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货者,傻鸟也,但刺客显然都不傻的,虽然他们都会鸟语。
十几株窝竹分开,拧着武士刀的刺客们哇哇直叫地向已被亲卫们团团护住的凌啸冲来,不远处的胤祥也吼着要带人冲来了,但被他自己的侍卫给死死扯到一边。听到惊呼和鸟叫,几百名披甲人迅速地扑了过来,猎人般的素质和越野训练出来的爆发力,顷刻间就把这十几个刺客团团围住。
凌啸既然已经发现了有人窥视自己的何园,当然不会不有所防范,轻甲罩在身上虽是闷热无比,但凌啸还不放心地加了铁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谨慎,救了自己的小命。他第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何方神圣,知无堂和日月盟的背后都有倭国的影子,但凌啸对于这些刺客却毫无留活口的兴趣,在亲卫们护着脱离了威胁之后,凌啸的命令简单到只有一个字,“杀!”
现在没有强大的水师,凌啸暂时无奈。日本何,再说国仇国耻摆在那里,日后如果有机会对付他们,并不会因为有这点子刺杀行为,而让凌啸对他们更残忍,也不会因为没有,而让凌啸对他们些许仁慈。
清剿刺客进行的异常顺利,但活口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凌啸留,那些人在看到连续三个同伴被枭首之后,其余人竟然是集体地破腹自杀了。“呵呵,天照大婶竟然还能让你们有一个对斩掉头颅地畏惧心。不错,但死人的头颅不是一样可以斩掉?碎掉这些肉!”
碎掉的是倭人的肉,但碎不掉的是前路的重重凶险。
“胤祥,胤禵应该和叔王商量地差不多了,你让他把叔王请到施大人和思将军、杨臬台处,我们毕竟是过路将军。且不管民务。去吧!”
回何园之后,胡骏看着正快步向后园主楼走去的凌啸,看着周围没有人,忧心忡忡道,“爷,我看是不是要加强您身边的安全保护了,比如,所有的亲卫和亲兵,我们再进行一次细致的筛查,全部在随军西征将士中选择。同时。从现在开始,我们是不是要在即将运到的那些奴隶之中开始训练和培养,毕竟,您是对他们有着肉白骨的大恩,他们的地位起点之低。将使他们的忠诚,达到远非外人可比的地步。”
凌啸呵呵一笑,“小骏,你终于能够领会到我留下这些人地作用了。嗯,这件事情。你和顾先生他们研究一下,拟定个绝密方案报给我。哦,还有你为什么不首先想到二号院中的孤儿了呢,你不是一直就想让他们当亲卫的么?”
胡骏神色古怪地道,“其实我早在去西征之前,就想给爷禀报了,黄百家严鸿逵那些先生,哪里是在为我们好好教学生!”他靠近低声道,“他们交给学生的,都是一些犯禁杀头的道理,小骏我虽不知道爷这样做地目的。但现在我们是去福建,弄不好那些娃子就敢把爷卖给知无堂了。”
凌啸眼睛再次一亮,对胡骏的评价再次高了,他越来越会琢磨事了,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适当地弄些独当一面的任务给他了。“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但这些孩子,我还是要带到福建去地,放在湖北,我不放心,有机会的话,我还要把他们全部弄出海去。”
进得主楼大厅,何园的主要人员已经被顾贞观给召集起来了,倒是令凌啸大吃一惊地是,其中竟然有戴名世这个追思南明后来被康熙杀掉的文字狱主角。凌啸惊讶地看看戴名世,又看看顾贞观,笑道,“戴先生不是要周游西南的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学徐霞客风流快活去了,正想问顾先生,哪知道你居然在我老窝之中,哈哈。”
顾贞观听到“老窝”这个词,就明白凌啸的意思,笑着道,“军门,我与南山乃是多年的好友,他是谦谦君子,才华又有他人所未尝有践的特别之处,贞观实在是舍不得放他走啊!说句剖心之言,贞观我不是那种武侯般事无巨细的良臣,这几个月来,多亏了南山的帮忙,才能在侯爷走后帮大爷打理得有些条理。南山,所谓货卖有缘人,你还不赶快显摆显摆,让军门能够真正知你之所长!”
凌啸大为惊异,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戴名世后来中了榜眼,应该是个在八股上很有研究地人,怎么还有什么他人所未践的特殊才干?当下笑眯眯地望着戴名世,道,“先生所学者何,凌啸洗耳恭听。”
戴名世哈哈一笑道,“驸马爷可知道本清官何以偶得不清?而本贪官者却又何以偶得不暴贪?”
这一问问得凌啸一愣,哑然道,“本来是清官的人为何有时候会不清,贪官为何有时候贪得不狠?戴先生,这我可就不解了,清官不就是因为清而被叫为清官的吗?”
