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虎望着窗外，耳朵不时微微抖动着。
他正在听。
有什么东西正在敲击。那东西撞击着无形的壳，一次又一次的，叫嚣着想要被解放。
那个是他无比敬畏的“主人”……
与吴启这个主人不同，“那个主人”是最高的存在，是他本能所必须臣服的对象——虽然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虽然代代相传的血缘告知他有这样的存在，但是毕竟那个主人消失已经有千年之久。
疑惑、不安、敬畏与感动……种种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白虎感到无比烦躁。
他换了个姿势趴下，尾巴在身后左右甩动。
“小白你有点怪怪耶……吃坏肚了吗？”
吴启不知道是第几次走到他身边拍他的头了。
白虎只是用尾巴轻拍了主子两下做回应，但依旧盯着窗外看。
窗外不时经过的神子巡逻队，让吴启的不安感更深了一层。
从刚才他就一直打季夜跟九天的手机，但是两个都直接转到语音信箱；而宿舍电话更不用说，打了也没人接。
现在这种时候，这两个会跑去哪？小保生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白虎跟主人同时回头，后者朝着发出声音的杂物堆走去，一时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在哪。
“啊啊、在找、在找了啦！卖吵啊啦……”
自言自语的翻弄着杂物堆，他翻了半天，终于在某一本杂志底下发现它的存在。
而来电显示居然是“九天”。
“我靠，这郎的手机刚刚打明明还不会通的……喂！啊你是死去哪啦！”吴启不客气的在电话接通后马上爆出一句。
“嗯～出去了一趟罗！”九天的声音听起来一贯的很轻松，“你们在哪？”
“在厝内啦！”
烦躁的一屁股在小白趴的窗台边坐下，吴启没好气的道：“今天一早，大头就下令讲说不准出门啦！外头一堆郎不知道在找啥，恁又不知道跑哪去，给人担心的要命……”
电话那头的九天好一阵子没回话，直到吴启终于发泄完，九天带着笑意的声音才又从手机中传出，“这样啊……看来我们的消息很快就被上面那家伙知道了呢！”
“啥米代志？今天的停课跟禁足……”吴启呆了呆，然后大叫道：“夭寿喔！你你你是干了什么代志，搞到这么夸张！”
“我只是去玉皇的藏宝库，拿了被抢走的东西回来而已啊～”
九天的声音一派轻松，但是吴启却瞪大了眼睛，连声音也放到最大：“哇靠！你这次也玩得太超过了吧！呒怪现在外头搞的跟戒严一样││”
“小声点、小声点、会聋掉……”
似乎是把手机拿远了，九天的声音也一起变得很远。
“别说这个了，季夜现在很危险。”
“嗄？阿夜怎了？”
“有空再慢慢跟你说。总之，如果你想要救季夜的话，就出来帮我绊住学生会的人。”
顿了顿，手机里的九天继续说：“虽然我可以一个人就轻易的干掉完他们全部，但总不能分身在三个地方打……书记跟公关就交给你们啦！”
吴启犹豫了半晌，“可是，老大已经叫我们不准出去了耶……”
他还记得早上接到谕令时，即使自己昏昏沉沉的还没完全醒来，但都可以分辨出保生大帝脸上那凝重的表情。
他就这么一句：绝对不可以出门。
“外面那一堆人，就是要抓季夜的。如果你不帮我忙，那他就只有等着被抓的分。”
“喂……”
“总之看你啦，我要去联络其他人，拜罗～”
吴启话还没问完，九天就把电话给挂了；而当吴启想再打过去时，发现还真的都显示“电话中”。
“现在是怎样啊……”
烦躁的抓了抓头，吴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命令”。九天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他，所以季夜现在一定有危险；但要救季夜，就必须违抗上面的命令。
“主人……”
“啊？”
吴启闻声回头，才发现白虎不知何时已经踱到他脚边。没有化为人形，但是从嘴里吐出来的是人声，而不是野兽的吼声。
“小白你今天真正怪怪耶……”
“主人，刚才来电的是九天大人吗？”
“系啊，怎么？”
白虎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吴启担心的看着他，然后白色的大猫抬起头来，“是有关季夜大人的事情吧？”
“……”小保生错愕的看着自己的神兽。
难道白虎今天情况会这么奇怪，是跟季夜和九天有关？！
虽然这中间的关连，怎么想都觉得扯的有点远，但是吴启现在也不得不这么想了。更何况，白虎居然还说出了最关键的那个人……
