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开派大典 李鸣奉命请异士 由爱生恨 深宫娇贵自吞金

  正在武凤楼举棋不定之时,崇祯帝已一声吩咐,刹那之间,香案、花烛已陈设停当。一个用红纸写的东方绮珠之灵位和一套大红吉服,已一齐送到了武凤楼跟前。

  武凤楼刚想推却,两名太监早已给他披上了大红吉服。一个小宫女也把那灵位硬塞进他的怀中。司仪者出声赞礼,不喊先拜天地,却改喊成了:“叩谢当今。”

  崇祯帝向正中一站,武凤楼再想不拜,哪里还成。就在武凤楼怀抱东方绮珠灵位,刚刚双膝跪地之际,蓦地,一阵淡淡雅香飘至身后,他的肩下已经盈盈地跪下了一个身穿同样红色吉服的妙龄女郎。

  这时,武凤楼才陡地惊觉,从奉旨保护东方绮珠泰山降香,二人一路上的一语不通,日观峰上被诬为调戏,回京后她愤而吞金,今天的诓拜天地,这都是一整套的巧计安排,不需细看,和自己并肩下跪的,肯定是东方绮珠无疑了。

  武凤楼刚要忿然起立,司仪者又喊出了一声:“叩谢太后!”

  东官刘太后威严地出现在崇祯帝身侧,武凤楼当然知道,如果忿然起去,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在等待着他,甚至于会累及九泉之下的父母。天威难抗啊!他不得不屈服了。

  司仪官的第三次喊声,才是正式的婚礼开始,拜罢了天地,武凤楼人已呆了。

  还是崇祯皇帝聪明,怕武凤楼在太后面前失礼,君携臣手离开了东宫。

  武凤楼昏昏沉沉地随着当今万岁来到了崇祯未登基前居住过的奉先殿。崇祯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难为皇兄你了,这都是太后的主意,朕可是无可奈何呀。”见武凤楼默然不语,崇祯又说:“人生如梦,转瞬已是百年。皇兄就看开一些吧。对魏女银屏,朕决心削减其罪名,算是补过,也可算是折中。这总可以了罢?”

  武凤楼还是沉默不语。崇祯帝知武凤楼一时半刻是转不过弯来的,见他默然呆坐,也不再和他多说,吩咐人传来老驸马冉兴和锦衣卫吴孟明一些以前的故旧朋友,解劝宽慰,他自己就乘机离开了奉先殿。

  这种事情,岂是三言五语能解决得了的。众人劝了一会儿,各自离去。

  天色二更,该是驸马爷入宫的时辰了。由当今万岁亲自将武凤楼送到慈宁宫中,东方绮珠的寝宫门外,并严肃地安排他不准有任何失礼之举,以免酿成大罪。

  崇祯走后,武凤楼哪里肯进入这改作洞房的寝宫。停了片刻,又悄悄地回到了奉先殿。

  不料则刚跨进殿内,武凤楼就愕然了。原来东方绮珠孤身一人正沉静地端坐在殿内,连贴身的四侍婢也一个都不见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东方绮珠脱除了身上的凤冠霞披和头上的金银珠翠,换上了身青衣,并已易钗而弁,变成了一个极为俊秀的青衣小厮。武凤楼当然明白,东方绮珠这是恢复和自己第一次在杭州钱塘门外相会,并且因误会而动手过招的旧时装束。他不由得顿忆前情,既想起了铁豹东方森慨然赠鞭的好意,和东方绮珠真诚地传授鞭法的恩情。不料因爱成仇,闹到这步田地,一向拙于辞令的武凤楼心慌意乱。迷茫哑然了。

  东方绮珠微微昂起了憔悴的俏脸,纤手一招,先让武凤楼落座,然后凄凉地向武凤楼说道:“绮珠与君,素昧平生,既非青梅竹马之交,又无把臂同游之宿。说真的,当日令师伯致书求婚,三位祖父征询我的意见时,曾被我一口回绝。最后在姑妈的多次劝说下,我才勉强随祖父前去江南和你相看。

  哪知钱塘门外的一场拼斗,使绮珠既佩君的不世神功,又睹君的盖世风彩,一腔柔情倾注于君。袁家堡张灯结彩,邀集亲朋,实指望缔结鸳盟,白头偕老,出则仗剑跨马,傲视江湖,入则花前月下,并肩携腕。

  哪想到落花空自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因爱成仇,一至于斯。我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光得不到你的爱怜,反而更触君怒。但因为陷入情海,终不能自拔。今日的事,完全是绮珠的主张。请你既不要埋怨圣上,也不要怀恨太后,他们也都是迫不得已。

  请君放心,东方绮珠绝不是无耻下流女子,非得逼你要我不可。所以如此者,只是为了发泄一下胸中的积怨而已。君如今仍是自由之身,海阔天空,仍可任君飞翔,请君自便。”东方绮珠好不容易凄然说完要说的话,好像了结了一桩极大的心愿,站起娇躯,就向奉先殿外走去。

