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字柬上所写的孟林,指的就是亚圣孟轲之林,座落在邹县东北角四基山的西麓。据林内《新建孟子庙记》中所载,北宋景佑四年,始在此发现孟子墓,建庙祭祀。元丰七年,朝廷又拨皇币三十万,增修墓庙,购置祭田,广植柏桧等树。到天启年间,墓田已多达四千五百多亩。

  林内古柏参天,蔚然深秀,中有小渠,贯通南北。由神道至山前,渡过一座拱桥,再经石垒甬道,就可直达享殿大门。

  享殿共五间,殿后即孟子墓。墓西还有三个古冢世传为孟孙、季孙、叔孙三人之墓。

  别看胡眉和迷儿两女,在年纪上都小不了江剑臣多少,出于对主人的尊崇,平素几乎事之如父,钻天鹞子江剑臣也真拿她们当成自己的子女,早摒除了避嫌两字。所以江剑臣一直把胡眉带进了孟林,方才松开胡眉的手腕。

  胡眉刚想问主人,“为什么不先去救护小神童曹玉,反倒为声名狠藉的勾魂娘子铁月娥浪掷这极为宝贵的时间”时,钻天鹞子江剑臣主动对她说:“有心行善,不为真善;被迫作恶,难判大恶。勾魂娘子铁月娥幼小失去父母,后遭恶人强奸,一度心情大变,才成了荡妇淫娃,复被无情剑冷酷心硬逼嫁给黑丧门,从此就更加破罐子破摔了。自从协助咱们挫折了峨嵋派,居然能洗心革面,顿悟前非,形单影只地藏匿在四基山,确实也很可怜。国英又答应过保护她,我怎好看她命悬一发而不管!快分头找一找吧!”

  胡眉听江剑臣一说,也情不自禁地兴起同病相怜之感。回想起自己虽然能守身如玉,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但在杀人越货上哪样不干!师兄妹六人不光被江湖人呼为六怪,并还投靠过魏忠贤,当了奸阉的爪牙。假如不是好心的主人收下我,处境也绝不会比勾魂娘子好多少。倒不如赶快找出铁月娥,让她也跟随前去残人堡。既救活了她一条性命,又增加了一个好帮手,岂不两全其美。

  主意打定,首先就直奔享殿后面的三古探而去。

  可能胡眉也是江湖黑贼出身,就像俗人所说的那样,鱼专寻鱼路,鳖会找鳖窟。刚贴近中间那座季孙冢,就看出来和其他二冢有些异样。仗着江剑臣又是顺着神道往里查,峨嵋派的来人绝对逃不出主人的一双眼睛。所以就不慌不忙地摸索起中间这座古冢来。

  这时的天色,早黑暗了下来。幸喜胡眉有一双为了练打金钱镖而练成的夜眼,虽在夜幕笼罩下,凛凛寒风中,还是没耗多少时光,就摸索到浮放那里的一块巨石。先用自己的短刀慢慢把它撬活动,然后提聚出全身功力,将两只手紧贴在那道缝隙间,双臂一较劲,勉强把那块巨石移开,现出黑洞洞一个入口。

  累成满头大汗的胡眉,连汗水都没顾得擦,就冲着入口喊叫道:“铁月峨姐姐,不要惊慌。我叫胡眉,代传家主母侯国英之命,要你马上离开此地,免遭峨嵋派的毒手。”

  俗话不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胡眉的胆大心细,万想不到在她的喊声未落时,早有一条黑影鬼魅般贴了上来。

  暗藏在古冢之中的铁月娥,既辨别出喊叫自己的真是个女子,再听出是女魔王侯国英所派,掩身在贴近古冢门内处,又一眼看出胡眉毫无戒备地暴露出全身要害,断定不会有假。口中先应了声“多谢小妹妹的帮助”,就从古冢内钻了出来。

  救护铁月娥的事情,竟然如此顺手,胡眉正暗喜自己必会得到主人的夸奖时,突从下首的叔孙墓后,凌空拔起一条黑影,一下子堵在了古冢的入口前,阴森森地向胡眉冷笑说:“多谢小姑娘替老夫诓出这该死的贱婢!”

  不明真像的铁月娥,真把前来救护她的胡眉错认为是峨嵋派的帮凶。加上又看出堵住古冢入口的瘦长老者,正是时时都在追杀自己的太上掌门司徒玄,惊得浑身一凉,情知自己这番死定了。所以把一腔幽怨和怒火,完全发泄在前来救她的胡眉身上;一咬银牙,连人加手中的翘尖刀,一齐扑向胡眉。

  若不是胡眉的临敌经验丰富,非让勾魂娘子给一刀勾去生辰八字不可。饶是那样,在这骤不及防的暴袭下,虽能避开要害,胡眉左边的柔肩也叫铁月娥给划了一道血口子。幸亏胡眉临危不乱地及时又喊出:“铁月娥姐姐,快到神道去喊我的主人江剑臣,我来阻挡这老不死的三招!”

