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尽春来,又是一年了,神。圣。平果然没有来,圣母之水峰上与倾城、女娲相伴的仍是风刀霜剑。
自从那天看了女娲表演御剑之术,倾城就痛下苦功练习不辍,一年来大有进步,已经初步通晓了御剑之术,开始探索天道境界。
他的天资本来就举世无双,再加上每日服食稀世珍宝地火冰玉果,于是进步一日千里,单在剑术上的修为,已经不在女娲之下了。
这一年来倾城除了学习御剑之术,还花了不少精力,把自己这些年学到的武道融会贯通。
倾城把早年所学去芜存菁,又与这两年在雪山修行的领悟融合,写成了一本小书,取名为《三昧书》。
女娲见了,调笑道:“你年纪轻轻就忙着著书立传,不怕后人读了笑话吗?”
倾城笑而不答,其实他写《三昧书》,并没有流传后世的打算,只是有些东西放在心里,很难理出头绪,不如就写下来,给纷乱的思绪寻找一个寄托。
另有一本集子,是他闲暇时写的文字,记述了历年来游历四方的风土见闻、山水笔记、宦海浮沉,并有很多奇思妙想、随笔回忆,积得多了,觉得丢了可惜,就誊写成一部书稿,提名《平生集》;所谓平生,就是平实的生活。
倾城怕女娲笑他,就一直藏在书柜里,这一天翻出来看,又补了几篇最近的感悟,心想留在我手上也无用,不如下山送给蓦然当识字课本,总比让蛀虫吃了要好。
正想到蓦然,忽然见到窗外红光一闪,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声,听来异常熟悉。
急忙出去一看,原来是凤龙潋滟触动了神山禁制,正在结界中苦苦挣扎。
倾城撤了禁制,召唤潋滟落在娲皇仙境内。
潋滟见了久违的主人,兴奋得低鸣起来,把头蹭他的肩膀,十分亲热。
倾城抬头一望,只见蓦然趴在龙背上,死命抱着潋滟的脖子,已经冻得昏了,等到被救醒,看到倾城,第一句话就是:“师父,你已经一年没来看我,是不是不要我了?”说着,竟落下泪来。
倾城一向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一年不见,自然也很想念,正要下山,没想到他就自己找来了。
蓦然破涕为笑,解下龙背上的口袋给倾城看,竟是一床铺盖和换洗的衣服,原来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再下山了。
倾城怕他家人着急,要送他回家,哪知蓦然趾高气扬的递上来一封信,竟是李老太爷的手谕,说是蓦然年纪不小了,应该学着独立生活,并委托倾城代为照顾。
倾城看了无可奈何,而且内心也很高兴蓦然留下来陪他,于是就带着蓦然去拜见女娲。
女娲见这孩子聪明伶俐,俊秀可爱,心下已经十分喜欢,自然也很愿意他留下来。
见他脸色发青,知道是受了寒毒,就取了两丸仙丹给他。
蓦然道谢后服下了一枚,女娲问他为什么不全部吃下,这样对他会很有好处。
蓦然天真的说:“留下一颗给潋滟,它背着我飞了三天三夜,怕也中了寒毒。”
女娲笑着对倾城说:“这孩子真善良,你小时候要狡黠的多。”
倾城讪笑道:“娘娘不知道,这小子是内秀,表面看起来乖,其实一肚子坏水。从小就整日吵着要看女人洗澡,善良个鬼啊!”
蓦然大窘,揪住了倾城的骼膊叫道:“看女人洗澡的从来都是你一个人,我只是把风而已!”
女娲抿嘴笑道:“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以前怎样我一概不管,往后住在山上,小叶子就算我儿子,小蓦然论起来是我儿孙辈,山上摩诃迦罗族姑娘就是你们的姐妹、姑姨,记得要守规矩。”
倾城怪不好意思的说:“娘娘,你说这些干什么?我早就心有所属古井无波了,分内的念头不会有,非分的念头更加不会有。倒是蓦然青春年少,你说这些,就不怕诱发小鬼懵懂的冲动吗?”
