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温暖如春的神秘山谷后,法特立刻兼程向东北方向进发,原本垂头丧气的人类士兵,现在却和万卡族人一样,满面红光,长时间急行军也无怨言,并且似乎不感觉到丝毫的疲劳。
两天后,在茫茫的雪原上,遭遇到了第一支兽人部队。这些兽人外形和人类相差不大,但皮肤是深紫色的,他们乘骑着一种高大的两足动物。“那是古柯伦族,他们所骑的牲畜俗称‘驼龙',”万卡族族长赫古拉提醒法特,“驼龙是肉食动物,也要小心它们咬人。”
法特对这支敌军并不陌生,当初他从雪原上撤回卡提兹城的时候,就曾经被这些行动如飞的骑驼龙的部队追得亡命逃窜,最后只得把步兵和弓箭兵全部放弃,才得以率领三百名侦查骑兵狼狈生还。不过,这次遭遇的并非古柯伦族的主力部队,而只是不到五百人的一支中型分队。
驼龙强健的后肢,肥厚的肉掌,使得它们在雪原上依旧奔跑如飞,具备如此机动性的部队,本来不应该在盖亚人面前吃亏的。但大约是指挥官过于轻敌了,他没有料到茫茫雪原上还有一支士气高昂,具备相当战斗力的盖亚军队存在。战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兽人部队大部被歼,只有百余骑夺路奔逃。
盖亚军还抓到了十余名俘虏,他们被押到法特面前,接受讯问。但这些古柯伦族战士不过是棋盘上小小的卒子,除了本军在各方向上都获得辉煌的胜利以外,他们几乎什么都不知道。然而,经过法特反复盘问和缜密的分析,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军还没有全军覆没,战斗仍在继续中!”
得出如此结论的法特,兴奋得面孔通红:“只要战斗还没有结束,咱们就有机会--伟大的真神保佑着我!”部下询问俘虏的处理办法,法特随口答道:“又没法带上他们,都杀了吧。”
站在他身边的赫古拉吃了一惊,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不过是十余名俘虏,不必要为他们的生命向主将提出反对意见,也就释然了。他指指倒在雪地里的大片驼龙的尸体,笑着对法特说:“这些牲畜肉质鲜美,可以让士兵们饱餐一顿。”
在高原上,食物很难煮熟,因此美味的驼龙肉最终还是没能炖烂,但大碗喷香的肉汤,就足以使士兵们精神百倍了。当天黄昏,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了。接连下了十一天的大雪,本也该到终结的时候了,但这一现象此刻在盖亚士兵眼中,却不啻是“真神的恩赐”的又一注脚--
“温泉、梭伦树开花结果、胜仗、雪停……啊,真神无比伟大!真神无处不在!”
十月十二日中午,铲雪宿营的法特所部发现了大量尸体,七成是人类,三成是兽人。毫无疑问,数天前在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战。
经过对盔甲和旗帜上的家纹的辨认,法特判断这正是修艾尔·马利亚克所统率的西路军。可惜雪中的尸体无一例外的冰冷和僵硬,根本无法判断他们死亡的时间,也无法判断西路军残部离开此地有多久了。
午餐过后,法特挥军继续东进,第二天临近中午,突然看到天边冒起几缕袅袅的炊烟。“是友军还是敌人?”他立刻派出几名万卡族人前去探查。
万卡族普遍精通射箭,目力很好。离开卡提兹城的时候,赫古拉为每一位参战的族人都准备了雪白的大斗篷,以掩藏在雪地中过于显眼的全身的黑毛。半个小时以后,那几名万卡族战士连蹦带跳地回来了。“是友军,数量在两千人左右,正在埋锅做午饭。”
“这一定是马利亚克的西路军!”法特大喜过望。西路军竟然还保存有超过半数的兵力,这是法特所始料未及的,两军会合,胜算应该会更大了。
其实在这十天里,马利亚克先后遭遇到五支大规模的兽人部队,总人次不少于一万!他凭借着高超的用兵术,且战且走,直到昨日晚间,才刚摆脱最后一支敌军。西路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以预料的,再有敌军出现,哪怕只有区区五百人,全军都会立刻崩溃的。
但敌人似乎真的出现了,并且数量在两千以上。慌张的西路军士兵踩熄了篝火,打翻了饭锅,超过四成扔下武器,掉头就跑。马利亚克也长叹一声,做好了战死的准备,直到他望见白雪皑皑中冒出绘有戈尔拉贡家纹的旗帜时,才猛然松了一口气:“是法特将军啊……”
他是松了一口气,法特却感觉非常失望。一支连番作战、身心俱疲的部队,遭遇敌军就全线崩溃,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遭遇友军也险些崩溃,却不免使人又好气又好笑。这说明西路军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侦查系统了,西路军士气低靡,已经完全不堪一战了。
看到西路军的丑态,看到须发蓬乱的马利亚克如同遇见救星一样,跌跌撞撞地向自己冲过来,法特不由愠怒地转过头去。他转头这个方向,恰好是查曼立马的位置,查曼还以为法特向他征询意见,于是匆忙说道:
“不妨把真神的恩赐,传达给西路军……”
法特冷冷地摇头:“真神的恩赐,不会落在他们头上!”