季夜。
“小白，你系知道些什么吗？”
“我不确定……我早就知道季夜大人应该是不一样的，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是……虽然早已经有徵兆，但是……因为实在是不可能，所以我尽可能不朝那方面去想……”
“等一下，小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白虎喃喃自语一般的话，让吴启听的只有冷汗直冒。
“季夜大人他是……他是我们的……”
关键字快要说出来的时候，吴启的手机又很不识相的响了起来。
“又是谁啦！”吴启火大的按下通话键，“喂！谁啦！恁爸在忙！”
“吴启你小声一点啦！”另一端传来的是跟吴启的吼声没什么两样的、莫娘的尖叫声。
“啊，系大小姐你哦？”吴启一听见是莫娘，气焰马上少一半，“你打电话来冲啥？”
“刚刚九天打电话来了啦！”
少女特有的尖细声音再加上高分贝，让吴启微微地将手机拿离耳朵，握着的手指还能感受到手机的震动。
“喔，她也有打去你那……”
“人家想要去救阿夜啦！可是千里跟顺风一直挡在门口！”
吴启叹了口气，“大小姐，你要知道，这不是青菜我们想救就可以救的，这是抗旨咧……”
“可是、可是人家很担心季夜嘛！”
小保生听着听着，不知为何觉得心中有股酸味，“欸，我说你啊……”
“不管啦！人家要出门了！你不跟就算了！”
“你真正很不讲理耶……”
“阿夜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啊！他这次一定是有理由，才会跟九天一起去闯藏宝库的！而且，他是凡人而已耶！在外面走的全都是神子耶！人家很担心嘛！”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吴启沉默着思考这番话。
季夜的确是……
所以，这次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啊——好啦好啦！我跟你去啦！”小保生发现自己现在其实没得选择，“但是我们要约……”
“好！那我要出门了……你们让开！”
伴随着莫娘的尖叫（应该是对着门口的那两位），手机嘟的一声被切掉了。
“……今日是安怎？恁爸招谁惹谁啦！怎么连续两个人都挂我电话？”
觉得有点委屈、有点莫名其妙的吴启，转头向小白寻求慰藉。
“小白～给我安慰一下～”
“主人……”
听到宠物明显的叹气声，吴启才一脸无趣的站起来，“好啦，我不玩了。真是的，今天大家都没啥幽默感……”
“主人……所以你要去了吗？”白虎决定把自家主人的抱怨当作耳边风。
“啊啊，现在这款情形，不去也不行啊！外面可是学生会哩，大小姐一个人打不过啦！”吴启烦躁的抓抓头，“啊！如果能拉到小语那就更方便了……”
“我也要一起去！”打断了主人的自言自语，白虎的声音坚定得让吴启一瞬间说不出拒绝的话。
望着从早上开始就很奇怪的自家宠物，吴启困扰的又抓了抓头。
“我本来想要你看家的……要来就一起来吧！不过小白你真的很少这样子耶。你跟我讲，阿夜他真正……系“凡人”吗？”
虽然没有迹象能够证明季夜不是凡人，但是照现在这种情况，吴启也不敢确定了。他可以感觉出季夜在白虎的心中一下子占了很大的分量，但他又不觉得白虎有因此比较不在乎自己或什么的……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实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白虎沉默了会儿，然后轻声道：“如果我的感觉……如果祖先给我的记忆没错的话，季夜大人他既不是凡人，也不会是神……他是我们的一切、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主宰……如果真的没有错的话。”
“为什么我觉得还是听不太懂？”吴启抓抓头，“算啦！如果我被老大修理的话，就去玩阿夜当补偿吧！走啦！”
似乎不想再去多思考这些问题，吴启一把抓起外套披上，然后朝着大门走去。白虎踱着无声的步子紧跟在后头。
那阵敲击声——只有古神一系听得见的敲击声——依旧响着。
要觉醒了——白虎不自觉的想着。
那个神圣的存在。
“嗯……”
关语点点头，然后“哔”一声按掉通话键。
女孩望向窗外，学生会的神子们依然在巡逻。
相对于对吴启跟莫娘所提到的简短内容，九天跟关语说的较为详细。
关语虽然在语调上没什么反应，但是她的确也在考虑九天所说的事情。
包括季夜的真实身分，九天他们的计划，以及九天希望自己去做的事情。
巡逻的神子又走过去了。
