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挥挥手,轻轻笑道:“慢慢说,不要慌。总不会是北疆军杀到大营外了吧?”
那斥候抹抹头上的汗,惊恐万分地说道:“大人,北疆军包围了甘陵城。”
刘备和众人大惊,齐齐站了起来。刘备手指斥候,厉声问道:“消息准确?”
“小人亲眼所见。”斥候匆忙描叙一番。昨天我和几个兄弟一起,奉命向甘陵城方向探查。下午的时候,我们在距离甘陵城五十里的地方发现了匈奴人的铁骑。我悄悄跟了上去,到了甘陵城附近,我发现数万北疆大军已经把甘陵城团团包围了。
刘备和几位部下面面相觑,神情震骇。公孙瓒危险了。
“大人,公孙将军的大军一直在甘陵城正北方的夕烽亭和北疆军对峙。夕烽亭距离甘陵城五十里,也就是说……”简雍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眼内露出一丝恐惧,“公孙将军被包围了。”
简雍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矫健,长相英俊儒雅。他是幽州涿郡人,自小和刘备相识。刘备在涿郡起义兵的时候,他就和刘备在一起了。他也认识李弘,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对李弘的敬畏和恐惧。公孙瓒有十万大军,占据了战场上的绝对优势,但双方开战还没十天,公孙瓒就被包围了,匪夷所思的事。
刘备勉强稳定了一下情绪,神色不安地问了斥候几个问题。匈奴人的铁骑是在甘陵城哪个方向发现的?包围甘陵城的北疆军大概有多少人?北疆的铁骑大约有多少?可曾发现冀州军?斥候回答的模棱两可,含混不清。当时他已经非常害怕了,远远看一眼后就急速撤了回来。如果被北疆军的斥候发现,他肯定活不了。
简雍摊开案几上的地图,刘备、关羽和张飞站在案几四周,几个人小声议论着。
目前公孙瓒肯定被包围了,大军失去甘陵城的粮草支援后,支撑时间有限,败亡在即。
出现在甘陵城下的北疆军一定是李弘从塞外征调而来的援军,铁骑和步卒估计有好几万。公孙瓒的兵力优势丧失殆尽。
北疆军的援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战场上,肯定得到了袁绍的帮助。否则,几万北疆大军南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既然北疆军的援军已到,李弘又和袁绍联手对付公孙瓒,那公孙瓒的失败也就无可挽回了。
支援公孙瓒的青州军只有一万五千人,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即使全军奋力杀进,也影响不了大局。
关羽、张飞和简雍三人很绝望,一筹莫展。本来指望跟着公孙瓒干一番拯救社稷的大业,谁知道好景不长,仅仅过了几个月,事情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公孙瓒虽然可以击败三十万黄巾军,但他和李弘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太多。无论是董卓还是李弘,都是那样的强大和不可战胜,但两人却偏偏都是祸乱社稷的大汉叛逆。难道大汉真的要彻底败亡了?