法特收编了士气低落的西路军,把他们分为两部分,安排在自己部队的两翼。这一举措的含义非常明显,他根本无法期望西路军的战斗力,只是希望在敌人进攻两侧的时候,他们多少可以起到肉盾的作用。
马利亚克竭力反对这一安排,他希望法特可以掩护本军向南方撤退,但被法特明确地拒绝了:“我再度踏上雪原的目的,就是要救出埃斯普伦侯爵的主力,我不能后退。你要是想逃走,那就自己逃吧。”
天晓得在脱离了具备相当战斗力的法特所部后,自己会在茫茫雪原上遭遇到怎样的危险?西路军的散兵游勇根本不敢再单独行动。无计可施的马利亚克只好暂时咽下了这口恶气,听从法特的吩咐。
收编了西路军以后,法特继续向东挺进,十四日下午,终于找到了已经全数覆灭的帕布鲁克断后部队。士兵们在雪地里挖掘了半天,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希伯克拉斯·帕布鲁克的尸体。
帕布鲁克身上精致的铠甲,想来是被敌人扒掉了,露出锁链内衬。他全身都是伤口,有几道刀伤深及一寸,致命伤是在左颈边,似乎被一柄巨大的砍削类武器猝然割断了喉管。他的脸上满是血污,但用积雪拭尽以后,却露出了安祥而欣慰的神情。
法特从马利亚克处得知,西路军和主力断绝联系前获得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埃斯普伦侯爵已与帕布鲁克统率的前军会合。“他一定是断后时阵亡的,看他脸上的神情,主力应该已经暂时脱险……”法特望着帕布鲁克的尸体,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你主张缓进,我主张急进,你是对的……”法特轻轻叹了口气,“最终,反倒是你先倒在了雪原上……是因为真神在眷顾着我吗?可怜的帕布鲁克将军……”
他命令部下用军旗包裹好帕布鲁克的尸体,搬上辎重车辆:“如果可以将他运回国内的话……否则,我就和他一起倒在这异乡的土地上吧!”
几名主要将领聚拢在车辆旁边,临时召开了一场会议,研讨埃斯普伦主力的可能去向。已经可以确定的是,主力在帕布鲁克的掩护下离开了战场,他们不可能往北前进,而既然自己从西而来,并未发现丝毫踪迹,主力的离去就只能有两个方向--东,或者南。
主力是已经南下向卡提兹方向撤退了呢,还是东去与捷力克·麦斯洛率领的东路军会合了呢?赫古拉认为东去的可能性比较大,而马利亚克则坚持主力已经南下。
法特瞥了马利亚克一眼,冷笑道:“做出那样的判断,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南方逃跑了,是吗?”马利亚克霍然站起身来,面孔涨得通红:“您这是在刻意地侮辱我,法特将军!逃跑?前些天当我在雪原中不眠不休地浴血奋战的时候,请问您在什么地方?究竟谁才是胆怯的逃跑者?”
法特冷冷地回答:“如果我真的逃跑了,还怎么能够从雪地里救出你那些已经吓得半死的士兵!”“那是疲劳!”马利亚克愤怒地喊道,“因为连日作战,他们的体力已经降到了临界线,他们绝不是胆怯,绝不是害怕!您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军队,我的士兵!将军,我要求您对您的失言表示道歉,否则……我要求决斗!”
旁边的查曼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解,法特冷笑道:“我不会道歉的,也不会和您决斗。咱们置身于茫茫的雪原中,敌人可能就在身边不远处,还是节省您已经不多了的体力,准备为了帝国和陛下而战斗吧。如果您坚持,我答应您,回到卡提兹城就接受您的挑战--当然,要在你我都能活着回去的情况下。”
说完话,他不再看双眼如要喷出火来的马利亚克,却转过头来询问查曼:“您一直跟随在侯爵的身边,他会采取何种举措,是南下呢,还是东进呢?请说出您的判断吧。”
查曼沉吟了一下,忧心忡忡地回答道:“如果侯爵肯放弃东路军,就不会忽视我的建议,执意北进救援帕布鲁克将军的前军了……因为这样,主力才会落入敌人的陷阱……不过,也许他受此挫折,从而改变了行事准则……”
法特摇摇头:“他没有时间痛定思痛,我想他还不会改变--好,咱们先往东面去搜索吧!”
