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散发出光芒,虽然并不强烈,但是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已经足够为迷失者指引出方向。
“你来了?”拿着花的人问她。
“夜那罗。”她认出了这个人。
“是的。”夜那罗就像在这里等了很久,他微笑着问:“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
“去哪里?”她移回了视线,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朵花吸引住了。
“你不是向我要求过的?”夜那罗很有耐心地告诉她:“我们是要去你来的地方。”
“是吗?”她点点头:“那要怎么去?”
“看到了吗?”夜那罗看向脚下:“从这里往前,我们就能回到来的地方了。”
她没有跟随着夜那罗的视线,而是呆呆地看着夜那罗的眼睛。夜那罗的眼睛,是和黑暗一样的颜色,那里面没有半点的光芒。
“那个……”她有一瞬间的迷惑:“你的眼睛……”
“你注意到了吗?”夜那罗拉起了她的手:“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着的联系,就是透过这双眼睛,我能够看到你所看到的一切。”
“你的眼睛?”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眼睛。“这是为什么?”
“我不得不那么做。”夜那罗的笑容里带着微微的歉意:“因为梦神司设下了圈套,而我偏偏没有办法干涉。所以,只能藉由你的眼睛,来观察着整个局势的发展。”
“我不明白……”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这个时间里的‘最终’。”夜那罗伸过一只手握住了她。“而‘最初’的那一个就叫作梦神司,他是最初的开始,而我则是最后的终结。”
“梦神司?”这个熟悉的名字,让她停止工作了很久的头脑开始慢慢活动了起来。
夜那罗的手在空中做出了奇特美妙的动作,戒指发出金色光芒,然后所有的光都被聚拢到了一起。最终,那些金色的光芒变成了一条延伸进黑暗、看不到边际的道路。
“我还是不知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她看着那条不知通往哪里的道路,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有点害怕。”
“没有什么好怕的。”夜那罗轻轻的说:“我们只是要从最终的现在回溯到最初的过去……”
尽管是漫步在黑暗之中,但他们脚下,却有一种让人感觉温暖的光芒在散发出来。
“是不是这样走着,就能够回到过去?”她转过头去问身边的夜那罗。
“是的,我们正在循着时光之路回到过去。”
“过去?”她的脚步忽然迟疑了起来。
“怎么了?”夜那罗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他先停了下来:“你改变主意了吗?”
“不。”她站在那里,迷茫地问:“可是就算回到了过去,那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夜那罗笑了起来。
“不要回头。”夜那罗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一旦你回过头,就再也没有机会改变任何事了。”
“改变……”
“我说过了,我会尽力满足你的愿望。”
夜那罗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她有些凌乱的长发:“我知道过去的回忆令你痛苦,但我们不能逃避。死亡更不是扭转局面的唯一方法,你会永远活在自己和别人的记忆之中,永远都不能像你希望的那样摆脱一切。”
“真的能回到过去?”她不愿意谈论那个死亡的话题:“不是说,时间是不可改变的铁则吗?”
“对于世上其他的人来说也许是那样,但对于我们来说却不一定。”
夜那罗指尖拂过的地方,都有金色的光芒洒落在黑暗之中:“不要藐视奇迹,谁说世上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呢?”
她怔怔地看着夜那罗。
“走吧!”夜那罗重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去:“我们就要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算宽阔的道路两旁,开始接连不断地出现一扇又一扇大门,并且它们之间的间隔越来越短,直到像是走在了左右都是房间的走廊里。而原本广阔无垠的黑暗空间,也因此变得局促压迫了起来。
“这些是什么?”她停下来,目光扫过了那些看上去全部一模一样的大门。
“时间的缝隙。”夜那罗依然站在她的身边,但是紧握着她的手却松开了。“我们已经到了。”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走到了某一扇门前。
她好奇地用手碰了一下门的表面,感觉和真实的门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于是回过头问夜那罗:“里面有什么吗?”
“东西用久了难免都会坏,时间过去太久当然也会产生裂痕。”夜那罗看着那些一直列向远处的大门:“时间的缝隙一旦形成,就没有办法再进行修补,还会慢慢向四周扩大。”
“那么门后面,就是……”
“只要知道怎么换算距离和时间,然后挑选出最接近的那扇门,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时间和地方。”听夜那罗的语气,似乎根本没有把这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为什么这一段的门特别多?”她前后张望了一下,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因为这段时间的裂缝很多吗?”
“是的。”夜那罗的笑容里掺着几分无奈:“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裂痕不可能这么密集地出现,可如果是人为的结果,那就另当别论了。”
“人为?”她有些吃惊:“谁能让时间出现裂痕呢?”
“出现裂痕的原因有很多。”她的表情把夜那罗逗笑了:“但你眼前看到的这些,都要归功于梦神司。”
“梦神司?”
“就是那个自从存在开始,和我一起被命运永远捆绑着的仇敌。”
“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仇敌?”她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夜那罗抬起头,看向漆黑而没有边际的上空:“我一直以为这次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直到最近的十几年时间里,我才发现他已经布下了一个巧妙的圈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苦笑了一声:“难道说什么事情都是我的错吗?”
