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法制,皇宫防卫由禁军统管,府兵宿卫长安,驻屯在皇城的朱雀门内。位置在南,故称南衙。禁军的任务是守卫皇宫,位置在北,故称北衙。禁军共分四军,乃是左右羽林军与左右龙武军,合称北门四军。
四军各有将军统率,各成系统,直接受命于皇帝,虽然名义上有禁军大将军,但是那也只是名义而已,北门四军乃是护卫皇宫的力量,掌握了北门四军,就等于掌握了皇帝的生死,试问哪个皇帝会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的刀柄送到别人手上,因此成为虚设。就是北门四军,相互之间也是明争暗斗不断,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底下闹总比团结一致对自己好,因此只要不闹得太过份,皇帝一般是不会过问的。这左羽林军将军掌管北门四军之一,乃是一等的要职,向来都是元鼎拣心腹亲自指定的,从不征询朝臣意见,现在居然这样说,朝中大臣尽皆顿时茫然,无甚人回应。
元鼎看了看无所反应的百官,再一次问道:“众卿家有何人选要推荐给朕的。”
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卫尉寺卿楚破出班奏道:“臣以为左金吾卫楚平宇为人公忠能贤,久经战阵,颇得军心,以之为左羽林军将军乃是再好也不过,请皇上定夺。”
“臣附议……”
“臣附议……”
…………
登时就有几名楚氏族中人和亲附楚族之人出班附和。
“臣以为果毅校尉朱介久在京师,熟悉宫中防务,以之为左羽林将军方为佳,请皇上定夺。”出声的是工部侍郎孟千之,四大世家表面上是同气连枝,实际上暗中纷争不已,左羽林军将军何等职位,孟族怎会坐看这个位子落到楚族手中,果毅校尉朱介乃是孟族族长孟天银的门生,左羽林军将军这个位置让他坐上,对于孟族,乃是一大助力。
“臣附议……”
………………
当下自然有孟族子弟及亲近孟族之人出来附和。
吕族乃是以文名冠于天下,立于四大家族之中的,虽说因为去年元鼎立储之事前任族长吕公仑遭元鼎处分后自杀,吕族势力大减。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族在朝中还是有一定势力的,虽然没有子弟或者是门人在军中位阶高到可以来竞争这个左羽林将军的,但是吕族并没有放弃,既不能为己用,亦不能为敌用,因此保举的乃是向来已中立而闻名的右千牛卫霍养仲。朝堂之上,立时成了一众官员的辩论场,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四大世家之首的刘族却没人出来竞争,大卫丞相尚书令刘仲武立在明昭身后,眼将闭未闭,似是要睡着了。
元鼎亦为一众官员可以说是争吵的辩论烦恼不已,趁了一个空挡,出声问道:“林祖威你乃是上柱国大将军,武将之首,你有何建议。”
林祖威出班淡淡应道:“臣以为众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臣也难以取舍没,一切由皇上定夺。”轻轻松松的就把这个球抛回给了元鼎。
“儿臣愿保举一人。”正在元鼎继续寻找着询问之人之时,明昭出班奏道。
“哦,皇儿要保举的是谁,说与朕听听。”元鼎讶然道,眼中却放出了喜色。
明昭正容道:“举贤外举而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儿臣保举驸马都尉,殿中省监凌凛任此要职。凌凛乃是武举头名状元,虽一直为文职,然武艺兵法,皆为上上之选,因此儿臣保奏他为左羽林军将军。”
明昭话音未落,元鼎便接口道:“如此甚好,皇儿所言正合朕意,既然如此,便这样定了,中书省替朕拟下旨意,门下审核过后,明发天下。今日朕也乏了,就此退朝,还有什么事的,递折子上来罢。”
“退朝……”秦重高呼声中,这一日的早朝,便如此这般的结束了。
“公主召唤凌凛。”昭庆殿右配殿内,凌凛向明昭见礼。
昨日二人大吵了一番,是夜明昭寝殿之前的那一对大红灯笼自然是没有挂起来的,按道理二人是应当分开几日不见面彼此冷静一番才好,可是为了左羽林将军的那事,在吵架的第二天,明昭又把凌凛召到了自己的面前。
昨日打了凌凛一个耳光,明昭虽然心中有一丝的愧疚,但是身为大卫储君,帝国公主的骄傲却让她选择忽视了自己的感觉,毕竟凌凛所言,着实是过分了一些。此时又见凌凛这种情态,更是恼怒不已。不过明昭唤凌凛前来乃是为了左羽林军将军之事,因此明昭还是压下心中不快,说道:“寄傲,今日朝会之上议了事,父皇要调你的官职。”
“是么。”凌凛误会了明昭的意思,眼中露出狂喜神态,也不管自己之前与明昭的矛盾,连声道:“是要将我调到刑部还是大理寺,若是刑部便再好也不过了。”不知为何,凌凛对刑部和大理寺这两个掌管天下律令、刑法、徒隶并平议国家之禁衙门特别感兴趣。在兴庆宫二人闲聊之时,凌凛曾不止一次的向明昭提过,明昭当时虽然奇怪,但也不愿扫了凌凛的兴致,笑着应道说,既然你如此喜欢,那回宫之后我便向父皇进言,调你去那里任职便是。此语一出,凌凛更是狂喜,竟起身长揖向明昭道谢,闹得明昭也更是奇怪。