马利亚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只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东进的第二天,不过一个上午,法特所部就先后遭遇到三支兽人军队,经过奋战,勉强将其击退。这一现象,使法特更坚定了东去寻找友军的决心:“即便主力确实已经南下,敌人在这一方向的频繁活动,起码证明了麦斯洛的东路军仍在苦战中。”
他这一判断的正确性,逐渐被同僚们所认同,因为越往东走,遭遇到的敌人部队越为密集。当天晚上,法特把查曼叫到自己身边:“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尽快探明东方的情况?我怕咱们继续深入,还没能看到友军的踪影,就先被野兽们包围歼灭了……”
查曼紧皱着眉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说道:“将军阁下,请恕我愚钝,想不出合适的办法来,并且……我感觉,咱们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法特双手抱臂,有些愠怒地望着查曼:“为什么?”查曼紧张地搓着自己的双手:“我……我只是一个建议。即便有真神的恩赐和护佑,咱们也不过两千兵马--还要拖上西路军那个累赘。可预见的,敌人将重重包围上来,咱们最终会如同埃斯普伦侯爵那样深陷雪原中而无法自拔……咱们已经救出了两千人,您还期望这支小小的部队做些什么呢?”
法特紧盯着查曼的眼睛,冷冷地问道:“你的意思,咱们立刻掉头向南逃跑吗?”“不,”查曼赶紧为自己辩护,“我并不是想要逃跑,只是因应现在的形势,提出一种较为可行的救援方案来,供您参考……”
法特以目示意,让他快说。查曼用手指在雪地上轻轻描画着地形:“从这里往南偏西大约一天半的路程,就是夏尔登山,山旁的谷地具有相当地理价值,您在进军前就提到过这一点……”
夏尔登谷地,是盖亚远征军突入莫古里亚中部高原时,法特向统帅埃斯普伦侯爵指出的,敌人很可能集结兵力阻挡本方进攻的三个战略要点之一。当然,实际上兽人们并未在此地集结过多的兵力,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继续引诱盖亚军深入。但这丝毫也无损这一地理位置本身的价值。
“咱们立刻南下,重新占领夏尔登谷地,以此为根据点,再派游骑搜索主力的具体位置,”查曼注意着法特的表情,继续说道,“这样,即便被敌人咬住,咱们也可以利用地形打一场漂亮的防御战,并且……也可以给西路军一段整编和休息的时间……”
“没有区别,还是逃跑,”法特冷笑着望着查曼,“只不过,逃跑的意图不那么明显罢了。”“阁、阁下……”查曼有些慌了,才想再说些什么,法特却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那么明天一早就以夏尔登谷地为目标转进吧。”
查曼愣了一下,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夏尔登山兀立在高原上,三面都是峭壁,难以翻越,向西的一面坡度较缓,适合部队驻扎,并可以居高临下,监视附近广阔地域。这一缓坡往东不远,是一片平缓的谷地,水源充足,可以容纳超过五千名士兵。
这是一个天然的要塞。
十七日傍晚,法特率军突袭夏尔登山,驻扎在山上的,只有不到三百名兽人,他们是从盖亚远征军的间隙穿插南下的,经过三、四天的游击作战后,也已经疲惫不堪了,刚刚进入谷地休整。天还没有黑,法特就解决了这批兽人,杀死六成,俘虏了剩下的四成,全部就地处决。
在巩固了夏尔登山的防御后,法特派出十多名机灵的万卡族人向东北方向搜索远征军主力。经过了整整三天,终于有两名万卡人回来禀报:“东偏北方向大约一天的行军路程,有大量敌军集结,似乎正包围着一支友军。友军的数量不明,旗号不明,只能判断出数量相当可观,连番发起反冲锋……”
法特在地图上标识出了这一位置,沉吟一会儿,叫过查曼来:“也许正是我军主力,我必须率军前往救援。夏尔登山和西路军就交给你了,我希望可以拉出主力来,更希望到时候仍然可以回到此处来休整。”
“遵命,将军阁下……”查曼正想表态说“我会坚决守住夏尔登山的”,还没来得及开口,法特突然凑近他,压低声音:“如果马利亚克不听你的指挥,那就杀了他--明白了吗?”