女娲没好气地喝道:“不准胡扯!”
倾城摸摸鼻子,讪笑道:“我这也是为了蓦然好。”
女娲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就去给蓦然安排房间,你们先去吃饭。”
她前脚刚走,蓦然一个虎跳扑到倾城背上,抱着他的脖子嚷道:“天杀的老不死!啥叫‘懵懂的冲动’啊!我才十一岁啊——”
倾城喘气笑道:“小鬼头,太可怜了,我十一岁的时候,梦中情人都一大把了!”
蓦然上山以后,娲皇仙境就更加热闹了。
云萝、凤箫也很高兴有这个小弟,十二分的宠爱着他,天气好的时候,总要带他出去玩,每次下山采买粮食杂货,也都会带一些好玩的、好吃的回来,蓦然四季的衣服,也都是她们亲手缝制。
倾城将那口飞星宝剑借给他用,又把《三昧书》中入门的剑技,循序渐进的传授给他。
蓦然天资聪颖,对学武又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进步非常之快。
然而毕竟是个孩子,山中生活对他来说是枯燥的,少了游戏的玩伴,就像缺了盐的汤,内容再丰富,也弥补不了滋味的缺憾。
早先带回娲皇仙境的鹰雏在倾城、女娲的照料下长大,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点也不怕人,恰好成了蓦然的玩伴。
鹰儿还小的时候,飞不很高,蓦然喜欢追着它们到处疯跑,后来鹰雏长大了,可以自由飞行,蓦然再也追不到,心中很是羡慕,又有一点懊恼,仿佛见识了自己的愚笨,成了伙伴的累赘,难免自怨自艾,于是便屡次求倾城教他轻功。
他平日里看到女娲、倾城动辄飞天入地,就连云萝、凤箫姐妹也身轻如燕,翻山越岭不过是瞬间的事,以为飞行很简单,却不知这是桩极难的本领。
倾城告诉他:“云萝、凤箫姐妹是娘娘用冰雪和仙丹造出来的仙子,体质跟凡人不一样,我则是学了‘风法’才会飞行,这你也是知道的。”
蓦然点头道:“师父讲过的,昆仑一脉的仙术有水、火、地、风、雷五宗,只有风法才有飞行的法门,我想学的就是这个。”
倾城笑道:“你修炼了冰玉神功,走的是水法的路子,再学风法,不怕三心二意两样都学不精吗?”
蓦然自信的反问道:“师父,你可以兼修五宗仙道,蓦然只要两宗,若是不成功,还有脸当你的徒弟吗?”
倾城见他信心十足,不由得笑了,心想,我小时候可没有这样的自信。于是带他去见女娲,把蓦然的想法说给她听。
女娲说多学一门本领总不是坏事,准了倾城传授蓦然风法奥义。
昆仑一脉的仙道法术入门很简单,不过是些打坐调息的技巧,等到深入理解风法奥义以后,蓦然才发现,这远比修练“冰玉神功”要难得多。
他性子坚强的近乎固执,修行遇到了难题,只要有一点可以自行解决的余地,就不肯请教倾城,似乎这样,就使得倾城当初劝他不要兼修风、水的警告落了实。
倾城知道他这个脾气,就让云萝、凤箫监督蓦然练功,他这个当师父的,反而极少出面。
如此过了一冬,蓦然虽然还不能自由飞行,追逐苍鹰已经很轻松了。假如按照尘世武林的标准,他的“轻功”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
转眼间春天来到,蓦然开始修行飞行术的第二阶段,他自己取名叫“水上漂”。
每天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他穿着一双特制的、重达二十斤的铁鞋,走进积雪融化的山涧,默诵风法奥义,像一片枯叶似的浮在水面上,顺着河水漂到山下去,一路上经过数不尽的险阻,直到夕阳含山的时候才上岸,漂流数百里,连裤脚也不会湿。
这一天蓦然顺水漂流,看到一条红线贴着水面朝自己的方向漂来,他刻意加快了速度,不料那条红线也像是受了刺激,加速追过来。刚开始他以为是一截腐烂的绳子,等到近了,忽见它昂起身子来,吐出火红分岔的蛇信。是一条泅水的赤练蛇!
