贺呀”。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背上的吴天德挪了挪位置,以便交战,此人武功极高,纵是向问天这样眼高于顶的人物,也不敢轻视。
向问天知道童百熊与东方不败交情极深,此人虽是耿忠正直的汉子,但决不会做不起东方不败的事情来,因此这一战在所难免,
童百熊目光炯炯,望着昔日这位豪气干云的顶头上司、今日的阶下之囚向问天,面色十分复杂,半晌才拱手道:“向左使,久违了!”
向问天对于童百熊尚不十分忌讳,他担心的是童百熊既然来了,想必东方不败很快也会得到消息,若是他也追来,那自已几人便真的插翅难飞了,所以急于速战,只向童百熊微笑着拱手道:“你我二人性情相投,昔日相逢只有开怀饮酒,不曾动手过招,今日便让我们决出个胜负吧!”
那随在童百熊身后的汉子提了一只沉重的独角铜人,气喘吁吁地赶将上来,听见二人对话,急忙上前双手举起独脚铜人,毕恭毕敬地道:“长老,您的兵刃”。
童百熊凝视向问天片刻,忽地反手一掌,将那汉子打得一个趔趄,连跌几步,扑嗵一声栽倒在地,颊上顿时肿起老高,这一下变生肘腋,众人都不知道他为甚么一掌将自已人掴倒了。
只听童百熊傲声道:“向左使赤手空拳,双掌被缚,你要我以兵器对他,岂不叫天下人耻笑?”,众人听了这才恍然,敢情这位神教十堂之首的风雷堂主也自视甚高,不欲以兵器对待一个双手被缚的人,以免遗人话柄。
桑三娘地位不及童白熊,有心拍他马屁,听了这番话高声赞道:“童堂主豪气干云,实是我黑木崖上有数的高手,大家为童堂主助威!
那百余名青衣弟子闻言齐声高喝,数百柄刀枪剑戟齐齐挥舞,声势端的骇人,立时便弥漫起一片杀气。这百余名弟子齐声喝道:“日月神教,一统江湖,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天将大任,泽被苍生,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熊堂主必胜!熊堂主必胜!”这套马屁经滔滔不绝地念出来,那种凌厉的杀气顿时为之消减。
向问天久不回神教,不知道教口切口改了,便连临阵助威都是一套一套的,不禁啧啧怪笑,戏谑不已。童百熊似也颇不习惯,面上不由微微一红,连忙走上两步,抱拳道:“向左使,请了!”
他知道向问天无论武功、地位均在他之上,因此也不客气,说罢马步一拉,便是一拳击出。他方才弃兵刃而就拳脚,向问天便觉古怪,只因童百熊的独脚铜人是一种罕见的奇门兵刃,江湖上少有人使用。他在这件兵器上浸淫多年,自有其独到之处,而向问天平时使的便是拳脚功夫,他武功原本就不及向问天,还要和他较量拳脚,岂非舍长就短?
这时见他拳脚使来,攻守有度,动作迅捷,颇有法度,但是看在向问天这等大行家眼中,却颇多破绽,当下大喝一声,左拳右掌,神威逼人,他这路拳掌在秘室之中迎战平一指的剑指功夫时,拳风刚猛,连地上石屑都带起如狂沙,这时在雪地上一战,雪随拳起,犹如一条银龙,盘旋不定,顿时便将童百熊笼罩其中。
好在童百熊功力精湛,虽被向问天狂风暴雨般的拳脚,令人窒息的气势压迫得左支右绌,尚可支撑不退。一团飞雪将二人笼罩其中,旁人只见一团激起的雪雾中两道朦胧的人影你起我落,辗转飞腾,竟然看不清二人的拳脚。
二人斗了五十多招,童百熊忽地大喝一声,声如沉雷,藉势连出两拳,迫紧了向问天身子,低声急道:“擒我下山!”,向问天一怔,随即心中大喜,他也是极机警的人,心中电闪,面上不露声色,二人又战几合,突然向问天大喝一声,呼地一拳击出,再喝一声,又是一拳,他连出十余拳,每一拳必带一声大喝,掌风连挥,脚下连踢带扬,飞雪漫天,声势骇人。
待到朦朦的雪雾落尽,众人只见向问天立在当地,一手扼住童百熊喉咙,瞧那架势,只须铁指一合,便掐断了童百熊咽候,不由尽皆大惊。
向问天睥目四顾,森然道:“通通让开,让我们出去,否则……”,他手上一紧,童百熊嗯了一声,脸孔涨红,向问天又道:“童百熊与东方不败的交情你们也知道,如果他被你们逼死在这儿,嘿嘿嘿,恐怕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在这里!”