刘备缓缓走出大帐,手握刀柄,站在漆黑的夜色里,任由凄冷的寒风吹过面颊,侵入骨髓。
一阵锥心的疼痛慢慢起自刘备心底深处,渐渐扩散到全身,然后一丝一丝地袭入了他的脑海。我是刘家的后裔,这江山社稷是我刘家的基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被侵蚀,一点一点地被碾成齑粉,我要拯救它,我要中兴大汉。
他抬头遥望着深邃的夜空,默默地祈祷着。高皇帝,世祖皇帝,列祖列宗,保佑我,保佑你们的孩子赶走奸侫,夺回家国,守住这份基业。
刘备蓦然高举双手,仰天长啸。
****
清晨,甘陵城下。
张燕神情疲惫,背着手在大帐内走来走去,瘦弱的身躯在忽明忽暗,摇曳不停的烛火映射下,显得孤单而冷寂。
案几上,李弘和赵云的书信并排放着。赵云告诉他,刘备已经率军渡河了,大军就在避风亭,是不是立即予以阻杀,而李弘却在书信中严厉批评了张燕,要求他立即集结主力向北攻击前进,缩小对公孙瓒的包围,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全歼公孙瓒。至于来自青州的援军,暂时不要理会,让赵云派遣一支两千人的骑兵军沿途骚扰阻击,迟滞他们前进速度即可。
李弘说,今北疆军主力全部集结于界桥、夕烽亭一线,我们应当毫不犹豫,不惜一切代价击杀幽州军。我们的目的是争取全歼,所以保持兵力上的优势至关重要。如果公孙瓒被我们迅速全歼,田楷和刘备的援军就是自寻死路。如果公孙瓒遭到重创,失去再战之力,那么我们就把田楷和刘备放进包围圈,再度合围击杀。
李弘一再强调两军对决,兵力上要保持绝对优势,但现实情况是,幽州军和北疆军目前兵力不相上下,虽然北疆军的实力要明显高出一筹,但面对幽州军不计伤亡的攻击,北疆军即使能全歼公孙瓒,但至少也要付出兵力减损一半的代价。这个代价太大了,北疆承担不起。
北疆击败了公孙瓒,自己也奄奄一息了,这样如何对付即将渡河北上攻击冀州的黄巾军?如何对付窥伺一侧,随时可能发起凌厉一击的袁绍?
张燕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此时他脸色发黑,脚下无力,人就象在云端里飘一样,他真想躺倒在地美美地睡上一觉,但李弘的指责和恼怒让他惴惴不安,让他难以入眠。此战开始后,如果袁绍没有逃出包围,如果黄河没有提前开河,北疆军就算折损一半,也无关大局。因为两个对手都被彻底打垮了,冀州迅速稳定下来了,黄巾军也就不敢再渡河北上了,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张燕考虑良久,最后还是决定给大将军详细解释一下。张燕伏案疾书,仔细分析了形势,认为还是把公孙瓒围在界桥和夕烽亭一线不打为好。我们先把田楷和刘备解决了,彻底断绝公孙瓒的生路,待公孙瓒粮草尽绝之后,再以最小代价完成对公孙瓒的围歼。
张燕最后写道,我张燕自晋阳受抚之后,一直追随于大将军左右,对大汉和大将军忠心耿耿,绝无叛逆之心,更无私存实力之意,请大将军明鉴。
张燕随即下令,遵照大将军之意,夕烽亭的于氐根立即率军向公孙瓒发起攻击。王当率军围住甘陵城,自己和彭烈两人率军向北急速进发,围歼公孙瓒。
****
上午,界桥。
初春的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照射到燕赵大地上,使得万物开始复苏。树林里光秃秃的枝丫上绽放出了点点嫩绿,生机盎然。料峭的春风带着一丝和煦的温暖,悄悄掠过河面,荡起了层层涟漪。清澈的露珠慢慢融入河水,唱着悦耳动听的乐曲,随着潺潺河水一路高歌而去。空中有数只展翅飞翔的小鸟,互相追逐嬉戏,欢快而清脆的叫声洒满了天际。
界桥南岸,两万五千北疆军在空旷的原野上摆下了一里多长的“品”字行防守阵势。文丑的大军居于最前方,左边是杨凤的大军,右边是徐晃的大军,中间是骠骑大将军的黑豹义从和虎贲。高高飘扬的大纛下,李弘端坐于白马飞雪之上,神情冷峻望着远处的幽州军。
公孙瓒驻马立于山坡上,望着远处旌旗飘扬,军容整齐的北疆军,脸上露出浓凛杀气。
和李弘决战沙场,是埋藏在自己心里的一个很久很久的愿望。当黑豹李弘扬名于北疆时,自己就有了这个念头,但当黑豹之名名震天下时,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了。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公孙瓒举起了手,然后狠狠挥下。