此时溪流转入了峡谷,河道陡然收缩,一块漂流木撞在蓦然脚踝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旋,朝着赤练蛇漂去。
赤练蛇一跃而起,像一条褚红色的皮鞭劈面抽下来。
“疾!”一道寒光从蓦然的掌心射出去,钻进了赤练蛇的喉咙。
蛇尸无力的落在水面上,溅起了一朵红色的浪花。
蓦然的御剑术才刚刚入门,只能在十步之内可收发,现在飞星剑插在蛇尸上漂远了,他怕丢了宝剑,只好在后面穷追不舍。
峰回路转,前方传来轰隆隆的水声,恍若雷鸣。
蓦然知道前方是一处落差数百米的峡谷,河水在那里奔流直下形成一道瀑布,万一宝剑落了下去,再想找回来就难了。当下强提了一口气,振臂腾空而起,朝着河道尽头飞去,就在蛇尸落下瀑布的瞬间,他手捏剑诀大喝了一声:“收!”
飞星剑分水而出,恍若一道霞光敛入剑匣。
河道尽头是虚空,白茫茫氤氲里奔腾的河流就像一头失足的野兽,咆哮着摔进深潭,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蓦然随着瀑布落下,像一根羽毛般轻飘飘的落在水面上。
山下河道开阔了数倍,水流平缓的穿越一望无际的雪原,朝雪原尽头眺望,可以看到一团彩云托着夕阳,美不胜收。
日月丽于天,江河丽于地,本是极雄浑壮阔的景致,蓦然每天看,并不觉得那就是美,今日多了这彩云,平日看惯的风景也倍感惊艳,只因贪看风景,一时懒得上岸,运起冰玉神功把脚下的河水凝结成一大块浮冰,站在上面慢慢的欣赏远山和云霞。
正看得有趣,清朗的天空忽然发出闪电,紧接着落下一个雷来。蓦然吃了一惊,那团彩云也像是叫雷惊着了,像是一团被收敛的渔网,稀里呼噜的缩回去。
孤零零的红日悬在山巅上,一点云彩的影子也不见了。
蓦然遗憾的叹了口气,忽然感到脚下冰凉,原来他看得入神,竟被漫过浮冰的河水打湿了鞋子。
春雷过后,河面沸腾了。数不尽的蛇虫顺流而下,挤挤挨挨的聚在水中,那万头钻动的可怕景象,看得蓦然几欲呕吐。立足处的冰块上缠绕了密密麻麻的小蛇,正在他脚下蠕动。
他纵身跳向河岸,脚下铁鞋沉重,滑翔了几丈后勉强落在河岸旁。
只见身旁有块高耸的山岩,蓦然伸手去扶,哪知山岩上忽然现出了两枚火红的眸子,凶狠的瞪视着他。原来是一只黑色的怪鸟立在那里,被他误当作岩石了。
蓦然吓得摔倒在河里,冷水灌了满口,就在昏暗的河水中,他感到许多细长的水草缠在自己手腕、脚踝上,滑溜冰凉,说不出的难受。
他挣扎着爬到岸上来,低头一看,身上缠满了细小的水蛇,一条手腕粗的妖蛇顺着背脊爬到他脖子上,青紫色的肚皮散发着冷腻的腥气,缠得他喘不上气来。
忽然黑光一闪,那只怪鸟落在他身旁,低头一阵猛啄,把那小水蛇一一吞了下去,只剩下脖子上那条妖蛇吐着火红的蛇信与它对峙。
怪鸟眯着火红的眼睛瞄着妖蛇,忽然一步跳了上来,铁钩似的爪子扣住了妖蛇的要害。
妖蛇迅速反击,卷起身子缠住了怪鸟,张口欲噬。
怪鸟忽然张开翅膀猛击妖蛇的脑袋,钢锥似的尖喙啄在蛇头上,刹那间血肉横飞。
