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大了。”侯爵这个时候才用他那双依然带着些笑意的眼睛上下重新打量了阿萨一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都长大了。”
“原本是你。你就是那个潜伏在王都的死灵法师,是你偷走了山德鲁的书和衣服。想不到……连罗尼斯主教都没有发觉你。”阿萨看着侯爵。即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刚才已经在这个人的手下差点死了三次,但是从感觉和感情上来说阿萨还是难以相信这位风趣儒雅善解人意,风度翩翩的大陆第一风流才子居然是死灵法师。而且他之前还是罗尼斯主教的好朋友,还一直在整个王都的人的眼中生活了这么多年。
但是感觉上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他那只带着要命的戒指的手就在小懿的肩膀上,随时都可以把那只剧毒的针按进她的体内。
侯爵淡淡说:“人通常都对自己眼皮底下的东西比较松懈。何况罗尼斯主教几乎是从少年时期就看着我的,他自然不会提防我。关键我没有在他面前刻意伪装,我确实就拿他当朋友……一直到他死之前。”
阿萨怔了一怔,陡然厉声问:“罗尼斯主教的死也和你有关么?”
侯爵只是有些凄然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从心情上来说我真的不愿意他死。我的朋友原本就不多。其实如果不是立场和有些无可避免地原因的话。我们其实也可以成为朋友的。可惜了……”
小懿地身体虽然已经堑茫茄壑辛髀冻隼吹木б丫抟愿醇印4痈湛己罹舻木俣剿阶∽约菏稚洗吹暮谀Хúǘ土饺思涞恼庑┒曰啊C恳患既盟芯醯阶约汉孟裨谧雒巍?br />
“幸好我还不是你的朋友。你一直以来都潜伏得这样深,这样隐秘,现在却匆忙忙地自己跑出来暴露身份,一定是有什么意外吧。”阿萨缓缓说着。他看着侯爵的眼睛中已经全是血丝,他肌肉和神经都已经绷紧,精神也完全锁定在了对方。只要有任何一点机会他就立即出手。
“对,那个意外就是你了。我看过你逃离地窖的痕迹,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已经用真实之冥想贯通了太阳井和世界树之叶的力量。这也是精神层面上开始成熟圆满的证明。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再跑掉了,否则绝对是后患无穷。事情也会完全超出我的控制,幸好,我还知道你逃跑之后首先会来到什么地方来,所以就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侯爵苦笑了一下。“不过我还是有些失算了。我原本以为直接就可以将你制住,但是想不到……你真的比以前成熟得多了,居然提防着我。”
阿萨说:“这些都是拜你儿子所赐的。说老实话,没有他给我挫折和刺激,我走不到现在这个地步。”
侯爵点头,淡淡地说:“通常一个好的敌人要比十个朋友更容易让人成长。其实如果没有你。他也不会有今天地成就。”
阿萨看到了小懿看向她地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解释道:“刚才我正要对你说,那位新任的红衣主教贾维,就是之前的克劳维斯。这位伟大的父亲把他从那次你父亲造成的混乱中救出去,把他带进了死灵公会重新给了他一张脸和身份。这次回来是要拿回他之前所失去的,包括你。”
“好了,不用再在这些聊天中耽误时间了。你放心,再耽误也不会有救兵来地。门口的侍卫在心志魔法之下甚至不知道我进来过。而现在这王都中。好像也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你。如果你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和精神的话,更是白费心机。”
一滴汗水从阿萨的下巴下滴落在地板上。
确实如侯爵所说。即便是不断地想方设法引诱对方说话,想让他分散些注意力,但是阿萨没有办法找到任何出手的机会。侯爵大人依然是那样随随便便的姿势,毋庸说什么气势,连身体上的肌肉都很松散自如,但是阿萨知道自己无论是用什么方法出手,他都可以把带着要命戒指的那只手按在小懿的身上。