关语面无表情的思考着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避开神子们出门，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但因为违抗命令实在是兹事体大，一向果断的少女也不得不稍微考虑下这件事的利弊。——大人，您会怎么做呢？
关语望着天花板，默默的想着。
“唔！”
“神雷！”
轰然的雷声在学校大门前响起。
还能爬起来的神子已经不多了，徐温自己也是伤痕累累。手中的神弓出现少许裂痕，学生会长担心的看着自己的神器。
神弓是他从小就开始炼的武器。由于徐温自己的天赋还不错，他自己的神器自然也不差，他一直也以这把强力的神弓自豪；但是遇上九天，力量的悬殊终究还是让它无法抵挡，开始产生崩坏的前兆。
徐温心里烦躁到不行。真怕要是有什么万一，还得重炼一把，那才真是损失大了……
“你……”他抬头望着九天。
少女的身影逆着光，阴影中仍能看出那不驯且张狂的笑容，背后银色的双翼鼓动着。
“你这个怪物！”徐温咬牙道。
“我本来就是怪物……不，对你们而言，所有的古神族应该都算是怪物吧？”
九天对这个词一点都不感到愤怒，她只是眯起眼睛看着败在自己手下的神子们。——不够、还不够，这些人不过是棋子罢了。她要那个人出来，那个下棋的人！她这个皇后都已经扫倒一片士兵，棋手兼国王的那家伙为什么还不出来！
“可恶……”徐温凝聚起神力，迅速的又放出威力强大的一箭。
九天只轻易地一回身就闪过了，她蹙起眉头，恶狠狠道：“你这家伙！
就这么想让我把你的武器毁掉？”
“……不计任何代价的阻止你，这是大人的命令。”徐温挤出一丝笑容，跨出一步站在负伤的神子们前面。
即使即将毁灭，也不被容许在毁灭之前倒下！他是徐家的孩子，这是一种骄傲。
虽然力量没有备位神强大，但是神子们却也都很努力。努力的学习、希望自己以后能够比那些一进学校就拥有力量、拥有职位的家伙们强，希望努力可以战胜天赋……
他不能退缩、不能怯懦！在自己后面那些神子的面前，即使是面对传说中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永劫”，他不能够往后退。
“你……你是白痴吗！你不过是棋子！根本没有必要为他拼命！”
九天虽然对徐温没什么好感，但是也并不想要杀掉他。战斗是一回事，杀戮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九天并不想要当杀手。
所以她对这种明明已经战败、却还死都不肯放弃的对手，感到相当烦躁与不耐。
“你懂什么！你，还有备位神，你们这些注定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懂什么？”徐温低吼着。
““人神”可以不把大人的命令当一回事，但是上神可是确确实实直属于大人！他随便签个人事案就可以毁掉一个家族、毁掉我们千百年来的努力，你们这种一出生就注定拥有职位跟力量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这样评论？”
这是徐温一直想讲的话，同时也是他身后的神子们共同的想法。
这是“人神”与“上神”间的矛盾。
虽然同称为“神”，但是两方的立场却有着相当的差距。而这矛盾也同样延伸到“神子”与“备位神”，从学园创立开始，两方零星的冲突就层出不穷。
“那真的一点都不干我的事……总之你们快点投降好吗？那种莫名其妙的阶级，不就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吗！”
九天觉得这完全不构成理由。
“你们的阶级又不是我害的，你以为我很高兴生为永劫？那我要怪谁？”
她不屑的道：“你们再不投降，我就要不客气了！”
天空又滚起了隆隆雷声。徐温知道，如果九天那记神雷再打下来一次，无论他们愿不愿意，大概都得全部躺平。这么大范围的术法他们还不可能驱动，虽然可以架出防御的术法，但是刚刚试过的结果，让他们知道那防御如同螳臂挡车，一点用也没有。
现在该怎么办？徐温慌乱的想着。
也许该找魏垣他们来帮忙？但是从刚才到现在，应该要定时通报的两人，却都没有回报；而他自己忙着攻击与抵挡，也根本抽不出时间求援。
那两个家伙，之后一定要好好修理他们！学生会长咬牙切齿的想。
当然，是他从医院的床上醒来之后，才能做的事。
莫娘才刚冲出门，就被神子给撞见。
“喂，现在不能……呜喔！”
原本想要把少女赶回屋里，但是莫娘先发制人的给了他一脚，坚硬的马靴结结实实的踹在对方腹部，那名神子好一阵子都抱着肚子无声的呜咽，直不起腰来。