日月神教众弟子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也知童百熊甚得东方不败器重,两人私交甚笃,不由都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桑三娘。桑三娘心中暗骂:“这个自以为是的死老头子,放着趁手的兵器不用,逞的什么英雄,害得老娘左右为难?”
向问天游目四顾,看见远方崖下拴着几匹骏马,便向桑三娘道:“桑三娘,命人将那马儿牵过来,好生送我们出去,否则童堂主可算是死在你的手中了”。
桑三娘心中一凛,暗想:“这姓向的是圣火祭司,便是教主也是关而不杀,便逃脱了又有甚么打紧?若是童百熊被他弄死,不但风雷堂上上下下要视自已为眼中钉,恐怕东方教主也饶不了自已”。
一念及此,桑三娘忙怒视了身边两名帮众一眼,骂道:“没听到向左使的吩咐吗?快去将马牵来!”,那两名教众闻言忙去崖下牵了四匹骏马过来,向问天招呼任盈盈和蓝娃儿各乘一匹马,又点了童白熊穴道,将他驾到一匹马上。
他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百十号天风堂弟子身上,生怕有人趁机偷袭,身后随童百熊而来的那名黑衣高手,趁机拾起独脚铜人,趁他扶童百熊上马之机,猛扑过来,大喝一声,独脚铜人高高举起,猛地砸了下来。
向问天急忙闪身避过,一拍马股,马儿受惊向前跑出几步,被任盈盈一把拉住马缰,将剑架在童百熊颈上。向问天拉开与黑衣人的距离,手中铁链疾挥,与他手中的独脚铜人迅猛地连撞三下。
“当当当”三声巨响,那独脚铜人被砸开三次,火星四冒,向问天稳稳立在当地,那黑衣人却连退三步,抛下独脚铜人,口中鲜血狂喷,俯伏于地,就此一动不动,竟已被向问天的硬劲活生生震死。
向问天手中铁链挥出时力道极猛,砸在独脚铜人上面,强悍无匹的劲道尽让那黑衣人生受了。但这铁链环环相扣,又是极软,反震之力被链环一节节卸去,便连他自已虎口都不曾震伤。
众人见了这等气势尽皆骇然,再无人敢趁隙偷袭,向问天让任盈盈二人押了童百熊头前驰出,自骑了一匹黄马,立在狭壁入口,手掂铁链,顾盼生威,百余名神教弟子,竟无一人敢靠近十丈之内,
过了盏茶功夫,向问天估计大小姐等已经走远,这才一声朗笑,一拨马头,铁链在马股上一抽,四蹄翻飞,疾疾驰去,只听马蹄得得,在狭谷中回荡,向问天单人匹马独自驰去,始终不曾回头,谷口群雄为其豪气所慑,亦无一人敢去追杀。
出了狭谷,来到那条冰河旁,只见任盈盈等人正伫马等候,向问天急驰过去,离着十余丈就翻身下马,急奔两步,跃到童百熊马前,点开他的穴道,拱手道:“多谢童兄援手之恩!”,他虽一向狂放,这句话却说的极是诚恳。
任盈盈听了愕然,瞧了瞧两人神色方恍然大悟,忙收回宝剑,唤了一声:“童伯伯……”。童百熊神色落寞,叹息道:“大小姐,任老教主逝去多年,东方兄弟一向视你如同子侄,你这次贸然来救向兄,若被教主知道,不免令他伤心,幸好教中普通弟子大多不识你的面貌。向兄,我知道你与东方兄弟一向不合,不过毕竟他是当今教主,我实在不忍见到神教兄弟自相残杀。你快快去吧,东方兄弟武功进境一日千里,早已不是当年的光明右使,你不会危胁到他的”。
任盈盈听他口气,似乎不知道自已的父亲被囚之事,毕竟他和东方不败走得极近,此事不便说与他听,于是拱手道:“多谢童伯伯!”