明昭见凌凛如此神色,心中竟没来由的一阵愧疚,低低回道:“不是刑部。”
“不是刑部那便是大理寺了,大理寺虽然没有刑部那般……可是也可以啊。”凌凛大喜之下竟然没有注意明昭的神色。
“也不是大理寺。”明昭深吸一口气,道:“乃是左羽林军将军,亦是从三品。”
“不是大理寺,那是什么……”醒悟过来的凌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左羽林军将军,这……”
“是左羽林军将军,前任将军丁忧出缺,父皇今日早朝征询起接替人选,我便荐了你。”明昭道。
呆了一呆,凌凛脸色一沉,道:“我不任。”
“寄傲……”明昭黛眉紧紧蹙起。
“公主殿下,凛不才,亦不愿任此要职,请公主回禀皇上收回成命,若公主不愿,凛将亲自上表奏报于皇上。”凌凛冷然道。
明昭终于怒了,沉声道:“寄傲,羽林军将军乃是要职,多少人争着抢着要,今日朝堂之上,楚家,孟家,吕家,为了这个将军几乎打了起来,你却说不要,你究竟要使性子使到什么时候去。”
凌凛是个遇强则强的执拗性子,明昭如此说话,他的回应便更是激烈,傲然道:“羽林军乃是禁军,何等的尊贵,军纪何等的严明,凛何等人也,何德何能等做这羽林将军。”
明昭自然知道凌凛乃是在反讽,禁军乃是天子近卫,又多以世家子弟充之,在京城之中无所不为,名声极坏,凌凛自命清高,这番不去倒不一定是和自己怄气,乃是见不得羽林军一贯之行径,这才不肯的。当下气也略微的消了一点,苦笑道:“我知你不愿,可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北门四军之权是外放不得的,不然一个将军也值得三大家如此争夺,你便屈就一番,待日后有了合适人选,我再奏请父皇调你去刑部如何。”
凌凛瞟了明昭一眼,眉一挑,那番“意尽”之傲气又显露了出来,冷然道:“我原在燕北读书之时,曾闻公主公忠体国,为政三年却从不结党营私,乃是一等的孤臣正臣,因此也大为倾慕,却不知公主登了储君位后竟然性情大变,不虑天下百姓,却以党争为重,心心念念的只想着如何斗垮政敌,扩大自己的势力。君子不党的古训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百姓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看来我凌凛,当真是看错人了。”
这番话说得极重,但是明昭却出奇的没有发怒,只是一味的低头苦笑。凌凛的心思她懂,当年初替父皇整理奏章之时她也抱的是个正臣孤臣的心思的,只想着为大卫王朝,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父皇在时替父皇分忧,父皇若是去了,便辅佐大哥,永葆大卫江山。
可是世事无常,她那里能想到,自己竟然以女子之身成了大卫的储君,未来的皇帝。登了这个位子,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像之前那样做了,凡事不能只论是非黑白对错,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即使昧着良心颠倒黑白亦是必须的,何况是在朝堂之上争斗,及扩大自己的势力呢。凌凛是抱着儒家读书人的心思来看一切事物的,可是她不能,藩王对着皇位虎视眈眈,四大世家为保障自己的势力亦在与自己明争暗斗,多少大大小小在朝在野之人对自己以女子之身居储君之位不满,若只是一味的当那正臣孤臣,只怕父皇驾崩之日,便是她明昭身死之时。可是这一切,又如何能对凌凛说起,他又如何会理解。明昭这时才真正理解到,历代帝王为何要称孤道寡,这万乘之君,才是天下最寂寞的人啊。
明昭心中黯然,不禁低声吟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明昭的低声吟唱,深深的嵌入了凌凛的心中,一时之间,他忘了之前与明昭的不愉快,忘了明昭醉心于争权夺势给自己带来的失望,只是呆呆的看着一脸苦痛的明昭,良久,长叹一声,转身推门去了,也不再说不任羽林将军的话了。
明昭木然立了好久,连凌凛离去都没有动,直到后到,安无忌的声音在右配殿外响起。
“公主,右拾遗沈岁寒今日呈与皇上的折子从含章殿送过来了,公主不是要看么。”
附:唐朝北衙四军将军实际上是个空壳子,没有一点权利,实际权利都在两个神策军中尉身上,问题是神策军中尉都是由宦官担任,总不能把凌凛给阉了让他去当神策军中尉吧,笑……好在是架空历史,也没必要要求那么严格,因此在这里把权利还是还给四军将军,至于神策军中尉……就当没有那个官职吧,唐朝的宦官专权太变态了,我还不想在小说中写出个高力士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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