“咚……”
战鼓突然擂动,惊天动地的鼓声霎时响彻了战场。
幽州军开始攻击。
如雷般的杀声冲天而起,幽州军一万步卒高声吼叫着,正对着北疆军的前阵疯狂杀去。
麴义站在高台上,微微眯起双眼,摇了摇头,“强弓,弩炮,石炮,一起上,把他们杀死在拒马阵前。”
令旗挥动。
“放……放……”
前阵阵前五百台弩炮,阵后两千名强弓手,三十架石炮随着数十名军官激动的吼声,一起发动,巨大的轰鸣声和箭矢撕裂空气的厉啸声霎时充斥了整个战场。
犀利的弩箭瞬间即至,一排排的幽州兵就象暴雨后的野草,猛然弯下腰,然后又像落叶一般腾空而起,直挺挺地倒栽于地。几个手执盾牌的小军官一边举盾飞奔,一边不时地回头叫着吼着,声嘶力竭,“冲,冲过去……冲过箭阵……”几排密集的弩箭呼啸而至,把他们连人带盾钉倒在地。一个队率捂着喷血的血口,至死还在狂吼不止,“杀……杀……”好象只有竭尽全力的吼声才能袪除他心中的恐惧和肉体的痛苦。
幽州兵高举武器,竭力狂奔。
许多士卒被横七竖八的尸体绊倒了,被随后冲上来的士卒踩死踩伤了,凄惨的叫号穿透了浑厚的战鼓声,刺透了雷鸣般的杀声,若隐若现的漂浮在血腥的空气上。
“轰……”乌云压顶。
“咻咻咻……”长箭如雨。
乌云盖下的地方就象突然塌陷了一般,连同所有的声音一起消失了。乌云散尽,尸横遍野,凄惨的号叫声挟带着浓郁的血腥猛然间冲天而起。
“杀上去……”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对死亡的麻木,幽州兵对眼前的惨状视而不见,奔跑的速度骤然加快,“冲……啊……”
“轰……轰……”三十块几十斤重的石头在空中急剧地翻滚飞旋着,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厉号。
一块石头迎面砸中敌人的头颅,鲜血、脑浆连同打横飞起的尸体一起飞上了天空,然后狠根地砸倒了随后而来的两个士卒。一个奔跑的幽州兵连惊叫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石头砸烂了心肺,临死前他牢牢地抱住嵌在胸口上的石头,倒飞了十几步,然后才轰然栽倒。更多的士卒被砸飞了脑袋,砸断了手脚,一时间喷血的尸体,溅射脑浆的头颅,血淋淋的断肢残臂漫天飞舞,骇人至极。
幽州兵一路狂呼,飞一般冲进了鹿砦,冲进了拒马。
公孙瓒高举双手,纵声大吼,“好,好……”
“传令单经,再上一万人,立即打开通路。”
“命令严纲、公孙范,铁骑准备出击。”
“传令郭华、阳泰,左右出击,缠住北疆军的两翼。”
何风抽刀在手,用力敲击着自己的战盔,仰首狂呼:“兄弟们,杀……上去……”
昨天的失败让北疆军将士满腔仇恨,今日看到敌人,大家两眼冒火,人人争先,不待战车营的士卒撤下弩炮,愤怒的士卒们已经高声吼叫着,象猛虎一般冲进了拒马阵。双方将士在阵中相遇,立即短兵相接,激烈厮杀。
越来越多的幽州兵冲进了拒马阵,他们在上官们的指挥下,抢起战刀,战斧,肆意劈砍,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毁去北疆军的拒马和鹿砦,给铁骑大军扫清道路。北疆军的强弓营和石跑对准拒马阵的后部,展开疯狂射击。
同一时间,杨凤和徐晃各自指挥大军,和潮水一般气势汹汹杀来的敌人展开了血腥鏖战。
飞雪高昂着头,静静地站在战场上,默默地望着前方血腥的杀戮。
李弘抬头看看太阳,微微皱了皱眉。
“大将军,公孙瓒把主要兵力集中在中路,似乎……”朱穆晃动着手中的马鞭,担忧地说道,“似乎有突围之意。”
李弘冷笑,“只要他铁骑出动,我就要他死得难看。”
一批批的幽州兵踩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冲过了北疆军的箭阵,进入了拒马阵。
“命令强弓营和战车营后退一百步。”
麴义手指战场,大声骂道,“何疯子竟然和幽州军硬拼,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拼不起的。这个混蛋,这样打下去,拒马阵马上就要丢了。”
“大人,战车营后退需要时间。”站在麴义身后的主薄吴叶紧张地说道,“现在幽州军不惜代价,一味猛攻,这会大大缩短我们坚守拒马阵的时间。大人,你看要不要动用大将军的虎贲营?”
