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一路逃到此处,又见前后都是辽东军,本来已是万念俱焚,虽遇到了牛金星,心中一喜,却也知道前途渺茫,可是既然没有自利成功,一种为生命搏斗的本能力量就奇迹般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挥动花马剑,率头突围,虽然辽东军不断追击,跟在李自成身边的人马不断死伤、逃散、被俘,最后只剩下五六百人。不过李自成也终于借着夜色之功,成功突围而出,不过他们却不敢稍有停歇,又走了大约一天的路,在一个山村中停下来。李自成实在疲倦,就在这里睡了一觉。不过辽东军却依旧未放弃对李自成的追击,很快便已赶到李自成落脚的小山村。牛金星刚想请李自成继续上路,深入江西境内,不想李自成却道:“丞相,如今咱们身边只有这几百人,就算深入江西境内又能有何做为?咱们那么多的将领,那么多的弟兄,溃散成好几股,如今大概都流落在通山、通城一带,朕应该亲自去将他们收集起来。还有皇后的大军,正从川东往湖广来,说不定现在已经进入湖广境内。那里有将近二十万大军。这里朕倘能收集几万人马,三五万或五六万,往西去迎接皇后的大军,我们就能够在湖广一带站住脚了。”“可是万岁,如今兴国、通山、通城、蒲析各地,情况都不清楚。万一陛下从这里进人通山往西。遇着辽东军,如何是好?虽说我们地大军溃散各地,可是谁晓得他们如今在哪里?”
“一定是在通山、通城、蒲圻一带。他们必然都在寻找朕的下落。朕去就可以将他们收集到一起。朕不去,他们各自为战,必然一个一个被敌人消灭。虽然朕跟你一起,暂时没有风险。但那么多人马无主,我心中何忍啊?丞相你便率这剩余人马继续深入江西,如能在江西战稳脚,我又能召集部下立足湖广,到时江西湖广连成一气。我们就可以暂时在南方立国。”“陛下的心情臣何尝不知。可是如今到处都在反对我大顺朝。不要说是辽东军,就是有些大姓的乡勇也不可轻视。陛下带多的人马去,如今没有;带少的人马去,叫臣如何能够放心?请陛下干万不要前去,由臣护卫陛下,暂在江西休息一些日子,暗中查访那几位大将的去处。知道了他们的下落,再聚到一起就不难了。如今到哪里去找他们呢?万一找不到就遇着了辽东军或大队乡勇,陛下。到那时后悔无及。”
不管牛金星如何劝说,李自成只是摇头,他知道。自己一旦随牛金撤入了江西,仅凭五六百人还如何能东山再起,难道自己真的甘心就此堰旗息鼓,在担惊受怕中渡过下半生吗?“朕的主意已经拿定,你不要劝说了。朕明天早晨天不明就走。进人通山境内以后再打听消息。”见李自成十分坚决,牛金星只好道:“如今此处只有这五六百人,若陛下执意前往通山,臣便跟在陛下身边,也好保陛下平安无事,找到各营人马后。咱们东山再起。”
李自成听后却摇头道:“五六百人目标实在太大了,辽东军一直跟在咱们身后,很难掩藏痕迹,不如这些人全留在你这里,你虚张声势,打着朕地旗号,只说朕在你地军中,你缓缓地向南退去,把敌人引向南方。朕只带几十名亲卫不声不响地潜入通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我们的溃散人马。此系上策,你不要再说了。”牛金星不敢再劝下去,就将李自成身边的几十亲卫,凡是武器不好的都换成好武器,并配齐了战马,在当天夜间亲自送李自成出发。当李自成已经走出很远后,牛金星仍然站在高处,望着李自成这一小队人马的影子,不禁大哭。牛金星知道,如今辽东势大,紧跟在自己身后,不论是自己还是李自成此去都是凶多吉少,也许今日一别便已是永别了。待到天明时分,牛金星从手下军卒中找出一名与李自成身材相近的士卒,换上了李自成的衣服,打出了李自成的旗号,继续向江西深入行去。
李自成率人离开牛金星后,断定辽东军必然向江西境内追击,所以率领着几十亲卫打算从九宫山的北麓穿过通山县境,再穿过通城县境,继而进人蒲析县境,就可以将追赶在后面地辽东军抛在身后。此时皇后的大军必已进入湖广境内,只要自己到了蒲圻,就可叹得到皇后的消息,到时统率二十万兵马,依旧大有可为。李自成满怀着希望进人了通山县境。不幸地是,通山县境的老百姓同其他地方一样,不是逃避,便是凭着山寨抗拒,使他这一支只有几十人的饥饿疲惫的队伍既得不到食物,也得不到一点消息。这天午后,李自成到了九宫山附近的一个山口,经过一座小山寨时,被几百乡勇拦住去路,李自成及身边亲卫不敢迎战,只想撤退,绕过这此乡勇,继续前行,不料这些乡勇竟不放过他们,竟尾随李自成等人十几里,最后无奈之下,仅有地几十名亲卫为了引开这些乡勇,只能分散逃开,李自成在小路边的树林中躲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这些乡勇都不见了踪迹才继续上路。