  武凤楼心中也是惨然,他当然清楚,只要他能说出“你别走”三个字,情况马上就可改变,东方绮珠也会留下。但他能这样说么?又将魏银屏往哪里摆呢?再说也不能违背了亡母心愿啊。

  眼睁睁看着东方绮珠凄楚地走了,他仍然一动不动,呆木立着。

  突然,因被子午神抓从中掺和才迟了一步的缺德十八手李鸣,闪进了奉先殿。看到大哥武凤楼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当然一疼。低声说:“东方绮珠的话,我都听见了。只要她一走,大哥的祸事顷刻便到。为今之计,只好用三十六计中的上计了。”

  看到师弟李鸣,武凤楼的精神稍为好些。听到李鸣要他马上逃走以避大祸,他摇了一下头,苦笑说:“这时候逃走,已经晚了,又能逃往哪里?再说掌门师伯能宽容吗?只有任其自然罢了。”

  李鸣极力反对说:“东宫太后在气头上,什么罪名都加在你身的。掌门师伯怪罪,自有人会去求情。两祸相衡取其轻嘛,大哥还是马上离开为好!”

  武凤楼坚决地又摇了一下头说:“鸣弟不要逼我,愚兄决意不走。只求你去安排一下银屏,她太可怜了,我也无力前去护她。另外玉儿陪祖姑婆去石城岛之事,不知怎么样了。三位师长都不在,你去打听一下吧。”说完,竟然闭上了眼睛。

  别看人见愁李鸣智计百出,善于应变,可对武凤楼这个大哥,始终敬意不衰。见大哥志坚意决,他也不敢强劝,悄悄退出了奉先殿,回到了驸马府。

  他刚跨上大厅的台阶,就听到掌门师伯那苍老沉稳的声音说道:“天威难测,看起来楼儿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接着是老驸马冉兴的声音说:“凶险虽然未必,可君臣之间的裂痕是不可得合了,这诚然可惜!”

  掌门师伯的到来,使李鸣感到意外,因先天无极派创派百年,百年开派大典不久即到,大师伯身任先天无极派掌门,自应亲自筹备,如无要事,势不会分身来此,难道说真是墙倒众人推,大哥已被逼到这步田地?千万别再有事情牵连上他,他不能再添是非了。

  李鸣正想进厅叩见大师伯萧剑秋,又听萧剑秋说道:“三师叔令剑臣幽居黄山,我知道这是出于一片疼爱之心,纵然三弟能心如止水,幽居悔过,可他从前惹下的一身孽债,和过去树立的大批强敌,能让他清清静静地闭门潜修么?再加上他的黄山故交,乾坤八掌陶旺又是一个锻造神兵利器的行家,求他的人,虽称不上络绎不绝,也绝不会少。陶旺老儿也是个不安本份的人,剑臣势必不能安下心来,而且本派开帮也需要人手,小师叔此举肯定是白费心机了。”

  听到这里,李鸣才真正地认识了自己的掌门师伯。别看老人家身居中岳嵩山黄叶观,对江湖之中、朝堂之上的事情,还真了如指掌。过去自己出些主意,都认为能瞒过大师伯,其实是自作聪明罢了。他怕被掌门师伯察觉出来在外偷听,就慌忙跨进了大厅,向掌门师伯跪下见礼。

  李鸣见礼后,站起身来,从大师伯那厉如刀剑一般的眼芒中,李鸣知道自己躲在外面偷听早已被掌门师伯识破,吓得他心中一凉,刚想开口求恕,展翅金雕萧剑秋已放缓了脸色,庄重地道:“河北定县开元寺住有一个奇人,名叫窦府儒,外号酸举人,乃儒士中的异人。功力通玄,学识渊博,素为武林人士所推重。童年就和你师祖同窗攻读,交谊深厚,后来因一事失和,才来往不多。此次庆祝开派仪式隆重,非请他出来坐镇不可。一考虑他又非常难请,使我日坐愁城,无计可施。但此人有一怪癖,只要有人在文学、武功、三教九流等各方面有胜他一筹之能,他就能对得胜者唯命是听,你二师伯提议,派你前去请他,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把握?”

  这件差事,要是派在别人身上,准会吓他一跳,可落在李鸣的身上,却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要不是关心大哥武凤楼的安危,和担心魏银屏的处境,他真能甩手就去。虽然如此,他还是忘不掉他老毛病,不等萧剑秋再问,就当即答道:“请他出来主持咱们的开派大典,是咱爷们给他的面子,又不是向他求帮告助,那还不是走到就来,只是……”

  萧剑秋马上接口说:“只要你能请出酸举人,就算为本派立了大功。你未说出的意思我明白,我已有了打算,请驸马千岁出面,求皇上宽恕凤楼,我还可以亲去一趟清水塘,对魏银屏作个妥当的安排。不知你是否真有这个胆量去一趟开元寺。”

  听掌门师伯胸有成竹地对武、魏二人都另作安排,李鸣放心了。心中一宽,眼珠儿转,调皮地向大师伯问:“这个酸举人是人还是神?”

