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抢到窗前向外张望,只见酒店前挤满了手持原始刀棒的人群大声叫嚣着,正往酒店里冲。
在更远处,则停了十几辆军车,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车下悠闲的吸烟谈笑,时不时地往酒店这边张望。
敲门声响起,酒店的侍者走进来,看到屋子里这一堆人,不禁吓了一跳,道:“各位客人,请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来,绝对不会有事的。”
金权权抓住侍者问:“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是要冲进来抢劫吗?你是想让我们待在房间里,等着人家抢上门?你是不是跟他们约好了?拿多少抽成?”
一顶顶大帽子先扣下来,吓得侍者脸色发白,赶紧解释:“不,是些伊特族人他们要把这里待着的特西族人抓出去,酒店方面正在与他们交涉,不过请放心,你们是外国旅客,他们再怎么也不会伤害你们的。
“诸位只要待在房间里,我们就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说完便慌慌张张的离开,通知别的房间去了。
艾丽丝忽地惨笑道:“开始了,看到没有?屠杀开始了,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得像其它国家一样,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特西族人会被像狗一样毫无尊严的杀死……”
“我们可以阻止他们……”
牧侠说了半句,艾丽丝便打断了她:“怎么阻止?我不怀疑各位的实力,或许你们中的随便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杀光这座城市里的人,但你们怎么能阻止这场种族屠杀?
“靠杀更多的伊特族人来阻止他们吗?还是杀光整个城市的人,好让这里安静下来?啧啧,是啊,控镜士生来不就是当刽子手的吗?杀人可比救人要在行多了,你们倒是去啊,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光了,不就一切都清静了吗?”
众人无语,艾丽丝的话显然一语中的。
他们有能力杀光更多的人,却没有办法阻止这场上百万人的集体疯狂。
伊特族人已经冲进了酒店,正把那些躲在酒店里的特西族人拖出门去,每拖出去一个,等在外面的伊特族人便刀棒齐下,将那人打死。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没有人能够逃掉,也没有人能够让他们手软。
滕良文站在窗前默默注视着这血腥的一幕,听着艾丽丝冷嘲热讽,忽觉胸中涌起一股浊气,忍不住低喝道:“够了。”
他这一声用上了内力,震得屋内嗡嗡直响。
艾丽丝一愣,嘲笑道:“你吼什么?觉得我说得好听吗?难道这不是事实……”
“你除了躲在这里自怨自艾,喋喋不休的抱怨,又做过什么?”滕良文冷笑道:“怨天尤人永远也救不了任何人,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艾丽丝神情僵住了,但旋即冷笑道:“说得好听,那你又能做什么?能不杀一个人就阻止这场灾难吗?”
“只有做了才知道行不行!你一直说你想要改变命运,但我却没有看到你有任何的行动。我要告诉你,世界上没有谁是你的救世主,与其等待别人的帮助,不如自己动手!”