不过此时已只剩下李自成单人独骑,沿着一条河谷向另外一个方向逃去。不知逃了几里,他听见背后有人呼喊“搜山”,还有辽东人的声音。李自成看看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再回头望望,虽然还看不清敌军,可战马已无再走。正在无路可去之时,李自成忽然看见右边山根处有一土洞,洞口外长满荒草。洞口两边有一些灌木,枝叶扶疏,有一个大蜘蛛利用两边的树枝,横着洞口上部,结了一张网,所以看不清这土洞有多大多深。在土洞前是一条小河,李自成如今已无路可去,听着后面声音已是越来越近,他只好涉水来到对岸,赶快下马,牵着马走上河岸,扒开深草,躲进洞中。这才发现洞有两丈多深,十分潮湿,靠后边光线很暗,不过这也总算是个暂时容身之地。李自成靠着乌龙驹站着,倾听远处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刻钟时间,李自成听洞外敌军的声音渐渐弱了,想必是搜到其他地方去了,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真险啊!”他回头望望他的战马,想着乌龙驹在敌人来近时没有发出叫声,没有喷鼻子,没有刨蹄子,他不能不生出感激的心情。他抚摸着瘦骨突起的马背,在心中又叹息说:“差不多二十年的老伙伴,你也知道咱们眼下的危险处境啊!”
敌军走后,洞里洞外十分寂静,李自成坐在洞中考虑着自己应该如何逃走。想自己一代开国皇帝,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身边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李自成真是感慨万千。想当年有那么多誓死效忠于自己的文臣武将,而今没有了:曾经有那么多一眼望不到边的步兵和骑兵,而今没有了;从前在中原、陕西、山西,还有从襄阳到承天、荆州一带,都曾有成群结队的父老兄弟们,敲着锣鼓,放着鞭炮,夹道欢迎,而今没有了。为什么转眼之间,唉,转眼之间哪,失败到这步田地。如今只剩下乌龙驹陪伴着自己。李自成又望一眼跟随自己多年地战马,那战马仿佛也懂得李自成的心思,舐舐他的手背,仿佛在安慰李自成,至少还有它陪着自己。李自成轻轻抚摸着乌龙驹,默然无语。此时洞外敌军虽已没了声音,可想必也走不多远,李自成不敢轻身冒险,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辽东军的追击下。从未歇过片刻。此时也是又困又乏,干脆靠在了石头边,朦胧人睡了,乌龙驹便一直站在李自成身边,仿佛一名尽职的护卫,保护着熟睡的李自成。一阵好睡,等李自成醒来的时候,洞内一片漆黑。
李自成走到洞口外向天空望望,看到四周众山。望不见月亮,不过李自成估计约摸有二更天了,想来这大半天未听到敌军动静。想必他们已经走远了。不过此时正是黑夜,不辨方向,路途不明,往哪儿逃走?万一误人山村,或者引起狗叫。或者被守夜的乡勇发觉,岂不被捉?李自成想了一阵,打消了趁黑夜逃走的念头,随即将乌龙驹从洞中牵了出来,先将乌龙驹拉到河边饮水,他自己也连续用双手捧起河水解渴。饮了马之后。他乘着星光,将马牵到附近的小山脚下,那里有一些林木掩蔽。他松一松马肚带,让马尽情吃草。他自己也十分饥饿,肠子里发出响声,掏出随身带着地一点干粮,一点一点送进嘴里嚼烂,强咽下去。他一边嚼豆料,一边在心里想,俗话说得好,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今日地困境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假若自己不死,有朝一日重建大顺江山,定要重回此处,特别是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小山洞,在此立上块石碑,以纪念今日。想到此处,李自成不禁又想起刘堂和牛金星,不知他们此时如何了,刘堂是否能成功突围,牛金星真的能在山西深处站住脚吗?随即他又想到自己唯一的希望,便是皇后高桂英,还有小张侯及二十万大军,不知他们目前到了何处,能否来得及救自己。当李自成想着皇后高桂英来救自己时,有一支人马,大约有步骑兵六七万人,带着几万眷属,从夔州巫山向东而来,在夜间到了巫山县境内,到达县城城下时,有人上前叫门。
