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第九章 再见,魅彤

  近半天的飞翔,对狐谷来说仅仅是眨眼几分钟的光阴,但虽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倒也是已叫狐谷的众妖大喊吃不消。

  大门外,一片的凌乱不堪。

  落叶碎石飞散满地,几个白发的男女坐在地上频喘气。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屋子,紧闭的门户正有着奇异的闪光闪烁着。而在那里头正不断地传来凄厉的嘶叫声,叫声里混着嘶吼与撞击,一次比一次大声,一次比一次激烈,打击在那大门上,让那些闪光也跟着一阵阵地收缩。

  “怎么回事?”若玄皱眉,一个冲上前忙询问观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全弄得这么狼狈?

  一个男子屈着腿,双手后压在地上,侧着头紧靠着肩膀猛喘气,汗水不断地从牠脸颊上滑落,又顺了好几口气,总算是让呼吸稳定了些,这才解释道:“主子,你走后没多久,魅彤就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冲出自己的房子就是四处攻击,招式是一个比一个还狠,当真是打算要我们的命。不得已,我们几个只好合力把魅彤给逼回屋里,下了道结界将她给锁上,让她暂时无法离开……”

  牠苦笑,想到魅彤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心里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牠们虽都修练了几千几百年,但自升上白狐以来就不曾有太多实战发生,了不起就是互相打打架这样而已,还没弄到得生死相搏的地步。

  然今日魅彤以死相逼,招招出手狠辣至极,牠们又不能真出手伤她,只能边躲边闪,趁势攻击,合了好几个同伴的力量才把魅彤给逼回屋里去,为免场面再度失控,只好下了道结界,把她给暂时锁在里头。

  屋子里,兽性的嘶吼声频频传来,夹着恐惧与愤怒,像是有人在里头行着酷刑,又像是有人在里头进行着生死大战。

  “她兽化了?”若玄听着那声音,眉头紧皱,里头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一点理智在,有的只是本能和自卫,声音混着妖力撞击,每一次的嘶吼都是一种攻击。

  “如果不是兽化,我们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另一旁的女子无奈地摇头,牠们都算是走在力量前端的一群,就算是互相较劲,顾及同伴情谊也会留下三分情,直至今日才发现,原来当一个有力量者完全失控会是这么难缠。望着自己满是伤痕的双手,啧!好样的,当真是让人学了一次乖。

  碰!碰!碰!的撞击声还在不断地从身后传来,几个人皱着眉头看着。屋子里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内在妖力、外在束缚两相交织,整个房子被妖力的混乱扭曲的吱呀乱响,大有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在。

  “这样下去不行,她若完全兽化就没救了……”银冷下眼,细长的手指上不知何时夹着数来颗的银剡,每颗银剡间以银丝相连,把银剡的位置给固定开来。拉起的银剡在眼前垂放,视线在丝线下分隔了开,“若玄,把门冲开。”

  银说这话时原是说得极淡,站立的姿势也是极为沈静,原本大家都以为牠会说完话才行动的。

  但却没料到,牠说到“把”字时手腕已微沈,“门”字时人竟已然不在原地!那“冲”字才出口,牠已优雅地站到了魅彤的身后,“开”字刚入耳,牠却已拉线将魅彤层层捆好!

  形如鬼魅的身影在空中交错,然后这才发现到,当“若玄”两字出口时,那门早已被瞬间冲破,剩下的那四个字根本就是无须出口的四字。

  天衣无缝的完美配合,难以估计的巨大实力,短短的一瞬间,却显示出完全的差别。

  白狐们哂然,牠们用尽了力气才创下的控制结界却在弹指间便轻易毁坏!穷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逼回去的魅彤两三下就给简单地捆了起来!虽说早知实力本就是相差甚远,但如今一个显手小露,却看得众人更是崇拜牠们的主子和主上了,只道修为真是有差,实在也非自己可以比拟的。