戴名世倜傥而立,手摇折扇轻轻扇舞,“清官清的是他的良心,贪官贪的是他的欲望,但这两种,却往往不是决定他政绩的关键,关键在于其幕僚。全国十八行省,三百多州府,上千个县,两百万军队,可大清朝的官员总数不过五万人,可要是把这些之中不入流的去掉,总数只有两万不足。除去军官和朝廷,均摊下去,每县有品级的不过十余人。试问驸马爷,这一县之中,县令一人能治乎?”
凌啸嘴角一嬉,笑道,“他们不是有幕僚书吏吗?”
戴名世猛地一收折扇,顾盼神飞,笑道,“不错,就是幕僚书吏实际上手握政权。听贞观说驸马爷这次得罪了很多的高官勋臣,幸得皇上保全方才免货。名世有一言要告知驸马爷。光有皇上护着你,只怕日后也难以安生,因为圣上是被他们所包围着,就如同一个清官,内心想清,无奈四周皆是小人。是怎么样也清不了地!”
豪成额头冒汗插话道,“那戴兄的意思是,皇上终有一日会被人调拨的日日疑心?”
戴名世接过慢慢感兴趣起来的凌啸递来的茶杯,嘬一口后道,“夫圣人面讥谗而愈坚,凡人遇讥谗则半信半疑,怎么应对,那是贞观的差事,名世不在这里抢贞观地饭碗,本事也抢不了。但侯爷可曾想过。对那些官员来一个反包围?!这样,你既有皇上的高空保护,又有底层的通风效命,嘿嘿。”
反包围?“呵呵,这倒是一个新鲜想法。可我凌啸能得罪几十上百的勋贵,但绝对做不到让成千上万的书吏和师爷为我说话啊!”凌啸很有自知之明,就算他有浑身一抖就能收复人心的超级王霸之气蛊惑神功,可面对一个就抖一下,面对一个就抖一下。知道的人晓得我在发气发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帕金森症呢!
戴名世果然是名世风流,潇洒地一抖手腕。竟是把个折扇玩得开合两下却收在手中一拍,“皇上乃是明君,你起码有十年的时间可以平安重用,十年间,若是能办两个学堂,一曰师爷、一曰书吏。假以时日,则于内手底下人才济济,于外可谓间者如云,拣着那优秀的送往各勋贵处驸马仁,则潜移默化以消其为敌之心,悉数知其报复谋划,而驸马仁,则运筹帷幄以灭其永诀后患!驸马爷,须知道,破家凶县令,灭门狠刺史,永世难翻毒师爷!”
凌啸一下子站立起来,看向戴名世地眼中竟是熠熠生辉。
戴名世见到这个结果,知道自己打动了凌啸,把腰一躬,道,“驸马爷,其实名世早就佩服你爱民如子却不滥,疾恶如仇且斗智,愿依附你骥尾,以达千里,也不枉人世间走这一遭!但不知道侯爷可曾看得中名世的这个政术之学?”
政术之学?分明就是个领导艺术和诡道权术的结合体,靠,自己以前听到有人琢磨什么职务含金系数,就咂舌不已,想不到三百年前的老祖宗们研究得也是别辟蹊径。
凌啸愣愣地看着戴名世,他比戴名世想得更多更深,这个先生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名词,执政团队,师爷和书吏们其实就是大清朝真正地执政团队!北伐战争的一句名言,国民党军事北伐,北洋军政治南伐,说的就是孙中山蒋介石缺乏执政团队,最后换汤不换药的事情。戴名世的出发点,是为了献计让自己阴阳结合地化解官场四面皆敌地窘迫危机,但凌啸忍不住想到自己要想改变这个世界,竟然是还没有真正触及到封建社会的本质灵魂,这些师爷书吏组成的执政团队,根本就是脱胎于士大夫,而更加不可救药地是,他们绝大部分都在名利场上丧失了不少士大夫还有的良知!
“先生请坐,凌啸幸甚,先生若是有志于此项研究,我定会给你机会!”凌啸笑眯眯地告诉他,自己的欢迎和支持,尽管他怀疑戴名世的方法未必有效,但这的确是个人才,海纳百川的心胸,自己还是有的。
送走他们,凌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天气闷热得他燥烦不安,一连叫进七个丫环一起为他轮流打扇,却在凉风中苦苦思量,难道像党一样搞个全新的执政团队?
直到子时时分,“嘣!”地一声炸雷传来,凌啸才相通一个问题,靠!现在想那么远干嘛,你戴名世既然说要高低结合,好,老子就用利益驱使,搞得皇室和下层的吏员们都贪恋大炙,培养资产阶级才是真地!
当雷雨哗哗哗泼下来的时候,胡涛在外面猛地敲门。
胤祥和胤禵满头满脸都是雨水,面色惨白地走了进来,牙齿打着寒颤,还不时打几个寒噤。
凌啸强自镇定地笑道,“好热的天,下雨也不至于打冷颤啊,说,什么事?”
“叔王,叔王自杀而薨了。”
胤祥诺了半天,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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