  眼见胡眉血流半边身,还挥刀直扑司徒玄,勾魂娘子铁月娥这才真正相信胡眉是奉了女魔王之命来救自己的。

  可惜却被自己错砍一刀。断定胡眉这个好心肠的姑娘绝对接不下司徒玄三招。自己虽怕得要命,也不忍把她一人撇下。也不知她忽从哪里借来的胆量,一摆手中的轧把翘尖刀,从斜刺里也扑了上去。

  真是“一人敢拼命,十人都难当”。可叹赫赫乎堂堂乎的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竟让两个胆大包天的女流之辈拼了个手忙脚乱。直到十多招后,才伺机抽出肩头上的一口纯钢利剑来。

  受过江剑臣长时间指点的胡眉当然明白,司徒玄刚才那一阵子的手忙脚乱,绝不是自己和勾魂娘子武功高明造成的,仅仅是因为自己这方面的悍不畏死所致。眼见老家伙一剑在手,神威凛凛,加上至今不见江剑臣寻来,芳心不禁一沉。

  旁边还有一个比她更为心惊胆战的,自然是做过司徒玄二儿媳妇的勾魂娘子铁月娥。对自己这个表面沉稳、温和慈祥的老公爹,她铁月娥自会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知道他的心黑手辣,阴狠恶毒,丝毫也不逊于现任掌教司徒平。他是提前退隐峨嵋金顶后,才把掌教之位让给大儿子司徒平的。凡峨嵋掌教必备的那些功力,他自然无一不精。就连那套失传已久的达摩一百单八剑和峨嵋派的柳絮剑法,以及连环追魂八剑、锁喉夺命七绝,也是这老匹夫亲自传给儿子司徒平的。凭自己和胡眉的这点技艺,只要让司徒玄这老不死的拔出剑来,还不是死定了!意狠心毒的司徒玄,恶狠狠地问胡眉:“你就是七凶六怪中的那个狐媚子?”

  胡眉马上更正说:“不!我是钻天鹞子江三爷身旁的侍女胡眉!”

  司徒玄老儿阴森森地不屑说:“那还不是一个样!”

  胡眉两道秀眉向上一扬说:“不一样!”

  司徒玄问:“为什么?”

  胡眉道:“我要还是七凶六怪中的那个胡眉,见了你这位太上掌门,还不吓得扭头就逃命!”

  司徒玄问:“如今呢?”

  胡眉娇声一笑说:“事情明摆着,如今见了你,我不光敢于拔刀,还敢骂你一声老不死的。”

  几句话,气得太上掌门司徒玄一震手中剑,颤出七个光点来。这老家伙也真不怕任人嘲笑他这是杀鸡动用宰牛刀,出手就用上了夺命七剑中“拨海寻鲸”,点扎胡眉的前胸要害。

  吓得勾魂娘子铁月娥一声惊呼,几乎跌坐在地面之上。

  孟孙古冢右侧的古柏树枝一颤,嗖地飞出一条淡淡的人影,在双脚尚未沾实地面前,左手就势把身处险境的胡眉推出圈外。在这奇险已极的时刻,钻天鹞子江剑臣蓦地出现了。

  等到确信只有江剑臣一个人到来时,司徒玄极为阴险地说:“老夫为你可惜!”

  江剑臣:“何出此言?”

  司徒玄好像极有把握地说:“可惜你赫赫的威名,马上就尽付东流了。”

  江剑臣冷冷一笑,从容镇静地吐出“就凭你”三字。

  司徒玄诡异地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江剑臣突然冒出一句:“从不为人真要像你想象的那么傻,绝不会被人喊成无人味!”

  司徒玄像被蝎子螫了一口似地问:“你见过从不为人吴仁谓?”

  忽从另一棵古柏树后,踱出一个黑衣驼背的中年人,冲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笑着说:“我是答应过你司徒玄,也说过一定找江剑臣算帐。那得在你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之后,可不是现在。”

  钻天鹞子冷然嘲笑说:“这就是你司徒玄的天机不可泄露。”

  被逼无奈的司徒玄,居然也步他儿子司徒平的后尘,抬手就是一招“怒海扬波”,袭向了毫无防范的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也真不愧被誉为独步武林的第一人,肩不见动,身躯就横移三尺,轻而易举地闪避开司徒玄苦练四十年之久的达摩夺命剑。江剑臣的那口短刀,自从上次在峨嵋山九老洞的三皇台上被峨嵋掌教削断,就从未携带过兵刃。后来他的好友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按照他原来的短刀尺寸,精心为他打造了一口好刀,由胡眉和迷儿二女轮流替他带着,以防不测。所以,现在又赤手空拳对付达摩一百单八剑。