滕良文大踏步向外走去,众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窝蜂地跟在后面,艾丽丝稍一迟疑也跟了出去。
滕良文来到酒店楼顶,站在顶楼边缘,极目四眺,整个城市尽收眼底,旋即全力运转欲望禁鉴。
各种各样的情绪如同潮水般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涌来,愤怒、悲伤、恐惧、暴虐……种种负面情绪冲入欲望鉴灵的同时,也冲入了他的内心深处,渐渐与他的情绪同化。
使用欲望鉴灵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承受他人情绪的正是鉴灵的使用者,一旦接受的情绪过多过强,那么使用者本身如果定不住心神的话,立刻就会被这些外来的情绪所主宰。
滕良文紧守住神智,将九周金丹运转起来勉强抵挡,稍稍安定片刻,便无差别的将愤怒、暴虐、冲动等等情绪抽离。
众人只见到滕良文脸色变幻不定,身旁似乎有乌光闪起,随即那乌光越来越重,到后来,便好像一片黑雾般笼罩在他身边,一道道黑色细线向外伸延着,彷佛刺猬张了满身的利刺。
酒店下方的喧闹声渐渐止息,疯狂的人们慢慢安静下来,茫然注视着手中的刀棒,随即抛下了武器,因为疯狂而狰狞的面孔开始变得平和起来。
死里逃生的特西族人呆坐在地上,死死抱在一处,兀自不敢相信这场灾难已经停止。
就好像湖水泛起的涟漪一般,这种突如其来的平和从酒店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直到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
但和平静下来的城市相反,滕良文的情况却非常糟糕。
身旁飘荡的黑雾浓稠郁结不散,将他的身形遮掩得若隐若现,隐在黑雾之后的脸孔扭曲挣扎,凶厉暴躁的神情不时浮现,又很快被压下。
整个城市数十万人疯狂之下的暴虐愤怒情绪,全都被抽进欲望,如同洪涛般一波接一波的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坊。
欲望整个涨大了数倍,竟然与元婴大小等同,更好似被墨水染过般,变成墨黑的颜色,如同心脏一样怦怦跳动不停,彷佛有什么怪兽正蠕动着准备破茧而出。
蓦地,滕良文眼中冒起一团乌光,伸着脖子低吼一声,那声音中隐含着无尽的凶残,听得众人心中突突直跳,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滕良文转头看了众人一眼,猛地向前迈上一步,狂风在落脚的同时大作,脚下楼板咯吱吱裂开一道道缝隙,似乎整幢楼都在那一脚之下晃了一晃。
“小文”、“滕哥哥”、“小滕”叶静柔三女同时惊呼出声,便往前闯。
“他奶奶的大事不妙,都赶紧退下去。”周鼎大吼着拦住三女,与闻伯龙不约而同迈上一步。两人尽都面色凝重。
周鼎话音未落,滕良文疾扑过来。
周鼎沉喝一声,举拳击去,滕良文毫不畏缩的挥拳反击,两拳相撞,轰然巨响,周鼎踉跄后退。
滕良文身子一晃,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却不退反进,追着周鼎不放。
闻伯龙换作金身,拦在滕良文面前。
叮当大响,刹那间两人拳打脚踢连过数十招,都是勇于进攻疏于防守,闻伯龙周身金光黯淡,鉴灵力量眼看失守,但滕良文却更糟,两拳血肉模糊,眼耳口鼻尽都冒出血渍,形象恐怖之极。
他若是使用鉴灵力量与闻伯龙放手一搏,那也不至于如此,但他神智虽失,心底却依旧紧守着一线清明,迷迷糊糊中依旧记得不使用鉴灵,与闻伯龙搏斗全凭内力元婴之力,心头却依旧苦苦挣扎,以至于吃了大亏。
周鼎缓过气来,迈步上前,左手取出面小镜照定滕良文,右手在身前虚虚一抓,滕良文离地腾空,便好像被无形大手抓住了一般,双手紧扣着脖子,双脚乱踢。
闻伯龙冲上前去,金身化为土身,在滕良文额头上重重一拍,登时将他拍晕。
周鼎松了口气,将滕良文放在地上,强笑道:“好险,幸亏滕兄弟没用鉴灵,不然的话,只怕这座城里的人真要被杀干净了。”
闻伯龙道:“这样下去也不行,等他醒了,还是个问题,得想个办法让他把那些情绪宣泄出去……”只是这欲望禁鉴谁也没有用过,如何处理却是没人知道。
叶静柔把滕良文抱在怀里,轻抚他的额头,脑海中突然间不知从哪冒出个念头来,便不假思索地道:“我试试吧。”
闻伯龙轻咦道:“你怎么试?”
