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问天神色激动,忽然拜倒在泥地中,语音颤抖地道:“恭喜教主重出生天,神功更胜往昔!”他这一拜,计歪歪和刚刚从泥坑中爬出来的两名心腹连忙随着一齐拜倒在地。
那人霍地转身,冷电似的眸子一闪,伸手虚托,一股无形的劲道顿时将向问天的身子托了起来,只听那人也语声微颤地道:“向兄弟,十二年不见,今日重逢,老夫犹如梦中一般”。
向问天不敢运功抵抗,被他一托,顺势站起了身子,听到他的话,欣然笑道:“这不是梦,教主今日重出生天,从此后纵横四海、啸傲风云,再也不能有人阻拦您了!”
那人仰天大笑三声,笑声一顿,眸光四下一扫,忽然赞道:“十余年不见,向兄弟心计智谋更加超群了,便连老夫也想不出这个办法脱逃,你居然淘干了西湖水,大手笔、好计策!”
向问天赧然道:“教主过奖了,这个办法不是属下想出来的,是大小姐请来的这位华山剑宗吴天德吴掌门想出的妙计,今日之事,全仗吴掌门出手相助!”
任我行瞧了吴天德一眼,蓬发微动,似是点了点头。他入狱之时华山剑宗已绝迹江湖,这时听说是华山剑宗的人,而且居然自立一派,任我行心中大奇,但此时不便了解细情,因此只是向他颔首示意。
吴天德拱了拱手,心中暗奇:“这位任我行甫出生天,直至现在仍不看向女儿一眼,难道他对父女亲情竟冷漠至此么?”,只见任我行向跪在向问天身后的几人和声说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我神教中忠心耿耿的好弟子,任我行有生一日,决不会忘了几位对神教的大功!”
计歪歪三人连称不敢,唯唯喏喏地站起身来,肃立在向问天身后。这时任我行才看向蓝娃儿和任盈盈,此时月光稀朗,任、蓝二女背月而站,看不清面目五官,但任我行目光只在蓝娃儿身上一扫而过,瞧到任盈盈时才一下子顿住,过了半晌才颤声道:“是盈盈么?我的乖女儿,你叫爹爹这些年来想得好苦!”
吴天德心中暗凛:这任我行果然是人杰,听他颤抖的语气,真情流露,对这个唯一的爱女果然极为牵挂,但他甫出地牢,却先向老兄弟殷殷叙旧,又向恩人、部下一一谢恩答礼,最后才对女儿倾诉父女之情,他在地底关了十二年,犹能如此隐忍周到,这份心计实非常人所能及。
任盈盈母亲早丧,自幼便常伴父亲身边陪他处理教务,深知父亲先公后私,因此甫见生父,虽激动万份,却不上前,这时听父亲哽咽语声,才泣声叫道:“爹爹,女儿终于又见到您老人家了!”
说着她已猛扑过去,但那身形刚刚接近任我行,便被一股无形的劲道所阻,不禁微微一愕,只听任我行呵呵一笑,道:“乖女儿,爹爹身上污浊不堪,我的女儿最是爱洁,爹爹记得有一次和你玩笑,将墨汁溅到你的衣衫上,气得你整整三天没有理我,爹爹请来京师最好的裁缝给你做了一百套美丽的衣裳,这才让你开心,我现在可不敢再弄脏你的衣服啦!”,他口中虽在说笑,但那呵呵一笑,却透着无比的凄凉悲怆。
任盈盈本来还强忍悲声,听到父亲提及小时往事,想起父亲对自已的疼爱,想起他这些年在地底所受的痛苦,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向问天听得心头一热,狠声说道:“教主,您神功仍在,且更胜当年,我们这便杀进梅庄去,将黄钟公那四个叛徒挫骨扬灰!”
任我行嘿嘿一笑,对向问天的话不置一辞,他游目四顾又把头点了点,再赞一声道:“好计策,异想天开的妙计,破了这妙手天成的大牢,吴兄弟真是人中之龙啊!”
