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云修睡得格外的香甜,他第一次梦到了自己美好的童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他从美梦中唤醒,他从床上坐起来,身子靠在墙壁上,一年多以来第一次生出了睡懒觉的冲动。
但是他终究还是将这消失了一年多的温情的一面给按耐了下去,掀开被子,换一副冷漠的表情面对这温暖的阳光和残酷的现实。
用过早餐之后,云修再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看到乌塞曼已经坐在了那里。
“这么快就从洛克拉城回来了。”
看到云修进门,乌塞曼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问道。
云修看了看他,再关上门,“嗯,不过很快就要再次离开了。”
“怎么?打算在洛克拉城长期驻留吗?”
“不,不是去那。”
云修走到乌塞曼旁边,打开桌上的酒瓶,将里面淡红色的酒倒进两个杯子,其中一个递给乌塞曼,“这是从洛克拉城带回来的摩力尔烈酒,味道不错。”
乌塞曼接过杯子的时候,姿势依然保持着笔直的状态。
他的这种过于正式的姿势与云修随意的站姿形成强烈的对比,如果这个时候,门外有服务员经过的时候,他一定会第一眼就认为乌塞曼是受云修直接指挥的部属。
事实上,对于乌塞曼自始至终对自己保持着这种礼貌与距离兼俱的态度,云修并不是很习惯,也不是很喜欢,但是他自从上次乌塞曼向他做了一次解释之后,他就强迫自己完全适应这种态度。
因为,乌塞曼的这种态度其实对双方都是有利的。
乌塞曼喝了一口杯中的摩力尔酒,再用舌头细细地品味了一下,“嗯,确实是很不错的烈酒。”
云修笑了笑,也喝了一口酒,没有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打算在洛克拉城继续逗留下去呢。那里是通海国的中心,如果能够在那里取得突破,然后借助通海国的力量,那么大将军的沉冤得雪之日,也就不是那么远了。”
“你说得没错。”云修点点头,“但是,如果我们自己身上并没有相对的价值,又凭什么希望别人可以被自己利用呢?有时候,因为智力的差别,彼此利用的效率会大不相同,但是想要利用别人,就要有被别人利用的价值,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云修说着,转过头,看着乌塞曼,“你知道吗?我刚刚来到通海国的时候,我曾经打算直接去见通海国的国王,我想以父亲之子的名义,向他申请援助,继而打起大义的名分,进行报复。”
“虽然不算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为什么打消这个想法?”
“因为,当我在心中问自己,如果你投靠通海国,那么你究竟可以为通海国争取多少将领?多少军队?”云修淡淡地苦笑了一下,“结果我得出的结论是,我根本无法争取到一兵一卒!”
“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与我父亲有关的人,无论是爱他还是恨他的人,都希望我快点死去。”云修扬起头来,“是啊,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其实早就该死去!一个靠送上自己的兄弟的头颅才保住性命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再继续活下去呢?”
“云修,你不必这么说,我不就站在你的身边,辅佐你么?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愚蠢,完全无法洞察你的心意的。”
乌塞曼走上一步,劝慰云修道。
云修笑了笑,“你完全不必这么安慰我。你尽管放心,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在我的家族的悲凄得到祭奠之前,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都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把我杀掉。”
说到这里,云修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摇摇手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扯到这些话题,我想我这几天是有点太多愁善感了。”
“是因为丝绕小姐的关系吗?”乌塞曼微笑着问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一点打趣的意味,但是云修的反应却让他差一点失手将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云修当时是飞速地转过头,眼神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变得像乐于食人尸体的鹰鹫一样阴狠、可怖,仿佛要一下子把乌塞曼整个身体彻底肢解一遍,然后从头到尾看看仔细检查到底什么地方藏有可疑的细胞,“你派人监视我?”
因为云修的眼神过于突兀以及凶残的关系,乌塞曼在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表情僵硬的呆在原地。
过了一会之后,他才解释道:“不,我只是派人监视着丝绕,因为他是前任禾马帮主摩顿的情人,而且根据我的情报,她有可能对你不利。所以我一直在派人监视她。”
云修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但是继续看着乌塞曼。
“你真的认为我会做出监视你这种愚蠢的行为吗?你认为我真是个那么野心勃勃的人吗?云修,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乌塞曼一边说着,一边小幅度但是有些激动地摆动着他的双手,他右手中的酒杯也随着一起晃动,杯中淡红色的酒差一点就要弹出来。
云修眨了眨眼睛,将那可怖的眼神收了回去,然后,他低下头冷静了一阵,再重新抬起头来,对乌塞曼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我只是有点过于敏感了,你知道,我潜在的敌人太多。”
乌塞曼没有说什么,只是心有余悸地吞了口口水,然后把酒杯中的酒一口喝干,有些不高兴地看着窗外。
“我承认,我已经不敢再完全的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我的合伙人,甚至我自己。但是乌塞曼……”云修按着乌塞曼的肩膀,“如果这个世界只让我选择一个人去信任的话,我会选择相信你。”
乌塞曼回转过头来,看了看云修,然后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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