侯爵突然开口说:“我背后的那位黑精灵小姐,我劝你不要乱动。我知道你对你的潜行和无声行动的技巧很有自信,但我还是给你个忠告。你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可能给他任何出手的机会。”
杰西卡的身体顿住了。侯爵站立的方位原本就是背对着她,她已经无声无息地接近到了快可以出手的距离,只差一步而已。但是就是在这一步之前对方却看出了警告,可以肯定这个警告不会只是虚张声势。
“如果现在你的目的是制住我的话,也算是达到了,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你想要我自己自杀?”阿萨涩声问。他知道也许自己这次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实际上连他自己都因为心神散乱而没有注意到杰西卡是如何慢慢地接近着侯爵,但是完全背对着她的侯爵却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这已经说明无论是在心态,精神力,还是在感知能力等等上自己确实都已经落了下风。
这个对手是阿萨所遇到的所有对手中最没有压迫感,按道理来说似乎也是最没有战斗力的一个。但是阿萨绝对可以肯定他是最危险的一个,因为他也是最不好捉摸的一个。一个能够在你身边隐藏潜伏这么久的蛇,远比张牙舞爪的猛兽更可怕。
“自杀?当然不会了,即便我的目的确实就是你的性命,也不可能提这个要求。谁也不知道人是不是为了感情而会一定放弃生命……”侯爵放开了一直握住小懿的手,伸手掏出两张传送卷轴扔给阿萨一张。小懿依然在他的黑魔法之下丝毫不能动弹,侯爵那带着戒指的手依然没有离开过她的肩膀。“不过我却有足够的把握肯定。只要还有一线的希望能够救下她你就绝不会放弃。我们一起打开这两张传送卷轴。怎么样?”
阿萨接过了卷轴。这样的传送卷轴他是看见过的,两端上有着小小的紫色的骷髅,他苦笑说:“你要我和你一起去笛雅谷?这和直接要我自杀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自杀你也许会犹豫,这个办法你就不会拒绝了。我们两人同时展开卷轴,也就说可以同时传送离开。你可以放心,姆拉克小姐并不是我的目的,我也并不想因为杀了她而被那小子恨我一辈子,我欠他的原本就已经很多了。”侯爵对阿萨微笑了一下,好像是在安慰他一样。“要知道我不一定会杀你的。至少我会让你在死之前去见一个人,让你亲口告诉她她所相信的是错的。而且你应该对自己力量有信心才是。说不定你还能杀了我,凭着领悟的太阳井和世界树之叶的力量夷平笛雅谷呢。”
“那就承蒙你的吉言了。”阿萨狠狠地拿起卷轴。他没有选择,这是唯一地路。“那么你数三下,我们一起拉开传送卷轴。”
“一、二、三。”侯爵单手一抖,他地身体和阿萨同时冒出了蓝色的传送光芒。
传送的光芒在持续,时间在流逝,两人立刻就会同时传送出去了。侯爵脸上的笑容更灿烂,更潇洒了。但是就在这传送即将发生的前一眨眼。侯爵脸上的表情又瞬间凝固了。他的眼神从阳光变做了刀光。一声重重的冷哼:“找死。”
“别去。”阿萨大吼一声,同时身形陡却冲向侯爵,蓝色的传送光芒在即将发生作用的时候终于消散了。
侯爵的背后,黑精灵那刚刚跃起的扑向他的身躯像撞在了一面看不见的墙上陡然被反弹开。同时她发出一声惨叫,她那原本如黑豹般矫健充满力量和诱惑的纤细腰身从中间无声无息地断裂开了。
看着阿萨突破了传送魔法,侯爵的眼光中透露出的是巨大的愤怒和失望,但是不知道是因为瞬发这个刀刄障壁而产生的僵硬。还是他自己的些微犹豫,那只在小懿肩膀上的手终究没有来得及按下去,他的身影就在传送魔法的作用下消失了。
杰西卡的身体分成了两段,以不同的方向带着血雨和断裂的内脏掉落。阿萨只来得及接住了她的上半身,温热的血一下就把他的身体浸湿了,他只感觉自己的心中某个地方好像也断裂成了两半。
“那个混蛋,怎么会这样……”杰西卡呼力地吐出两个字,她的脸上的表情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但是其中仿佛还带着些无奈地苦笑。
阿萨强压住射箭要把身体都抽空的悲伤和恐惧,用最快的速度把杰西卡那断裂的腰身合在一起,身体中的白魔法力全部狂涌而出。
