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库里·亚古的心路历程之十三
巴鲁克向我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迪亚斯神官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到“揭发者”就坐在我的面前,而我并没有严惩此人的意思,感到事态也许并不象自己预料的那样严重,神情已经镇定多了,于是单膝跪我的面前,垂着头,等待我的询问。
“阁下,我是三天前来到镇上的……”巴鲁克以手抚胸,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我点点头,三天前,那大概是我和卡梅伦正焚烧毒草拉斯尔的时候。
“……按照您的吩咐,我来到这个旅店,等候您的归来……”巴鲁克是我派人用盖有魔法印鉴的书信传唤来到的,我在信中告诉他,自己最近都将在埃尔希镇及附近村庄居留,他可以到这个旅店来等我。巴鲁克如期赶到,住进了旅店,然后打听我的行踪。
但并不需要打听,他先看到了通缉“魔族走狗”的布告,而布告上的肖像酷似我和卡梅伦,这引起了他的注意和警惕。利用自己携带的魔法兵部队队长的印鉴,巴鲁克很快就取得了镇中神官梅拉·迪亚斯的信任,在套出所有他所需要的情报以后,就设了这样一个“圈套”来欢迎我。
“什么布告?”我疑惑地望向神官,“我何时变成了‘魔族的走狗'?”
在这场好戏里面,迪亚斯神官实际上不情愿地扮演了小丑的角色。实话实说,他除了行事鲁莽和态度可厌外,倒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因此恨透了巴鲁克。但就神官本人此时的表情来看,倒似乎并不在意。他半跪在我面前,恭敬地俯首禀报:“是厄尔罗尼大人从山中派人送来的通缉命令,说有两名‘魔族走狗'潜入东方山脉散播瘟疫,并在一个村庄里假借魔法师修行的名义蛊惑人心,发展新成员。村中两名受蛊惑的女性已经认罪,先就地关押,等抓到这两名恶徒……命令上是这样写的,我当然不知道是大魔法师阁下您--命令上说,等抓住阁下后,将同时在两地处以火刑,以确保神之子民的安全。”
“厄尔罗尼大人?”一开始我还误以为那是盖亚的高阶神职人员,甚至就是坎德培教区的主教,但巴鲁克告诉我,那就是所谓“西方来的神职人员”。此人是一个少年,持有托利斯坦教皇厅的授权文书,刚到埃尔希镇就聚集镇民,宣扬附近有“魔族走狗”,并且马上逮捕了三名嫌疑者,在严刑拷问下,令他们承认了所犯罪行,然后在镇中心施以火刑。这一举动镇住了所有的人,此后这少年就在附近作威作福,没有人敢于质疑他的权威。
“厄尔罗尼大人是本月初进入东方山脉巡视的,”神官依旧用恭敬到有些谄媚的语气对我说,“五天前传来的通缉命令。”
“帝国的宗教事务,什么时候轮到托利斯坦人来插手了?”巴鲁克冷哼一声,问迪亚斯神官,“即便他是哈维尔教廷派来的使者。我六天前离开的赫尔墨,也并没有听说有这样一位使者来到帝国,向皇帝陛下或者赫尔墨大主教递交任何公文信件。”
虽然大魔法师受到人类世界的普遍尊重,但他们大多数并没有世俗权力和神圣权力,作为鲁安尼亚女王的丈夫的我,以及作为托利斯坦红衣主教的霍尔贝克,是当今最特殊的例外。如果此事牵涉到盖亚和托利斯坦两国的宗教事务,恐怕此时此地最具有发言权的,是作为盖亚军官的巴鲁克和卡梅伦,而不是我。虽然事情牵涉到自己,但洗脱罪名也就足够了,我实在没必要也不允许过多深入地干预此事。
想到这里,我刚想对巴鲁克说:“你自己解决吧,或者让卡梅伦将此事向赫尔墨汇报。”但神官的一句话,却令我坐立不安,终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立功心切,已经派人通知厄尔罗尼大人,说在镇中抓住了阁下……我的意思是,抓住了他所通缉的魔族的走狗。恐怕那两个女人即将被烧死了……”
我闻言一愣。西儿扑闪着翅膀:“咱们赶紧进山去阻止吧!那两名所谓受魔族蛊惑的女性,该不是指那天晚上的两个女人吧……”
“什么女人?你们真的认识?”巴鲁克疑惑地问道。
但我立刻就明白了西儿的所指。我没有回答巴鲁克的话,而是站起身,径直走出屋门。那群彪形大汉都已经摘掉了面罩,排成一列,垂头丧气地蹲在走廊上,而卡梅伦则站在一旁,警惕地盯着他们。