  萧剑秋不解其意地脱口答道:“你这是孩子话,他当然是人,哪里能是神。”

  李鸣双手一拍,哈哈一笑说:“大师伯忘了。孩儿我外号叫‘人见愁’,他酸举人也不能见我不愁呀!”气得萧剑秋瞪了他一眼。

  李鸣这才不敢调皮,三个人又详细计议了一番,才各自歇息。

  次日凌晨,李鸣第二次请示了掌门师伯,连马匹也未骑,就一个人匆匆上路了。

  赶到了开元寺,天色还早。李鸣首先瞻仰了寺外的那座世间罕见的铁狮子,此狮乃数百块铁块分节叠铸而成,高近丈五,长有两丈,重约十几万斤。头南尾北,怒目昂首,巨嘴大张,四股叉开,呈奔走之势。它身披幛呢,背负巨大的仰莲圆盆,前胸及臀都饰有束带,带端分垂于两肩,直到胯部。头部毛发铸成波浪状,披垂颈间,少许毛发还略作卷曲状。铁狮的头顶及颈下各有“铁狮王”三字,颈右有“大周广顺三年铸”,腹腔内有金刚经文,隶书字体。

  看完了整个铁狮的形象,李鸣赞叹不已。刚想去叩开元寺的山门,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伸出,抓住了他的肩头,同时也传来了一股子酒气和喷香的肉香。

  人见愁心中一喜,知来人是和自己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结伴同游的少林醉圣普渡禅师,心中奇怪。自己的义父为什么没有同行。

  果然,醉圣呸了一口骂道:“如今该骂你们的掌门师伯是混蛋加四级了,开始央求我们两个老怪物去替他来请豆腐乳(谐音窦府儒),被我一口就给回绝了。请想,人世间混蛋再多,谁愿意无缘无故来惹这个麻烦呀?偏偏你这个该挨屁股的小缺德来逞这个英雄。你简直把酸举人真的当成了豆腐乳了。”

  李鸣一直等到醉圣把一大顿臭骂吐完,方才转过身来。醉和尚骂了一通,气好象消了不少,也把手缩了回去。

  李鸣这才知道,大师伯为了请这个酸举人,还曾求过醉和尚和自己的义父,越发证实了这件事情的扎手。但他可是个不见输赢不下赌场的角儿,故意撇嘴一笑说:“冲他这本名豆腐乳、外号酸举人的招牌来看,他就输了我李鸣三分。”

  醉和尚不解其意问:“为什么?”

  缺德十八手李鸣哈哈一说:“你老人家可能叫豆腐乳给吓昏啦。事情明摆着,我姓李单字叫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鸣字。再如上外号‘人见愁’,他岂不是在名字上就输了我李鸣三分。”

  醉和尚气得刚想再骂,战天雷已从开元寺东侧转了过来,一到就偏向自己的干儿子,向醉和尚埋怨道:“真没见过你这样当长辈的,孩子已经来了,难道开弓还会有回头箭?开元寺再不好惹,你也得把详细情况先告诉孩子,让他心中好有个底,大不了咱们两个老东西也去凑凑热闹,他酸举人还真能吃大活人不成?”

  说也可笑,他们两人不光性情各异,而且出身不同。普渡禅师是佛门醉圣,战天雷是黑道毒煞,谁也猜不出他何从见面的第一天起就结成了挚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可他们不光架没有少吵,更少不了互相对骂,但这却丝毫也不影响二人的真挚感情,真是一对老怪物。

  挨了战天雷一顿克,少林醉圣反而把气消完了,伸手拉着李鸣来到了开元寺后,找了个清静的所在。还没将开元寺的详细情况告诉李鸣,就首先把怀中的一大包狗肉和挂在腰间的一个大酒葫芦取出来放在一块大青石板上,看样子他要先过一过酒瘾。

  气得战天雷双手齐出,把狗肉和酒戎芦一齐收起,低声骂道:“没有出息的秃东西,晚吃喝一会儿就馋死你了!”

  醉和尚只好干吞了一下口水,对李鸣说:“这酸举人窦府儒是一个全材,文的他才高八斗,倚马千言;武的内功通玄,独得秘传。其他如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也无一不精。只是脾气古怪,极不近人情,几乎已到了爱憎相同、善恶不分的地步。

  和他一起住在开元寺的,还有另外两个老怪物,一个是佛门僧人,法号虚无大师,外号冷面如来;另一个是玄门老道,因为自幼出家铁狮观,被人呼为铁狮道人。最能说明二人特性的是,他们二人的俗家名字,虚无大师原名穆斗仁(谐音‘木头人’),铁狮道人原名叫卜硕化(谐音‘不说话’),和窦府儒合称为释、道、儒三圣。你说这三个家伙难缠不?”