如果给他一个月的时间潜心学习高级白魔法的话也许现在还稍有些作用。刚刚融合了太阳井和世界树之叶的力量的身体中魔法力空前的充沛,而且其中还蕴含着无限的生机,如果能够使用高级白魔法其效果绝不会在红衣主教之下,但是这终究只是如果,他现在终究是使用不出那些顶级白魔法的,而这已经不是伤势,是伤逝。
这用大量魔法力使用出的中等治疗法术只是稍微延缓了一丁点黑精灵生命的流逝,阿萨感觉得到,怀中的人的死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他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眼泪已经滚滚而下。
虽然杰西卡的身体在白魔法之下已经合在了一起。但是这样等级的白魔法即便再多也不可能抵制这种巨大的伤害,血依然在流,流出的血几乎已经占满了书房的地板,像一滩小小的湖。
“别那么激动,笨蛋。在我们那里会哭泣的男人都是没资格活下去的……”杰西卡很吃力地笑了笑,她肜尽生命中所有残余的力量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是想逼他杀了那个女人的……这样你就不用顾忌……不用去送死了……你居然可以为了这个女人去死,我有些妒忌……”
小懿的身体震了震,侯爵的禁制在他远离民失去了效果。但是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阿萨两人。
阿萨紧紧地搂住了黑精灵,搂得很用力,但是即便再用力也无法搂住那不断逝去的生命,反而更清楚地天堂这个躯体正慢慢地、不断地死去。他说不出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唯一有的就是悲伤。
“男人哭……真难看……”黑精灵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她眼神的光芒也在慢慢地消散,逐渐完全消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这么难看……我现在又有些高兴了……”
怀中的躯体终于完全冷却了下去,再没有了一丝生命的博动。阿萨把脸贴到了她那冰凉的脸庞上,眼泪和悲伤无可抑制。
喜欢哭泣的男人固然不是真正的男人,但是不哭泣的男人同样也不是男人。真正的男人固然坚强,但是最重要的是能够直面自己的感情,该笑则笑,当哭则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上的血都开始凝结的时候,阿萨终于抬起了头,轻轻放下了杰西卡冰凉的尸体站了起来。
“她是你的……”小懿轻声问。
阿萨摇摇头:“她不是我的什么,她就是她自己。我欠她。”他脸上的泪痕都已经干了,眼睛也没有红肿,丝毫看不出他才痛哭过,只是神情间多了些无法抹去的疲倦和沧桑感。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最大的黑手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当然是去找那个小些的家伙算帐了。”
“混帐。我实在受不了了。你能不能跑慢一点,你不知道身上起码有三十处骨头都断了么?连魔法力都被震得精光……”这个时候远在王都三百里之外的山德鲁爬在罗兰德团长的肩膀上怪叫。“混帐。我起码有四十年没被人这样像货物一样搬运了……等我抓到那个陷害我的家伙,我一定要找他算帐,我要把他的头塞进他的屁眼里去……”
罗兰德团长把山德鲁扛在肩膀上大步跑着,格芬哈特十七世也被他拉着在后面一路跑得气喘吁吁,披散发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一丁点皇帝气概。
这里原本就是远离城镇的僻静之外,而周围很大一片地域都在和死灵法师战斗中早已经被狂轰滥炸的魔法和纵横的剑气打得千疮百孔,宛如荒野一般,再加上因为那个巨大的尸傀儡所散出出来的恐怖气息,所有的动物飞鸟都远离了这一带。这里仿佛就成了一片沙漠般的死地。而罗兰德就扛着一个拉着一个在这片死地上飞跑。