向问天嘿了一声,他也知道这老儿为人极是耿直,东方不败坐上教主之位,虽然他支持甚力,但当初谋害任我行、阴谋篡权之事他多半没有参预。只是不知道他若晓得自已已从安插在东方不败身边的暗线口中得到有关任我行的消息,要去救他回来时。会不会后悔今日放自已等人出山。
当下向问天顺着他语气,装作对东方不败极为不满的语气道:“任教主失踪,不曾明白示下由谁继位,我是左使,他是右使,按理该当是我才对。罢了,向某老矣,这些事不争也罢,我这就返回昆仑山隐居,江湖之事,再也不问啦!”
童百熊听了神色一喜,拱手道:“既如此,向兄请罢,祝你一路平安!”
向问天带了任盈盈二人驰出山野,穿过平定州,果然向西而行,任盈盈奇道:“向叔叔,我们真的要去西昆仑山么?”
向问天嘿嘿笑道:“这里神教耳目众多,故布疑阵罢了,再走三十里,咱们便换乘船只,由水路离开”。到了渡口,几人雇了一艘船,又转向北方行了一日,换了衣服打扮,改乘马车向东又行一日,然后由向问天带了吴天德装作求医的父子,任盈盈和蓝娃儿扮做一对村姑,分头向南,到了约定地点,又换乘大船绕向南方。
向问天这番动作果然瞒过了日月神教的耳目,向南行了两日始终未见有人搜查骚扰。此时吴天德已过了三日之期,元神复苏,但意识仍处于朦胧状态,犹如初生婴儿,整日紧闭双目,呼呼大睡。
向问天说过他此时功力撤去,身体最是虚弱,蓝娃儿不敢大意,镇日守在他的身边,照顾得无微不至。好在这几日吴天德根本不曾吃过东西,偶尔有些小解,那些羞人之事自有向问天协助。
到了第七日头上,想到今日吴天德就要醒来,一大早蓝娃儿就兴奋得满面红光,绕着吴天德象只快乐的小云雀,没人时便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自顾说个不停。想及吴大哥七天来不曾吃过东西,蓝娃儿便跑去问向问天,向问天对这种玄门功法也是一知半解,又不好在晚辈面前露怯,听了蓝娃儿的问话,直着眼睛想了半天,说道:“我去看看再说!”
任盈盈也随在他身后到了吴天德船舱,只见吴天德睡在床上,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容,浑身松蜷缩如……呃……如一个巨大的婴儿般睡在床上,手脚偶尔无意识地伸动几下,嘴唇不时做出古怪的吸吮动作,那副样子若是真由一个孩子做出来,想是极为可爱,可是由这么一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做出来,可就说不出的怪异了。
任盈盈这几日与向问天探询父亲下落,研究营救之法,倒未时常来看吴天德,其实她倒不是不想来看望吴天德,只是蓝娃儿时刻守在吴天德身边,她来看过两次,终是面嫩,唯恐被蓝娃儿嘲笑,便不敢再来,这时瞧见吴天德模样,也不禁为之恻然。
向问天瞧瞧吴天德模样,想想婴儿还有什么需要照顾的?他奶奶的,我又没养过孩子,我怎么知道?呃……对了,吃奶!他不怀好意地瞄了一眼蓝娃儿丰隆的酥胸,觉得自已实在有点为老不尊,不禁干笑两声。
向问天侧首想了片刻,问道:“我们现在到了哪里了?”任盈盈答道:“前边就要到张家集了,再往前走,只需一天船程,就要出海了”。
向问天道:“那么便在张家集下船,寻一处地方住下,待今日一过,这小子苏醒过来,我们乘马去杭州”,说完又对眼巴巴望着他的蓝娃儿道:“这小子几天没吃东西了,下船后你给他熬些米粥喝吧!”