妖蛇疼痛难当,紧缠着蓦然脖子的身躯也收缩起来,勒得他几乎窒息,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刹那,蓦然奋力拔出飞星剑,照着妖蛇肚皮全力戳进去——“唧”的一声,整条骼膊都插了进去。
腥臭的蛇血淋了他满头满脸,妖蛇发出濒死的吼叫,身躯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蓦然感到生命像水一样从自己的身体里飞快的流走,转瞬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冰冷的身体在阳光的温暖下恢复了生机,他在半睡半醒间感到脸颊刺痛,睁眼一看,怪鸟正饶有兴致的望着他,火红的眸子里再也没有敌意。
蓦然揉揉淤青的脖子,好半晌才回忆起了刚才的冒险,对自己居然能够在蛇口下逃生,感到不可思议和害怕。
除了脖子被勒得很痛,身上居然没有半点伤口,那些缠在自己身上的小蛇,也都寸寸断裂,堆积在飞星剑旁,原来都是仗着宝剑的灵力,毒蛇才不敢伤他。
此时怪鸟叼着一颗拳头大的蛇胆飞了过来,执意要蓦然收下。
蓦然心想,这怪鸟心肠真好,可是我并没有被蛇咬到,这解毒的灵药,可不能糟蹋了。
于是就用手帕包好,揣进口袋。
哪知那怪鸟见他如此,却愤怒的扑上来,猛啄他的口袋,像是要抢回蛇胆。
蓦然不知道它的心思,只好飞身闪开,他修行风法已经小成,怪鸟轻易是抓不到他的。
如此僵持了半晌,怪鸟忽然高高飞起,在他头上连鸣三声,声震四野韵裂金石。突然张口朝蓦然喷出一道暗红色的火焰,幸亏他及时运起了冰玉神功,才逃出了火海。
蓦然猜想是那枚蛇胆惹的祸,心想,这鸟真小气,送了人家东西又反悔……于是取出蛇胆,愤愤地丢在它跟前,大声说:“还给你了!”
那鸟看他如此,火红的眼睛黯淡下来,似乎十分悲伤,只见它垂头丧气的呆立了片刻,忽然跳下山岩,疯狂的啄那蛇胆,直到践踏成了烂泥还不罢休,又吐出一道火焰把它烧成了烟尘……蓦然见状,知道自己误会了怪鸟,先是拒绝吃蛇胆伤了它的自尊,后又怀疑它小气把珍贵的礼物弃若蔽屣,难怪它生气。然而怪鸟已经不愿听他道歉,就展翅飞走了。
蓦然追不上它,只好闷闷不乐的回家去了。
他对这一天的奇遇念念不忘,吃饭的时候也漫不经心;倾城见他神不守舍,还以为他想家了。
蓦然摇头说:“不是的,师父,我今天看到好多蛇。”
倾城笑道:“按照古代历法,今天就是惊蛰。山上的蛇睡了一冬,是该出来活动了。”
说罢用筷子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下“惊蛰”两个古文,说道:“惊蛰就是春天里的一个节气,这一天照例是要打雷的,冬眠的动物到了这一天就会被春雷惊醒。”
蓦然纳闷的说:“可是那蛇也太多了啊,小龙川那里满满的一河都是。”小龙川就是蓦然每天练习飞行术的那条河。
倾城道:“那倒有点奇怪……也许是那里要地震了。吃了饭我们去娘娘房里用万象镜看一下地壳,如果真有地震,就得用个法术预防一下,万一震坏了神山禁制,再修补就很麻烦。”
蓦然点头说好,忽然想起今天看到的彩云,就问倾城道:“惊蛰的时候只打雷吗?我今天还在小龙川那里看到了一片彩云,真是美极了!”
