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阴差阳错~

  “无心!你在干什么!”

  书房门霍地被推开,无瑕脸色铁青,凤目凶光毕露。

  “姐姐,你……你太狠毒了!”无心又急又气,娇躯剧颤,眼泪断线珠子般流下来。“你向我要‘悱恻缠绵散’,说是为了治头痛,想不到竟骗他喝了,你可知道服下那药……后果有多可怕!”

  “少小看人!无心,你那点子医术没什么了不起!若是不知道后果,我要它何用?”无瑕把门闩插上,冷笑着迫近无心,一如盯着小鸡的黄鼠狼。

  “‘悱恻缠绵散’是医治头痛的特效药,可是一旦过量,就成了无药可解的‘散功散’,即便是铁打的金刚,服下一剂,也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夫!”

  “你知道!那又为什么害他?”无心狂乱的哭喊着,眼神惊恐而迷惑,仿佛不再认识无瑕。

  忽然抱住头,无瑕剧烈颤抖,许久之后才长长吐了口气,嗓音却因突如其来的头痛变得歇斯底里:“谁让他抢了我的东西!”她尖利的笑着,“我这次回来,阿爹骂我,你和弟弟也不再理我,都不要脸的贴着那个叶倾城,仿佛我成了外人,他才跟你们是一家人!

  “还有……就连在凤凰城,我也要受他的欺负,春江水月愿意拿十座城市百万人口换他一人!她……她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只要他活着,我就没好日子过!我要让他死得很难看!走着瞧吧,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语调渐渐高亢,眼中也布满血丝,忽而又如遭了雷击,猛烈抽搐,双手抱头,痛苦的呻吟着,蜷缩成一团,嘴角涌出血沫。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莫要吓唬我啊!”无心顾不得哭了,抱着无瑕的头,吓得面无血色。

  突然,无瑕像突然自冬眠中苏醒的蛇,凶狠的掐住无心的喉咙,眼中似有邪火在熊熊燃烧。

  “你瞧,你瞧,”她似笑非笑,状若痴癫,“连头痛也欺负我,那御医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现在已经满二十一岁,你瞧,你瞧,我就快死了!我什么也不怕!”忽又咬牙切齿的道:“贱人,你为什么不痛?为什么不痛?!”猛然伸出那只闪烁着蓝莹莹鬼火幽光般的魔手,疯了一般的撕扯无心的头发。

  无心又怕又痛,可她没有躲闪,任由无瑕虐待,以至于无瑕都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我把你变成白痴?”她用冰冷的手指摩挲她的脸颊,神情变幻莫测,“无心啊……只要我轻轻摸一下你的头,你就完了……我的好妹妹,你就完了……”

  “假如你能从中得到快乐,姐姐,那就来吧。”定定凝视着她,无心的眼中藏着无尽的哀伤。

  无瑕痴痴的看着妹妹,身子一震,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呜咽声,仿佛一只饥渴的猛兽藏在喉咙里,发出嗜血的嚎叫。

  突然,她笑了,妩媚的凤眼妩媚眯成两条弧线。

  温柔的搂着无心,无瑕伏在她耳侧,柔声道:“无心,好妹妹,你要记住,我才是你亲姐姐呵……”

  无心默默哭泣,在姐姐的逼视下,她不得不低下头,悲伤混和着被迫屈服的挫折与屈辱击溃了感情防线,她紧咬牙关,命令自己不准哭出声来。

  她不能够揭穿无瑕的阴谋,正如当初她不能阻止无瑕杀害织女。她不敢想象倾城即将面临的困境,她不敢出卖自己的亲姐姐,她只有再次独自吞下懦弱的苦果,春江无心再次背叛了良知。忍住哭泣的欲望,成了她现在唯一维持尊严的手段,脆弱的良知,虚伪的尊严,可你还能要求她怎样呢?