叶静柔俏脸微赤,却不搭理闻伯龙,抱着滕良文匆匆离开,却不让众人跟着,弄得大家一头雾水。
闻伯龙思索片刻,忽地拍掌大笑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阴阳交合这个办法了。这种人之大欲只要持续时间够长,足以宣泄所有情绪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都明白叶静柔抱着滕良文干嘛去了,金权权和牧侠的脸色便显得有些异样。
当滕良文神智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满身大汗,彷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虽疲乏欲死却又神情气爽,感觉当真是古怪。
他觉得臂弯沉重,一低头却见叶静柔正好像个小猫般乖乖趴在他怀里沉睡,脸上泪痕未甘,粉嫩的身子上淤青处处,触目惊心,下体私处更是红肿、不堪入目。
滕良文晃了晃头,仔细回想,神智迷糊时的种种疯狂举止尽皆回现,不禁对自己万般气恼,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正自责之际,怀里的叶静柔忽地动了动身子,喃喃低语道:“欲……”
他听得心里一动,以前种种回想起来,已然知晓为何能在叶静柔身上把反噬的负面情绪发泄出去了。
他刚吸取欲望禁鉴的时候,欲望化身为元婴模样与借系六鉴互相牵扯,但却没有妨碍它发挥力量,当他与叶静柔、金权权等女接触的时候,心头浮现的情爱、喜悦种种感觉,都是欲望在作怪。
叶静柔因此而与欲望禁鉴产生联系,所以当两人欢好时,便可以藉助叶静柔的力量与欢好时产生的激情爱意,抵消抽取的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
若是换个女人的话,只怕就是被他折腾死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想到叶静柔以身分担他的痛苦,滕良文更是怜惜,低头轻轻吻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珠,小心翼翼地将她平稳放好,披了件袍子走出房间,来到隔壁,找到周鼎,寻问外间情况如何。
周鼎笑道:“局势已经平稳下来,不过经过这件事情后,两族都不怎么放心,开始大批逃离城市,往各自的聚居地汇集,看样子内战是无法避免了。”
滕良文一时默然,他虽能制止一时的屠杀,却无法消除积累的怨恨与战争。
周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多想,休息好了,咱们就立刻出发,我还急着看大神殿和那个大巫师都是什么样子呢。”
滕良文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返回房间。
后来,他看了日历才知道,他和叶静柔在房间中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这也就两位高手能挺得下来,要是换个普通人,这个做法早就呜呼哀哉了。
不过,这事倒也有一个好处。
本来叶静柔矜持着不肯和滕良文在人前太亲近,晚间也从来不跟他同房,这回在众人面前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她反倒放开了,整天与滕良文同进同出同宿,倒把滕良文美得有点找不到北的感觉。
艾丽丝自那日被滕良文训斥过后,冷静下来,变回原先那冷静自信的模样,只是依旧整日紧抱着布达的骨灰不放手。
休息了两天之后,众人便向着哈默多桑大荒原进发,不一日到了马罗山脉脚下,便见绝峰高耸,林密地幽,宛如自太古洪荒以来便未有人迹一般。
那向导道:“从这里进去向东走就是大巫师所在的部落,向西走就是大神殿。进入密林,就是部落的势力范围,大家身上要是有镜子那就赶紧拿出来丢掉。那部落视镜子为恶物,要是让他们看到的话,可就死定了。”
这帮人一身本事全在镜子上呢,随便挑出一个来,身上都至少带着十面八面备用镜,又哪肯丢掉,全都支吾应对,却没有一个行动的。
向导不知道自己带的这帮是什么人物,随口说完,便领着众人进入密林,一路向东直奔大巫师所在而去。
行了半晌,滕良文忽觉欲望一动,便感到前方浓浓敌意传来,正欲出声示警,只听一声尖利的木笛声响,数百个土人从四面应声冲出来,将众人围在当中。
这些土人都是只围了一条草裙,赤裸的身上涂抹着白色与红色相间的条纹,手中拿着简陋原始的刀矛弓箭,围着众人嗷嗷乱叫,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向导赶紧用土话大喊了两句,土人们便安静下来,一个头上插着七彩羽毛的壮汉自土人阵中走出来,大声发问,向导应承了两句,便回头对滕良文说:“滕先生,把圣物拿出来吧。”