说罢他忽地转首朝向问天道:“向兄弟,黄钟公那四个家伙,不过是跳梁小丑,老夫要杀,随时可以杀得,不急于一时。”,
他又对计歪歪道:“你是计灵之子?这牢是你爹设计的,但老夫知道他必是被东方迷所蒙蔽,你今日能来已说明一切了。你将这里重新用水淹了,黄钟公等人纵然怀疑,一时也不能断定我的生死。我们先离开这里,待我了解了这些年来江湖上的变化,再谋而后定,黄钟公那样的货色,再来一百个也不放在我的眼里,我现在只想先见见我那位好兄弟,我的光明右使东方不败!”
他说到光明右使时,语气之中终于禁不住透露出无比的怨毒之意,十二年来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尽折磨,尽管他城府如何之深,说到此处,还是不禁有些失控。
计歪歪忙道:“是,我这就去办”,说着急急转身离去。此时因梅庄爆炸,紧跟着雷峰塔倒塌,杭州城内已乱作一团,幸好这边是西湖的一角,只有一些富有人家的别墅,城中居民都住在外围,现在已有许多人燃起灯笼火把直奔雷峰塔而去。
计歪歪已遣走了那些民工,情急之下赶回小南园,唤了宋府招来干活的民工,在湖边驾了两条清污的船来,先堵死了长堤上的缺口,然后扒开污泥,西湖水倾灌过来,将那地牢和湖面又注满了水。
只是长堤上路面还可看出刨挖的痕迹,好在梅庄四友本就受了伤,庄中炸出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大坑,这等事应付官府的盘问也要一些时间,一时半晌顾不及来西湖盘查,每日被数万民工踩来踩去,不消两日便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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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坞,是西湖龙井五大产地之一。计歪歪的家就在这儿,而且家里还开着两家大茶厂。
任我行随向问天、吴天德等人到了小南园,先同向问天独自谈了一阵儿,过了一个时辰,待计歪歪赶回来了,就连夜出城,直奔梅家坞而来。
到了梅家坞,天色刚刚朦朦亮,计歪歪唤起家中茶工,烧了热水,请任我行沐浴。房间里三只木桶一字排开,里边热水翻腾,雾气氤氲。任我行步入室内,那一丛乱蓬蓬的长发胡须仍是看不清面目,计歪歪也不敢多看,垂首道:“教主,我去提些冷水来!”
任我行盯着那木桶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你出去吧!”,计歪歪忙应了声是,悄悄退出了房间。任我行长吁一口气,忽然振臂一挥,身上的衣衫寸寸碎落于地,赤条条的身子一闪之间,已浸入一个木桶,那桶中沸水滚滚,他竟将血肉之躯直接浸了进去。
木桶中的任我行缓缓闭上双目,沸水的热力渗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多少年不曾尝过水的滋味,感受过这水的热力了?曾经不可一世、纵横武林的日月神教教主,谁能想像得到有一天,他会把浸在热水中洗一个澡也当成一个梦想?
热泪沿着他的双颊直淌下来,落进沸水之中。英雄流血不流泪,其实在人后,又有几人见到他们流下辛酸的眼泪?
……任我行已换到第三只木桶,皮肤烫得红通通的,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水气中带着种淡淡的茶香。任我行睁开双目,瞧见墙角放着一个簸箕,里边晾着一些去年采摘下来的极品雨前龙井。
任我行挥手一招,一丛茶叶就从丈外的簸箕中飘了出来,直落在木桶之中,片刻之后,一股浓郁的茶香就溢满了整个房间。当桶中的水完全冷却之后,任我行才从木桶中起身,赤条条地走到一旁,从木架上取过一柄锋利的小刀,削起了自已的胡须和长发。
向问天、任盈盈等人都候在外厅中,直等到太阳高高升起,计歪歪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那道木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袍如雪的高大老人自门内缓缓踱出。
向问天等人连忙起身,吴天德定睛望去,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前魔教教主一头长发居然漆黑,一张长长的面孔,眉目清秀,只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的吓人,犹如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
此时的任我行,又恢复了一副淡淡的模样,见了众人只是微微一笑,看向自已女儿时,眼中才露出一丝暖意。他向众人一摆手道:“都坐下吧,在坐的没有一个我看成外人的,大家都不必客气!”
向问天等人听了都面露感激之色,待任我行在上首位置坐了,这才依次坐下。任我行低眉一扫,见眼前搁着一碗梗米粥,不禁微笑道:“盈盈,难为你还记得我早餐爱吃这道粥,是你叫人为我准备的吧?”