  翌日午后,交代好军政事务后,倾城率帝国使节团如期离京。

  长时间的安逸已经让他淡忘了危机的滋味,此时的倾城,只觉得恹恹欲睡,并没发现厄运已在体内秘密萌芽。

  按照计画,他让小迦潜入无瑕的寓所,逃过侍卫的耳目,带早已化装成侍女的无瑕藏身在使节团中,悄然离开帝都城。

  龙之介、雷烽、柯蓝等人送了他一程,分别叮咛一番,依依不舍的回去了,只有小迦仍不肯离去。

  “主人,小迦生气啦!”

  “咦,小妮子,不是你自己说要回凤凰城探望水月殿下,怎么又怪我呢?”

  “哎呀,主人,人家不是因为不能跟你一起去玄武生气……”小迦欲言又止,气鼓鼓的白了他一眼。

  “那又是为了什么?你小小年纪脾气就那么大,将来还不气成皮球啊!”想象着球形小迦,倾城乐不可支。

  “你……坏死啦!我问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水月殿下的请求返回凤凰城?”小迦一本正经的质问他。“难道你已经不再喜欢水月殿下了?”话音竟有些许颤抖。

  “傻孩子,我去玄武,正是因为害怕自己一时冲动,不顾一切的答应她的请求,水月殿下也不希望我变成一个随叫随到的奴才吧?假如我当真毫无怨言的回去,她才真要伤心呢。

  “那家伙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喜欢撒娇的小姑娘,你以为她会喜欢软弱无能唯唯诺诺的小白脸?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建立在平等之上——嗳?我是不是疯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摇摇头,倾城哑然失笑。

  小迦呆呆望着他,惆怅和欣慰的云在盈盈秋波中飘荡,几番欲言又止,深情的说:“傻孩子,早些回来哦,我想你……”不等倾城答话,便飞一般的跑掉了,仿佛急于遮掩某种即将冲破堤岸的情绪。

  倾城迷惑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阵不舍,几欲喊她回来。忽觉全身疲乏,倦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叶子——叶子——”无瑕低声呼唤,见他的确已经入睡,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仍在害怕:“若是这‘悱恻缠绵散’早发作片刻,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飞快的掏出一只香囊,在倾城鼻端弹了几下,又拍拍他的脸颊,见他仍酣睡不醒,终于放心。

  此后几天,两人躲在车内概不见人,一切迎来送往的地方官吏,全被无瑕以贴身侍从的名义挡驾,声称“君上染恙,见不得风”,到了驿站,也由她亲自服侍就寝,旁人连倾城的面都见不到。

  只有随行的太医偶尔被请来给倾城把把脉——当然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是无瑕故作姿态,旨在安抚众人,免得他们起疑罢了。

  就连酒食饭菜也由仆妇送来,交给无瑕。

  当初倾城曾有吩咐,叫使节团中仆役全要听无瑕的指挥,这本是为了方便她逃亡,不料养虎为患,如今反害了自己。

  一行人逶迤而行,月底便到了飞雁关,无瑕知道这里有帝国名将纳兰婉容把守,不敢公然入关,便叫车队改走小道,穿越黑森林,直抵玄武边境。

  到了那里,她便不再需要借助倾城的幌子保护自己,杀掉他之后,就与使节团分道扬镳,径自回凤凰城复命。

  使节团原本计画走飞雁关,到时由纳兰接应派兵送他们过境,现在擅自改了路线,使节团成员都很不满,向导也来质问无瑕。

  无瑕谎称这是倾城的安排,说是“不想兴师动众,到了边境后再从守军中调遣护卫”,众人虽觉得不妥,可也不便多说,只得由她乱来。

  几日之后,果然来到玄武边境,出示了公文之后,边境守军便让他们入境了,无瑕暗自窃喜,正想对倾城下手,忽听见前方传来吵闹之声,原来是玄武守将要求面见倾城,否则便不准通行。说是近来马贼出没频繁,包不准他们是假冒使节之名,实为偷渡国界与马贼交易的黑市商人。