“拜托你能不能慢点?你不懂得尊敬老年人么……居然用这样的办法来陷害我……不用说,一定是艾登口中的那个小家伙了……他惨了,我知道他一定惨了。他一定不清楚惹我生气的后果,那可是严重啊严重……我说你别跳了行不行,我的骨头受不了……”罗兰德肩膀上的山德鲁再次抱怨。虽然他自己说自己至少断掉了五六十根骨头,但是看他不断自言自语的精神,似乎再断个五六十根也问题不大。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起码有三十年没有经受过这种一脚迈进鬼门关的感觉了。空间系魔法似乎从来就没有人用来作攻击破坏之用,但是这一旦使用出来,破坏范围虽然只是一丁点,那扭曲的空间却是无法抵御的。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被这个陷阱绞成一堆碎肉。这并不是他的运气好恰好那个传送传送卷轴是个劣质品,也不是他的修为高能够破开那层空间扭曲,而是因为之前那三个死灵法师所使用的空间锁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散。
空间锁的卷轴及其珍贵且罕见。山德鲁既没想到艾登大师三人会在之前的战斗中使用过这种东西,那纯粹只是锁闭空间地力量他也无法察觉,艾登大师自己也没去主动提醒他。
而空间锁闭地时间其实并不长。如果山德鲁再迟个几秒钟使用传送卷轴,只是展开的瞬间那破碎空间的力量就可以把他变成肉片。而他展开卷轴的时候刚好是魔法受到干扰的最后阶段。所以原本即时产生效果的陷阱有了稍微的延迟。只可惜他自己没及时发现异常。幸好最后原本朝内爆发的破坏力在空间锁的影响下全都朝外放射开去,只把他坐着地那只大雕地标本切割成了碎声。而他本人则只是被那散发地魔法振荡震得头昏眼花,扎手扎脚地直接就从高空掉了下来。
如果不是罗兰德团长在下面把他接住,这个失效的传送陷阱一样可以让他变成一堆烂番茄一样的肉饼。但是即便以圣骑士团团长的身手,去接住近千米的高空掉下的一个人也不可能让其完全无损无伤。尽管罗兰德在半空中用了五种方法八道剑气不断地卸力消解卸力,但是最后还是在接到了他地时候听到了老头体内传来的展劈里啪啦的骨头断裂声和一声歇斯底里层怪叫,幸好罗兰德去接他的手法精妙,没让一块断裂的骨头刺进致命处。
空间振荡没有把山德鲁的肉体扯碎,却把他的魔法力给冲击得涓滴不剩。不仅让那个尸傀儡崩溃了。连对自己使用治疗术都暂时没办法。而罗兰备团长虽然剑术卓越。但是偏偏不会使用任何魔法,他只有躺在地上直哼哼,直到勉强凝聚了一些魔法力后才一只一只地把断裂的骨头勉强接回。
“啊,我说了你别跳了行不行?”山德鲁又是一声闷哼。虽然骨头基本上都已经接了回来,但是要自己马上就健步如飞那是不可能,即便是这样颠簸得剧烈了些也是全身生痛。
罗兰德团长没有回答。依然是大步飞奔着,另一只手拉住了累得不行的格芬哈特。他现在的脸色凝重如寒霜。在听说了山德鲁说那位红衣主教的真实身份是死灵法师,而这次对皇帝的偷袭也完全就是出自他以后,立刻扛起了还不能动的山德鲁,拉起皇帝陛下就走。以他的头脑和经验,一听之下自然明白形势不妙。
一个死灵法师在王都中为所欲为,这不光是让罗兰德忧心如焚,连格芬哈特也成了没头的苍蝇。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这位神奇的老头那匪夷所思的手段,以一人之力击退三名死灵法师,他死也不会相信那位能够医治好皇后的红衣主教居然是臭名昭著的死灵法师。
“山德鲁……老先生,您真的可以确定么?如果是那样……皇后她现在怎么样了呢?是不是真的好了?”格芬哈特喘着气哭丧着声音断断续续地问。这个问题他至少问了十来次了,但是山德鲁似乎一直不愿意理会他,而他就一直追着问。
山德鲁原本一直是不搭理他的,现在好像终于被逼得不耐烦了,突然回答:“好了,好了,那小妞可比你精神得多呢……现在她精神得一把捏死你把你吃掉也没问题,我告诉你……”
罗兰德听到了这个身形立刻顿了顿。咳嗽了一声。他似乎从之前山德鲁的描述中模糊感觉到了些什么,现在再听了这些话,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是也知道了大概。