我向卡梅伦点点头:“你,还有这位神官,都跟我走。巴鲁克,你能否尽快赶去坎德培,向当地主教禀报此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我们。”
匆匆进入了东方山脉,当晚,我们在一处山坳中露营。巴鲁克利用魔法道标前往坎德培城,在入夜以后,匆匆地赶了上来,并带来了一名中阶神职人员。“阁下猜想的不错,”他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向我禀报,“坎德培主教并未见过那名使者,也没有接到来自赫尔墨的任何命令。他听到过有关巫术的传闻,但是一直当作是民间迷信而未予理会,只是月初派过几名部属来镇上治疗过瘟疫。”
“在下是坎德培教区的助祭阿玛德尔,”跟在巴鲁克身后的一名灰衣神官向我深深一鞠,“主教大人派我来帮助大魔法师阁下彻查此事。”
我向他点头致意。这时候,巴鲁克转身一把揪住迪亚斯神官的衣领:“你这笨蛋,如此轻信!你没有通知赫尔墨,竟然也没有派人去坎德培确定一下来人身份的真假?”
“可是,对方持有托利斯坦教皇厅的正式授权文书啊!”神官显得相当委屈。
阿玛德尔在一旁发问:“你见过这份授权书吗?你见过类似的真正的授权文书吗?你凭何取信?”
“这……”神官嗫嚅着,“怎么会有人敢伪造教廷的文书?”
巴鲁克抓住他的衣领摇晃着:“你的信仰如此虔诚吗?并非所有人的信仰都如你一般的虔诚啊!你这个笨蛋!”
神官用力挣脱巴鲁克的掌握,大声抗议说:“不应该是这样的!作为神的子民,都应该是虔诚的!一定……一定还是魔族在作祟……”
我摇了摇头。这位神官即便不因为他此次的失职而受到相应处罚,甚至被剥夺神职,也迟早会因为对哈维尔教廷的过于虔诚和迷信,被许多盖亚人唾弃的。尤其是,斯沃绝不会允许一个对教廷的命令言听计从的家伙,担任自己帝国的哪怕是基层神职人员。
巴鲁克还想说些什么,我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巴鲁克,你可以不虔诚,但是请你尊重他人的信仰。”
神官似乎找到了靠山,急忙说道:“你看,连亚古阁下……”
“闭嘴!”我厌恶地斥责他,“我尊重你的信仰,但是会为你草率的附和以至于伤害了三个无辜者的生命,而向坎德培主教提出弹劾的。你现在的见习魔法师身份,也将会被剥夺!等着公会给你的正式通知吧!”
神官脸色苍白地垂下头,躲到石头后面篝火的阴影里去了。
一路不敢有丝毫耽搁,兼程前进,我们不到两天就回到了那个最深入东方山脉的人类小村庄。包括西儿在内,我们一行六人快步来到村中。村里的人都用奇特的目光望着我们,不再象我离开时那样亲热,目光中既有疑惑,也有稍许的敌意。
我相信他们并不认识我的大魔法师法袍,但似乎许多人都认识迪亚斯神官。看到我和卡梅伦这两个被定性为“魔族走狗”的家伙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着,而镇上的神官却垂头丧气,好象被押解的犯人,他们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此刻已临近黄昏,我一眼看到村中心的广场上立着两根高大的木柱--那就是传说中的火刑柱吗?两个年轻女子衣衫褴褛,全身布满鞭痕,面色灰白地被绑在木柱上,我转过头,用目光询问卡梅伦。卡梅伦的面色微微一红,指着左边那名被绑的女子:“是她。”
再转过头,我看到几个人正抱着干柴,往柱子脚下堆放着,那名妻子被我治愈的贫穷老人竟然也在其中。当时目光如此慈祥的老人,现在却要成为残害村中姑娘的帮凶!想到这里,不由我怒火中烧。
一个被绑的女人微微睁开眼睛,她似乎认出了卡梅伦,立刻向他投以哀怜的求助的目光。她双唇微歙,虽然听不见在说些什么,但我猜想那一定是“救我”这个词组。我感觉卡梅伦拉扯了一下我的衣袖,但我并没有回应他。
我走到那位老人面前,微微鞠躬:“您还认得我吗?”老人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突然大惊失色地向后一个趔趄,拖着不灵便的腿脚,远远逃了开去。在他目光中,我看到的是浓重的恐惧。他在害怕什么呢?他真的相信我是“魔族的走狗”吗?