  玄武马贼抢了财货,有些苦主来头甚大的,不敢在本地交易,大多跑到边境来发放消息,说是有怎样怎样的一笔货急于脱手,急需与朱雀地方的商人接头销赃,朱雀的走私商人便应声而来,跟他们讨价还价,更要跟同行争竞,最后做成这笔交易。

  这本是多少年前就形成的通商模式,边境的守军当然晓得,平时商人进出都要缴纳一笔礼金,他们得了好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械斗,就任由他们做生意。

  这一次倾城等人过境,没有按例缴纳好处费,夫瑞方面的戍卫长官便借此要挟,其实就是想要钱。

  帝国的戍边军官当然不肯同意,骂那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打抽丰打到天香君头上,简直是寿星吃砒霜”。

  夫瑞戍卫官也是痞惯了的角色,当然不肯服软,两下里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彼此各为其主,在国境线上公干,平日里少不了摩擦,旧怨又添新仇,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使节团的向导是个识眼色的精明人,见势不好,忙跑来请倾城出面平息这场纷争。

  无瑕给倾城嗅了迷药“百日醉”,从出京之日起,一直半睡半醒,连吃饭都要人喂,哪里出得了头?

  当下急得她五内俱焚,正无计可施,忽见天边烟尘骤起遮天蔽日,蹄声恍若惊蛰春雷,一瞬间便冲杀到面前。

  为首一人竟然骑了一匹大耳长鼻的怪物,极其雄壮,四根腿便有房粱般粗细,个头比马足足大了两倍!

  那跨坐在长鼻子怪物上的大汉亦极为魁梧,赤膊上身,裸露出来的肌肉虬结如树根,方面大耳,脸庞赤红,刮了镇亮的一个秃瓢儿,眉毛胡子却黝黑发亮,混着泥垢杆粘成一缕缕,像结了无数根小辫。

  “喂,对面的听着,可是朱雀人的商团?”

  那向导忙上前答话:“爷们儿可是战象骑士团的好汉?我们不是商团,是孔雀帝国的使节团……”

  战象骑士团是玄武有名的四大马贼团之一,边境一带无人不知。

  那大汉一听孔雀帝国四字,勃然大怒,骂道:“呸!全四神配称‘帝国’的,只有俺夫瑞人,孔雀算个鸟!”

  旁边有人接道:“头领说得对,那孔雀可不就是个鸟啊?”

  众马贼哈哈大笑。

  大汉一抡手中儿臂粗的大铁索,狂叫道:“妈了个巴子,男的杀,女的奸,一个都不准放过——给我抢!!”

  众马贼嗷嗷怪叫,各抡兵刃冲杀上来。那战象亦哞哞怪叫,一脚便将栅栏踏碎,鼻子一甩,一派朱雀士兵血肉横飞,惨叫着跌飞出去。

  无瑕见势不妙,慌忙跳下马车,抢了一头小马驹趁乱逃出重围,喊杀声渐渐融入耳畔朔风,无瑕猛然想起——

  忘了杀倾城!

  转念又想,落在马贼手中想不死也难,心下释然,掉转马头,朝着凤凰城方向去了。

  倾城、无瑕刚一离开帝国,帝都城内又发生了一件鲜为人知的大事。

  那日帝国元老会拒绝了水月以城换人的提议,秘密派倾城出使玄武,回头又怕凤凰城方面恼羞成怒,于是上书摄政陛下,希望能以联姻之名缓解紧张局面。

  春江金鹏思忖良久,某日晚上找来无心,问她可愿为国效力?