  瞧出机会难得,司徒玄焉肯放过!继那招“怒海扬波”后,连续使出“碧波万顷”、“日出东海”、“漫天风暴”三剑。

  霎时之间,简直像滔天骇浪,雨骤风狂般地向江剑臣全身罩来。

  早领教过峨嵋派这套压箱底剑法的江剑臣,比上次会斗司徒平时可更沉稳得多了。光凭移形换位轻功,甚至连一招都不还,就躲开了对方的凌厉三剑。

  司徒玄一声狂啸,“滔天狂浪”、“海市蜃楼”、“拨海寻鲸”,又是一连三剑。

  成心想把司徒玄逼上绝路的江剑臣,还是仅凭一身超绝轻功,轻点巧纵地躲闪退让,一点也没有还击的意思。

  司徒玄要是真能保持冷静,瞧出江剑臣的武功,确比前一次更为精绝,拼着塌下面子交代几句场面话,以江剑臣的豁达大度,绝不会把他逼上绝路。坏就坏在司徒玄始终放不下峨嵋三尊的大架子,更不肯向比他年轻四十岁的江剑臣示弱。一发狠,又施展出“冰冻江河”、“雾锁群峰”、“寒梅吐蕊”三剑来。

  气得胡眉娇喊一声:“主人接刀!”

  江剑臣一面施展自己的“踏虚如实”轻功,闪避司徒玄的疾袭,一面向胡眉说:“到该用刀时我自会伸手向你要,不用替我担心!”

  经此一来,羞得司徒玄老脸一红,以致在施展“长岭飞雪”、“环宇冰雹”这两招威力极大的达摩追魂八剑时,就明显地少了应有的霸气。

  偏偏别有用心的吴仁谓,在一旁敲打说:“如果我没有记错,赫赫有名的追魂、夺命十五剑,只剩下最后‘古刹钟鸣’、‘金鼎三足’、‘佛光普照’三剑了!”

  这几句话更刺激得司徒玄浑身一颤,眼前发黑。是呀,威震武林的达摩一百单八剑中的精华,竟让江剑臣一个后生晚辈,光凭一身轻功就轻轻巧巧地躲过了。从今以后,峨嵋派的所有继任掌教,有何面目再使用这达摩一百单八剑!一阵心血翻腾之后,竟自喷出来一口鲜血,蓦地停手了。

  从打一开始,就认定非死不可的勾魂娘子,哪肯放过这一闪即逝的千载良机!甩手发出学自司徒安的七支丧门仃,完全射进司徒玄的要害部位,这老儿扑地栽倒在地。

  司徒玄惨死,江剑臣也为之深深一叹,叹息身为峨嵋三尊的太上掌门司徒玄,竟惨死在他的二儿媳铁月娥之手,也是孽由自作了。

  江剑臣挥手先让胡眉帮助铁月娥把司徒玄的尸体拖出孟林,找个地方掩埋了。然后才向从不为人吴仁谓正色说:“江某自信与阁下素无嫌隙,为何伙同司徒玄前来寻仇?”

  从不为人吴仁谓耸肩阴笑说:“吴某拦江三爷清谈,说我找你寻仇,那是一点不假。伙同二字,似乎有些不妥!”

  江剑臣脸色一沉说:“就算你不是伙同,那寻仇二字可是你亲口说出?”

  吴仁谓点头承认道:“话是我说的不假,可我最终倒帮你杀了司徒玄。江三侠不会否认吧?”

  事实确系吴仁谓出言刺激了司徒玄,那位峨嵋太上掌门才被勾魂娘子乘机用丧门钉击毙。江剑臣不解地问:“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这样做!”

  吴仁谓说:“因为我也要向峨嵋派寻仇!”

  江剑臣更为不解地问:“为什么?”

  吴仁谓说:“如果不是峨嵋派出得价码太高,黑道四瘟神绝不会为其收买,也就不会一齐惨死在你钻天鹞子江剑臣手下,我吴仁谓也不会落得人单势孤。你现在懂得我的意图了吧?”

  江剑臣先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向从不为人催道:“请阁下出手!”吴仁谓转脸就走并说:“现在不是时候。”

  最为忠心护主的胡眉,哪肯轻易放他一走!不顾肩头疼痛,飞身挡住吴仁谓的去路说:“亏你好意思当面扬言寻仇,马上又抱头鼠窜。不怕在场人讥笑你是畏刀避箭的胆小鬼?”

  挨了胡眉的一顿臭骂,从不为人不仅不气,反而笑呵呵地说:“江湖上谁不知道我吴仁谓,从来都是只要自己有利、不怕外人咒骂。举凡那些忘恩负义、心毒意狠、手段卑劣、反复无常,就连男盗女娼、断子绝孙等等,都有人当面骂过我,我还在乎你骂一句畏刀避箭的胆小鬼!”