“你小子放什么狗屁?”麴义猛地转身,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天地吼道,“大将军的人马,我们也能动?你是不是吃饭长大的?”
吴叶二十多岁,中等消瘦的身材,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穿着一身明显偏大的皮甲,看上去很滑稽。他给麴义这么一吼,顿时吓得倒退两步,脸色苍白。麴义本来还想骂两句,但看他这个样子,把话又吞了回去。吴叶是关中长安世族子弟,和麴家是世交。他到麴义帐下效力,是麴义哥哥麴忠推荐的。麴义不太愿意要,但碍于兄长的情面,不好拒绝,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给我滚。”麴义挥手叫道,“去告诉何疯子,慢慢后撤,不要和幽州军硬拼。”
吴叶哆嗦了一下,转身就跑。一个没注意,失脚从高台上栽了下去,战盔摔出很远。吴叶哼都不敢哼一声,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晕头晕脑的找到战盔,随随便便往头上一戴,也不管歪不歪了,慌慌张张地往战场上跑去。
李弘转脸看看站在高台上大吼大叫的麴义,摇摇头。
“任意……”李弘回头喊道。
随侍李弘身后的一位黑豹义从屯长纵马而出,“大将军……”
“跟上他……”李弘指远处的吴叶说道,“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任意答应一声,猛踢马腹,举手一鞭,“驾……”
吴叶一手扶着歪歪倒倒的战盔,一手拿着战刀,奋力奔跑。他很怕。虽然这是他第二次上战场,但却是第一次走近战场中心,走近血肉模糊的战场最前端。这一刻,他后悔听了父亲的话,到北疆入仕为官。早知道这样危险,自己宁愿让父亲打断腿,也不到这随时会死去的战场上来。
还没跑出几十步,吴叶突然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周围全部都是匆匆忙忙全副武装的士卒,飞驰的战马往来穿棱,传令兵嘶哑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一队队挑着长箭的民夫正健步如飞地行进在密集的人群里。他焦急地抬头看看四周,映入眼帘的都是五彩缤纷的旌旗,有高高竖立迎风飘扬的,有来回移动的,有上下剧烈摇晃的,还有象陀螺一样疯狂旋转的。
吴叶眼花缭乱,茫然地抬头看看天空。天上有一轮白花花的温暖的太阳,有一片湛蓝色的天幕,还有几朵厚厚的白云,然后就是呼啸的长箭,满天的长箭数不胜数,间或还能看到几块怒吼的石头。
巨大的战鼓声,厮杀声,叫喊声充斥了他的双耳,让他真实的感受到自已就在战场上,但自己在战场的什么位置?怎样才能走到战场的前端?才能找到那个飞扬跋扈的何疯子大人?