巫山县原本有几百南明官兵驻守,可随着辽东军大败张献忠后,南明畏惧辽东军,已于几日前全部撤回湖广,而辽东军因急于率军东进湖广,整个四川仅有许立一团兵马驻扎,兵马不足,巫县又与湖广接壤,派的人少人,怕被南明偷袭,所以一时间也没有派兵来接收巫山县。所以此时的巫县即没有驻军,也没有县官,就连城中百姓也多逃往他出,生怕被战火波及,巫县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城中百姓看见城外来了无数人马,虽不知是何势力,不过看来人势强不敢有任何抵抗,听到有人上前叫门,只能乖乖的将城门打开。来的这支人马不是别人,正是大顺的皇后高桂英及小张侯。大军进人巫山城后,见到城中基本没有百姓,大军干脆占了民房进行歇息。主要将领驻扎在县衙之中。皇后高桂英这一路上已是十分疲劳,恨不得赶快倒下去,痛快地睡三天三夜。但一想到皇上目前地情况,她又恨不得自己和将士们都长上翅膀,日夜不停地赶往湖广,飞到皇上身边。为着援救皇上,拯救大顺朝,她遇到天大的艰险也敢闯,天大的辛苦也能忍受,岂肯在巫山耽搁行军?只是手下将士这一路上不知走了多少路,翻过了多少高山深谷,过了多少艰险地栈道,已是颇多怨言,而那些家眷更是不堪路上的艰辛,病倒的已超过干人,就连自己的女儿兰芝也感了风寒,一直高烧头昏,四肢无力,浑身困顿,可为了早已出四川,进入湖广,会合李自成,大军未曾停歇半刻,而兰芝也只能被抬在滑竿上继续行军。
在四川境内,不断地翻高山,下深谷,加上四川天气忽阴忽晴,晴的时候天气很热,阴地时候天气很冷;上到高山头上,冷风吹着好像冬天一样,下到低的地方,遇着天晴,又特别的热,就在这种情况下,兰芝的病势一天一天地重了。高桂英心中痛苦,却没有别的办法,赶路不能停止,崎岖的山道不能不用滑竿。她多么希望赶快走出四川,但是她知道现在地行军已经够快了,将士们都十分疲劳。而且她也明白,纵然走出四川,到了湖广,也同样还要走许多天的山路。到了夔州境内,高桂英看见女儿兰芝的病已经十分沉重,曾想驻兵数日,为女儿治一治病。尚神仙同两位太医会诊以后,也提出这个要求。但是一想到在汉中时候已经听说李自成离开了襄阳,辽东军一路追赶,如今皇上一定日夜盼望着她的救兵,她就不能为着女儿的病在四川境内停留了。她告诉小张侯及手下将士,此去湖广救援皇上,万分要紧,必须星夜赶路,不能停留!她明白大顺军失去关中以后便无处立足了。她担心如今皇上身边的士气一定更加不振,要救皇上怕已经来不及了。她不禁在马上暗暗地滚下辛酸的眼泪。
在县衙安顿下来后,高桂英急着叫小张侯来商量军情大事,特别要他派出一支骑兵小队,火速进入湖广境内,打探皇上及大顺军的真实消息。小张侯离开以后,高桂英又叫来尚炯来到兰芝住的房中为公主看过病。尚炯开了药方,并且命他的手下小官,照药方将药配齐,赶快交给公主身边的宫女煎药。看见尚炯脸色阴暗,高桂英不觉心头一沉,问道:“你为公主看过病了?昨日服药后可有点好转吗?”“启禀皇后,公主虽说烧有点减退,不过看来公主的精神很不好。要是再这样行军,谁晓得能不能在路上……”若要公主彻底治愈,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或可有一线之望。但是这个办法,臣不敢乱说。”
“尚大哥,你我何等关系,且将君臣地界限抛在一边,只要能治好公主的病,你不管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尚炯建议道:“在巫山县城内,驻军十日,至少七八日。虽然这事很难,因为大军前去湖广要紧。只是公主的病。也不能再有一日耽误。像目前这样行军,不要说公主身患重病,就是平常人,坐在滑竿上,也会坐出病来。而医治公主的病,吃药固然要紧,休息也是刻不容缓!公主现在必须安静地躺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否则纵有神药也难奏效。”高桂英听了这话。沉吟一阵,叫尚炯退出。随即她一人来到女儿房中,看着正昏睡的女儿。高桂英轻轻抚摸着兰芝略显苍白脸,眼泪却滴了下来。这时兰芝因睡了片刻,好转了一些,又感到有人轻抚自己,竟睁开了眼睛。看到母亲又湿又红的眼睛,心中全明白了,两行热泪静静地滚在她的焦黄的瘦脸颊上。
停一停,她望着母亲悲声说道:“母后,女儿的病是好不了了。不能在母后身边行孝,女儿心中十分难过!”