  听完了醉禅师的详细述说,李鸣不光没被惊倒吓退,反而一笑站起,豪气大振地说道:“我以为他们有多大的道行哩,能使你老人家望而止步,原来不过如此。对付这等人物我有办法!你老就请放心吧!”

  酸和尚刚想骂李鸣狂妄自负,战天雷已竖起大拇指赞道:“有胆量,有魄力,像六阳毒煞的儿子。”

  战天雷的话还未落音,突然一个冰冷冷的声音说:“真要像你六阳毒煞,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随着话音,两个年已古稀的老人出现在他们三人所坐的青石板前。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太引人注意,一个是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一个是五短身材,满面和善,还有那一颗特大特大的头显得非常扎眼。

  人见愁一见来的两个老人,一个是秦岭四煞之师,被誉为武林中四豹之一的秦岭一豹许啸虹,另一个是和自己义父争名一时的六指追魂久子伦。

  这两个人的陡然出现,真把一向足智多谋、应变过人的缺德十八手给难坏了。

  他知道久子伦和自己的义父战天雷过去在江湖上为了名号之争而结有仇恨,一向互不相容,以致每次相遇无不是拼死角斗。十年前,最后一次在西岳华山拼斗,竟然一齐坠落在华山接天台下的万丈深渊之中。也是二人洪福齐天,都幸而未死;今日狭道相逢,岂能善罢甘休。

  李鸣想双方都是自己的亲人,六阳毒煞战天雷是自己的义父,六指追魂久子伦是自己师娘侯国英的盟兄。巧而又巧的是双方都有帮手,自己的义父有少林醉圣相伴,而六指追魂也有他的盟弟秦岭一豹许啸虹同行,这四个人若真为了意气之争而拼斗起来,就连独步当代武林、自己的师父江剑臣,恐怕也分格不开,而且也会破坏了自己此行的请人大事。人见愁第一次感到事情扎手。

  李鸣向久、许二人见过礼后,六阳毒煞战天雷何尝不怕坏了干儿子李鸣的大事,他平生第一次向别人说了软话,他向久子伦说:“十年前,你我接天台坠落不死,实赖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狭道相逢,是敌是友?但凭久兄尊意。”

  六指追魂久子伦哈哈大笑说:“六阳毒煞也会说出富有人情味的话来,真真难得,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李鸣知道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连忙把自己奉掌门师伯之命,来开元寺请酸举人出来主持大典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并恳切地请求久子伦放弃争名号之怨,而和义父战天雷握手言和。

  久子伦脱口赞道:“怪不得战老毒今天会这么通情达理,原来是舔犊情深呀!冲着李鸣这小子,咱二人的事暂时放开,有要我们弟兄帮忙的地方,尽管张口好了。”

  看到两个老人都为了自己而放弃多年的宿仇,李鸣非常高兴,先谢过了久子伦、许啸虹二人,才正儿八经他说:“此次是奉命来请窦前辈,不是寻仇报复,根本无须拼斗,自然不必求各位前辈相帮。等我办妥这件事后,当尽作晚辈的一点孝心。”

  醉和尚抢着问道:“光尽点孝心有屁用,给不给烧酒喝?”

  李鸣痛快地答道:“自然请前辈们一醉方休。”少林醉圣才没有话说。

  不料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话刚落音,一个小沙弥已来到大家的面前,双手合十当胸,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敝寺方丈请各位施主到开元寺待茶。”

  六指追魂哈哈大笑道:“客未登门,主人先请,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小沙弥脸色一肃,第二次合十说:“敝方丈指令小僧,非把各位施主请去不可,请各位施主随我来。”说完,不管请的人去或不去,他却扭转身子,先行举步带路了。如此一来,连一向不肯露出锋芒的秦岭一豹许啸虹也冷冷一笑说:“好一个霸王硬上弓的请客手段,别人去不去我不管,开元寺的茶,我吃定了。”说完,头一个向小沙弥追去。

  众人刚到寺内,开元寺住持方丈冷面如来虚无大师的师弟紫面罗汉虚空大师早已迎了出来,合十致意,恭引众人从东边一个月亮门向大雄宝殿后面走去。

  大雄宝殿后面,是一个非常幽静的院落,苍松翠柏,古木参天,三间静室,前后花木扶疏,错落有致。

  紫面罗汉陡然反转身躯,再次双掌合十说道:“贫僧奉大师兄虚无禅师之命,专诚恭请各位施主到此,并有话向各位施主说明。大师兄多年和两位好友在后面塔内静修,为了怕俗人打扰,后院中修造了一条特殊甬道,非有绝顶轻功,不好通过。各位有愿去者,请随贫僧入内;不愿试的,可去静室待茶。”说完,默默地盯住众人,好像是在掂量众人的分量,不再罗嗦。

  众人知道,释、道、儒三位奇人既被人称为三圣,那条特殊甬道就绝不是小小的摆设。好在一行人中除去李鸣外,都是武林中绝高的人物,自然不会怯阵。只是此行的主要人物,正是功力差的李鸣,这不能不使大家有所顾忌了。