站在高台上,吴叶把战场看得一清二楚,他觉得战场就象自己的手指头一样真实清晰,指挥作战就象操纵自己的手指头一样简单至极。但等到自己身陷战场中间的时候,他才突然领悟到自己的幼稚和无知。他竟然在战场上迷了路,他竟然找不到敌人,这让他羞愧难当,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自己的刀上。
“让开……让开……”
吴叶奋力向前跑了十几步,突然发现一队民夫正抬着伤员往后飞奔。吴叶眼前一亮,沮丧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伤员肯定是送到后方大营,那么逆着这条路就一定能到战场。吴叶不再多想,撒开双腿就跑。还没跑十几步,一队给战车营运送石头的马车飞奔而来。等车队过去了,吴叶惊讶地发现,刚才出现的那条路忽然没有了,现在站在那条路上的是一队强弓手,这群强弓手正在一位屯长的指挥下,向一个方向开始齐射。那位屯长不停地举刀狂吼,声嘶力竭,“放……放……”间或还夹杂着几句听不懂的方言,吴叶估计是极其难听的骂人话。
吴叶望着满天的长箭,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长箭飞去的方向,就是战场前方,就是敌人所在的地方。吴叶不再犹豫,一边望着天上长箭飞行的方向,一边发力狂奔。让他痛苦不堪的是,他才跑几步,就一头撞上了一块铁板。吴叶躺倒在地,一边抱着脑袋,一边数着眼前闪耀的星星。
“你小子乱跑什么?”随着一声大吼,一只巨大的手抓住吴叶的衣领,把他凌空举了起来。吴叶看到了一个硕大的脑袋,一张愤怒的脸,一双瞪圆的眼晴。他正想说话,脑袋上的战盔一歪,把他眼晴遮住了。吴叶急得大叫起来,“我奉麴大人之命,到前面找何大人传送军令。”
“传送军令?”那个大汉粗大的嗓门高声叫道,“传令兵纵马如飞,哪有你这样乱跑一气的?你是干什么的?”
“大头,快把他放下,他是麴大人的帐下主薄吴大人。”一个低沉的声音适时出现。
吴叶马上被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大人,下官不知你是大人,刚才多有得罪……”
吴叶把战盔一把拽了下来,气急败坏地想叫两嗓子,但话到嘴边马上又咽了回去。他看到一个庞然大汉,又高又粗,脑袋有自己两个脑袋大,一身黑黝黝的铠甲,不过脸上的神情很尴尬。
吴叶吓了一跳,急忙对他连连摇手道:“没事,没事。”接着他转头看看那个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的黑豹义从屯长,高大威武,牵着战马站在自己身边。
“下官任意,奉大将军令,护送大人去见何校尉。”
吴叶愣了一下,然后心里一阵激动,泪水差点涌了出来。
“他叫大头,原来是田重老大人的亲卫,落日原大战的时候被鲜卑人砍中了脑袋,留下了点残疾。”任意指着雄壮魁梧的大汉说道,“他现在是兵曹营的屯长,带着一帮兄弟,专门负责维持战场秩序。你不要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心细的很。你看这乱糟糟的战场,如果没有他指挥调度,早就乱成一堆,大家连到战场的路都找不到了。”
吴叶脸一红,又羞又愧。自己刚才那一番丑态,大概都让这位屯长看到了。
大头哈哈一笑,拍拍吴叶削瘦的肩膀,“这有什么好丑的?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战鼓一敲,顿时尿了一裤子,哈哈……”他接着指着笑嘻嘻的任意说道,“他叫球。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抱着马脖子嗷嗷怪叫,连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哈哈……”
突然他脸色一变,挥手说道:“后方送来军械了,我要去疏通道路……”一转眼,大头消失在人海里。
“我们走吧。”任意飞身上马,顺手一把拽起吴叶,把他放到身后,打马狂奔。
“吴大人,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稍有一个延误,就有可能造成战局的改变,因此,在一个数里范围内的战场上,如何让上官可以如臂指使地指挥和调动任何一个部曲,最最关键的便是战场调度。”任意一边不停地转换战马奔驰的方向,一边回头说道,“由于战场调度的存在,战场也是变化莫测的,一个部曲这一刻在东面,下一刻可能就在西面,所以战场上从来没有直达最前线的路。”
“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何大人?”