虽然一路并无人追击,但是四人一个昏迷,一个异族女孩,太过引人注目,因此向问天不敢去客栈住宿,下船后恰是荒效,寻了一处破败不堪的土地庙,便暂时住了进去。
安顿妥当,向问天自去镇上打听消息,蓝娃儿也随着去了镇上买了米粥回来,见吴天德嘴唇嚅动,便舀了米粥,吹凉了喂给他吃,吴天德吞咽了几口便不再进食,蓝娃儿坐在一旁不禁愁眉不展。
任盈盈看了好笑,在一旁说道:“他今日便要醒了,你愁甚么呢?等他醒了再让他大吃一顿便是了!”,蓝娃儿听了神色一振,喜道:“是啊,吴大哥以前便不爱喝粥,难怪他不肯喝。啊!对了,吴大哥说他最喜欢吃我们回族菜了”,说着她掰着手指头沾沾自喜地道:“吴大哥最喜欢吃‘银丝百叶’、‘五香牛舌’、‘烩牛脑髓’‘粉蒸羊肉’”,蓝娃儿说完,撅起小嘴道:“可惜我一样也不会做,吴大哥自已做的很好吃呢”。
她想了一想,对任盈盈道:“任姐姐,请你照看他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跨出庙门,又急急地奔向镇上。
任盈盈摇头一笑,在屋中静坐了会儿,但此地虽近江南,天气犹冷,始终无法入定,便起身去看吴天德,只见吴天德裹着一张薄被,正在甜睡之中,唇边还沾着一颗米粒,神情安详无邪,任盈盈不禁坐在他面前悄悄打量起来。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近的坐在一个男人面前,细细地打量他。这时偷偷看他,嗯……吴天德的眉毛好浓、好黑,呵呵,一个大男人,眼睑居然整整齐齐,还长长的,他的鼻子坚挺,唇形很美……
任盈盈知道他现在还不会醒来,大胆地盯视着他,忽然吴天德无意识地笑了一下,这一笑与他平时的无赖模样大不相同,是那样纯洁、那样无邪。
任盈盈看得心头一跳,忽然伸出手指,温柔地将他唇边的米粒拂去。他的嘴唇温暖、干燥、又有些柔软,任盈盈的手指颤了一下,扭头看看,大着胆子又将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唇上。
吴天德感应到嘴唇上有东西拂动,不禁嚅动了一下嘴唇,一下子吮住了她的手指,任盈盈骇了一跳,身子僵住,竟然不敢动弹。
她感觉到手指上的吸吮和舌尖的嚅动,不禁脸孔燥热,身子都有些软了,一种别样的、母性的柔情溢满了她的胸怀,过了片刻,她才惊醒过来,连忙抽出了手指,见他脖颈微微转动,似乎还在搜寻着什么,便脸上发烧、心儿跳跳地端起那碗粥来,想喂给他吃。
任大小姐什么时候伺候过人来?那种照顾人的感觉还真是又新奇,又……似乎有些充实,喂了两口粥,见吴天德就口吃了,任盈盈唇边也不禁逸出一丝开心的笑意。
便在这时,庙外一个雀跃的声音道:“我回来了!”语落,蓝娃儿欢喜地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想是她怕那些菜凉了,所以买了几条厚毛巾层层裹了起来。
任盈盈放下那碗粥,感觉脸上还有些发热,生怕蓝娃儿看出什么来,她急忙站起身来,将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擦了擦手指,假装在庙中踱着步子,装腔作势地问:“买了你吴大哥爱吃的东西啦?”
蓝娃儿捡个干净的地方放好包裹,嘴里嗯了一声,扭头瞧见任盈盈后背挺得笔直,负手而行的模样,不禁噗哧一笑,任盈盈心虚地回头问道:“你笑甚么?”
蓝娃儿嫣然道:“任姐姐,有时候看你,还真的很有男人气概,那位平一指不是能将男女互换么?我看你不如找他帮忙,从此做个雄纠纠、气昂昂的男子汉算了,一定迷倒许多女孩子!”。
任盈盈俏脸一红,又想起那日所见的诡异可怖,身子不禁微微一颤,道:“奇怪,他一个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大神医,非要研究那种可怕的医术做甚么?这种行为实在有逆天道,瞧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定有甚么大阴谋!”
蓝娃儿也不禁想起那日血淋淋的场面,那个被变成女儿身的长息坛主撞壁自杀的情景,不禁叹道:“是啊,真的好可怕,也……好了不起,他竟然可以让男人变成女人呢!”
蓝娃儿话音刚落,陡听一个梦中不知响起过多少回的熟悉声音呵呵地笑道:“那又有什么了不起了?我还能令女人变成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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