查曼打了一个冷战:“然而……是的,我明白了。”
法特率领连日转战,但依旧士气高昂的两千名士兵,离开夏尔登山,兼程向东方赶去。但等到达搜索位置的时候,兽人大军却已经奇迹般地撤围而退了。法特袭击了几支断后的小规模兽人部队,杀敌四百余,打了一个不小的胜仗。
虽然如此,他却不禁在心里打鼓:“敌人为什么撤退了?难道主力已经覆灭了吗?”匆忙挥军继续东进,当天下午,终于看到了绘有埃斯普伦侯爵“蛇杖和城堡”家纹的残破旗帜。
盖亚远征部队的主力和东路军都在这里,数量已从万余锐减到五千,箭矢已尽,武器大多损坏,士兵们全都疲乏不堪,并且几乎人人带伤。这真是一副悲凉的景象,连铁石心肠的法特见了,都不由鼻子发酸,眼圈发红。
部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是因为敌人今晨已经匆匆退去,同时在茫茫的雪原上,任何个人都难以单独存活下来,这才勉强集结在一起。他们看到了法特的旗帜,看到了一支士气高涨的友军踏雪而来,都不禁长长地喘气,趴在雪地里祈祷--连欢呼的力气,他们似乎都丧失了。
“埃斯普伦侯爵大人还在吗?侯爵大人在哪里?”法特策马冲入这些东倒西歪的士兵中间,焦急地大声叫着。
“是的,侯爵阁下仍在生,但……”突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近,抓住了法特胯下战马的缰绳,竭力稳定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法特皱眉看了这个人好半天,才从那凌乱污秽的须发中,找回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捷力克·麦斯洛将军?”
“是,是的,法特将军,”麦斯洛艰难地举起左手,擦了擦自己的脸--他的脸上满是血污,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左眉斜亘到右腮,血液已经凝结了,但因此整张脸却显得更为恐怖,“请跟我来,我带你去……去见侯爵大人……”
海普克利斯·埃斯普伦侯爵果然并没有战死,但也许战死对他来说,将是更好的结局吧。法特看到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贵族,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十多岁似的,满脸都是风尘和皱纹,全身无力地斜靠在车辕上,大口喘着粗气。
最使人惊愕的是侯爵的眼睛,这双曾经如此澄澈明亮的眼睛,现在变得浑浊无神,仿佛那只是两颗黑色的小石头,而不拥有丝毫生命似的。法特走到侯爵的面前,单膝跪倒:“大人,请原谅我来迟了。”
侯爵并没有望向法特,依旧两眼直勾勾地望向远方,象在沉思,又象在睡眠。麦斯洛轻轻叹息了一声,拍着法特的肩膀:“没有用的,他听不见你的说话……或者说,他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法特转过头,疑惑地望着麦斯洛。麦斯洛双腿一抖,再也难以支撑疲惫的身体,干脆坐在雪地上,直视着法特:“他本来就有病,接战的时候就有病……战争太残酷了,看不到丝毫希望,他终究还年轻,他难以承受……让这样一个年轻人承担如此重的责任,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啊……”
“你的意思是说,侯爵他已经……”法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是的,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但他已经……已经……”麦斯洛点点头,语气越发沉重,“我们是十五日下午会合的,当时已经传来的帕布鲁克将军战死的消息……随即,我们就被敌人包围了,重重包围,敌军数量在一万八千以上,而我们只有不到九千人……两倍,如果不是在雪原上,如果不是已经奋战了许多天,也许不会这样艰难……”
法特瞥了依旧一动不动的埃斯普伦一眼:“他被吓到了?”“不!”麦斯洛突然叫了起来,“你怎么敢……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估量他的处境?!他要对全军负责,他带着病,并且负了伤,三天里亲自指挥对野兽们发起了十一次反冲锋。他的体力已经彻底耗尽了,他连精神也已经耗尽了!敌人一撤退,他立刻倒了下来……真神在上,不肯给他战死的机会,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明白了,”法特慢慢站起身来,“不到十天,我军损失了将近五成,剩下的也不堪再战……真神虽然不肯让他战死,要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但却剥夺了他的意志--他若意志清醒,只会更受煎熬的……”
然而,法特心中,却有一个声音猛然响了起来:“现在你是这支军队的指挥者了,你是唯一还有能力和体力指挥军队的将领。集合败军,还有一万人左右,如果能用这一万人使战局重新稳定下来,你就将完全取代埃斯普伦的位置!--真神啊,感谢您的护佑和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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