倾城笑道:“又乱讲。世上只有彩虹,哪里来的彩云?”
蓦然委屈的放下筷子,辩道:“可是我真的亲眼看到!”
倾城知道他脾气倔强,故意顺着他说:“那倒也是有的,比如北方玄武大陆,有个叫做雷泽的地方,那里遍地是湖泊沼泽,晴天里也是满世界的潮气,不拘各色树木花卉,落叶、落花都浸泡在潮气里,年深日久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瘴气,那地方又是个洼地,瘴气无处宣泄,等到天气热了,就会被暑气带到高空去,远远的望去就像五色彩云一般美丽,可惜很毒,不然倒是一处美景。”
说到这里,很自然的联想到楠。帝释天和玄武的朋友,心弦猛地一颤。
他说得有趣,蓦然听得津津有味,笑嘻嘻说道:“我们这里满山遍野的都是冰雪,既不潮湿更不低洼,纵使有一点半点的瘴气,大风一吹也都不见了。我看那个彩云不是瘴气。”
又说:“今天果然也打了雷,可是我不喜欢,它都把彩云吓跑了!”
倾城笑道:“惊蛰的雷是天威,专劈世间奸邪与不肖。”
蓦然没有做声。他一心认定惊了彩云是雷的不对。
倾城想了想,又说:“前天我在玉笔峰观天象,看到小龙川那里有团黑气,混混沌沌的看不分明,也不知是宝物出土还是妖魔出世。不管宝物还是妖魔,都喜欢吸取日精月华,白天看不清楚,咱们寻个满月夜,去那里走一趟吧。”
提及妖魔,蓦然立刻想起了那只黑色的怪鸟,于是把今天的奇遇说给倾城,问那只鸟是什么来历。
倾城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说:“神话里的麻姑,成仙以前就是只青黑色的鸾鸟,每日吐火给西王母炼丹,后来偷吃了仙丹才变成仙女。古书里记载的黑凤、玄鹤、火龙雀也都符合你的说法,用硫磺喂养的千年乌鸡也可以吐火,邪教术士有这么干的,可以训练来当宠物,你要是喜欢,明天捉几只乌鸡来养吧。”
蓦然不愿这平凡说法破坏了自己的奇遇,懊恼的说:“才不要!我最讨厌乌鸡。”
倾城笑道:“我房里有一册《神魔秘境录》,里面专有一章讲到各种珍禽异兽,配有图画,等会儿你自己去查查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吃完饭,倾城照例带蓦然去丹房给女娲请安。
一直以来女娲都忙着烧着五色石来炼制“补天仙丹”,特别是发现了女娲村玉窟内的五色石矿以后,摩诃迦罗族姑娘们每个月都要去采集大量五色石,送到山上来。
女娲一个人忙不过来,云萝、凤箫也来帮忙,却不准倾城插手这件事。
倾城开玩笑的说:“娘娘藏私,是怕我知道仙的丹配方吗?”
女娲只是笑笑,回答说:“咱们昆仑人,岁数大了,都是自己准备寿衣、寿材,亲人一概不得插手,这是规矩。懂了吗,傻小子。”
倾城只是苦笑,他不懂,也不愿懂。
“小蓦然今天跑到哪里去了,午饭也不回来吃。”女娲诧异问道。蓦然还没开口,倾城抢先道:“我给他介绍了一个小女朋友,中午去约会了。”蓦然惊叫道:“你说什么?”倾城笑道:“你害羞什么,不喜欢她吗?”女娲怒道:“不许胡说八道!你就是这样教徒弟的吗?没大没小,太不象话了。”倾城摸着鼻子苦笑道:“我猜我开了个不高明的玩笑。”蓦然在一旁偷笑,很开心看到师父被师父的师父教训。女娲瞥了倾城一眼,说:“你也不小了,还口无遮拦的,不如小蓦然省心。”
倾城一手按着蓦然的肩膀,毫不在乎的说:“如果我也像蓦然这样少年老成,这家里就没有笑声了。我每天来给娘娘请安,照例要胡说八道,不管娘娘生气还是好笑,总比正襟危坐来得可亲,也更像一家人。”
这倒是真的,女娲会心一笑,蓦然也嘿嘿的笑起来,忘了倾城总是寻他开心。
倾城说要用万象镜,女娲听说是小龙川出现了异常,就对蓦然说:“往后别到那里去了,前几日,云萝跟我说那儿有陌生人出没,查清楚之前还是小心点好。”
倾城“哦”了一声,皱眉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外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他能破解神山禁制?”