  李鸣多么聪明机智,一看几位老前辈迟疑,就知道是怕自己出丑露怯,别请不出窦府儒先栽了跟斗。他胆大包天,脸皮又厚,哪里能就此停步,头一个含笑说:“能亲身领教三圣的教诲,真是六生有幸。小子我头一个愿去,请方丈引导指点吧。”缺德鬼一马当先了。

  言出如墨,势难更改。六阳毒煞战天雷首先抢到了李鸣的前面,他怕干儿子李鸣轻敌有失。在紫面罗汉的引导下,来到了最后一进院落的角门。紫面罗汉一闪身形,侧立旁边,把并肩走在前面的六阳毒煞和缺德十八手父子二人给推到了前沿。

  同来的众人一齐注目观察,只见最后这进院落异常开阔。一片高台之上,矗立着十几丈高的一座砖砌高塔。众人知道,这就是有名的开元寺塔。据文献记载,北宋时寺僧慧能往西天竺取经,得舍利子归来,宋真宗于北宋咸平四年下诏建此塔,历时五十五年方成,才流传有“砍尽嘉山木,修成定县塔”的传说。因当时定州地处前沿,军事地位重要,曾用此塔了望敌情,故又名了敌塔。

  从后进院落角门,到开元寺塔前足足有三十多丈之远,在这条通往高塔的通道上,果然铺设了一条特殊的甬道。这把众人的眼光紧紧吸引住了。

  李鸣是此行之主,当然看得更为仔细。只见离角门一丈左右,竖立一根五尺高的竹竿,竹竿后面的地上埋着一百单八口金刀,其中直立的有七十二口,一律刀尖朝天,卧倒的有三十六口,刀刃全都朝上。

  过了一百单八口金刀,地面上所栽的那根竹竿已高到一丈五尺左右。一直到塔前。完全是用细沙堆积而成的一条沙堤,高有五尺,下宽五尺,上宽只有五寸。沙堤走完,才是第三根竹竿。这根竹竿,已变成为两丈多高了。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行家。看完这条金刀细沙组成的道路,头一个就是醉和尚沉不住气了,他故意大声地向久子伦和许啸虹说:“好一个缺透了德的豆腐乳,难为这断子绝孙的老小子怎么琢磨出来的,这叫一步难以一步。开始竹竿一丈高,看似容易,但上去的人要光用一只脚尖点稳了竹竿顶端,就非得有绝顶的轻功不可。

  这还不算,接着还得踩完那一百单八口金刀,从刀尖上飞身登上第二根一丈五尺高的竹竿,这就不是一般武林人物能办到的了。更为缺德的是还得从上面纵落到那条细沙堤上,大概只要在沙堤上留下一个脚印,就得算砸锅。从沙堤上再跳上那最后的两丈高竹竿,简直是要人的好看。依我说,咱们把它拆除,免得以此示威于人。怎么样?”

  李鸣知道少林醉圣这是为了怕自己逞强硬上,不光请人不成,反而落个丢人现世。他感激地看了醉和尚一眼,四平八稳地说:“一条毫不起眼的小小金刀细沙堤,要是能挡住我李鸣,我就闯不出‘人见愁’这个大名了。”说到这里。突然把脸转向了侧立一旁的开元寺住持紫罗汉,大声吩咐道:“劳驾大和尚替小可通禀一声,就说先天无极派的门下,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陪同四位老人家前来拜访三圣,请求会见。”

  久子伦心中暗笑,知道缺德小子又在词句上沾了便宜。所谓陪同四位老人家,谁的老人家呀。这不是连释、道、儒三圣都成了后生晚辈了。

  不提久子伦心中暗笑,只见紫面罗汉老脸一红,很难为情他说:“贫僧可过不了这条甬道,实在无法替小施主通报。”

  李鸣哈哈大笑说:“大和尚你怎么给我李鸣打马虎眼,这条沙堤铺设在贵刹,你焉有不练习走动的道理?你这是诚心冤我,说什么你也得进去给我通报,我这里给你作揖了。”说完,真的深深作了一揖。

  李鸣这下子,几乎把个紫面罗汉给活活羞死。他真的没有这么好的轻功,也确实过不了沙堤,除去双手合十,连宣佛号,直想寻觅一条地缝钻进去。

  许啸虹几乎笑出声来。六阳毒煞见自己的干儿子一照面就给了三圣一个大窝脖,心中高兴,神彩飞扬,沉声说:“江湖末流战天雷求见三圣。”说完,不等塔内有人答话,就飞身跳上了第一根竹竿。

  李鸣知义父是为了爱护自己才首先试登金刀细沙堤的,怕老人家年过花甲,倘有闪失,葬送了六阳毒煞的称号,慌忙叫了一声:“义父注意!”