“如果不是那个混帐搞鬼,我怎么可能会有兴致在这里和这小子说这些废话?”山德鲁不屑地闷哼了一声,看着格芬哈特恶狠狠地说:“小子,看你这废物模样,恐怕连把重些的剑也拿不起吧。如果不是看在罗尼斯一直扶持着你的份上,还有我这个盟友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我就把你这小家伙做成具活僵尸,免得让你随处拖人后退还问这问那的烦死人……一个男人连自己都没办法保护,反而要连累别人……我原本以为优柔寡断的男人最讨厌了,哪知道还有你这样的更讨厌地……”
格芬哈特听得脸色一绿,脚下一个中踉跄险些跌倒。
虽然他自己本身没有什么皇帝架子。似乎也早已经习惯了别人替他排忧解难甚至完全承担作为皇帝的责任,完全没什么作为一国之主地自觉。但是毕竟他是个皇帝。这些话是从来不可能有人敢对他说地。
“山德鲁先生,您少说两句吧。陛下,这些事您也不用问了,到时候自然有分晓。”罗兰德叹了口气,把格芬哈特也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继续朝前跑去。
要想尽快回到王都,唯一的方法现在就只有借助山德鲁重新制作出一个可以飞行的尸傀儡。但是现在姑且不说他的魔法力恢复的问题,这一带连生物都没有了,更别说尸体了。所以现在罗兰德只能跑,跑出这一片荒芜之地再说。
东大陆的第一剑士。统领威震大陆的圣骑士团的团长。现在却像个苦力一样扛着两个人在一片荒地中飞跑。而他肩膀上地两人一个是大陆最大帝国地皇帝。一个则是令人闻风丧胆地死灵法师,这绝对堪称最不可思议最可笑的场景,只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王都,圣骑士团的总部中,魔法学来的牧师将犯人逃跑的消息报告给了正和罗得哈特大人商量事情的红衣主教。
“有人劫狱?”红衣主教地脸色瞬间变了,他马上问:“那侯爵大人呢?现在他在哪里?”
“侯爵大人突然不知道去哪里了。瑞恩大神官说劫狱的人中好像有个大魔法师。但是请主教大人不必担心,他已经派人在王都内展开搜索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贾维主教脸色阴晴不定,挥了挥手让牧师退出。
“大魔法师?难道是那位欧福的城主塞得洛斯?”罗得哈特问。
“不可能。按照欧福现在的形势,塞得洛斯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一路尾随着那家伙来这里。传送魔法阵现在失效,他更不可能是传送来的。”贾维只是想了想,就很肯定地否定了这个可能。“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需要他亲自来这里,同来的必定还有格鲁。而如果是格鲁来了这里……现在我们两人应该没有可能还站在这里说话了。”
“但是他之前在找我的时候并没有说过他还有这样的帮手,他应该不会隐瞒才是。伏击你的人就应该是他们的全部人手了。”
“大魔法师……?瑞恩那老头会不会看错了?”贾维主教皱眉。
“虽然瑞恩大神官性格保守谨慎,但是眼光还是有的,他这样说至少有他的理由。”
“他不知道的事太多,判断出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奇怪的是……侯爵……大人……”贾维主教说起侯爵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似乎不确定用什么称呼好些。“他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至少也应该通知我一声才是。不过这样也说明了他看出了一些端倪,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而且知道了他往哪里逃,而剩下来的就有两种可能,一就是事情已经紧急,来不及通知我……我不希望是这种可能性……”
“我也不希望……”罗得哈特淡淡说。他们两人现在是站在利益的共同阵线上。
贾维主教沉默了一下,再说:“第二种可能就是……他有把握解决这事,也用不着来通知我了……我也不是盲目乐观,我知道他的个性是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
“侯爵大人能知道他的去处?”
“不只他能知道,我们两人也应该想得到才是……无论是被人救出来还是自己跑出来,他首先会去的地方必定只有一个……”
“宰相府……”罗得哈特立刻点头。“要不要我们马上带兵前去?”