“小姐！”千里与顺风追在后面。
违抗上司的命令，实在是太严重的事情，他们已经想尽办法要阻挡少女出门，但还是给她溜了出去。
但是，如果在事情闹大之前把主子给抓回来，上面也许不会怪罪的这么严重——这是他们的想法。
“可恶，你们两个不是应该要听我命令吗！那就帮我啊……唔哇！”
莫娘跑到一半就发现前头迎面来了不好对付的人。少女犹豫着是否要后退，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她知道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只是要她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可能……有点勉强……
小妈祖不安的轻轻甩了下手腕。腕上的云铃与雷铃清脆撞击，天上开始聚起云朵。
迎面走过来的是魏垣，“唉呀！是我们有名的大小姐呢！”
魏垣后面带着一队神子，缓缓的走向莫娘。
“啊啊，难道海上圣母大人没有好好的传达命令吗？不是说了，不能出门吗？”他推了推眼镜，微微的笑起来。
“不要牵托给娘娘！这是我个人的行为！”莫娘生气说道，手腕上的铃铛彷佛感应到她的怒气似的开始微微颤动，而天空中的云朵也聚集得更加快速。
“小姐！”
千里与顺风才刚刚赶到，就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他们对望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是没指望了——希望小姐不要惹出大事的那个小小心愿。
“啊，连保镳都跟来了。”
魏垣脸上依旧挂着那让莫娘觉得非常讨厌的笑容。他手中化出莫娘曾经见过的那柄长枪，上头的雷光让即使平常没怎么在上课的莫娘，也觉得情况有点不太妙。
莫娘身为备位海上圣母——妈祖，属性自然是雷与水；而对方的武器属性是雷，那就代表她的攻击伤害性会减半。当然被打到也不痛，但对方人比较多，谁知道后面那一群神子的攻击她能不能挡下？
莫娘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能力。她不安的皱起眉头，心脏猛烈的跳着。
平常都是别人帮她的。就算是当初在鬼域考试的时候，她也是胡乱的跟在吴启身后打的。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虽然千里跟顺风也在，但少了平常会在身边的吴启、季夜等朋友，她就是……
感到害怕。
“大小姐你很紧张吗？铃声不太稳定耶？”
魏垣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他身后的神子们也只是把武器拿出来，但是并没有攻过来。
“要你管！”莫娘吼道。虽然看起来很凶狠，但其实心里很慌乱。
这个人为什么……
“啊啊，你啊……还没有对人使用过吧？”
书记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
“你们总是觉得我们很碍事、很喜欢找你们麻烦，不是一直想要打吗？现在可以打了，却发现自己不敢打？”
“我才没有！”
莫娘被他的话搞的心烦意乱。少女尖叫一声，闭紧眼睛随手一挥——
共振的铃声正是术法启动的讯息，已经聚起的雷云轰地发出让莫娘吓一大跳的雷声，然后炫目刺眼的光芒直直地形成电光打了下来——在旁边的空地上。
魏垣望着旁边焦黑冒烟的一片，心里虽然对莫娘的力量感到不安，但他仍决定继续自己的扰乱工作。
他一点都不想跟莫娘动手。
书记知道，如果只是硬拼力量，就算自己也是属于雷系，但还是没有胜算；少女身后那两名保镳虽然不是什么太大的神，但毕竟也属于已经取得职位的家伙，如果他们三人联手，自己根本不会有胜算。
但是莫娘有个大缺点，这缺点足以让魏垣不战而胜。
少女从来没有真的使用过自己的力量，来对人进行攻击。她太年轻、也太天真，还不知道“使用自己的力量去伤害别人”是怎么一回事；即使在同伴面前表现得非常泼辣，但现在这种多对一的时候，魏垣可以想见她心里的慌张。
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而且也下意识地害怕看见人受伤。
从底下上来的备位神大多都是这样。他们活在安稳的世界里，一下子有了奇妙的神力，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轻松；但是当连这力量有多少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才会开始感到害怕。