  因为悱恻缠绵散的事,无心尚未从自责与愧疚中恢复,乍一听这话,心中暗惊,期期艾艾的问:“陛下的意思是——”

  春江金鹏赧然道:“他们要我把你嫁到凤凰城,阿爹怎么舍得……”

  “他们要女儿……嫁给……哪一个呢?”无心心跳如擂鼓,全身热血上涌,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她在承受巨大幸福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焦虑的冲击。

  “就是那个易水寒哪,我可不喜欢他!做我的女婿,哼,休想!”春江金鹏忿忿道。

  “哎呀,爹——”羞赧、狂喜、焦急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无心一时说不出话来,咬紧嘴唇,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春江金鹏忙连声劝慰,好半晌后,才见她含羞带怯的说:“阿爹,女儿愿意……”

  公主出嫁的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

  出乎意料,凤凰城方面此次竟然也出奇的好说话,春江水月应承了这门亲事,易水寒竟然也默许了。

  整个帝都沉浸在洋洋喜气之中,其中最为高兴的,无疑是即将成为新嫁娘的无心了。

  连日来,她不知道还了多少愿,进了多少香,大大小小的菩萨神佛全拜遍了,仍不能尽抒她满心的欢喜,十年暗恋,今朝终于达成完美的结局——奉旨成婚,这可比当年送易水寒出逃时定下的私奔计画完满百倍!

  几天来,她把自己装扮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子,以至于连对织女与倾城的愧疚,全然抛诸脑后了。

  春江金鹏为了让宝贝女儿风光出嫁,也算竭尽心力,亲自挑选嫁妆,可所见之物多不合心意,有心自己动手制作些精美宝器,又受重病之累,无法遂愿。

  得知他的心事后,无心就巴巴的跑去寝宫,怪不好意思的推荐梵志负责此事。

  春江金鹏本人对梵志的手艺也是非常叹服的,听女儿这么一说,笑道:“天下匠师,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唯有朕与梵志!”当即下令,责成工程卿梵志负责采办嫁妆。

  无心推荐梵志本是一片好心,春江金鹏信任梵志,更是出于惺惺相惜之情,梵志当了半年官,俗话说居移气,养移体,脾气也改了许多,得了差使之后,也是尽心尽力的办理,还特地制备了一份大礼作为随嫁的重头戏。

  万万没想到好事到头来反变成了坏事,当他亲自督造的嫁妆呈到陛下面前一看,春江金鹏脸色立刻变了:那玩意儿浑似一只大锅炉,球状的铁罐子外头横七竖八的焊接了各色铁管子,还有几道阀门、活塞之类的机关,蹲坐在一只大火炉上,活像一个丑陋的大南瓜!

  这种东西用来当嫁妆,岂非吓死人了?

  吓人的还在后头。梵志点燃火炉之后,那机器立时发出可怕的响声,喷出白花花的水雾,轮轴与活塞咯吱咯吱的扭动着,恶形恶状,十分吓人。

  春江金鹏强忍着失望与懊恼问他这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处。

  梵志答道:“这是臣下新近发明的蒸气机,只要把它安在公主出嫁的凤舆上,不需要马匹牵引,可以自行奔驰如飞!”

  春江金鹏刚要说话,忽见那大罐子剧烈的一震,而后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大殿内水气蒸腾,惨叫声接二连三,春江金鹏本就身体虚弱,这一下更是火上浇油,吓得当场昏厥,险些晏驾。

  悠悠转醒后发现大殿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侍卫宫女死伤无数,那梵志倒是命好,竟然毫发无伤,还大言不惭的禀奏:“这是锅炉爆炸,实属意外事件,容微臣再去改良,下回必定万无一失。”

  春江金鹏勃然大怒:“下回?还有下回?这回朕的胆子叫你吓破了,哪还禁得起下回!快——把这妖物给我拆掉丢进护城河!晦气、晦气!”

  梵志闻言大惊,忙冲上前去护住那堆破铜烂铁,急声道:“不行!万万丢不得!”

  春江金鹏怒火上冲,气得脸青唇白,冷笑道:“好啊,你护着妖物,你就是妖人!来人啊,把这妖人的狗爪子给我打断,看他还敢做些妖邪之物!”

