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白玉山?”弦月站在山脚下抬头望,嘴巴张的大大的有点不大相信,真是……好丑好难看的一座山,入目所及,全是光秃秃一片,当真难看到极点。
“这就是白玉山……”白咰抬头仰望山势,好久好久没来这附近了,还是一样──光秃秃的大岩山一座。
白玉山,千百年前和枯山对调景致的一座美山,因为太陡,人们根本无法看到高处美景,再加上附近多雾,除了光秃秃的部分还能为人所见以外,其余的地方可说就是在雾面环绕下成了谜一般,这也难怪千百年来人们会认为白玉山该是整座光秃秃的大岩山,毕竟它能入目的地方确实是如此。
“你们……还记得我说的话吧!”白咰看着三人叮咛道,他,只能送他们到这里为止了。
因为,千百年前的契约内容有着这么一条规定,“雪女不下罧结界,白咰不上白玉山”,这条件的订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其实严格来说,罧结界不止把景致对调,也在白玉山上架出了一道大迷宫,且迷宫随日而变,复杂无比。
再加上白玉山是一座天然的“单素偏向点”,不管是谁,只要登了白玉山,总会发现,除了雪素以外,其他的元素根本就无法驱动,更别论想要靠着风素来飞山等等。
在世上,这种偏向单素极端的位址并不多,但确实存在,而偏偏白玉山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最跟雪女符合的“雪”,这也难怪白咰他们会决定把雪女们摆到白玉山上去。
举凡凡人入山,要在白玉山上走到雪女的居住地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正确来说,还是有三种情况是可以遇到雪女的。
一种是由初代和隔代引路,因为雪姬、雪女之间的回流就好像一块磁铁,越是接近,吸引越强,所以只要有初代和隔代引路,基本上,百分之两百可以找到雪女居住地。
第二种是由白咰引路,身为罧结界的创造者之一,白咰当然是最熟知罧结界变化的人,这也是为什么雪女要跟白咰定下约定,因为万一某天白咰要是好死不死让所有的风声走漏,让人知道了雪女的居住地,总是要有最后一道的防线在,而只要白咰不是引路者,凡人在白玉山上遇到雪女的机率就少了九成。
第三种就是运气,也就是纯靠运气遇到雪女的机率,这种机率很小,但不是没有可能,否则弦月的父亲就不会遇到雪女,弦月,也就不会生下来了,不过千百年来就只有弦月这么一例,机率之小也就不在话下了。
不管如何,总之说到底一句话,白咰无法跟着他们一块上山就是。
“记住,登山之后,你们便尽管往上爬,若我估计正确,最晚三天以内你们应该都可以登上真正的白玉山,到了白玉山,弦月你的感受力应该就会瞬增,届时你们两个就跟着弦月走,遇到雪女后一定要想尽办法让雪女流泪,冰泪结晶一旦产生,从出现到消失约莫只有十来分钟,到时不管冰泪结晶是不是在你们手上,你们都得抢过来,只要你们一抢过来,我的式神便会有所感应,透过式神,我可以有大约五分钟的”置换“空档出现,到时我便会帮忙把冰泪结晶纳入云萧体内,在白玉山的契约限制下,就算是我,这方法也只能用一次,所以你们务必要非常小心,和我错过了,就算你们后来再拿到冰泪结晶也是无力可为,知道吗……”白咰殷殷切切的交代,如果错过了让他纳体的时间,他绝对无法再一次置换出现在白玉山上,到时就算他们拿到冰泪结晶,也会因为无法纳体而功亏一篑,除非……他们带着冰泪结晶直接从山上给跳了下来,而且还得要在十分钟以内到达地面,当然,前提是没因此而摔个粉身碎骨的话。
三人点点头,这些话白咰在这两个月的路程里早就已经交代了不下数十次,深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也不敢等闲视之。
走向前一步,看了看弦月,白咰只能轻轻交代,“弦月,我知道你很想见你的母亲,也很希望能见到雪女,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也要小心,很多事情,不要被表面的假象迷昏了头,因为没有太多表情,所以雪女常被认为是一种很擅长说谎的妖怪,我希望……不管事实如何,你能学着去分辨真真假假,不要……太过兴奋……”欲言又止的说着,他终究还是没把雪女灭杀初、隔代的事件说出来,私心也好,赌运也好,他跟弦月一样,期待,期待着或许会有好的结果发生。
不知道白咰为什么会这样交代,但弦月还是点点头,只是满脑子都被可以见到母亲的愉悦塞的满满的,白咰的话犹若淡风流水,丝毫无法让她多加注意。
“我会注意的……”弦月虚应了声,回头深望着白玉山,揪着她的欲望是如此的迫不及待,一直催促着,快!快!赶快上山赶快上山。