那位从坎德培来的助祭阿玛德尔走到我身后,轻声说道:“您认识这位老人吗,阁下?他所恐惧的不是您啊,他是怕被这件事情牵扯进去,怕也被指认为‘魔族的走狗'呢。”
我转过头来望着他,他应该能够感受到我目光中的痛苦和愤怒。就在这个时候,一块石头向我呼啸而至。“滚回去,恶魔!”我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喊。这样一块小石头对于我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我却愣在那里,似乎忘记了躲避和抵挡。
巴鲁克的手掌中凝聚起一道气流,在那块石头碰触到我肩膀前,及时将其打飞了。这一手并不算很精彩,但却似乎震慑住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村民。我看到一个人挤出人群,张惶地没命狂奔,几次险些绊倒在地--那一定是向我投掷石块的家伙吧。
“阁下,”阿玛德尔再次对我说道,“这种宗教事务,请交给在下来处理吧。若有不妥当的地方,您再开口。”我想一想,点点头,强自按捺住胸中的怒火,指指被绑的两名女子:“是不是先把他们放下来?”
“在这里!”我听到一声喊叫从人群外响起,随即是杂沓的脚步声,包括村长在内的十几个村民簇拥着一名少年走了过来。那就是所谓的“厄尔罗尼大人”吗?
我一开始听迪亚斯神官用“少年”这个词汇来说起他,还以为是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却没料到他真的只是一个少年而已,身高才过五尺,看年龄应该还不到十六岁。少年身披一件整洁的灰色圣袍,但除去胸前装饰的彩绣圣三角徽章外,没有任何可代表阶级的标志。卷曲的黑发,褐色的瞳仁,似乎都表明他具有东方血统,而不象纯粹的托利斯坦人。
“我倒并未想到魔族的走狗竟然是一位大魔法师呢。”在村长的指点下,少年来到我的面前,仰头望着我,目光中充满了蔑视和嘲讽,却并没有我预想到的骗局被揭穿的狼狈和惶惑。他那种咄咄逼人的眼神,反倒使我心中产生了相当的疑惑。我愣了一下,点点头:“魔族确实收买了大魔法师,只是你并不知道。”
我指的是托利斯坦的红衣主教霍尔贝克,但显然少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歪着头,依旧用嘲讽的目光望着我:“真的吗?看起来千年侵攻果然即将再度展开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说完这话,他一指被绑在火刑柱上的那两个女人:“你认识他们吗?”
我微微点头。少年冷笑着:“那就对了。夜幕即将降临,火刑即将开始。你可以先欣赏一下她们的下场,而这下场,也即将落到你的头上--凭着真神的名义!”
“可是,”我环视在场众人,“这里的几乎每一个人,我都认识啊。”村长和村民们都面如土色,向后缩去。“你想为魔族搜集更多善良人类的纯洁灵魂吗?”这少年虽然矮我不止一头,却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斜睨着我,“不要怀疑真神使者的判断力,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真神的使者?”刚才阿玛德尔分明是不敢打断我和那少年的对话,现在他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了,“请问,是谁赋予你这个头衔的?”
少年似乎这才注意到阿玛德尔。他望了一眼助祭,又望一眼缩在助祭身后的迪亚斯神官:“请问,您是哪里的神官,为何与魔族的走狗同行?”阿玛德尔微微一笑:“我并非如您一般,从服装上完全无法分辨教阶呀。难道您看不出我的阶级吗?请问,教您神学的启蒙老师究竟是哪一位粗疏的家伙?”