滕良文把那木棍掏出来向那壮汉出示。
那壮汉接过木棍仔细看了看,突然怒容满面,举着刀大吼大叫,四周土人立刻刀矛并举,弯弓搭箭。
向导吓得屁滚尿流,带着哭腔问:“滕先生,你的圣物从哪得来的?他们说,你们是恶魔,要全部杀光。”
滕良文正要说话,一直隐在人群中的艾丽丝突然走了出来。
艾丽丝一出来,就向着那壮汉叫了一声,土人们立刻又安静下来,那个壮汉面色古怪,极是激动,以至于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了。
“她在说什么?”滕良文问那向导。
向导面色古怪地说:“她叫哥哥。”
众人都大感惊奇,怎么也看不出艾丽丝和这么个土着居然是亲兄妹。
两人快速交谈起来。
起初那壮汉似乎极是生气,舞着手中的长矛又吼又叫,但后来声音渐低,神色间充满了怜意,再后来也不知艾丽丝说了些什么,只见她举了举手中的骨灰,壮汉和周围的一众土人全都嚎啕大哭,艾丽丝也是泪流不止。
他们两个交谈的语速极快,那向导的翻译水平又逊,开始还能跟上几句,到后来就已经一句话也听不清楚了。
不过,看到后面的架式,众人大约也能猜到,是艾丽丝向众人通告了布达的死讯。
土人们哭了一阵子,这才收了悲声,让开一条路,放众人通过,那艾丽丝的哥哥领着几个人在前面带路。
又在密林中行走了多时,自一座矮山脚下绕过,视野豁然开朗。
山后是一片广阔的空地,一座巨大的石制神庙背靠绝壁而立,宏大巍峨。
那神庙的样式对滕良文等人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禁地所特有的那种!
可是,这里不是封镜者大巫师的地头吗?为什么又会有禁地神庙出现?众人心里都是迷惑不解。
那神庙前的空地上,散布着数百个简陋的茅草屋,半裸的土人穿梭其中,小孩子在嬉戏打闹,老人坐在屋前闲聊,妇女在晾晒毛皮,男人在收拾武器工具,好一派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光景。
看到艾丽丝的哥哥领着一众外人回来,村里的男女老幼都好奇地围看不停。
一个干瘦的老头拄着拐杖上来,语气威严地向艾丽丝的哥哥喝斥了两句,艾丽丝的哥哥半躬着身体恭恭敬敬的回了几句,又示意艾丽丝向滕良文拿来那根木棍,交给老头。
那老头拿着木棍仔细看了看,走到滕良文身前,盯着他看了几眼,大声说了几句,又冲艾丽丝招了招手,转身向神庙走去。
艾丽丝道:“这是大巫师的弟子,他说大巫师已经预示了你们的到来,让你和我跟他一起过去,其它人不能去。”
周鼎不满的道:“不就是个神庙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见得多了。”话虽这么说,但他却也知道轻重,也不跟上。
叶静柔不放心地拉着滕良文叮嘱道:“一切小心啊。”
滕良文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脸颊,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他可以通过欲望感觉到那老头的善意,既然对方没有杀意,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老头领着艾丽丝和滕良文直奔神庙。
穿过宽大厅堂,转进一间低矮的小屋,便见小屋中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瞧那模样,正是滕良文在梦中所见的大巫师。
他此刻双眼紧闭,靠墙盘坐,皮肤上隐现尸斑,显然已经死去一阵子了。
老头恭恭敬敬的向着大巫师行礼,嘀嘀咕咕念叨了几句,站起身走到左侧墙壁上,伸手一推,那墙上立时露出一个小门。
艾丽丝向着老头点头行礼,又拉着滕良文向大巫师的尸体行礼,然后道:“我们进去吧,大巫师留了东西给你和我。”说完领头走进墙中。
门后面却是一处幽长的通道,上方开着天窗,一道道光束彷佛探照灯的灯光落下来,把通道映得雪亮。
“这里是部落的圣地,只有封镜者才有资格进入,如果没有大巫师的遗嘱,他绝对不会放我们进来的。”
艾丽丝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查看两侧墙壁:“这上面记载着封镜者的由来,和我们部落的历史。”
滕良文仔细看去,果见墙壁上画满了壁画,线条简单,却形象生动,让人一望便能明白其中蕴含的意义。
不等走完这条长长的通道,滕良文已经知道,他此刻所站的这个地方正,是传说中七大禁地之一的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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