白咰思考,往前一步走到冯亦面前,压低着声音道:“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到时看到什么,不管眼前有多大障碍,只要冰泪结晶成形,一定要立刻抢到手,那是……唯一能救云萧的机会……”
或许这只是活的比较久的人的一种先知直觉,对于白咰这番话,冯亦可说是有听没有懂,只不过他一定会遵照白咰的意思去做,因为这关乎云萧的生命危险。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白咰也是没来由的叹语,“只希望……你真的不要太狠,留点余地……霞冰……”
期待,期待的背后究竟是美梦成真,还是一种失望?这,没有人说的准,也没有人知道。
“别有洞天”四个字,大概就是用来形容现在这种状况。
爬了快三天鸟不生蛋的岩石,攀过了枯山的景致,触目所及变成了一片白,只是这白,白的让人醉心。
不用言语,雪景,总是会让人有种震撼力。
“好漂亮……”弦月不禁摇头讚叹,高山积雪,树上结雪,眼下一片冰,眼外一片雪,脚下是霜,手边是雾。
霜雾冰雪,一个最适合雪妖的居住地,一个对雪妖而言最棒的居住地。弦月脚踏薄冰,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舒服得令她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突然有种想冲进雪地理打滚的冲动,弦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这样冲到前方,兴奋的踢着、玩着雪。她不是第一次见到雪,但就好像是养在鱼缸的鱼被放回到大海一般,有种回归自然的感动在。
“真是幼稚……”冯亦是又气又好笑,知道弦月的那种激动,但对于弦月表现的方式还真有点不以为然,就算是回到家乡的那种阔别感,也用不着这样吧!
“天啊!再让她玩下去,你说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啊?云萧……”见弦月玩得这般不亦乐乎,冯亦轻啧了声,转头问了问云萧,却发现云萧正拧着眉,一语不发的看着弦月,脸色可说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察觉到云萧脸色不对,冯亦有点紧张的靠了过去。
最近云萧的身体状况明显的有走下坡的趋势,显然是白咰给的东西已经快要到了药效,只是还不见多大的障碍发生,所以冯亦也只是多所留意,没有太大的举动。
“不舒服?”冯亦担心的问了问,太多无法掌握的因素让他有点不快,当总领这些日子来,很少会有他不能掌控的事,云萧的事可算是一大难题了。
云萧不语,伸出手指抵着下唇,直直的盯着弦月在那边跑跑跳跳又叫又笑的表情,深沈的,像在思考些什么,还是不语。
“云萧,你没事吧?”见云萧三番两次不回答,冯亦的手搭上他的肩,试图唤回他的一点注意力。
“听不到……”许久,云萧才缓缓开口,皱着眉头小小声的低语,那声音有点小,说是几乎在喃喃自语还差不多。
“啊?”冯亦偏头愣了声,竖起耳朵,有点没听清楚,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听不到……”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到,这次云萧才正视冯亦,“冯亦,有点怪,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听不到弦月的心声,你的倒还听的到,可不知为何弦月的便是怎样也听不到……”
他还以为是最近自己太累,状况不是很好所致,本想着睡一觉或许就会好了,结果到今天却还是听不到,这才发现有点不大对劲,而且似乎连冯亦的心声也明显变得小声了点。
冯亦一听,有点心跳了一下,对着另一头在玩耍的弦月就是一个大吼,“弦月,别玩了,快过来!”
这叫声急得跟天塌下来没什么两样,还真把弦月给吓了一跳,差点就栽了个跟斗。
弦月有点狼狈的从雪地上爬起来,不甚高兴的跑了过来,劈头就是一句抱怨,“我又不是聋了,叫那么大声,你是叫魂啊你……”说着瞪了冯亦一眼,就让她稍微高兴一点会死啊!做啥这么扫兴?
“现在听到了吗?”冯亦也不理会她,只是转头看了看云萧,不免也在心中问道。
云萧顿了半晌,看了看弦月,然后,又是摇摇头。
“喂喂!有话就说出口,别隔着我用心术对谈啊!”看着两人你一眼我一眼的,弦月不禁叫苦,她们雪妖差的就是没那份窥人心语的本领,知道云萧可以任意听到人家的心声,而冯亦也能在心底用窥心术对谈,他们俩倒是可以不开口就沟通,自己可是不行哪!