“看高台上不断变化的令旗。”任意笑道,“传令兵之所以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军令传到前面,就是靠辨识令旗。令旗所指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何风愤怒了,他的部下虽然骁勇无比,但无法抵挡无穷无尽的人潮冲击。
“杀,都随我冲上去,老子就不信杀不完。”何风大声吼道,“谁敢退一步,丢老子的脸,老子剥了他的皮。”
校尉大人亲自挥刀上阵,大大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反攻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杀,杀过去……”
何风带着亲卫低着头一阵猛砍,硬是把幽州军逼到了拒马阵的中间,但幽州军太多了。人打疯了,杀红了眼,或多或少也有一股势不可当的气概。北疆军的损失越来越大。
“大人,麴大人已经数次命令我们后撤了……”
何风一刀砍倒敌人,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恶狠狠地叫道,“妈的,是我说了算还是他说了处,给我杀……”
任意一手执盾,一手短戟,酣呼向前,所向披靡。吴叶初时战战兢兢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踩着鲜血和死尸,手中的刀都不知道往哪砍好。
三个敌人同时围上任意,其中一个正要突袭得手,情急之下的吴叶奋不顾身,飞奔上前,腾空就是一刀剁下。那人背部中刀,鲜血四射,滚烫的血液顿时溅了吴叶一头一脸。这一刀砍下,看着栽倒于地的死尸,闻着血腥的气味,舔着溅到嘴里的鲜血,吴叶的胆气霎时飞涨,“杀,杀……”
任意找到何风的时候,何风正拎着一个人头抱头鼠窜,后面跟着几十个狂呼乱叫睚眦欲裂的敌人。
“快走,快走,我杀了他们一个都尉。”
任意二话不说,拖着晕乎乎的吴叶掉头就跑。何风的一帮亲卫从左右两侧杀出,一张张手弩对准发了疯的敌人发出了凄厉的啸号。
何风躲到一个拒马后面,张大嘴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连同血水浸湿了他的衣甲。他拿着那个人头看了看,然后随手递给了一个亲卫,“拿去吧。凭这个人头,你可以领到一批赏金。将来,你可以讨个女人,生几个孩子。”
那个亲卫看都不看,随手丢给一个队率,“老子还能活几天?你拿着吧,先升个屯长干干。”
那个队率把人头往地上一甩,一屁股坐了上去,有气无力地笑道,“算了吧,还是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说。”
吴叶把麴义的命令对何风说了一遍。
何风翻翻白眼,望着任意问道:“球,这小子是谁?你怎么给他做侍卫?你怎么越混越没出息了。”
任意呵呵一笑,“何大人,大将军是什么意思,你难道看不出来?”
何风冷笑,“老子是看不出来。老子从冀州起,就跟着大将军,打到现在,我还不如一个匈奴人。匈奴人好歹还做了一个日逐王,我呢?”
任意为难地笑笑:“何大人,李溯大人你应该很熟悉吧?他从卢龙塞开始,就跟着大将军了,但他现在不过就是个校尉,手下也只有一千铁骑。”
何风没有说话。他对徐晃出任行奋武中郎将一事,至今耿耿于怀,非常生气。论资历,论战功,论对大将军的忠心,就算排队也排到他了。
任意焦急地看看四周,“何大人,撤吧。再打下去,你这一营人马所剩无几了。”
何风猛地站起来,一刀砍到拒马上,“撤……”
上午,云亭。
于氐根率领八千大军,向云亭发起了攻击。
公孙瓒为了确保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击败李弘,在云亭布置了一万大军,并且命令将士们把北疆军丢弃的拒马重新摆设在了山坡上。
由于拒马阵的阻碍,北疆军攻击受阻。为了避免遭受重大伤亡,于氐根命令停止攻击,等候张燕大军的到来。
中午,界桥。
北疆军的拒马阵彻底被毁。
公孙瓒端坐于白马之上,捋须大笑,“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对付我的铁骑。”
“传令,铁骑出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