  六阳毒煞战天雷左足轻点竹竿顶端。纹风不动,还回过头来向李鸣笑了一笑,接着飘身而下,登上了直立着的一口金刀。轻点巧纵,宛如蜻蜓点水,一晃眼已把一百单八口金刀全部踩完,才跃离了第二根竹竿。

  醉圣哈啥大笑说:“战老毒,真有你的!我跟在你后面,也开一次大荤。”嘴里说着,身子没见作势,也轻巧地纵上了第一根竹竿。

  战天雷深深吸了一口大气,从一丈五尺高的竹竿跳落,由于轻功超绝,落在沙堤之上,不光没留一点痕迹,而且点尘不起。他施展开“烈炎趋阴”的步法,一直走到了沙堤尽头,才双臂一抖,以“一鹤冲天”之式登上了最后一根竹竿,他完全地过去了。

  醉和尚的轻身功夫,比战天雷还略高半筹。他好嘻嘻哈哈,作出游戏玩耍的怪模怪样,看似险险,其实也安稳地通过了金刀细沙堤。

  秦岭一豹许啸虹为人宽厚,知李鸣轻功不佳,加上江剑臣又有恩于秦岭四煞,便关心地看了李鸣一眼。李鸣哈哈一笑说:“大头二叔,你老也瞧不起鸣儿。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你老放心过你的。”

  听了李鸣的话,许啸虹半信半疑地飞身而上,也可能因为自己的盟兄久子伦和战天雷长期结怨,也可能是怕战天雷笑话,许啸虹竟然冒险以“金豹舒腰”之式,登上了一百单八口金刀。由于争胜心切,好强心盛,许啸虹拿出了全身功力,也顺利通过了金刀细沙堤。

  李鸣知道久子伦的为人,不光侠肝义胆,光明磊落,而且一惯肯济困挟危,惜老怜幼。见他故意最后一个过堤,知道必定是想帮助自己,心中一荡,恳切地叫道:“六指大爷,别看你们几位老人家郗用上了全身解数,我李鸣要是多费一点力气过他妈的这趟沙堤,我就永远不叫缺德十八手。”

  久子伦知他神出鬼没,也许别有戏法,就纵声长笑,双臂一张,拿右脚找第一根竹竿,连一口气都不回,就稳身直踩一百单八口全刀。

  看见久子伦太有点大意,战天雷竟然开口叫出了一声:“久兄留神!”

  久于伦还报给战天雷一个微笑,右脚专点直立的金刀,左脚单找倒卧的金刀,一片金刀在一晃之间已然踩完。他张开的双臂两次一抖,换上了左脚,点了一下第二根竹竿,又毫不停留地直踏细沙堤上。

  醉和尚气得哎呀一声斥道:“一群人中,数你久子伦的指头多,你真想砸碎了咱们大家的这口铁锅。”

  喝斥声中,六指追魂已轻如飘絮地徐步在细沙堤上。那种轻松潇酒,安详自如,简直和寻幽探奇时一样,得意地走完了长长的沙堤。

  就在这时,从最高一层的塔洞中传出了三声喝彩。众人知道释、道、儒三圣已经守不住阵脚,马上就要公开亮相了。

  果然,从第十一层高塔的塔洞中,鱼贯走出了三个人来。缺德十八手李鸣仰首一看,几乎笑出声来。除非亲眼目睹,谁也想不到这鼎鼎大名的释、道、儒三圣,竟是这么个摸样,不光一个比一个邋遢,也一个比一个贫气。

  只见头一个冷面如来虚无大师,一身破僧衣,已烂得破败不堪,冰冷冷一张老脸,目无光彩,眼皮下垂,走起路来几乎踩不死个蚂蚁。第二个是铁狮道人卜硕化,一张又黑又瘦的镔铁面孔,五官僵硬,目光呆滞,甚至连眼球都好像不会转动一下,一件蓝色破道袍,已变成丝丝缕缕,几乎遮不住他那干瘦身体。第三个自然是酸举人了,矮胖的身体,臃肿不堪,圆圆胖胖的一张大脸,满布油腻,两只又细又长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死气沉沉,显得更为衰迈,一件青色儒服,硬板油亮,真像从穿在身上就没脱下来洗过。

  人见愁看完释、道、儒三圣的形象,再把目光投向醉和尚、战天雷、久子伦、许啸虹四个人时,发现这四个威名远扬的武林怪杰脸上都显示出极为肃敬的颜色,李鸣不敢大意了。

  只听冷面如来虚无大师穆斗仁说:“开元荒寺一向无闻,想不到今日能蒙这么多武林名家惠顾,老衲合十了。”说完,双掌合十,口宣佛号。

  战、许、久三老一齐望了醉圣一眼,意思是请他先行答话。

  不料醉圣他不光不趋前应声,反而向后面退了两步。看样子是怕对方枪打出头马,战天雷为人豪爽,性情急躁,瞪了醉和尚一眼,埋怨他老滑头,然后前跨一步,双手一拱,朗声说:“战天雷久仰三圣清名,适值和几位老友路过贵宝地,特一同相约前来宝刹一睹风采,请大师莫怪。”

  别看虚无大师号称冷面如来,不问世事,对六阳毒煞的大名却是早有耳闻。听战天雷说罢,破例一招手说:“战施主武林豪侠,老纳愧无异珍相待,请入塔相见。”

  六阳毒煞头一个获得三圣以札相待。六指追魂岂肯示弱,双手一拱,奋然说:“久子伦偕拜弟许啸虹入庙礼佛,不知虚无大师能否接待?”