任盈盈挨着他身子坐了,甜甜地笑道:“不是的,爹爹这回你可猜错啦,这是向叔叔叫人给你准备的”。任我行瞧了向问天一眼,喟然一叹道:“日久见人心,向兄弟,老夫悔不当初没有听你的话,给东方迷那厮哄骗了过去!”
向问天忙道:“属下不敢,教主事务繁忙,东方不败又善于伪装,才会被他所趁。属下身为神教左使,事先不能洞烛先机,事先又不能及时救援教主,累教主在地底囚牢内受十二年苦楚,是属下失职了!”
任我行哈哈一笑,道:“向兄弟,我一直当你是自家兄弟,不要总是下属下属的,叫我听了老大不快,以后人前唤我教主,人后咱们兄弟相称!”,说完他又嘿嘿冷笑一声,道:“东方不败?好威风的名字,我囚居地底十二年,这世上可是变化极大呀”。
他说着望了吴天德一眼,道:“在小南园时,我已听向兄弟说过你的事了,听说风老死在东方不败手中?你放心,他是你我共同的对手,这件事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有你和向兄弟助我,此事何愁不成?待杀了东方不败我便要你做我的神教右使吧,咱们兄弟齐心,好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吴天德听了大吃一惊,他虽有心与任我行联手,可是却不曾想过加入日月神教。吴天德是从后世来到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黑白两道的纠纷并不放在心上,若是刚出江湖时的他,说不定便欣然答应了,但他此刻深为华山剑宗掌门,若是加入日月神教,光是门下那些师兄弟们便不会答应。
可是这任我行独断专行,若是断然拒绝,这个老魔头被拂了面子,一定甚是不快,吴天德心下沉吟,满桌子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注在他身上,等他决断,霎时之间,室中再无半点声息。任我行似是成竹在胸,料定他会答应,只笑吟吟地端起粥来喝了几口,也不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吴天德才道:“教主美意,想我吴天德乃末学后进,如何能得教主如此青睐?日月神教乃天下第一教派,能做神教右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何等的威风……”,他说到这里,人人都以为他已答应,向问天、任盈盈都面露喜色。
不料吴天德又道:“不过吴某现在身为华山剑宗掌门,一言一行,非只一人可以决断,只有辜负教主的美意了!”
向问天、任盈盈听了不禁相顾愕然,要知日月神教左右光明使者非是教中立下大功劳的高手,是不会轻易授予此职的,任我行对吴天德如此高看,他竟脱口拒绝,不知任我行是否会勃然大怒,所以两人都是心下惴惴。
任我行在地底囚居多年,脾气已大不如当年暴躁,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我听向兄弟说风老是正大光明败于东方不败之手。风老的武功我向来是钦佩的,他既败于东方不败之手,想必东方不败已练成了我授予他的葵花宝典……”
说到这里,他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众人都不明其意。只有吴天德知道他是想到了东方不败必是已经自宫练习‘葵花宝典’,所以才露出这种古怪表情。
只听任我行道:“东方迷……嘿嘿,果然是个武痴,他谋夺了我教主之位时,尚未练过‘葵花宝典’,待他做了教主,摩下高手如云,原本不必再练这门武学,想不到他到底是忍不住学了”。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却不敢发问,倒是任盈盈忍不住道:“爹爹,听说‘葵花宝典’是我教教主代代相传的一门绝学,可是从不曾听说哪位教主练过,想必那门武学必是难练之极。东方不败能练得成,在武学上一定是极有天份啦,怎么听您的口气,那门武功倒是可练可不练的?”