“还是听不到?”冯亦求证般的又看了云萧一眼,只见云萧还是摇了摇头。
冯亦脸色有点铁青,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白咰曾经说过,他给云萧喝下的这种药,就像是一种暂时的缓冲剂一般,它的确可以帮云萧把身体的状况先稳住,但却是无法影响时间作用下的生理“后果”。
就好像沈睡百年的人在睡时可以永保青春,但在醒来的那一刻却会瞬间老化,甚至死去,是一样的情形。
白咰给云萧喝下的就是这种药,看似将云萧身边的时间波流变缓,但一旦药效失效,所有五个月以来累积的“病况”和“发展”全会在一瞬间爆发。
但那并不是代表是药物的错,这种药物只能算是将时间滞留,对于任何的病情并没有催化或者加深的作用,换个说法,就算是不喝下这种药物,五个月后云萧的身体状况还是会变成这样,药物只是让云萧这五个月维持在一定的状态,但这五个月来,一个“疾病”该有的“进度”却是不会因此而减少的。
而从云萧已经开始听不到弦月的心声来讲,这个药效很明显的已经开始出现减弱的状态,差的只是还没有全部一次爆发出来而已。
“拜託你们两个可以不要不说话好吗?”不知道云萧状况的危急性,弦月有点抱怨的在一旁低骂,搞什么啊!把自己当成透明人啊!
似乎也是知道自己的状况,云萧有点苦笑的看了看冯亦一眼,先是对异界的变化消失知觉,再是对人类自身的感应不见──很明显,众所皆知的死亡步骤。
看来,这个身体原本就注定只剩下五个月了,撑到现在,也差不多是到了极限的时候了。
“还撑的下去吗?”冯亦拧眉打量着云萧,现在最怕的就是云萧还有其他不适的地方,如果严重一点的话就糟糕了。
“应该……还行吧!”云萧若有所思的道了声,现在只是一点点地方出了毛病,行动上都没有太大的问题,看来,药效还是有点效用在的。
弦月有点生气了,“你们两个,不要自顾自的自己说……啊!”
弦月话还没说完,冯亦就一个抢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惹得弦月被冯亦这举动给吓得惊呼了一声。
“快带我们去找雪女!”冯亦急吼,他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来不及”、“不能再拖”、“再拖下去会完蛋”几个大字,对于云萧突如而来的转变,他的确是慌了手脚,只能叫弦月赶快带他们去找雪女。
“你……你急什么啊?”被冯亦突来的举动给弄得糊里糊涂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他们前一刻还跟着自己悠悠哉哉的爬着山,怎么这一刻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冯亦,你不要急,先放开弦月……”云萧劝说着将冯亦的手扳开,知道冯亦现在的急切,但也不能这样对待人家,毕竟弦月可还摸不着头绪。
“不急?你都快听不到了,还能叫我不急吗?”冯亦脱口大叫,可恶!他当初实在不应该这样拖拖拉拉的任着白咰拉他们东晃西逛的,若是早个几天,云萧的药效也不至于到减弱的地步。
“什么叫听不到?”冯亦这话一出,弦月脸色也变了,换她拉过云萧的衣摆急问。她跟着云萧他们一路同行数月,知道云萧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当然也知道所谓的“听不到”对云萧而言意义有多大。
云萧扯了个有点难堪的微笑,就算弦月在他眼前,但没有能听,他根本不知道弦月在说些什么。
“你……你该不会听不到我在说什么吧!云萧?”弦月有点发抖的问出口,如果是的话,那情况可就真有点不大妙了。
云萧还是只能苦笑不答,都说他听不到了,自然弦月问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到,除了傻笑外当然还是傻笑。他甚至有点怀疑,再这样傻笑下去,自己总不会有天真会傻了吧?前提是如果还有傻的那天的话。
见云萧完全不回答自己的话,弦月的脸色也一下刷白了,拉起云萧的手忙道:“走,我们快去……”
这“找雪女”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他们背后倒先传来了一个声响。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你们,是谁?”
一声声音自背后响起,惹得冯亦和弦月也不觉顺着声音来源看去。
一片白皙笼罩雪地,恍若融入雪景般那样的惹人遐想,白色,的确也可以很冷很艳。
冷淡、平淡、无语调,这就是弦月的第一个想法,望着雪女骤然的出现,她只能睁大眼,多少日子以来妄想的这一刻,多少日子作梦也会梦到的这一刻,而今却没有那份感动在,只有一种从头冷到脚的发毛感觉。
为什么会发毛?她也不知道,但就是发毛。
雪女,一种冰冷无情,却魅惑人心的妖怪。
而白玉山上,有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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