女娲道:“这也不足为奇。且不说这些年地势变动,神山禁制很可能出现漏洞,即便是没有,只要精通地行术,一样可以来去自如。只是……昆仑一派的正邪散仙,会地行术的并不多,我还真想不出来是谁。”
倾城问:“会不会是御剑通天宗的人?他们最近很嚣张。”
女娲沉吟许久,缓缓的说:“御剑通天宗以修炼水、火、风、雷著称,地法不是专长,倒是有个天藏老祖,有件奇门法宝‘彻地神梭’,只要有这神梭,普通人也可以在地下三百尺穿梭自如。”
天藏老祖的名字,倾城并不陌生,不是冤家不聚头,当初杀死貘兽夺回玉窟时,就注定要跟他结下梁子,如果真是他找来,恐怕不能善了。
“万象镜”是一面古色斑斓的青铜镜,平日就摆在女娲屋里的梳妆台上,灰蒙蒙的生满了锈渍,看着不起眼,其实是一件蕴藏神力的法器,可以看到方圆百里之内天上地下的一切事物,纤毫毕现。
蓦然把宝镜搬了过来,放在丹炉上。
倾城默念咒文,在那铜镜上擦了一下,灰蒙蒙的镜面立刻光洁如新,像是拉开了窗帘,镜内出现了远方的风景。
倾城把万象镜对准小龙川的方向,照射蓦然发现蛇群的地方。倾城默运玄功,宝镜射出一道笔直的光华,穿越千山万水,插进了地层的深处。在地下两、三百尺的地方,发现了纵横交错的地道,像是刻意挖掘的隧道一样,内径有一人多高,非常整齐。
女娲道:“不是地形术,你瞧,连坚硬的岩层都被打穿了,地形术修炼的再高明,人的脑袋也没这么硬,看来是彻地神梭了,也不知他在那里钻来钻去,到底想干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
倾城跟天藏老祖的过节她是知道的,她不把天藏老祖放在眼里,可是御剑通天宗人多势众,与他们作对,总是一件叫人头痛的事。
当年初到昆仑,天藏老祖的师兄、御剑通天宗掌教道魔神君,跟她有数面之缘,若是亲自出手对付人家的门下,总是不好意思,而她也不想落了个欺负晚辈的坏名声。
于是对倾城说:“这件事不要闹僵,等我炼好这炉丹,就去跟道魔神君谈谈,山不转水转,能够和解最好,想来他不会不给我面子。”
倾城笑道:“天藏老祖不过就是为了那块带藏宝图的红玉,我给他就是了。”神。圣。
平的宝藏早已被他取走,连冰玉果林也连根挖到娲皇仙境来了,那红玉就挂在蓦然脖子上当玩具耍,天藏老祖得到也没用。
女娲道:“总之不翻脸最好,他如果不识抬举,我们也不怕,给他点苦头吃,就晓得天高地厚了。”
她这么一说,倾城不禁暗笑起来,他可不愿意和解,这不仅因为天藏老祖,还有当年跟大瘟皇的过节,新帐老帐全算上,御剑通天宗跟他早已经是不共戴天了。
在昆仑有女娲镇着,他们不敢拿他如何,万一将来回了朱雀,那帮口是心非的家伙恐怕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与其留下后患,还不如现在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正想着,忽然听见蓦然指着万象镜叫道:“娘娘、师父快看,就是它!”