相对于从小就习惯自己力量，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不能做多少的神子，备位神在这方面的确是相当吃亏的。
“没有瞄准耶？大小姐。”书记依然露出颇有余裕的表情。
“你少罗唆！下、下一次就会打到了！你们、最好，最好赶快离开！”
她发出了不太具有恐吓性质的威吓。
“是这样？那你为什么在发抖？”
魏垣的笑容让莫娘忐忑不安。神子的力量不是比较弱吗？那他为什么一直露出那种很有把握的表情？她不安的想着。
“小姐请往后退吧，让我们来就可以了！”
在旁边的千里跟顺风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对，连忙站到莫娘身前。两人摆出备战的姿态，那熟练的动作的确让魏垣身后的神子们感到有些慌张。
“……哼！”魏垣只是眯起眼睛。
他不想理这两个人，只把目标放在莫娘身上，“大小姐果然还是大小姐，没有部下就做不了事啊？也可以，我就跟你们打吧——”
“退、退下！”莫娘哪禁得起激？她一下子就掉进魏垣布置的话术陷阱里。
“小姐，现在请不要任性了，这种时候……”
千里出声劝诫，但莫娘却尖叫着道：“我叫你们退下！人家才不是没有你们就做不了事情！”
“小姐！”
“内讧了。”魏垣愉快的勾起唇角。
吵吧，然后出手啊，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我——说——退——下——”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生气还是不安，莫娘大叫着。
千里跟顺风露出非常困扰的表情。他们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圈套，但是莫娘这样的个性，根本没办法分辨魏垣话中的虚实。
“大小姐你卖闹啊啦，你这样他们很难做事情耶～”
瞬间插入的，不属于在场所有人的声音，让他们同时朝着音源望去。
吴启跟白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神兽低声从喉间发出呜噜噜的威吓，身边带着具有威胁性的气流。
“吴启！”
“小保生大人！”
“大小姐你都忘记九天要我们来的意义啦？不是要你干掉他们耶！”吴启笑嘻嘻的道。
虽然看起来依旧是一派轻松的模样，但他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而外套也裂了好几道口子。
“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凄惨啊……”
莫娘一瞬间忘记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了，只对吴启身上的伤感到好奇。
“没什么啦，我刚刚跟那个三八的公关打了一架。”吴启咧开大大的微笑，“有够简单的啦——一下就摆平了！”
“……明明就是我们两个打他一个。”白虎咕哝着。
“小白你可以不用讲话没关系。”吴启比了个噤声手势，笑道。
“你……！”魏垣为之气结。
在他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居然杀出一个不相干的人物！
还有曹琰那个没用的家伙，居然会这样轻易的被撂倒！
这世界真是对他太不公平了，不可以因为他只是反派角色就这样啊││“唉，讲起来那家伙也很笨。”吴启摊手，“我只是跟他说“有种就来单挑！”，结果伊还真的照做了……”
魏垣听见这话，更是气到说话都结巴了，“不……不会吧！”
“很难相信厚？我嘛不知道他有笨到这款地步啦……”吴启搔搔头，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模样，“我还想说这种老梗的把戏不会有人上当咧……”
完全同样等级……曹琰你跟小女孩居然是同样等级！
魏垣在心里头暗骂。如果这一次他回得去，非得跟会长打小报告，把那个笨公关修理一顿！
调整了下呼吸，魏垣努力地让自己不被这忽然冒出来的家伙给影响，“林莫娘，你现在又多了帮手……更可以窝在后面当你柔弱的大小姐罗……”
“你闭嘴！我会一个人就把你干掉！”莫娘又火气很大的尖声吼叫回去。
“卖啦，大小姐，连话拢不会讲，更何况是要打咧？”吴启边说边笑着往莫娘前方站。
“吴启你走开啦！”
“我跟你讲，你要负责压轴。”吴启的表情看起来相当认真。