  又是一指一弹之间,耳边突然响起了“碰!”的声响,却是魅彤倒地不起的声音,连个哀声都没有就给击昏在地,那力道拿捏的真是不多也不少。

  “我们过去吧!”白咰低语,领着云萧和冯亦往内而去。

  近看魅彤,才知道那种疯狂有多强烈。

  姣好的面容上是一块又一块的尘土,柔顺的长发而今却犹如撕扯过的稻草,凌乱且杂,那曾是魅彤最爱的红色罗缎早已裂成条状,露出的肌肤满满的布着血痕与伤口,指甲已裂,唇已咬破,脸颊上似乎还有着些许未干的泪痕,即便是晕厥,那表情写满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再无其它。

  好似有根刺狠狠地扎到了心坎里,看得云萧好心疼。

  对他来说,魅彤是伙伴,也是个值得人爱的好女孩,他喜欢魅彤就像喜欢弦月一样,是同伴也是亲人,打从心底的喜欢着。对于对他好的人,他向来都是真心真意的回报,毫不吝啬。只是现在有点变了,对魅彤,似乎不一样,总觉得心里头多了点什么在,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感觉在。

  “不好,理智几乎全没了,只剩本能而已,这下不立刻重建也不行了……”伸出的手在魅彤额前测量感受,银青着脸,沉重地说着,本还想着看能不能再给魅彤一点缓冲的时间的,谁知这记忆给魅彤的冲击过大,竟把魅彤逼到只剩下本能,这下没时间了,必须马上帮魅彤重建记忆,让她恢复理智才行。

  “若玄,把魅彤扶到椅子上去。”银起身命令着,说话的同时右手一挥洒,整个大门砰然紧闭,小小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走到了魅彤的身后,银接手了若玄的工作,轻轻地把双手放在魅彤肩膀上按着,对着云萧等人道:“我现在就要帮魅彤把旧有的记忆给打散,记忆一散,魅彤就会宛若一个空壳,此段时期对于外界的刺激极为敏感,为了避免记忆混乱,请你们暂时不要出声,不论看到什么都请保持沉默……”

  牠语重心长地交代,虽然狐幽香是一种专程的妖力输入没错,但到底它并不是用来承载记忆的东西,就连银都没有把握可以没有丝毫的误差在,外界的一点刺激很容易使得这种误差加大,而误差只要一大,就容易使得部分记忆模糊,虽说那种模糊应该不会影响到学习记忆的部分,但还是注意点的好。

  几个人卖力地点点头,下意识的咬紧了牙,还真有怕一出声就坏了事的感觉。

  银一手撑住魅彤的背,另一手则反手为托的抵压在魅彤的颈子上。

  九尾银狐的手指优美如玉,润白修长,沿着颈子慢慢地向上滑移至后脑轻轻抵托。

  牠的动作柔得如同软玉拂过,丝毫没有令人不悦的感觉在,牠的表情淡漠如常,所以让人毫无防备。

  他们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法术波动、任何牠已经开始施法的预警前兆,或者是任何异样的光芒,然只在那指尖接触到头皮的下一刻,魅彤竟是猛然睁眼向后仰头,朝天呛出了一口鲜血后,栽头又闭眼晕了过去!

  这口血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措手不及,看得云萧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倒抽了一口气,又在银的眼色下实时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惊呼声从嘴里头溢出。

  银松开了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若玄过来。只见得若玄走来,接手了银的支撑,并透过了妖气的传递,将魅彤身上的伤口给处理了先。

  这边的若玄处理着魅彤的伤势,那边的银却已侧了个身来到魅彤跟前,并向白咰挥了挥手要他过来。

  白咰往前来到魅彤身边,银伸出手跟他要了狐幽香,将香球摆在左手掌上,右手下迭相托后移到魅彤的额头上方,停了几秒后又把狐幽香交还给白咰,很显然,牠是在教白咰要怎样做。

  白咰了然地点点头,接过狐幽香,按着银的动作再做了一遍,手就在魅彤的额头上方十来公分的地方停住不动,而银的手就跟着这样摊开在那颗狐幽香的上方四五公分处。

  和其它妖怪施展法术时不同,银的妖力是一种内敛式收放,几乎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妖气使唤的存在,如果不是白咰的右手背下开始降下阵阵红色光雾的话,还真的会让人以为牠的姿势是摆好看的。

  红色的光芒钻入了魅彤的脑部里隐没,然后是冯亦手上的狐幽香,再来是云萧手上的狐幽香。

  当最后一个闪光没入了魅彤的脑子里时,所有人屏息,视线全都改落到了魅彤身上,睁大着眼就怕给漏看了什么。

  “唔……”时间无言的过了好半晌,柔顺的眼帘轻眨了两下,低低地,她难受地嘤咛了声。重重的眼皮好不容易才拉开了条线,习惯性地将视线落到了离她最近的影像里,眨了眨眼定焦,却在看清了来人以后,忍不住瞇眼偏头问了句,“你,是谁?”