任我行自然不便对女儿说出那些事来,所以一笑道:“那门武学第一关甚是难过,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本教神功绝技甚多,所以历代教主都没有冒险练习这门武学”,他说到这里随即岔开道:“今日普天之下,人人都知日月神教的教主乃是东方不败。此人既练成了‘葵花宝典’,武功之高,当在我之上,权谋智计,更远胜于我。凭我和向兄弟二人,要想从他手中夺回教主之位,当真是以卵击石、痴心妄想之举。吴兄弟不愿加入我这空头的日月神教,原是明哲保身之事。”
吴天德听他语气中暗带嘲讽,忍不住道:“吴某若是怕死,又怎么会不惜与东方不败为敌,救任教主出牢?只不过我虽不在意日月神教在江湖上的名声,但是门中诸位师兄,恐怕不易说服,因此我才婉言谢绝教主的好意。”
任我行听了脸色一变,他一直以日月神教教主自居,最受不得日月神教受人蔑视,不禁双眉一剔,霍然起身,森然道:“日月神教在江湖上的名声很难听么?听说吴掌门练有道家先天气功,内家功夫已到了无极境界,你又身怀风老的‘独孤九剑’绝学,来日大放异彩、独步武林,自然不将本教、不将我任我行放在眼里了!只是不知你的‘元婴赤子、维我心灯’绝学,抵不抵得住我的‘三尸脑神丹’的厉害?”
任我行自离开湖底,一直彬彬彬有礼,犹如一位长辈高人,但他桀骜不驯惯了,别人对他恭恭敬敬时尚能做出一副长者派头,这次被吴天德接连拂逆,昔日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狂傲不禁又显现出来。
其实他现在也只是虚言恫吓,言下之意仍是认定吴天德贪生怕死,才拉上自已对付东方不败,他不肯加入日月神教,自然是怕背叛五岳剑派,受到白道武林人士的追杀,若是自已给他服下‘三尸脑神丹’,生命被已所控,他就肯加入神教了。
任我行倒没有真的动手之意,而且他刚刚离开地牢,也还不曾制出‘三尸脑神丹’,吴天德武功不在向问天之下,那是一个极好的帮手,他怎么会自毁长城?
不过‘三尸脑神丹’之名实在太过响亮,吴天德听了心中一骇,竟忘记了他刚刚离开地牢,身上不可能带着这种毒药,急忙闪身而起,怒道:“任教主,我们共同的敌人是东方不败,莫非因为我不肯加入日月神教,咱们就要自相残杀了不成?”
吴天德对任我行的武功倒不怎么畏惧,虽然彼此不曾交过手,但是吴天德自信内功虽比不上他的深厚,但自已有融合了独孤九剑的天德一刀刀法,再配合回声谷的阴魂不散轻功,武功必不在他之下,只是如果真的闹翻了,如何带着蓝娃儿离开就成了大问题。
蓝娃儿是用毒、用蛊的大行家,有关‘三尸脑神丹’她知之甚详,甚至比擅用此毒的魔教教主还要熟悉,深知所谓的‘三尸脑神丹’实是用蛊虫配合尸毒研制而出的一种变异蛊虫,一旦中了此蛊,克制的药效失去后,蛊虫发作,无药可救,惊骇之下,关心则乱,见吴天德霍然起身,似欲动手,旁边无人注意自已,忽地想起一件宝贝来,当下悄悄催动内力,一缕近乎透明的白线自她微张的口中飞出,直奔吴天德而去。
任盈盈见爹爹和吴天德面面相对,不禁大急,急忙一闪身,拦到了吴天德前面,向父亲嗔道:“爹爹,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咱日月神教高手如云,难道还选不出一个光明右使,若要人知道咱们的光明右使是被人硬逼来的,岂不叫人笑话?”
她一拦在吴天德前面,蓝娃儿口中射出的那道白线正落在她的手背上,落下时看来就是清晰透亮的一滴水滴,一沾肌肤就立即渗了进去,任盈盈竟然恍若未觉。蓝娃儿瞧了却不禁脸色一白,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家都盯着任我行和吴天德,并无人注意她的小动作,更不曾注意她现在古怪的表情。
任盈盈虽生怕父亲伤了吴天德,但对吴天德似乎瞧不起日月神教,所以才不愿加入的话还是有些不满,说着忍不住偏过头,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瞥大有情意,吴天德全意戒备任我行突下杀手,却没注意。
任我行倒是将女儿神色完全瞧在眼里,就坡下驴,哈哈一笑就势坐下,说道:“罢了,此事我们且不争论。”他说着奇怪地望了女儿一眼,道:“我记得你从小性子淡薄,最懒得理会旁人,怎么对这小子这般在意?”