  如狼似虎的侍卫冲上去就打,梵志矮小瘦弱,抵挡不住,只好佝偻着身子,像孩子似的把手藏起来。

  春江金鹏又道:“混帐!打不到手,就把这厮狗腿给我打断!”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又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梵志双腿已被打断,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只余一双黯淡的眸子仍不屈不挠,满怀悲愤的瞪视着高居皇座上的病夫。

  春江金鹏被他瞪得胆战心惊,强自笑道:“你还怪神气?不怕我挖了你的眼么?”见他不答话,大感没趣,讪讪的道:“把他关进大神庙,权且记下那双眼,照看历代祖宗的牌位!”

  无心得知梵志的遭遇,已经是三天之后。她知道父亲正在气头上,劝他饶恕梵志只会加深他的憎恨,于是伪称祭拜祖宗,独自一人去命运塔探望梵志。

  登上阴森森的石阶,推开厚重的石门,无心不由心惊肉跳,很自然的想起当初史克尔叛乱,她带着弟弟无错躲进命运塔,被暴民堵在塔内险些遭人凌辱的事,越想越怕,不知不觉间停下脚步,想要回头,囚禁梵志的密室已然出现在面前。

  推门而去的剎那,她险些失声尖叫——满天的鸽子拥挤在小小的斗室中,飞舞着,吵闹着,拖着两腿的梵志披着血迹斑斑的被单,巫师般匍匐在鸽子群中,口中含着一支小小的竹笛,每当笛声响起,鸽子们便如同受到军号的招引,钻进斗室,打个转儿,又飞向天空。

  厚厚一层鸽子羽毛堆积在地毯上,梵志把他们连缀在毯子上,织成一扇帆状的布片,午后沉郁的阳光射进天窗,撒下魔咒般的光圈,在凌乱洁白的羽毛上激荡起破碎的光晕,在烟尘中工作的梵志不住的咳嗽着,他的神情是如此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无心悄然走到身后,他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他正在把撕成长条的被单接上羽毛帆,另一头则牢牢绑在肋下、腰间。

  “梵志!你想逃走?”无心终于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梵志徐徐扭过头来,本就丑陋的面容又添了狰狞的神情,看起来是如此的可怕。

  无心下意识的想到当初意图凌辱她的那个暴民,尖叫一声,转身想逃,一脚踢空,立即失去平衡,重重跌倒,额角撞在坚硬的石板上,眼前一黑,旋即失去知觉。

  梵志楞楞看着她娇美柔弱的身姿,恍惚中,楚楚可怜的无心与那个人的影子重合了,缓缓张开喉咙,空洞而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梵志喘着粗气爬到昏迷的无心身旁,眼中、脸上萌生了疯狂……

  痛楚之中的痛楚,让无心接二连三的作噩梦,好不容易逃脱了梦境,她又后悔回到现实。

  凌乱的衣裳,下体的刺痛,身为医生的无心已经明白怎样一种厄运降临在自己身上,痛苦与愤怒击中了她并不坚强的精神,她想闭着眼睛咬断舌头,可她很清楚自己做不到,于是,她只好睁开眼睛。

  她看见梵志坐在阳台上。

  他仰望西天落日,赤红的、血光样的落日挂在他额头上,他面无表情的吹奏着竹笛子,满天白鸽就围绕着他翩翩起舞。

  无心缓缓爬起来,拔出头上锋利的玉簪,屏住呼吸,靠近梵志,就在她下定决心刺穿他咽喉的剎那,梵志飞身跳下高塔,那扇风帆展开了,他在落日下飞向黑夜湮没的彼方……

  叮——玉簪自掌心滑落,无心颓然跪倒,面向血色的残阳无声无息的哭泣着,鸽群呼拉拉的飞进来,嘀嘀咕咕的争着,吵着,闹着,把她掩埋在洁白、喧嚣的泡沫里……

  之后不久,春江无心突然改口拒绝了和亲计画,在给易水寒的手书中,她写下了以下两句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话:我对不住你,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与此同时,梵志在遥远的山谷中降落,等待他的,是一位拥有强大魔力的蒙面女子,她对梵志说:“来自天空的智者,请为魔域工作吧……”

  黑夜过后,又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