  魅彤疑惑,他是谁?为什么会站在她身边?为什么要用那样担心的眼神看着她?

  三个字,如雷轰顶。

  “……妳……不记得我吗?”

  “我该认识你吗?”魅彤微微地笑,这人好奇怪,她有见过他吗?

  “不会吧!不会吧!魅彤!妳不记得了吗?那我是谁?我是谁?”一听到魅彤出口就是这样问,白咰惊叫地拨开众人,钻到了魅彤身边,指着自己的鼻子猛发问,不会吧!不会吧!总不会真的什么都忘得一乾二净了吧!

  “什么记得不记得的?爸你发什么疯啊?对了!你怎么会来,是来参加我的洗尘宴的吗?”魅彤开心地一笑,好!好!总算他还有点良心,记得今日是她避满雷劫升道之日,难得啊难得!她本还想着两百年内绝对不会看到他的影子哩!

  洗尘宴?难道说……

  银沉默了半晌,试探性地问道:“魅彤,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回主上,今日应是狐谷的署夏日。”虽然有些疑惑主上怎么会在这,又怎会问她这种怪怪的问题,但魅彤依旧恭敬地回着,只有这个日子她不会记错,因为今日可是庆祝她满雷升道的好日子。

  署夏日?署夏日?白咰睁眼细算,那岂不就是魅彤避完雷劫后的隔一天,也就是他们跟魅彤相遇的一个礼拜前吗?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咦?啊啊!我的衣服怎会变成这样?还有我的头发……”魅彤疑惑地发问,正想问清有什么不对时,却也在此时发觉了一点不对劲,她的衣服有多处已裂成条状,头发也乱七八糟犹如稻草,吓得她是花容失色,赶忙地冲到镜子前,在看到自己那副鬼样时,差点没给晕了过去。

  暗暗地跟若玄使了个眼色,银比了比手势要云萧等人出来,让若玄去跟魅彤解释,而自己则领着众人来到了门外。

  三人不语地跟着银向前走着,门外的风呼呼吹过,狐谷的风总是夹杂着些许的淡香,让人稳心定神不少。

  “我想,应该是记忆误差的关系,所以导致魅彤的记忆回流,毕竟狐幽香不是专程用来存载记忆的东西,会有误差产生倒也不奇怪……”其实银并不怎么意外魅彤的记忆会回流,应该说,牠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狐幽香是一种透过妖狐不间断凝聚三百年妖力的产物,三百年一到,香球定型,自然就不需任何妖力的再度输入。

  不需要的东西以狐狸们的个性来说是不会浪费时间力气去做的,既然不需要专程分割妖力,魅彤自然也不会在已成形的狐幽香里浪费妖力。

  先前用神识探究狐幽香的妖力输入时间时银就知道,云萧手上的那颗狐幽香应该是魅彤最新凝聚而成的,时间的断点约莫在几个月前,只是牠无法推出正确的时间来,但照这个情况看来,牠大概也可以猜到了,只怕这狐幽香成形的时间应该是在魅彤避完雷劫后没多久的事情,没了那分专程的妖力分割输入,会有误差产生倒也不意外了。

  “也就是说……她……完全忘记我们了吗?”几个月前,他们连见都没见过面吧!云萧怔然,心中突然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是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虽然忘了全部跟只记得那一点老实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可毕竟当“认识的人”总是比当“陌生人”来的亲切些啊!而今一变,竟是连那份小小的相识都不复存在,难免叫人心里一股酸。

  “应该不至于……”银摇摇头,“虽然少了妖力的输入,但终究狐幽香是一直放在魅彤身上的,多多少少也该受到了那份影响,只是因为有妖力辅佐的记忆比没有辅佐的部分鲜明太多,加上断点太近,所以才会导致魅彤的记忆很自然而然地停在较鲜明的那一点了吧!”