女娲、倾城好奇的望去,只见万象镜正照着小龙川一带的山谷,就在一块巨石上,一只黑色的大鸟突兀的卓立着,火红的眸子闪闪发亮,有如两枚火炭。
倾城笑道:“果然是玄鹤。”
女娲诧异的问:“小蓦然怎么这样高兴,喜欢玄鹤吗?”
蓦然应道:“是啊,我认识它!”于是把与玄鹤的邂逅经过告诉了女娲。
女娲笑道:“原来是小蓦然的救命恩人,那可要谢谢它才行。”说着,伸手在宝镜上一按,万象镜再次射出光华,与先前倾城操持时不同,不但更为强烈,而且颜色也是嫩绿水灵有如青葱。
翠绿的光华照定玄鹤,女娲对镜子里的它说道:“玄鹤、玄鹤,多谢你救了小蓦然,往后你跟他做朋友好吗?”瞧她说话的口气,仿佛玄鹤就在跟前。
玄鹤侧过头来,直直的望着镜子这边的女娲,似是惊讶,又有几分好奇。
女娲又喃喃的说了几句,玄鹤不停的点头。
蓦然看得目瞪口呆,指着镜子对倾城说:“这个……太厉害了!”
倾城耸肩道:“你以为娘娘是什么人?没有神通,人家怎会尊称她为娲皇上师?”
这时女娲已经跟玄鹤说好了,伸手进镜子里,爱抚它漆黑的钢羽。
玄鹤温顺的垂着头,像是很舒服的样子,可是蓦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女娲的手怎么可以伸的那样远,难道,镜子背后开了一条时空隧道?
女娲在镜子上吹了口气,万象镜恢复了灰蒙蒙的颜色,玄鹤和小龙川也像沉入污水的画卷,渐渐消失了。
女娲转身对蓦然道:“有个好消息。”
倾城笑道:“我知道!”
蓦然看看女娲,又看看倾城,沮丧地说:“又只有我不知道!”
而这个好消息,很快就变成了惊喜。
一天早上,蓦然出门跑步。他的老朋友——安家在娲皇仙境的山鹰——也成群结队的飞来跟他赛跑,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鹰群里多了个新朋友。
是玄鹤。它混在鹰群里,货真价实的鹤立鸡群。
蓦然高兴极了,跑过去抱着它的颈子又亲又笑。
玄鹤温顺的伏在那里,火红的眼睛里流露出酷似人类的温情。
蓦然不停的跟它说话,玄鹤虽然不能回答,却也像是听懂了似的,不停的点头或是摇头。
蓦然问它还生不生自己的气,它就摇摇头,蓦然高兴的笑了,没有发现它的眼神是如此忧伤。
从这一天起,玄鹤经常飞来陪蓦然,这鸟最讲礼节,每次来都要带上一点礼物,有时候是獐子、黄羊,有时候是灵芝、雪莲。
后来它跟云萝、凤箫也混熟了,也经常带来一些希罕的花卉香草送给她们。
倾城见蓦然这样喜欢玄鹤,就留它在娲皇仙境定居。
然而玄鹤却是每晚太阳落山以前,必定要匆匆的离开,假如倾城、蓦然挽留,它就沮丧的摇头,露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神气。
蓦然则是只要玄鹤每天来陪他就高兴,所以也不勉强它。
这一天风和日丽,蓦然带着玄鹤、群鹰在山野间疯跑。
自从那一天倾城警告他不准去小龙川以后,蓦然不得不放弃了“水上漂”,转而使用疯跑的方式修炼飞行术。
现在他已经可以在二十尺的高空持续飞行一百里以上,只是神山禁制会对飞行术散发出来的灵力做出感应,发动水、火、风、雷进行攻击,蓦然只好飞飞停停,每次听到打雷,就忙不迭的落回地面。
跑一程,飞一程,不知不觉间夕阳便已西下,一条亮丽的白带子在山下蜿蜒流淌,蓦然猛然发现,自己又来到小龙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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