  李鸣心中埋怨六指大爷说话太冲,怕激怒了三个老怪物,变起脸来,耽误了自己大事。哪知冷面如来脸色竟然一缓,语气也平和了许多说:“久施主说哪里话来,不光六指追魂之名传遍武林,就连令拜弟许施主,也是和青城山三位东方施主并称为宇内四豹,能来敝寺,足使敝寺生辉。快请进来。”

  缺德十八手一看四个老人进去了三个,只剩下醉圣一个人,刚想暗打手势叫醉和尚也乘机进去,不料冷面如来已把毫无神彩的眼光投向了自己,就连语气也有些生硬地问:“角门内的小施主,你莫非也想入庙礼佛吗?”

  四老之中,头一个就是战天雷心中一惊,所谓知子莫若父,他当然深知义子李鸣的刁钻古怪脾气。心想:这下子糟了,只要李鸣的答话不合这三个老怪物的口味,马上就会掀起一场是非。

  果然,李鸣听罢,傲然答道:“小可幼读圣贤之书,怪、力、乱、神,完全不信,素不烧香,怎肯礼佛。大和尚你认错人了。”

  听了这小缺德鬼的一番话,别说战天雷父子关心,心中一急,就连六指迫魂和秦岭一豹也震惊不止,暗暗埋怨这小子太胡闹。只有少林醉圣眼珠一转,面有喜色,他已猜出,李鸣想以口舌取巧于三圣。

  果然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这句话,把冷面如来噎得一直脖子。请想,三圣在武林之中是何等的身分,平素听惯了奏承之言,耳中哪进过这等不逊之话。连声威赫赫的战、久、许三老还得客气相对,遑论他人。如今一个黄口乳子,当面顶撞,直令他一怔之下,张口无言了。

  铁狮道人卜硕化一气之下,竟改变了四十年不多讲话的习惯,冲口斥道:“既不烧香,又不拜佛,你为何擅自入庙?给我速速退出。”说时,还把又黑又瘦宛如鸟爪的右手,连连挥动了几下。

  李鸣的箭已搭在弦上,焉有不发之理。他听完铁狮道人的斥责,哈哈哈纵声大笑说道:“道爷,你的火气不小呀!小可我虽不信佛,但我知道,所有的庵观寺院,哪一座不是人们所造,僧、道、尼众又哪一个不是人们所养。在下入庙一游,有何不可?道爷你可是年高有德的出家人啊!”好一个刁钻古怪、巧舌如簧的缺德十八手,一席话又呛得铁狮道人哑口无言。

  放在平时,李鸣真不敢这等放肆,今天一来有战天雷等四老在旁,谅释、道、儒三人以三圣的身分,绝不会出手伤人,加上他又胸有成竹,身上怀有能蒙骗三圣的法宝。所以就肆言无忌了。

  酸举人一看两个好友都卡住了壳。他不得不出场了,哑声问道:“你是何人,到此究竟为了何事?”

  缺德十八手一看,果然刺激得窦府儒出头了。他的态度改变了,双手一拱,恭然答道:“晚辈有要事在身。特来求见豆腐乳前辈。”

  这坏小子表面上对酸举人恭敬,但说到名字时,却把窦府儒改成了豆腐乳。气得酸举人脸色一变,怒声问道:“你再说清楚一遍,到底找谁?”他眯成一条缝的小眼中,陡然闪现出一丝光芒。

  李鸣故作不解他说:“晚辈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此次特来求见窦府儒前辈。”坏小子这一次把窦府儒三个字咬得特别清楚,还真叫人没法挑眼。

  酸举人傻眼了。虚无大师还好,铁狮道人早已察觉出不对,狠狠地说:“既然来找我的窦三弟,就该按规矩进塔。”他亮出了招牌。缺德十八手这小子也真可以,一听准他进塔,闪开金刀细沙堤,抬脚就想从旁绕道走进。铁狮道人哼了一声说:“这小子装糊涂蒙事,虚空师弟把他拿下!”

  六阳毒煞刚想发作,早被秦岭一豹伸手阻止。李鸣不是真想从旁边绕过,他才不作这等示弱的举动哩。如今一听卜硕化叫开元寺住持把自己拿下,他可逮住理了。猛然止步,面对释、道、儒三圣冷声质问道:“小可犯了哪条大明戒律,你凭什么拿人?再说也没听说过一个出家道人,会凶狠发号施令到如此地步。”

  铁狮道人怒道:“那你为什么不按规矩,通过我们所设的金刀细沙堤?”

  李鸣不答反问说:“我为什么非得从金刀和沙堤上走过去不可呢?”