  说实在的,别看胡眉出身黑道,又被人列入六怪,自见识过不少卑鄙无耻的小人。但像吴仁谓这样的江湖败类,不仅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气得她一跺脚,闪身让开了路道。

  走出老远的吴仁谓,扭头向江剑臣笑道:“请问江三侠,你可知什么样的人物最可怕?”随着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从不为人的踪迹消失了。

  江剑臣马上向胡眉吩咐道:“传话下去,凡我先天无极派的门下,任何人都不要招惹他,更不准对他轻敌——因为这号人比老狐狸贾善仁更为可怕。”

  胡眉点头答应了。

  也该着事情闹大。三个人来到残人堡,正值黑风峡主吴不残堵住残人堡的大门,索要三抓追魂邵一目。一见江剑臣到来,开口先骂:“言而无信的江老三,你让老夫父女等得好苦!”

  江剑臣一来和黑风峡少主吴觉仁交存,二来愧对女丧门吴守美,所以始终都把吴不残尊为长辈。虽被他骂了声言而无信,还是恭恭敬敬地向他施礼问好。

  吴不残方才满意地笑了。

  江剑臣从吴不残嘴中得知,徒孙曹玉已经脱险,秦杰和天聋、地哑两老人一同寄居洞真观。心中刚一松,吴不残早又正颜历色地问江剑臣“听说你当众亲口声明,受人滴水之恩,当报涌泉。不知是真是假?”

  钻天鹞子江剑臣心头一惊,猜知极大的麻烦来了。因为这句话,是生死牌尚天台守着女屠户李文莲,当着女丧门吴守美的面向自己追问的。连累女丧门拔剑三刺尚天台,几乎被生死牌活活摔死在双塔峰下。想必那位对自己片面相思的任性姑娘,把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哭诉给爹爹吴不残了。老人家这才一怒进关,找我江剑臣来算帐。

  见钻天鹞子答复得很迟疑,依老卖老的吴不残气道:“问你的话,为何不答?”

  钻天鹞子只好硬着头皮承认道:“剑臣是说过这句话!”

  吴不残又问:“我女儿救没救过你们母子的两条性命?”

  始终都对此事极为负咎的钻天鹞子,更只好点头感激说:“家母染病双塔峰,给恶人以可乘之机。若不是令媛吴守美拼死相救,我们母子早化为两具白骨了!”

  这在江剑臣认为,吴不残一经证实了此事之后,势非强迫自己和女丧门吴守美结婚不可,真是冤孽缠腿呀!哪知吴不残却出人意外地向江剑臣提出:“我不要你拿什么涌泉相报,只要你立即代替我清理门户,把孽徒邵一目给我逮住!”

  事情急转直下地变成这样,江剑臣既然一块石头落了地,又看在吴觉仁、吴守美兄妹二人的脸面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喊叫残人堡开门的,由吴不残换成了胡眉和铁月娥,那可就容易多了。

  因为吴不残身分虽比她们二人高,名望也比她们二人大,功力更比她们二人强。可在黑心员外田不满这种皇亲国戚的眼中看来,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

  这一换上胡眉和铁月娥,可就大不相同了。再加上田不满和副总管赤目蝎虎洪友亮、血手印卜问天都不认识江剑臣、胡眉和勾魂娘子三人,又垂涎胡眉的娇躯苗条、貌比花艳;特别是勾魂娘子铁月娥天生的迷人俏脸,勾魂的妩媚眼光,柔软的水蛇细腰,再加上故意卖弄风骚,简直把田不满、洪友亮及卜问天三个人的色眼都看直了。

  在被田不满请进大厅的路上,钻天鹞子悄声问吴不残:“据我所知,你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火爆性格,怎在残人堡的大门前蔫了下来?”吴不残认真地说:“因为我先天就是残疾人,也最知道残疾人的甘苦,曾发过绝不伤害任何残疾人的誓言。所以孽徒邵一目才故意躲进残人堡,也是我为什么不用铁拐打破残人堡的两扇大门,直接闯进去抓捕孽徒,反而求你代替我清理门户之所在。”

  江剑臣这才洞悉了以上原因。

  黑心员外田不满,毕竟不是个真正的纨挎子弟。开始不过迷于二女姿色,后见胡眉和铁月娥不光请江剑臣坐了首座,并还垂手侍立在江剑臣的身后,既恨两女拿他当猴耍,又瞧不起江剑臣这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和吴不残那个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残的糟老头子。不怀好意地向钻天鹞子问道:“阁下来我残人堡,打算捐献多少银两?”

  成心伺机夺回残人堡的江剑臣,不言不语地只伸出了一根食指。

  一心巴结田不满的赤目蝎虎洪友亮,立即让帐房师爷取过捐献帐册,然后问江剑臣“阁下是否捐献白银一万两?”江剑臣摇了一下头。

  洪友亮一怔问:“那是捐献一千两了?”