  到底记忆是种很复杂的东西,有妖力辅佐跟没妖力辅佐的重建会让记忆鲜明度差很多。举个例来说,就好像是梦里的记忆跟现实的记忆是一样的,同样是记忆,可梦醒后的记忆却较为微弱,相对现实却是鲜明刻画,种种感受也是差别甚远。

  “你是说她应该还记得我们啰?”冯亦忍不住插嘴,总是觉得丧失记忆的感觉就像是少了个好友一样,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

  “应该!或许只是太模糊太薄弱,如果透过一点刺激,或许能让她回忆起来也不一定吧……”

  “譬如说……跟她打一架?拿个锅铲从后面打晕她?还是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让她肿几个大包包?”不是听说失忆的人都来这招吗?应该挺有效的吧!

  “冯亦!”云萧哭笑不得地低叫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亏他还有心情说笑,真是,给点悲伤的气氛都不行啊!

  云萧心里头虽然这样想,但眼光倒是不由自主的瞄向银,摆明了想问是否真的可以这样做。

  似乎是明白了云萧眼中的疑问,牠缓缓地回道:“或许,但我不建议这样做,可真要说,风险也很小。”不否认也不承认,银意有所指地暗示。

  没错!也许透过一些刺激是可以让魅彤回忆起来,但谁也没法保证不会去扯到那份不该扯出的记忆。虽说散去的记忆没那么简单可以回复,严格说来重植的记忆还是占优势些,理应是不会有这样的结论发生,可那风险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就是。

  银这话虽多绕了几个弯,但却也不难推出牠想说的。

  沉默,还是沉默。

  “算了算了!忘了就忘了吧!”云萧一摊手,耸耸肩,反正说到底,不过就是魅彤把他们两个忘得干净彻底一点而已,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再重新介绍认识起罢啦!又不是说这样就当不成朋友了。

  这么干脆?银诧异,牠还以为他们会想试试看呢!毕竟这风险真的太小太小,充其量只是不到零罢了。

  “不希望魅彤想起你们吗?”牠挑眉。

  “希望!怎么不希望!”云萧笑,“不过前辈您也说了,‘或许可以’,那也就是说也‘或许不能’,既然不肯定,那就没有必要多挨那一份风险。既是记忆模糊,就代表还有想得起来的一天,既然如此,顺其自然就好……”

  他是不想魅彤再多挨一份风险的,想得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只要他们两个还记住,那份回忆就不会抹灭。

  或许哪日魅彤想起了,他们便多了一个同伴回忆那段时光;或许魅彤一辈子想不起,那么他们也会多一个听众来听听那段时光。缉捕幽灵图的合作、火烧黄甫林的竞赛、暗涡人鱼的满月拜潮……回忆忘了的确很可惜,但“分享”可以弥补这份缺失,既是这样,又何需多求呢?

  妳倒是有两个很棒的朋友啊!魅彤。

  银瞇眼在心里头赞许,肯为她出生入死、绝地相救,也肯为她处处着想、多所体贴,人的一生当中能有几个肯为自己这样做的知己,夫复何求?