  铁狮道人越发生气说:“因为那是我俩的规定,不能过得金刀细沙堤者,一律不准进入塔内。”

  李鸣一不生气,二不着急,笑嘻嘻他说:“那就叫豆腐乳出来见我好了!”

  这小子又喊成了豆腐乳,连前辈二字也免去了。

  看到李鸣这样滑头,这样沉稳,冷面如来好像悟到了什么,追问了一声:“弄了半天,小施主叫什么名字?”李鸣正儿巴经地答道:“在下李鸣。”

  缺德十八手一报名,三圣都几乎气变了颜色,尤其是酸举人,气得怒声骂道:“李鸣小子,你一个江湖后辈,竟敢对三圣如此不尊,你是活腻味了。我要治你授艺师父约束门下不严之罪。”

  看样子三圣不知李鸣已归入先天无极派内。一见事情闹到这样,除去战天雷以外,众人无不埋怨李鸣做事太过,以致激怒三圣。

  正想从旁缓解,人见愁突然从身后取出一个黄绫卷儿,挥手抖开,沉声喝道:“皇宫大内御前侍卫李鸣,奉旨缉捕钦命要犯,所有开元寺僧众,包括勤杂人等,一律在开元寺塔前清点。违者捕杀勿论。”这小子玩戏法似地一下子亮出了圣旨,他马上变成了奉旨捕凶的钦差侍卫。

  眼睁睁看着李鸣从金刀细沙堤的旁边一步步轻松松地走过,释、道、儒三圣还真没有一个人敢出言阻止。因为李鸣手中持的真是皇上圣旨呀。

  战天雷不解地自言自语说:“这孩子顷刻间哪里请来的圣旨?”

  醉和尚跨进塔内说:“鸣儿所拿的圣旨不光是货真价实的真圣旨,还是永不作废的先皇遗旨呢。”听了醉和尚一说,其他人不光恍然大悟,也几乎笑出了声来。

  原来缺德十八手李鸣手中所持,确实是真正的皇帝诏书,不过不是现在的罢了。读者诸君当还记得《五凤朝阳刀》第三部第二回中,粉面二郎侯玉堂冒充李鸣进宫盗宝栽赃,天启皇帝恩准御弟信王保奏,颁下圣旨,限期李鸣捕贼追宝。这就是那封诏书。

  因为不知贼人是谁,诏书中当然没有提名,被李鸣这个有心人留在了身边,心想必要时候就能唬他一气。你看,堂堂的武林三圣,不是也见旨凛神了吗?

  这样一来,不光和李鸣一同进入开元寺的武林四前辈进入了塔内,释、道、儒三圣也从第十一层塔顶走了下来。

  酸举人本是饱学的宿儒,自然一眼就看出捧在李鸣手上的果然是帝王御旨,尽管他们三个人天子不臣,诸侯不友,疏狂成性,可面对圣旨怎敢不拜,刚想招呼两位老友一齐叫拜圣旨,缺德鬼李鸣脸色一肃,马上将圣旨收了起来,极有分寸的对三圣说道:“晚辈虽然奉有圣旨,四海追捕钦犯,可万万不敢对贵寺僧众有丝毫怀疑。况三圣老人皆世外贤人。何须一拜。”

  虚无大师首先对李鸣转变了看法,温声问道:“既然如此,老纳等三人多谢小施主了,不过你到底来此何事?请坦诚相告如何?”

  李鸣扫了一眼塔内众人,缓缓说道:“晚辈曾听江湖传言,只要在文学、武功、三教九流等杂学上能稍微占先,三位前辈就能有求必应。不知确有此事否?”

  三圣一齐点了一下头。

  李鸣紧接着说道:“晚辈此来,确实有所请求。就让晚辈在三圣台前一领教诲罢。”说完,先深深一拜。

  六阳毒煞战天雷阻止不及。不由得暗暗埋怨干儿子胆大得出格。

  那铁狮道人心中一喜,心想:你一个黄口乳子,碌碌无奇之小儿,在我们三圣面前,焉有你施展的余地。他正恨李鸣狂妄,无法出胸中的这口恶气,如今见他自愿上钩,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不等冷面如来答话,就抢过了话头,故意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小施主在哪个方面练有专长,只要我们三人之中有一个被小施主较量下去,凡你所求,我们无不答应。就请小施主划个道罢。”

  战天雷刚想出头阻止,缺德十八手李鸣已大言不惭他说:“晚辈出身于按察使门第,学艺于江汉双矮门下;文武两道,都有些小成。以此相较,岂不有以强欺弱,以小犯上之嫌?我想……”

  李鸣的话还未说完,早已把三圣气得火撞当顶。铁狮道人刚想发作,冷面如来已抢先追问道:“你想以何相较?”李鸣大模大样他说:“三位前辈名列释、道、儒三教之尊,晚辈对三教极为精通,就以此作比吧?”

  战天雷几乎气死在当场,你小子是油脂蒙了心肺,心想跟和尚、道人、举人比三教那还不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