他想起方才女儿的神色,忽地恍然大悟,惊奇地笑道:“嘿嘿,女生外向,我的女儿长大啦!”,他虽是有些惊奇之色,但是对女儿有了心仪的男子显然十分开心,面上也有了一丝慈父之色,笑望吴天德道:“不过我的女儿可是名声不大好的日月神教教主之女,你要想娶她,难道就不怕你的师兄弟们不同意了?”
任盈盈顿时俏脸绯红,娇嗔道:“爹爹,你……你胡说些甚么?你再胡乱讲话,女儿……女儿便不理你了!”,她话一出口,自已也是一惊。她虽对吴天德甚有好感,可是知道他早有妻室,因此一直不曾有过想嫁给他的念头,但方才突然之间,似乎对吴天德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这时听到父亲的话,慌乱羞恼当中竟然还有一丝窃喜,一想起做吴天德的女人的感觉,芳心中竟然有些甜蜜的味道。
吴天德也有些尴尬地道:“任教主,晚辈早已有了两房妻室了,你且莫误会!”
任我行一晒,不以为然地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寻常,我昔年也是妻妾成群,男人嘛,这个算得了甚么?你都三十好几了,要说没有过女人,那才有问题。不过我任我行的女儿,嫁过去是一定要做正室的!”
任盈盈一跺脚,气鼓鼓地走回桌旁坐下,拿起筷子,重重地戳起一块馒头,那种轻嗔薄怒的女孩样子与她平时恬淡自然的风情大不相同,看得任我行、向问天相视而笑,心中更加认定二人之间早有情意。
向问天趁势劝道:“吴掌门,教主年事已高,我老向也垂垂老矣,你若入了本教,做了光明右使,他日教主的继承人非你莫属。就算你嫌日月神教的声名不好,难道不能在你手中力加整顿,为天下人造福么?”
吴天德听他这番话入情入理,想起日月神教的庞大势力,微觉心动,干笑两声道:“向前辈,你也知道白道中人对日月神教成见之深,晚辈现在不是孤身一人,凡事总须与本门弟子商议过后才好决定。”
任我行自从向问天口中听说了这吴天德一身绝学,便起了招揽之意,方才见女儿似对他动了情愫,更加属意于他,听他口气有所松动,心中不由大喜,容色一缓道:“呵呵,这些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要对付东方不败,来来来,我们先吃饭吧,回头我们再好好计议一番”。
这一顿饭真是吃得别别扭扭,任盈盈始终不肯抬头,弄得吴天德也不自在起来,蓝娃儿自在那里魂不守舍,任我行边吃饭边听向问天向他细说神教内目前的情形,只有计歪歪眼见自已哪里都插不进嘴去,居然破天荒地关上了他那张滔滔不绝的嘴巴,只顾吃饭。
饭一吃完,任盈盈就逃回了自已房间,任我行与向问天也自踱去一边继续讨论,吴天德瞧见蓝娃儿还呆呆地坐在那儿,不禁微感奇怪,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小蓝,你怎么了?”
蓝娃儿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瞧了吴天德一眼,苦着脸道:“吴大哥~~~~~”,吴天德见了她嘟起的可爱小嘴,被她一声娇媚的叫唤引得心中一软,连忙道:“有甚么事你对我说,只要吴大哥在,一定帮助你!”
蓝娃儿见室中无人,忍不住拉住他衣袖,可怜兮兮地道:“怎么办啊吴大哥,我的本命蛊没啦!”,吴天德吓了一跳,他虽听不懂蓝娃儿说甚么,不过听说本命什么的,那一定是极重要的大事,连忙在她旁边坐下,问道:“什么东西丢了?快告诉我!”
蓝娃儿瞥了吴天德一眼,吃吃艾艾地说出一番话来,吴天德听了也不禁发起怔来。原来苗家养蛊的女子大多自幼在自已体内养有本命蛊,也叫作情蛊,本命蛊天生一双。成年之后若是遇到心仪的男子,便驱使一只本命蛊进入对方身体,从此两人生死同命,不离不弃。此蛊另有一项奇效,便是中了此蛊的人,终生不再受其他蛊毒役使,也不会再中其他的蛊毒。
世上若说有什么解药能解开‘三尸脑神丹’中裹着的蛊虫,那就只有在中毒之前身怀本命蛊才行了。方才蓝娃儿一时情急,她原本就已将吴天德视作一生的伴侣,所以想也没想,便驱出本命蛊中的一只,不料却落在任盈盈身上,这蛊虫哪有那么高的智慧?竟然顺势钻了进去,寄居在她的体内。
吴天德听了愣了半晌,想想觉得好笑之极,他不知这情蛊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别效果,不会进了任盈盈的身子,从此她和蓝娃儿就成了同性恋吧?吴天德虽知不该笑,可是越想越觉得好笑,他强忍着笑意道:“那怎么办?同是女人中了情蛊会怎么样?”