  江剑臣还是摇一下头。

  因为凡来残人堡出资捐献者,不是达官显宦,就是富商大贾,或是江湖武林的各大门派,从来也没有人好意思只捐一百两。今天既然碰上,赤目蝎虎洪友亮也只好撇撇嘴向帐房师爷吩咐说:“记上无名氏捐献白银一百两!”

  帐房帐爷答应了一声,刚想提笔写上,江剑臣把眼一瞪说:“打谁嘴中说出来的一百两,银子就得归谁拿,一切与大爷无关!”

  江剑臣这一发横,坐在洪友亮肩下的卜问天不答应了。霍地站起身来,连连前欺两三步,冲江剑臣阴狠地说:“阁下到底捐多少?总得说出个数目吧!”

  江剑臣反手从袋中摸出一枚铜钱,夹于食中两指之内道:“仅此一文!”

  赤目蝎虎更火了,陡地将身躯向前一探,怒喝一声:“拿来给我!”江剑臣笑吟吟地把手一甩,暗中夹成两半,电闪打出,奇准地分别击中二人的环跳穴。

  疼得两个人一咧嘴,一齐身不由己地右腿一屈,单膝点地,跪在了江剑臣的面前。

  倚仗姑母田妃是当今万岁宠妃的田不满,气焰一贯嚣张;再加上江剑臣从头到尾都没有通名,气得他先怒骂一声:“鼠辈找死!”然后猛地向江剑臣扑来。

  一贯尊敬主人的胡眉,哪听得下田不满的这声怒骂!拔出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才给江剑臣打造的那把短刀,斜身向前一递。这在胡眉来说,一是听不下田不满对江剑臣的辱骂,二是不屑让主人亲自出手,只不过是武林人的一种普通挡截动作而已。

  做梦也想不到屏风后突然闪出一人,借身躯前扑之势,撞得田不满向左侧一倾,正倒在胡眉手中刀尖上,被那把锋利无比的短刀深深插进了右肋之中,顿时倒地不动了。

  铁月娥一眼认出撞倒黑心员外的,正是分手不久的从不为人无人味。

  那轻功超绝的无人味,早化成“乳燕穿帘”飞了出去,远远只传来一句:“江三爷,你现在总该知道什么样的人物最可怕了吧?”以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超绝轻功,自不难追上从不为人吴仁谓;但他总不能把胡眉、铁月娥等人丢在残人堡。何况三人中功力最高的吴不残,又绝不会跟残人堡中的残疾人动手,势非把胡眉和铁月娥二人丧送在这里不可,说不定比死都要惨。从不为人这败类,也许正是利用这一点。

  江剑臣喝道:“让路者生,阻我者死!”带领三人向外闯时,大厅外蓦地闪出三个人,齐崭崭地阻在江剑臣的面前,同声咬牙说道:“多谢江三爷的赏赐!”

  钻天鹞子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今天不大开杀戒不行了。因为挡住钻天鹞子江剑臣去路的三个人,左右两边是被江剑臣亲手各截去一只右腕的边天福和边天寿,中间是被江剑臣逼下三皇台摔得面目全非的一苇渡江申士业。

  最令江剑臣欲罢不能的是,在功力诡异的衡阳四老怪身后,还站有叛师外逃、独目喷火、怒视自己的三抓追魂邵一目。江剑臣当顶炸开了。他当然清楚,真正替自己挖掘这个陷阱的,准还是冷酷心,从不为人和黑衣丽人吴艳秋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

  渐渐冷静下来的江剑臣屈指一数,光出现在大厅之外的就有八人。加上自己刚才手下留情不杀的洪友亮、卜问天,正好凑成十面埋伏阵。更别说隐藏在幕后的那些人物了。

  江湖上讲究“棋高一着难对奕”。也就是说,武功低人一筹者,绝不能和高自己一筹的人去动手。假如拼命,那更是非死不可。坏就坏在,就让吴不残一心为了活命,也只不过能保全自己一身,这个怪僻的残疾老人绝不会违背誓言,和这些身带残疾的人去真拼。以胡眉现有的功力,也只能和十人中的一个人打成平手。

  堵截江剑臣的这些人,无一不是成了精的黑道阴狠人物,自能看出江剑臣的迟疑来。申士业乘机扇动说:“我主张把两个雌儿交给洪、卜两老弟,任凭他们杀奸两便。再请边氏两昆仲送走吴峡主,其余的一齐对付江剑臣。”

  忠心耿耿的胡眉,虽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听最少还有六个恶魔一齐对付江剑臣,芳心大震之下,转脸向吴不残问道:“你老人家维道真不肯更改以前的誓言吗?”