贾维主教略一思量,摇头说:“他既然赶去了,我想我们就不用了……而且既然他那么急得赶过去,而魔法学院和宰相府到这里都不近,通报的人来的这段时间里恐怕事情也有了结果了,我们现在就算赶去可能也没什么用了……还是现在如果大张旗鼓打草惊蛇反而不好,那小子不过是三个人,还是见不得光的三个通缉犯,对于我们现在的计划来说并不构成障碍……”
罗得哈特点头:“对。与其在他们三人身上浪费不见得有效果的时间,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去皇宫的好。就算万一侯爵大人没把他们解决而宰相大人站在他们一边的话,我们把这事处理好了大局同样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说得好。那我们更应该快些去了。”贾维主教看着罗得哈特一笑。这些话其实也就是他心里所想的,所以这个笑容中有赞许,有作为同样聪明同样有鉴别力的默契,不过也有些同类之间的提防,像两条蛇一样。
但是这种提防的意味并不太重,因为像这样的聪明人绝对不会做什么蠢事。贾维主教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还是笛雅谷的人,还代表着赛莱斯特教皇陛下的身份,那这个也许和自己一样聪明的盟友就绝不会背叛自己。他们做事都如同算帐一样地精确而有规律,只要知道一加一,那结果一定就是二。
这个时候,笛雅谷中。
侯爵刚刚在传送魔法阵中出现,就看到了艾登大师和另一位死灵法师正在外面看着他。
“代理公会长大人,您终于回来了?不知道您去做什么了呢?”艾登大师冷冷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我去处理些私事而已。”侯爵有些意外。虽然知道他们必定是在山德鲁手上吃了亏,但是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找上自己。
“你知道诺波利特死了么?死在山德鲁的手上。”艾登大师的眼神和声音都如同桑得菲斯山上的冰风一样冷得割人。
“什么?真的吗?这实在是笛雅谷的不幸……”侯爵有些提防,站住了脚。不过他并不是很担心,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死灵法师都不可能在笛雅谷中互相动手。
艾登大师的眼神和声音更冷,更割人:“你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用傀儡鹰眼监视着我们么?对于你这位代理公会长的所作所为,我们也该来算算帐了。”
皇宫最深处,皇后陛下的寝殿中。
皇后手足无措地看着和红衣主教一起的罗得哈特,她的整个脸在神经质地抽搐。“你已经知道了……”
“对,我已经知道。了。”罗得哈特默然点头。
“我已经不是人了……”皇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双眼中泪花滚滚而下。
“放心吧,没关系的。无论你成了什么,你在我心中都是不变的。你都还是你。”罗得哈特露出一个有些凄惨的微笑,伸手抚上了皇后的脸,轻轻给她抹去泪水。“所以我们两人都没得选择,我们除了和主教大人站在同一阵线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这次我和主教大人来找你,就是有事要你帮忙的。你听我说,我们要……”
当听完了罗得哈特话后,皇后全身都颤抖起来,她颤声说:“什么?要我现在把他们全召来这里杀掉?”
“只是军方那四五个老家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贾维主教淡淡说。
皇后摇头:“不行。托马斯将军,明斯克老侯爵,詹森大臣……这些都是两朝元老,朝廷中的重臣,陛下和罗兰德回来之后发现……”
“他们回不来了。”红衣主教微笑着摇头,满带着一种溢于言表的自信缓缓说。“就算他们现在还没死,只要我愿意,我也可以保证他们是回不来了。最大的障碍已经不存在了,这王都中我可以说已经无所顾忌。而且你放心,杀死他们的罪名怎么也不会落到我们身上来,这王都中有人会替我们背的。”
皇后看着红衣主教和罗得哈特。难以置信地说:“你们是想篡位?”