高桂英一听此话。更是悲上心头,哽咽道:“你只管治病,不要胡思乱想。倘若为着你的病,必须在这里驻军数日,娘就在这里暂时驻扎,命大军先行东下。”兰芝紧紧抓住高桂英地手,原本就苍白无力地纤纤细手,此时更是血色全无,道:“我恳求母后不要在此地停留,连一天也不要留。父皇有难,日夜盼望救兵。我们的大军只要到了湖广境内,纵然一时不能赶到武昌,也可以从西边拖住敌人,分散敌人兵力。女儿虚度了十八岁,可惜不能为父皇战死沙场,可是还没有到湖广境内就死,女儿死不瞑目!”说完兰芝忍不住痛哭起来。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哭声十分微弱。第二日一早,派出的探马传回消息,辽东大军已占领了武昌。大顺军连战不利,阵亡、溃散和投降的将士不计其数。李自成只率领不多的人马向东逃走,而辽东军从水陆继续追赶,如今李自成已是不知所踪。而当晚公主兰芝因听到大军战败,父皇不知所踪的消息后,急火攻心,竟是一命呜呼。因为得不到李自成的确切消息,高桂英等人也只能停下继续东进的脚步,停留在巫县境内,暂作休整。十丹初七一早,天渐渐亮了,李自成觉得歇了一夜,体力和精神都有所恢复,战马的肚子也鼓了起来,此地危机重重,谁知道昨天搜索过地辽东军会不会回转,李自成不敢在经地久留,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李自成辨清了方向,避开来路,准备从另外一个方向逃出这个地方,然后再向西逃走,希望能找到一部分溃散的人马。单人独骑,实在危险。只要有一部分人马,就可继续往西,寻找其他人马,并迎接皇后地大军。很快太阳已升起老高,李自成骑上乌龙驹,沿着一条荒僻的小路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时还下马向四周查看一番,以防遇到敌军。走了很久幸而不曾遇到一个人,不过此处李自成却未曾来过,一路上都是羊肠小道,岔路又多,他竟然迷路了。
正在困难之际,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伐木的声音,李自成小心的将战马栓在一颗小树上,自己却提着宝剑向前寻去。转过一个山坳,看见有一个人,正在砍一棵小树。既然只有一个人,李自成便不怕他,走到近处,掏出来一些碎银子,递到樵夫手里。樵夫看见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对李自成的疑问当然是知无不言,原来这地方叫葫芦套。多年来李自成纵横半个中国,遇到许多这样地地方,山口进去比较宽大,像口袋一样,都叫作葫芦套樵夫为李自成指明了出山的道路,李自成说了几声感激的话,又向樵夫拱手施礼,这才转身离去,牵了战马,顺着崎岖的山路向前赶路。一直走到日当正午,李自成也走得累了,在路边寻了一个偏静的地方,靠在一颗大树上本想休息片刻,可吃了几口干粮,竟然朦朦胧胧地睡着了。这一睡竟一直睡到午后两点多钟,四周传来一阵声响,这才将李自成惊醒。听到响声,李自成猛然睁开双眼,环顾附近,却看见有不少黑影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逼近。
李自成心中一紧,迅速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从胳膊上解下马缰,拔出花马剑,怒目向周围的敌人看了一看。这一看却更让李自成心寒,本以为四周顶多是些乡勇无意中发现自己,想掠夺些钱财罢了,可随着四周人影越来越近,李自成才发现,四周这些黑影竟有不下百人,而且这些人竟都穿着辽东军军服,手中拿着长短火铳。自己眼下只有一人,如何能是这些手持火器的辽东军的对手。不过李自成却不甘如此就缚,躲在一棵树之后,看着从四面逼近的辽东军,准备迎战。四周辽东军卒也早已看到李自成有了防备,不过他们却并不紧张,反而放开手脚,大步向李自成迫近。同时有一人吹响了号角,低沉的声音在林中传出老远。这些辽东军一直行到距李自成藏身处不足五十米时,才缓下脚少。
李自成虽说不甘心束手就降,可也知道今日必是凶多吉少,只觉得连心也要跳出来了,为了压下恐惧之感,李自成睁开怒目,大喝一声:“我看谁敢走近!”