  孤僻任性的吴不残把头一点,表示自己绝不和任何残疾人拼命。

  胡眉无奈,只好先发制人了。只见她首先抛还了主人的短刀,然后抽出自己的利刃,擒贼先擒王地竟然扑向了一苇渡江。

  因为她知道,在面前这群恶魔中最能伤害主人的,就数轻功暗器两超绝的一苇渡江申士业。所以她情愿豁出性命,也要和申士业这老贼拼个同归于尽。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胡眉的这种烈性忠心,竟然也激发起勾魂娘子铁月娥的先天本性,左手一把丧门钉,右手紧握翘尖刀,悍不畏死地扑向一笔就能勾人生辰八字的边天寿,决心不让他们兄弟俩的剑笔配合,打乱一苇渡江申士业的部署。

  气得江剑臣一声怒斥:“不准你们胡闹,赶快给我退下!”

  胡眉一面挥刀疾攻申士业,一面大声威胁说:“主人真想逼死我,眉儿这就自刎给你看看!”

  铁月娥也跟着喊道:“我们是自愿拼死,请三爷不要再拦。”惊天地、泣鬼神的两句话,不光点燃了江剑臣的怒火,也激起他的一团杀气。

  见胡眉采取的是擒贼先擒王打法,为保全二女性命,钻天鹞子决定射人先射马。

  主意一定,只向吴不残说了句:“请你先把邵一目带走!”话音未落,早飘落在邵一目的身前。

  套用一句俗话,邵一目对江剑臣真是“恨得要死,怕得要命”。他今天之所以敢傲然出现,就是倚仗人多势众,想和江剑臣破釜沉舟一战。饶是那样,他还是龟缩在众人之后。怎么也想不到,钻天鹞子江剑臣竟能不顾一切,孤军深入地扑向了他,一招“南山拒虎”没施展出来,就被江剑臣用七星指中的“飞星暗渡”连点了期门、将台两大穴。

  江剑臣不等邵一目身躯栽倒,一把抓起,翻腕抛给吴不残。

  衡阳四怪每人一条齐眉棍,从四下里往上围堵江剑臣。

  钻天鹞子把手中短刀一挥,顿时喷吐出四道凌厉的刀芒,电闪般划向了衡阳四怪。用的只是冷焰断魂刀谱中的“兵分四路”,就把四人逼退了。

  这时的江剑臣,一心想替下胡眉,对恶迹不大的衡阳四怪物穷寇哪肯再追!脱口一声“眉儿速退”,早人似狂风、刀如闪电地卷向了申士业。

  恨胡眉恨得牙根痒的一苇渡江,十招没过,就把胡眉抓伤三处,鲜血也染红了全身。在申士业正想杀害胡眉的一刹间,飞身赶来的江剑臣,一招“怒劈三关”,及时逼退了申士业。

  江剑臣盯着胡眉的满身鲜血,眼前顿时重现了四年前的一场恶战:舅父杨鹤为顾四代三帅的显赫世家,阴谋杀害了爹爹司马文龙。那个痴心苦恋自己的女屠户,怕我江剑臣杀害了三边总督,军中无帅,疆土有失,准会被当今万岁问斩;又知我非报父仇不可,异想天开地替我去刺杨鹤,然后再去刑部投案,替我顶罪,被南刀桂守时用冷焰断魂刀砍了一刀。就在那个时候,也是倒在自己手臂上的这个胡眉,为了让自己能迅速追上杨鹤,报雪父仇,她竟敢孤身一人阻拦五色人妖,伤得比这次还要厉害。如今女屠户李文莲现在何处,胡眉伤得这样重,我真是负人良多了。钻天鹞子的这些前尘往事,只不过一闪念而已,忙给胡眉点了止血穴道,为防她被田不满的亲信爪牙杀害,不敢将胡眉放下;又加上铁月娥还处在边氏兄弟的前后夹击中,若不是勾魂娘子久经大敌,暗器又多,早遭二人的毒手了。为今之计,只有一刀先屠去申士业,残人堡的这着死棋才能下活。

  主意刚刚打定,偎贴在主人臂弯间的胡眉,咬牙呻吟说:“主人,你不是经常教我和迷儿‘临难勿苟免’吗?残人堡的局势,特别对咱不利,我不仅伤重不能拼,还又误杀了皇亲国戚田不满。反正非抵他一命不可,你就别抱着我和他们动手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左臂抱着胡眉,右手紧握利刃,两眼赤红地盯着惊慌失措又不敢纵起逃命的申士业,低声训斥胡眉道:“亏你胡眉从前还是六怪中的厉害人物,难道连竹竿井绳都不懂?再不闭上你的嘴,我可要忍心点你的哑穴了!”说完,抱着胡眉一步一步地向申士业逼去。