红衣主教一笑摇头:“篡位?不可能的。我们两人都没有这个资格登上皇位,更没有兴趣。”他伸手朝皇后轻轻一指。“我们只是帮助你肚子里的孩子登上皇位罢了。”
“我的孩子?我没有孩子……”皇后不知所措地摇头。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而且永远也不会有孩子。
“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有。即便这事实上不可能,但是只要我说有。那就没有人会不信,敢不信。而只要这些最德高望重的大臣们一死,帝国还不就是在我们三人的掌握之中。而只要我稍做些手脚,成为摄政王辅佐皇位地责任自然可以落到罗得哈特的手上……”
“不~”皇后一声尖叫。如果不是周围的下人们早已经被下令远离,恐怕这一声就会引来不少人。她看着贾维主教表情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魔法学院我可以给你,你还威胁他?还把手伸到帝国来……”
“我说了,我对这个帝国没什么兴趣。有兴趣的是他。”贾维主教指了指罗得哈特。“你以为是我威胁他让他和我站在一起的么?我们其实是合作弮。”
“你……”皇后看向罗得哈特。
罗得哈特摇头叹了口气。说:“这些事我去深究它做什么?你只要知道,现在我们只能够这样做就行了。你仔细想想,如果我们不这样做,那如果有一天被陛下发现了你的身份……我们这样做是最安全最妥善的办法……”
皇后颤抖着摇头打断了罗得哈特的话:“你们居然要杀陛下,还要篡位,我姐姐怎么办……为什么你们非要让我牵扯进来?我不要这些……”
罗得哈特缓声说:“但是既然发生了这些,我们就必须要去面对。所以我才要贾维主教一起……”
“面对?我不是早叫你和我一起走了么?如果我们一起离开,怎么还会有这些东西要面对?就为了谋朝篡位为了那些什么权力欲望。还把话说的那么好听……”皇后已经是满脸的眼泪。她无力地从坐榻上缓缓滑下。跪倒在地。“如果你真的还爱我,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远走?我是女人,女人要的并不多,只是要一个喜欢的男人,一个归属就够了……”
“但是我是一个男人。”罗得哈特陡然沉声说。“男人不能只要一个女人。因为男人要面对的是整个世界,所以除了这个世界外。再无归宿。”
皇后抬起泪眼,讶然看着罗得哈特。在她地印象中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似乎就是温柔醇和美好这些词汇在现实中地代言人,其他东西似乎都 看不到,似乎这个男人除了那些温柔美好之外就不可能有其他情绪。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地声音和表情中都激荡着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这些东西更坚硬,更冷,更沉重,但是也无比的力量,这才是一直沉淀在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情感,作为男人的情感。
“男人比女人看得更远,更广,需要面对的东西也更多,所以即便再美妙地情感,也不能埋头沉湎其中而不顾其他,那是逃避。”罗得哈特也蹲了下来,扶住了皇后的肩膀。他现在的神色有些奇怪。虽然这些确实就是他的真实情感,但是以他的城府和心机来说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展现在人前的。而他的声音逐渐更沉,更认真:“和我一起吧,克莉斯。你要做我的女人,就跟我一起走。”
皇后抱紧了罗得哈特哭泣道:“不……我求求你,别这样……我们一起离开不行么?”
终于,罗得哈特慢慢地挣脱皇后的手站了起来。他看向皇后的眼神中有失望,伤心,悲痛,还有种凄凉的决然。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红衣主教轻轻摇了摇头,叹息说:“克莉斯,这些年来的波折都没让你长大,终究就只是个小女人罢了。如果你也能够有你姐姐那么地能干成熟就好了。”
虽然是在极度的悲痛之中,皇后还是忍不住因为这句奇怪之极的话讶然看向了贾维主教。但是贾维主教已经不再看她,而是看向罗得哈特,说:“怎么样?确实如我所说吧?这也是没有办法地事……她终究只是个小女人而已。这些事她承受不起,也做不来的。”
罗得哈特没有说话,依然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皇后。其中的伤痛之色越来越重。最后他扭过了头,低声说:“其实我早也已经知道了,只是……我还是希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算了……你动手吧……”
哭泣中地皇后一怔,她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反应,就感觉到了自己四肢付来的尖锐痛感。
带着白魔法光芒的长剑在空中舞出一道亮丽的剑花然后没入红衣主教腰间的剑鞘中。皇后哀叫一声躺在了地上,她手脚上的伤口冒出阵阵黑色地烟气。贾维主教手一挥,白魔法光芒把皇后的身影完全笼罩其中。
“别挣扎了。你血脉苏醒的时间还太短,力量太弱,关键是我帮你完全觉醒的,所以你在我手上和布娃娃也差不多。不要怪我,也不是用怪你的情人,我们已经给了你机会,只能怪你不接受罢了。不愿意主动帮忙却又知道太多的你,牺牲掉比活着对我们的帮助要大。”贾维主教把皇后拉起来放到了床上。皇后地手脚抽动了一下。嘴也张了张。但是却没有用,在这白魔法地光芒中她不仅不能动,似乎连开口说话都不行了。
“一年前地那只吸血鬼咬皇后陛下一口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再加上红衣主教和魔法学院的神官牧师们一起认证,无论旁人愿不愿意相信,这也绝对无法反驳了。而只要这个身份认定。那么接下来的很多事情都可以顺理成章,譬如和笛雅谷勾结,暗害皇帝陛下和罗兰德团长之类的……剩下地只要尽快把那几个老家伙搞定,你接手圣骑士团,我接手魔法学院一力支持你,这硕大的爱恩法斯特帝国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贾维主教拍了拍罗得哈特的肩膀,说。“舍弃一个感情,得到了一个国家。这笔帐怎么算也是合得来的。”
罗得哈特依然不敢再去看床上的皇后,虽然他的神情依然主要是默然悲伤,但是其中又有难以掩饰的些许兴奋,这两中截然不同的情绪把他的表情得很奇怪。沉默半晌后他开口问贾维主教:“把这个国家都给我?你就真的什么都不要?”