莫娘原本想发作，但是看到这种几乎不会出现在吴启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就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压轴？”
“系啊，你只需要打魏垣嘛？所以我们帮你干掉后面的啊！然后你可以专心打他。等等嘛，没有不让你打啊？”
吴启边说边向千里跟顺风使眼色。后者立即分散开在两边再次摆出备战的姿态，魏垣想再多说些什么，但却发现白虎正缓缓的朝自己靠近，而且用非常凶狠的眼神瞪着他。
书记不得不往后退，他身后的神子们也是。神兽跟保镳们继续往前，每个看起来都相当的具有威胁性。
“所以这样懂吗？在后面等啦！我会把主菜留给你啦！”
“喔，好……”
莫娘呆呆的点点头，完全没发现魏垣一行人早就已经快要被一头神兽跟自己的两个守护者逼到墙角。
“很好，你最乖罗！”吴启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抡起手中的长剑，喝道：“上吧！”——我回去一定要把曹琰给宰了！！
这是魏垣在抡起长枪迎战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钟奎躲在房间里头完全不敢出来。
韩湘子跟鬼王都去参加“全会议”，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却有不是他弄出来的声响持续出现。
那是书库那里发出的的声音。
“奇、奇怪……昨天老、老师明明已经……镇压过了，不是吗？”
少年窝在床上发抖。他本来就很怕这种东西，现在只有一个人，更怕。
书籍落地的声音、书柜摇晃的声音、和一些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声音不断响起，少年虽然知道自己有力量可以压制，但还是不敢跨开脚步，甚至也不敢放开手中的被子。
让钟奎最不解的是，现在书库的反应，要比昨天晚上韩湘子还没有镇压过时，激烈得多。
对于师长的力量，少年是清楚的，韩湘子都已经拿出战笛了，那些家伙们怎么可能不畏惧那力量呢？即便是含有力量的言灵，与有形体的东西比起来，力量还是差了一大截。
对啊，光是抵挡老师……那些书，就已经耗掉不少力气了吧？
钟奎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所以，它们的力量，已经残存不多了吧？要让书动起来，掉下来，甚至摇动整个书柜，对被镇压过一次的它们而言，明明是非常勉强的啊……
少年忽然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努力地试着驱散自己的恐惧，闭上眼睛，将力量集中在听与感应上。——鬼王拥有可以跟人鬼、甚至精怪们沟通的能力。
虽然钟奎之前不知道这职业为什么需要跟鬼说话，但是他现在觉得，也许是启用这能力的时候了。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拼着崩坏消失的危险，还要这样子闹呢？
有什么原因呢？如果那个原因解除，是不是一切就会恢复平静了？
虽然这种想法听起来实在是相当的天真，但是钟奎并没有想太多。他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还有一些怜悯。
他听见很多声音在纷杂着，有时候大声，有时候小声。钟奎努力的集中注意力，他发现那些纷杂的声音，都发着同样的一个音调。
“这……”
这不是人……里面完全没有人鬼的声音。由人变成的“人鬼”会说他听得懂的语言，但是那音调很明显并不是人鬼发出来的，因为那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说现在正在吵着的，全都是“精怪”？
钟奎觉得更加奇怪了。为什么只有精怪在吵杂着？如果是想要脱离“笼子”的话，不是应该全部的言灵都会一起鼓噪吗？
他持续仔细倾听着。
那个音调他应该懂的，身为鬼王的后继者，精怪的语言他天生就可以理解；只是毕竟不算是母语，还是需要花一点时间。
那些精怪用各种不同的声音，有的很尖，有的很钝，有的很高，有的很低。但每个声音都是如此热切、如此悲伤，它们的情感似乎如出一辙。
“王……？”
钟奎对于自己所听见的词，一瞬间感到无法理解。
它们喊着“王”。可是……精怪的王？
他暂时将感觉收回来，仔细的思考着。
在某种意义上，精怪也算是自然的产物之一，所以是可以归类于古神族的。那么那个“王”，难道是在叫西王母？
不对，西王母与她的子民已经在蟠桃林住好久了；而且，如果发生了足够让精怪们抓狂的事情，那蟠桃林那里应该早就传出风声来了。