  浅浅地露出个微笑,看着云萧和冯亦,这样的两人倒是让银忍不住想起了一个朋友,一个堪称是千百万年唯一一个差点跟牠平起平坐的朋友。

  所谓妖狐升道,众人皆以为是以银色为顶,黑色为次,万年玄狐过后即是九尾银狐。

  其实不是这样的,事实上,黑跟银之间还有一个升道存在,亦即“金狐道”。

  金狐,那是举凡修有十万年以上的道行才有资格拥有的升道,而银狐,则是百万计数才有资格的拥有。

  一般妖狐修练避雷升道,多半是只到万年黑便已是再也上不去了,修为难以突破是一个理由,寿命不够多半又是一个理由,但还有一个最可怕的理由,就是“九天玄雷”。

  九天玄雷也是雷劫,不同的是它只会在妖狐修练的一生里下劈两次,一次是在玄狐道上转成金狐道,另一次就是在金狐道转成银狐道时。

  跟百年一次的惊天落雷不一样,九天玄雷只能承受不能避,承受得过就是升迁入道,承受不了就是灰飞烟灭,连半点渣渣都不会剩下,是一种毫无第三种可能的二分法。

  很残忍也很过分,可前提是会修练到能让九天玄雷劈下的妖狐还真可以说是根本没有。

  因为玄狐的寿命约莫只有六万到八万,如果修为不达到某种突破,那也就不用妄想可以看到九天玄雷下劈,在那之前早就寿终正寝了。

  银从来没有看过有妖狐能以修练的方式升到金狐道,不论是创世前还是创世后,牠所知道的银狐与金狐全都是承由血统而来(亦即父母皆已是金狐或银狐),包括牠自己在内也是。可说是活了那么久,也从来没有看过传说中的九天玄雷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根本没有妖狐做到过,就连这种说法是否为真也无从探讨起。

  但,一千一百万年,不是十年二十年,山会爆、地会移、海水会倒灌,世事没有绝对不可能,以前没有人做到,不代表不会有特例。

  只有那么一次,只有那么一次真有一只妖狐真的做到过。

  从最卑贱的山间野狐到九尾天狐,从最低下的九尾杂狐到最高限的九尾玄狐,甚至是突破了从来没有妖狐突破的玄狐修为,不受寿命所限。

  银跟牠是好友也是知己,那也是银自灭世以来第一次有的期待。

  漫漫长世是一种孤独,若把妖狐的每一狐道视为一个族群,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同伴相陪的时间了。

  依旧孤独,依旧自责,但不可否认,牠的出现让银有了一丝期待。

  期待牠可以升道成功,期待着自己的身边也有个同伴,至少是个更接近自己的同类,而银也有信心,牠,做得到。

  做到了吗?

  是的!不负银的期望,牠,做到了。

  九重天上九重雷,九天玄雷怒天劫,牠在落日峰上引天雷,不避不躲亦不藏,与其说是承受,不如说是完全的反击!

  引地之灵抗雷劫,七彩雷劈下,牠慢慢地转变,蜕玄换金。

  九天玄雷的威力甚至劈毁了整座落日峰,但牠承受了。

  于是牠成了唯一一个以修练的方式达到金狐道的妖狐,也成了现今世界上唯一的一只金狐。

  然后牠和银渡过了九十万年岁月。岁月里,牠以金狐的身分跟最崇高的九尾银狐打成了平手,以金狐的实力直逼银狐的道行,银甚至笃信牠绝对可以升上银狐道,因为九天玄雷下没有侥幸,有的只是实力相搏,受得了金狐道,就绝对受得了银狐道,而牠,早已具备了所有银狐的条件,只差那最后一场天地雷劫。

  再然后,日子到了。

  望月峰上牠独立,一如那日落日峰上,绝世超凡,不染尘俗,等的,是一种蜕变。

  天地之间轰隆雷响,摇荡山峰震荡大地,牠引天雷,牠聚天雷,牠亦是不躲与不藏的承受,但牠却未曾反击。

  没有人料到,九天玄雷下劈的那一剎那,牠竟是收起了所有的妖力,承受了那毁天灭地的力量,灰飞烟灭!

  直到现在银仍旧不明白,为什么牠要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样的念头,让牠愿意在堪称一生中最精彩的时刻放弃了一切而去?

  尔后六百万年的岁月里,银有过很多下属和部下,但却从来没有过一个能像牠一样的存在。

  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事情,但银却从未忘过牠,因为牠留给了银一个永远想不透的谜。猜不透,直至今日银依旧猜不透,为什么……牠会这样做?

  永远记得那日望月峰上牠仰天而看凝望沈思,永远记得九天玄雷劈下时看牠不做任何反抗直至烟灰散尽的震撼感,更记得那日自己耳边凄厉的哭喊声,因为那是牠今生唯一的……

  “所以我说银……银!你在发什么呆啊?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白咰不满地伸出手推了银一下,立刻就把银的思绪给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