少年冷笑着摇头:“你每日诵念我师之名,而竟敢将‘粗疏'一词加诸其尊贵的名字之上。你是假扮的神官,你也是魔族的走狗。”说着话,望向迪亚斯神官:“您被蒙骗了,快将这些恶魔绑起来吧!”
没容我们质疑他的身份,他倒恶人先告状,我多少有些哭笑不得。迪亚斯手足无措地向后缩了一下。阿玛德尔助祭倒是难得的冷静,他微微一笑,也转头望向迪亚斯,并且叫着他的名字:“我是假扮的神职人员吗?梅拉,你不会把赫尔墨神学院的学长都忘记了吧?”
“这……这是……”迪亚斯战抖着说道,“这是从坎德培来的助祭阿玛德尔大人。厄尔罗尼大人,这一定是误会……”巴鲁克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是误会吗?你害怕什么,神官大人,是你仍然无法确认我们的身份,还是您已经可以完全确认这位厄尔罗尼大人的真实身份了?”
阿玛德尔微微摇头,对少年说道:“听说您携有哈维尔教廷的授权文书,不知能否让在下瞻仰一下?很遗憾,我并没有收到赫尔墨的通知,说有这样一位大人物来到了我的辖区。”
“以你的阶级,还不够资格查看我的授权文书,”少年的目光中充满了使我疑惑的自信,“好吧,既然有迪亚斯神官证明,我相信你是真的神职人员,但请你不要被魔族的走狗们蒙蔽了眼睛!”说着,他望一望已经逐渐黑下来的天色:“等会再解决你们的问题吧,先该处决这两名协犯了。”
少年挥了挥手,几个村民手举着火把,有些犹豫地向火刑柱走去。“谁敢!”卡梅伦突然大叫一声,他这种罕见流露的愤怒,竟把我也吓了一跳。
“我是坎德培教区的助祭阿玛德尔,”阿玛德尔迈上一步,张开双臂,高声对村民们说道,“没有教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滥施私刑!”那几个村民听了这句话,开始向后退缩。阿玛德尔用阴冷的目光望着那少年:“我佩服你的勇气,孩子,但这勇气也无法避免你被绑上火刑柱的下场!”
少年在胸前划着圣三角:“真神在保佑着我,俗世的刀剑水火都无法损及我分毫!误入歧途的羔羊啊,你们将会感受到真神的愤怒!”
“您……您到底是不是从哈维尔来的……”迪亚斯还在怀疑。“即便他确从哈维尔来,即便他确实携有教廷的文书,”阿玛德尔大声喝道,“他也没有资格在盖亚帝国滥施权威和杀人!如果胆敢冒充神职人员,他将受到教会的审判;如果他真是神职人员,也将受到世俗巡回法庭的审判!梅拉,你是真神的仆人,皇帝陛下的子民,你不是哈维尔豢养的一条狗!”
“但若真是教廷的命令……”天晓得这个迪亚斯,怎么会对哈维尔如此恭敬,这在盖亚的神职人员中,恐怕是绝对的异类吧。“哈哈哈哈,”少年突然大声笑了起来,“腐朽的盖亚,人们都已经遗忘真神的恩德了吗?还是全被金钱蒙蔽了眼睛,不相信真神会施下惩罚呢?迪亚斯神官还信仰教廷,而你们,就只会匍匐在俗世的权威脚前,象狗一样摇晃着尾巴吗?”说着话,从旁边一个村民手中接过火把。
卡梅伦怒不可遏,没等我下达命令,突然发出一道利刃般的疾风,直削向那少年手中的火把。少年不慌不忙,向旁一侧,避过了攻击,随即一招手,卡梅伦如受重锤,闷哼了一声,后退两步。
“真神就是我的老师,”少年的目光中如有火焰在燃烧,“我不是哈维尔的使者,我是真神的使者,他赋予我拯救整个人类的重任!邪恶的魔族啊,魔族卑微的仆从啊,你们是无法阻止我传达真神旨意的!”