那么是说，有另外一个“王”？
还有另外的“王”吗？少年呆呆的想着。——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些端倪？
可是一想到要主动跟那些凶猛的家伙们讲话，少年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恐惧又冒出来了。——也许应该跟鬼王或老师报告自己听到的东西。
钟奎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马上心里就有另一个声音阻止他。——他们两个正在开会，而且是相当重要的会议，怎么能因为这样就打扰他们？
“呜！？”
就在钟奎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有声音硬生生地闯进他脑海││“你刚刚在听？”
啊……！
少年慌张的睁大了眼睛。
是外面那些……那些精怪？
有更多的声音加了进来。每个声音都在说着什么，而精怪的语言他本来就还不够熟，这让这些话更加的难懂。脑中回荡着难受的嗡嗡声，少年倒在床上，害怕的发抖，头像是针刺般的疼痛。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慢慢、慢慢来、好吗？”钟奎试着跟它们沟通，“我不是故意要听，只是、只是我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忽然间就开始……骚动？”
“王要觉醒了！”
不知道是哪个声音尖叫着，然后其他的声音也开始附和。
“王？”钟奎疑惑的重复了一次。
“我们的王！”
“消失了好久的王！”
“王一族最后的末裔！”
那些声音们又开始鼓噪起来。
“消失……？怎么了吗？为什么会消失？”
随口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钟奎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那些声音忽然出现了敌意，外面的声响更加剧烈。
“是被你们陷害的！”
“王是被你们害死的！”
“啊、咦？”钟奎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越来越多的声音陆续挤进他脑海中，头痛亦发剧烈，“停、停止——”
少年深吸了口气。他很害怕，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我可以对付，我可以在不伤到它们的情况下，把它们赶出去……
我是鬼王，我将是鬼王，必须要有能够这样做的能力！
钟奎这样告诉自己。——退开。——退开……——退开！
逐渐加强的思考，慢慢的压过精怪们的声音。
精怪们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对它们而言，钟奎不过是个能力还不够成熟的鬼王，而且还很胆小，应该没有击退它们的能力；但是在那一声声的斥退下，它们却发现自己慢慢的被逼出了少年的思考领域。——这鬼王……
它们窃窃私语着。——这鬼王不能小看……——等一下，他好像，好像是王的……
已经快要完全退出去的精怪声音里，有一个这样说着。——是王的……
最后一声隐没了。
“呼——”钟奎喘了口气，额上早已渗出许多汗珠，“嗯，难怪很久以前，鬼王大人曾经说过，即使能够沟通，但也不要跟它们说太多话……”
少年现在才想起上司的告诫。
但钟奎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情有多危险。鬼王只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却没告知原因，只是觉得这孩子不会有那种胆量；但实际上，直接用思考沟通，等于是把自己内部的防护完全解除，要是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被夺走思考。
要是鬼王当初有把这些情况讲清楚，钟奎大概死也不敢使用这个能力了。
“它们最后好像说，我是他们“王”的……”
顿了顿，少年皱起眉头，“……朋友？”
这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也许等到老师跟鬼王大人回来的时候，应该跟他们提一下也说不定……
钟奎默默的想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