被李自成这一声大喝,四周辽东军竟真的停下了脚步,既不撤走,也不上前,只是围着李自成,不让其走脱。不过片刻功夫李自成听到不远处的大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李自成这才明白,原来这些辽东军并不是摄于自己的威势,而是在等着他们地将领过来。很快马蹄声停了下来。转眼间又有几十人走进密林当中,来到李自成身前。李自成与辽东军从山海关开始接连大战,至今也有大半年时间,对辽东军的军服也有了详细的了解,仅从来人肩上的肩牌便知来人竟是辽东军一名副团长。要知辽东军虽有几十万,可此次入关的,总计也不过几团人马,副团长已是高职,若非要事,如何会弃军来此。而自己本就是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泄密。难道辽东军竟能未卜先知,料到自己要败走此地,竟派了名副团长来抓捕自己?来人走到李自成面前,开口便道破了李自成的身份,道:“李自成,如今你已是走投无路,此时不降,更待何时?”李自成若不能问清其中缘由,恐怕死也不会甘心。问道:“你是何人?如何便知我是李自成?”
“哈哈哈,我姓吴名初,乃是大明慑政王吴三桂千岁手下亲卫团副团长。奉我家王爷之命在九宫山等你已有一日功夫了,没想到你竟到此时才到。”“这不可能,吴三桂如何会早料到我要来此地?还派你来此埋伏?他难道会什么神仙之法不成?”
“我家王爷会不会神仙之法我是不知道,不过在我等心目中,我家王爷便是陆地神仙。不然辽东又岂会在短短十几年当中扫平关外,又兵锋直指中原?你若还有什么疑问不妨亲自去问我家王爷好了!”“哼,我堂堂大顺国一代开国皇帝,岂会束手投降?”李自成也知道今日再难幸免,不过他却从未想过要用投降来换得苟延残喘。说完,一挥手中花马剑。冲出了藏身的松树,竟自向着吴初杀来。
吴初身边亲卫职责所在,刚想举枪射击,却被吴初按下枪头,随即吴初也拔出随身马刀,迎上了疾冲过来的李自成,口中还叫道:“今日便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转眼间两人便冲到了一起,李自成的花马剑虽是宝剑,可吴初手中马刀更是千锤百练的宝刀,只听当啷一声,刀剑相交,李自成一方面年纪大了,而且自在西安称帝以来,再也未曾亲自上过战场撕杀,早已不复刚刚举兵时地勇猛,加上这几日来休息不好,连饭也吃不饱,如何是吴初地对手,竟只一回合便吃了大亏,手中宝剑差点脱手,虽然李自成强自握住了宝剑,可虎口还是被振得裂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腕流到宝剑上,又滴落到地下。李自成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不堪,心中暗道:“罢了,罢了,自己竟不是眼前这人一合之将,那里还有突围的机会,若是再托延下去,一旦宝剑也失手,自己恐怕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了,趁着与吴初还有些距离,其他辽东军一时也未上前之际,李自成突然手腕一转,宝剑架在了自己颈间,大喝道:“想我也是一代开国皇帝,纵横大半个中国,岂能落入你等小人之手?只是这天要绝我,非战之罪,若有来世,我再与吴三桂一决高下!”说完李自成不等四周辽东军反应过来,手中宝剑已划过颈间,鲜血溅出几步之远,可怜一代人杰,竟落得如此下场。吴初来不及阻止,眼看着李自成在自己面前自尽身亡,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半响,长叹口气道:“来人,收敛其尸体,送回武昌交由军长处置。”十月二十,李自民在九宫山自尽身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巫县境内,传到了十几万大顺军之中,传到了高桂英、小张侯等人耳中。高桂英本来正与营中众将议事,刚听到这一消息时,猛的站了起来,向那名前来报信的哨探追问道:“这消息可能确认?不会是辽东军故意放出的消息,想要影响咱们的士气吧?”
那名探哨也是大顺军的老人,对李自成自然也是有感情地,跪在地上,哭述道:“启禀皇后,万岁在九宫山遇难,随后遗体被辽东军押往武昌,他们这一路上并未封锁消息,反而四处宣扬,甚至在几个大城还邀请当地知名士绅见过万岁遗体,想来万岁遇难之事所言非虚。”“万岁,都怪桂英来得迟了……”高桂英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终于破灭,大叫一声后,晕倒在地。堂下众将虽也正在悲忿当中,可眼见皇后竟也晕倒,更是急得不知所措。万岁李自成刚刚遇难,若是连皇也倒下去了,那整个大顺朝恐怕就真的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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