“拯救整个人类的重任?”这种口气倒似乎有些象斯沃呢。
“真神的旨意,就是命令你杀人吗?!”阿玛德尔大吼一声。但那少年丝毫不为所动,弯腰就想点燃火刑柱下的柴堆。巴鲁克急忙向他射去一枚吞噬球,但被少年随手一拦,就格开了。
“这就是魔族给予你们的力量吗?”少年哂笑着,点燃了柴堆。我再也忍耐不住了,左手一道疾风,将火焰扫灭,右手一道闪电,打向少年的胸口。那少年吃了一惊,双手在身前张起防御障壁。“嘭”的一声,水系障壁碎裂成无数的冰晶,少年踉跄后退。
我感觉到他的魔法波动与自己截然不同:“你是邪法师?”“我是神的使者!”少年愤怒地吼叫起来,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圣三角的形状,左手向我放出一道奇异的魔法波。在没有搞清楚这种魔法波的实质以前,我不想硬碰,于是向左闪开一步,同时右手凝聚出一个水球,将这道魔法包裹在内。
少年以为将我逼退了,双手合抱,两团火焰分别打向左右的柴堆。对于他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执着要点燃柴堆,烧死那两个无辜的女人,这使我心头燃起了熊熊怒火--如果这怒火可以点燃柴堆的话,会顷刻间将火刑柱上的人烧成灰烬的。我右手向下一按,把被水球包裹着的对方的魔法打入地下,水球在接近地面时已经碎裂,我食指一抬,无数水珠飞向柴堆,把刚刚点燃的火头再次浇灭。
少年眼中的怒火似乎比我心中的怒火烧得更为猛烈,他大叫一声:“接受真神的惩罚吧,魔鬼!”双臂分开,似乎要凝聚一个威力惊人的魔法火球。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把左手向他展开,放出内爆魔法。
少年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真神啊,帮助我……”话没讲完,他的口鼻中已经有鲜血溢出,随即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我倒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才在发愣,突然一个人挤出人群,来到少年身边,抱起了他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你是谁?!”阿玛德尔喝问道。但此时我已经看清楚了此人的相貌:“阿尼·帕沙,你怎么会在这里?”
抱住少年的人,正是盖亚著名的吟游诗人阿尼·帕沙,他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充满了哀伤和遗憾:“没救了……亚古阁下,你下手太重了吧。”阿玛德尔一愣:“打死了?应该活捉他,问出指使者来。”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知道是后悔还是轻松:“不会有指使者的,你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吗?”“没有指使者,”帕沙慢慢放下少年的尸体,站起身来:“他只是盖亚中部的一个普通贵族少年,相信自己接受了神的喻示,立志巡游人类世界,拯救即将受到魔族侵略的人民……”
“原来是个狂信的疯子,”阿玛德尔嗤之以鼻,然后转头瞪了迪亚斯一眼,“你都听见了?”迪亚斯满脸的懊悔。“他还只是个孩子,”帕沙摇摇头,“我正寻找机会从邪路上挽救他,但……亚古先生,他即便应该受到惩罚,也必须先接受审判……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孩子的生命是宝贵的,”我怒火未消,紧盯着帕沙,“但她们的生命就不宝贵吗?”我指指仍被绑在火刑柱上的那两个女人:“还有在埃尔希镇中心被他烧死的那三个人,生命就不宝贵吗?还是帕沙先生您认为他是贵族的少爷,性命要比这些平民百姓重要?!”
帕沙耸耸肩膀:“您知道我从来不在意世俗的身份……”“难道您在意的是非世俗的身份?”我追问道,“这是一位虔诚于真神的少年,那些是浑浑噩噩的平民百姓。是这样吗?杀人者,必须受到惩罚,不管他是少年也好,老年也罢,不管他打着真神的旗号,还是魔族的走狗!”
帕沙垂下头去,低声说道:“亚古先生,每个人都应该有怜悯之心……”“是的,但我的怜悯之心不分老幼贵贱,更不会滥施。”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了,我感觉自己象陷进粪坑中一样,心中充满了厌恶,胃部痉挛,象要呕吐。说完这些话,也不再多看帕沙一眼,转身走开。
“放下那两个女人--”听到背后传来巴鲁克的声音,“帕沙先生,比起被赫尔墨以异端罪和渎神罪进行审判,最终押上火刑柱,亚古先生给这孩子的惩罚相当快捷,并且没有痛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