红衣主教淡淡一笑,说:“我早说过,只需要你掌握了这个国家之后也出兵攻打欧福就行了。欧福一灭,你把想要的东西不过就是一把剑,一个女人而已。自然,我要的女人不会是这种小女人了。”
床上躺着的皇后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但是还可以听,还可以流泪还可以伤心。如果心真的可以伤的话,她现在的心恐怕就已经千疮百孔。亲眼看着亲耳听着自己最心爱最依赖的男人把自己舍弃,当作了一个道具,一个踏脚石,这对于任何女人都是最致命的伤害。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也是她这种人的宿命。这其实不是别人无情,而是她自己的无能。无法得到旁人的认同,没有能力成为对方同伴,却还要勉强接近相处,那最终结局就只有是玩偶或者是工具。
“罗得哈特大人,圣骑士团第四小队长有要事禀报……”这个时候有个声音从寝殿外传来。
红衣主教和罗得哈特对视一眼,这是他们派出去宰相府察看情况的人,这也是他们一直在等的消息。罗得哈特沉声说:“就在外面说。怎么样了?”
“报告大人。宰相大人现在仍在宰相府中处理公务。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过。”
“恩?”贾维主教和罗得哈特再对看一眼,不过这次的眼神中就全是惊异。
他们为了赶时间而尽快来到皇宫,但并不就是完全对宰相府那里不闻不问,而是派了几名圣骑士团的团员去那边侦察情况。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即便是传回消息宰相府被夷为平地,爆发了波及上千人的大战他们都不会这样惊讶。
“真的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仔细盘问调查过了么?”罗得哈特闷声问。
“我们三人同时间分别去拜访过主教大人,盘问过宰相府的守卫,去宰相府中勘察过,但是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情况。”门外的回答声很肯定,很有信心。实际上圣骑士团的团员们在能力上确实有自信的本钱,既然他们说没有异常,那其他人去仔细盘查也一定不会再有什么异常。
“知道了,你退下吧。”罗得哈特沉声命令。等到脚步声远去之后,他才转头看向贾维主教。“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猜错了?”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去宰相府?那……会去哪儿呢?”贾维主教的神色现在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一直以来都淡淡的自若神情和自信都没有了。他现在似乎感觉得出来,事情也许并不是都如想像中的那样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沉思片刻后,罗得哈特闷哼一声:“不管了,无论那小子是不是把我们事告诉宰相大人我们都可以不管。反正我们赶着过来把这里处理好,就是为了防止宰相那边有意外发生。只要克莉斯这里吸血鬼的身份一暴露,就可以把她的影响力降到最低。而没有他的影响,那小子即便从侯爵大人手上逃跑了也只是单身匹马,影响不了大局。
贾维主教也点点头,现在这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似乎也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了。“现在只要继续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接下来无论那小子到底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不多时后,红衣主教来到了寝殿外,找到了外面等候着的近侍发布了命令:“传我和罗得哈特大人,还有皇后陛下的命令,立刻召托马斯将军,明斯克将军……还有宰相大人来皇宫,有千万火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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