  胡眉能在六怪中被江湖人称为狐媚子,其聪明伶俐和善解人意也就可想而知了,知主人越对自己训斥,甚至责骂,那是越怜惜和疼爱自己;也知道主人的双目赤红,一半是恨一苇渡江申士业把自己伤得这样重,另一半还不是为了疼我所致!再忆起当年跟随江剑臣血战虎牢关以东褚店子,自己想背起摇摇欲倒的江剑臣逃命,主人就曾训斥过我,是想扶竹竿还是扶井绳!再想到江剑臣平素对待自己,亲如骨肉,知主人绝对不肯放下自己,难过得把脸伏在钻天鹞子的臂弯里哭了。

  面对江剑臣的渐渐逼近,申士业绝不甘心束手待毙。

  又欺江剑臣怀里抱着胡眉,右手先打出三枚铁蒺藜,意在晃乱钻天鹞子的眼神。然后身形向下一塌,再用阴手撒出来九粒铁蚕豆,后发先至地改为射向江剑臣怀内的胡眉。

  这就是一苇渡江申士业的狡诈毒辣之处,他这故意不攻江剑臣,突然改袭胡眉的险恶用心,可厉害得很。因为他知道,撼胡眉易,撼江剑臣难;也知道钻天鹞子江剑臣和胡眉,名虽主婢,亲如骨肉,暴然分手袭击不能动弹的胡眉,必会逼钻天鹞子江剑臣左招右架,自己就好逃脱性命了。

  按说,申士业的这种算盘,打得不算不精确;可惜他今天碰上的是五岳三鸟中的钻天鹞子,所以他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看出形势对自己不利、决心一刀先杀申士业的江剑臣,自知不下破釜沉舟的决心不行了。猛然把真气一贯,再将身形暴旋,甘心用自己的左右背,硬挨了一苇渡江体积不大的三枚铁蒺藜,右手刀借身形暴旋,陡地化成为快到极点的“九九归一”。

  在一片金铁交鸣的大震中,江剑臣不光磕飞了申士业射向胡眉的九粒铁蚕豆,也把两手空空的申士业置之于自己的刀锋下。自感杀星临头的申士业,一句“江三爷饶命”没喊出来一少半,早被钻天鹞子江剑臣一刀剖开了肚腹,横尸在地上了。

  真不出钻天鹞子江剑臣之所料,一刀屠去一苇渡江后,果然刹住了那伙凶神恶煞的熊熊火焰。首先是两次侥幸活命在江剑臣刀下的剑笔双绝,忙不迭地向后撤,不仅不敢再行夹攻铁月娥,反惊慌失措地把剑笔搭成十字架,企图作垂死挣扎。

  江剑臣第一是不想多造杀劫,第二又瞧在边氏三雄的脸上,再想到边天福、边天寿已被自己每人截去一只右腕,决心放他们一马,一跺脚说:“滚!你们只有滚出山海关,才有可能得到善终。懂吗?”

  可怜赫赫有名的一剑残、一笔钩两个那么大的人物,等到确信江剑臣再一次手下留情后,各自收回手中的兵器,异口同声地愧然道:“谢三爷多次饶恕,愚兄弟决心不再进入关内一步了。”说完,双双含羞带愧地逃走了。

  江剑臣刚刚把受伤极重的胡眉交给了铁月娥,早看出衡阳四怪物也无斗志,一面持刀向前逼近,一面冷声问道:“以贤昆仲四人的功力,能接下江某刚才那招‘九九归一’吗?”

  衡阳四怪也是闯出不小名头的黑道巨魁了,听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这句喝问,虽然明知接不住江剑臣的“九九归一”快刀,又怎好明着说出来?毕竟是羞口难张呀!总算江剑臣不愿赶尽杀绝,又一心想给胡眉快些治疗伤口,加上自己也被申士业用暗器伤了三处,虽是轻伤,也需要赶快起出铁蒺藜。马上改换了语气说:“据江某所知,贤昆仲的名声虽坏,人却没作大恶,何苦一再屈膝于四如狂徒的麾下,自取杀身之祸呢?”

  江剑臣说到这里,见衡阳四怪脸色一红,立即又趁热打铁说:“以贤昆仲四人的年纪身分,及江湖道上的经验,难道看不出四如狂徒的凶狠残暴,冷酷心的狡诈毒辣?能不懂得‘与虎狼同穴,早晚必被吞噬’的道理?”

  衡阳四怪听到这里,不禁羞愧得低下头去。

  江剑臣乘机说:“倘若贤昆仲真肯相信我江剑臣,就请屈尊暂时掌管残人堡。等江某请回天聋、地哑两堡主,绝不会亏待你们弟兄四人,不知意下如何?”说实在的,衡阳四怪并不是不清楚,只要追随屠四如,早晚必遭杀身大祸。因为杀人如麻千里空,绝对放不过四如狂徒。吃亏吃在“身在矮檐下,哪敢不低头”。所以才“明知不是伴,无奈且跟随”。如今有独步武林的江剑臣替他们作主,哪有不喜出望外之理!当下由老大目中无人卜夏,躬身向江剑臣谢道:“只要江三爷不把我们当恶人看待,愚兄弟心甘情愿地唯命是从!”