蓝娃儿道:“这情……本命蛊在你们汉人来说,觉得奇妙无比,其实蛊虫都是一种比较特别的小虫子而已,它能在我体内长生,到了任姐姐身上原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只不过……”,她吃吃地说着,脸色已经开始发起烫来。
吴天德瞧见不禁吓了一跳,失声道:“这蛊既叫情蛊,不会真的能令中蛊者生情吧?难道她会爱上你不成?”
蓝娃儿恨恨地捶了他一拳,嗔道:“你胡说些甚么呀,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蛊虫?如果有的话……,唉!本命蛊一旦寻到寄体,就留在他身上再难唤得回来,若是寄体死亡,本命蛊也会死去,那时哪怕在千里之外,另一只本命蛊也会感应得到,便会立即死亡,它死时放出剧毒,它的寄体也会随之死亡,所以这蛊才叫做本命蛊,也叫做情蛊,就是说两个人从此性命相依,生死与共了”。
吴天德听得呆住,喃喃道:“那岂不是说,如果任大小姐有了事,你也活不了了?”,蓝娃儿苦着脸道:“若只是这样,我也不怕,只是……情蛊心心相映,我有什么样的感觉,任姐姐也就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我若是……喜欢了甚么人,那她也会感觉得到对那个人的喜爱,偏偏情蛊又控制不了人的意志,那就糟糕之极了。
比如说,我喜欢一件漂亮的裙子,如果她恰恰也喜欢这种颜色,那她感觉到了我的情绪也会很高兴。可是如果我正因为什么事在大笑,她却遇上了伤心事在哭,那么我虽然在笑,心里却会很悲伤,而她虽在流泪,却会忽然想开心的大笑,呜呜呜……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晕……”,吴天德在心里暗叫一声,这也太玄了吧?听起来是件小事,不过……一个人的情绪自已都控制不了,如果只是一时那也罢了,如果一辈子连想哭想笑都影响别人,同时也受人影响,想一想那的确是很可怕的。
吴天德怔了半晌,才呆呆地问道:“那这情蛊就没有办法杀死或者弄回来么?”,蓝娃儿是为他才断然驱使本命蛊,如果他日后被东方不败杀死,那蓝娃儿也要陪他死掉,吴天德早已感觉到蓝娃儿对他的爱意,此时想到她对自已竟然用情如此之深,将性命都与自已系于一起,心中又怜又爱,也为她担起心来。
蓝娃儿听了他问,俊俏的脸蛋儿像块红布一般,她捂着脸呻吟了一声,才认命地低语道:”这蛊叫本命蛊,杀是杀不得的,一杀便是两条人命。不过它又叫情蛊,若想唤得回来,只有……只有……在控蛊人极为动情的进候,才能以情……情……的诱惑,将另一只蛊虫唤回来!”
她后边的话越来越小,若不是吴天德竖起耳朵细听,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听她说的这么难为情,吴天德一个过来人,如何不懂她指的是男女情欲?难道这小丫头想要自已和她……
吴天德的目光扫过她的娇巧精致的耳垂,忽然又瞥见她饱满优美的酥胸曲线,心脏不争气地急跳起来,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吃吃地道:“你……你是说要和男人……男人那个……才能……,呃~~~才能招回情蛊?”
蓝娃儿捂着脸,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忽又恨恨地跺了跺脚,抬起头来哭丧着脸,一脸无助地道:“可是……可是人家那个时候的所有感觉,她都感觉得到,我……我……哇……”,她说的又羞又窘,那种事提都不能在人前提起来,想想有朝一日居然要有一个女人全程了解她那时候的所有感受,天呐,那可真的没有脸再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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