  江剑臣心中一高兴,立即吩咐衡阳四怪道:“你们哥儿四个,除去马上派人掩埋尸体,还要亲自清除田不满的余党,追查赤目蝎虎洪友亮和血手印卜问天二人逃走的去向。至于堡中的日常事务,仍按天聋、地哑在位时办理。再给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就行了。”

  要说衡阳四老怪,还真都是一等一干才。听完江剑臣的吩咐,老三充耳不闻卜龙首先带人去掩埋尸体,老四百问不答卜哑亲去搜索田不满的几个跟随,老二六亲不认卜封带四个武功不错的堡丁,四处探查洪友亮和卜问天二人逃窜的方向。

  剩下老大目中无人卜夏,先把江剑臣和抱着胡眉的铁月娥引到后花园的福寿厅,亲手整理好床铺,帮铁月娥把胡眉放在上面。

  铁月娥仗自己是个女流,看出胡眉伤得太重,明知有江剑臣在此,肯定用先天无极真气给胡眉推血过宫。因感胡眉舍命相护之恩,总想当当下手,稍尽一点心意。所以一眼看出目中无人也迟迟不想离开,怕连累自己也被江剑臣赶走,就挥手下令道:“你卜夏的年纪再不小,也不能留在这里,快快离开此地!”

  不料江剑臣却和颜悦色地向目中无人说:“有什么话,卜兄尽管说。我江剑臣可从来都是疑人不相信,相信不疑人!”

  有道是: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目中无人听了江剑臣这暖人肺腑的贴心话,伸手从袋中掏出一个羊月旨白玉瓶,放在福寿厅中的八仙桌上,一声不响地转身出去了。

  铁月娥只瞟了一眼,就认出是峨嵋派的秘制疗伤圣药七宝返魂丹。不须询问,准是冷酷心用这种专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才收买衡阳四老怪为她效力的。想不到机关算尽,反倒挽救了胡眉的一条性命。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等到江剑臣把瓶中仅有的一粒丸药拿到胡眉卧榻前,让她服下时,这个从来好胜要强的倔犟姑娘泪落如雨了。

  她凄然向江剑臣求道:“眉儿一命,能值几何?何况我伤势虽重,尚不致死。只求主人为我推血过宫,化开淤血就行了。主人的强仇太多,又两次脱力。虽然神功超绝,难保不留后症。我叩请主人自己服下。”勉强把话说完,早喘成一片,还忘不了把头向枕上连叩了三下。

  悄立一旁铁月娥,也真让胡眉的血心护主神情感动了。流着泪正想帮胡眉劝江剑臣服下,想不到江剑臣左手一伸,先摘脱胡眉的下巴颏,顺手就把那粒七宝返魂丹塞进胡眉的嘴内。

  最让铁月娥感动的是,江剑臣不光把那粒七宝返魂丹塞进胡眉的小嘴,并还倒了半杯温开水,亲自用汤匙一匙一匙地灌给她喝。就让胡眉心中再不想向下咽,因下巴颏被摘也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直到把半杯水完全灌下去,江剑臣方给她托上了下巴,再轻手轻脚地把胡眉的娇躯放平,才用本身的先天无极真气慢慢地给她推血过宫,散淤化血。

  铁月娥简直看呆了,怔怔地盯着头上热气蒸腾、浑身汗出如浆的江剑臣,就连又苦又涩的泪水流进嘴内都不自知了,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胡眉。

  两个时辰过后,胡眉那因失血过多而变成苍白的俏脸上,神奇地有了血色,人也娇喘咻咻地熟睡了。

  江剑臣也累得有些不支了。

  铁月娥这才像从梦中刚醒过来,人也像脱骨换过胎地向江剑臣求道:“让奴婢也给主人起出铁蒺藜,包扎伤口吧!”

  忽然人影一晃,福寿厅内突然多出个身材纤长、容颜绝代的黑衣丽人,轻启樱唇说:“让我来!”人早贴近到江剑臣的身侧。

  出身黑贼的勾魂娘子,见危机尚未完全度过,随时都会有强敌侵袭,又把江剑臣当成未来的主人,哪肯让一个不知来历的黑衣女人擅自贴近耗尽真力的江剑臣!甩手先打出三支丧门钉,人早双手拢指成抓地扑向黑衣女人。

  江剑臣刚刚脱口喊出:“休得莽撞!”

  不光铁月娥发出的三支丧门钉被黑衣丽人伸手接去,就连铁月娥本人,也让人家一招“扁踩卧牛”,踹向了福寿厅的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