“这当然和你有关,但绝不是你的错。”夜那罗把目光移回了她的脸上:“不论是我或者是他,我们对你都没有恶意,只是我不太同意他处理的手法而已。”
“我不知道那些!我只知道,从来没有人毫无目的地对我好过。”她看着那双暗沉的眼睛:“既然每一个人都想要利用我,那么夜那罗你呢?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啊!为了什么呢?”夜那罗牵起了她的手:“可能我还是被影响到了,仍然没能彻底摆脱在上个时间里的迷惑。”
“那是什么意思?”
“在时间交替的时刻,上一个‘最终’成为了下一个‘最初’,而上一个‘最初’就会变成下一个‘最终’。”夜那罗朝她微笑,温柔而亲切的微笑:“我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明白。如果讲得简单一些,那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梦神司’的时候,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现在也深受影响。”
“你不是夜那罗吗?”
“只是现在,而不是在过去或者未来。”夜那罗黑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映不出来:“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交换。最初和最终,开始和结束,梦神司和夜那罗,我和他会相互交换名字和职责。”
“我明白了。”她轻轻地点头:“你曾经是梦神司,现在是夜那罗,而他曾经是夜那罗,现在是梦神司,你们就像两个不同的人轮流使用着相同的名字。”
“事实上也不全是那样,在更久的以前,我们似乎曾是同一个人。但不幸的是,我们注定要互相仇恨,永远不会停止敌视对方,所以分开变成两个。这是我们的命运,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
“又是‘注定的命运’,我真是很讨厌这种说法。”她皱了下眉。
“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命运已经变成了战争。”夜那罗再一次回过头来看她:“是我和他之间的战争。”
“那么你们谁赢了?”
“从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占了上风。”夜那罗叹了口气。“那就是因为他利用了你,在很早以前就开始作弊的关系。”
“作弊?”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说法。
“我原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可还是没有想到他会用那样疯狂的手段,来扭转这个时间的命运。”
夜那罗握着她的手有些收紧,像是在安抚她紧张的情绪,然后才说:“他之所以会那么做,就因为‘最初’是守护者,他会想尽办法不让这个时间结束。”
“什么疯狂的手段?”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到底做了什么?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在每一个时间可能发生终结之前,都会有启示的预言。”夜那罗问她:“你知道这个时间终结前的预言是什么吗?”
“那一个预言吗?”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那个引发一切事端的预言。
当公主睁开眼睛,命运从长眠中苏醒,一切就要发生改变。唯有得到她的眷恋,才能拥有新的世界。
所有的事情,都是源于这个预言……
“所有的事情,是从精灵之王得到创始神的启示,让这个预言在神界流传开始。人们始终对此深信不疑,是因为他们相信精灵之王不会说谎。”
“你什么意思?”她眯起了眼睛。
“这个预言的产生,是因为梦神司违反了规则,让精灵之王透过时间的裂缝,窥视到一些并不完全的未来。”
“你是说,一切都是梦神司造成的吗?他要让这个世界持续下去,而你想要让这个世界毁灭?”
“一点没错,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可他那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因为你是除了我们之外,另一个不属于这个时间之内的生命,也是唯一能够决定最后结果的人。”夜那罗说话的声音,感觉比没有尽头的黑暗还要沉重:“暮音,你并不是任何人的孩子。”
她挣脱了夜那罗的手。
“暮音……”夜那罗回过头,看到了她抑制不住所流露出的哀伤和痛苦。
“我知道不是。”
“你应该已经想起了一些,但不要被那些片段的记忆迷惑。”夜那罗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因为那并不是完全的真相。”
“什么才是完全的真相?”风暮音惨然一笑:“我知道,可又什么都不知道。”
“我很抱歉!虽然无法避免,但如果我更小心一些,事情可能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夜那罗温柔地说着:“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虽然那也许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风暮音看着他,看着他柔和的目光和截然相反的沉重表情。
“你说吧!”最后她垂下了眼帘:“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我,我会认真地听。”
神界,神殿山,创始神殿。
“拿走。”晨辉的神情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公主,您就别让我们为难了!”环绕在她周围的女官们无奈地互看了一眼,然后低声恳求着:“您这样的话,我们会被责罚的。”
“为了你们不被责罚,我就要穿着这种东西,嫁给一个手上沾满我亲人血腥的暴君吗?”她冷冷地笑着:“你们去告诉他,要我嫁给他,除非先把我变成一具尸体。”
女官们听到她这么说,一个个都露出了忧虑的表情。
“你以为他不会那么做吗?”门外传来了异瑟恭敬有礼的声音:“相信我,如果你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会很乐意把你变成一具尸体。”
“我知道他会!事实上,他早就安排好了不是吗?”晨辉站了起来,挑衅似地看着正从门外走进来的异瑟。
女官们看到异瑟进来,明显松了口气。异瑟做了个手势,她们立刻全部退了出去。
“但是公主,你看!”异瑟慢慢地走到了晨辉的面前:“死的那个不是你,而是她啊!”
“这对她不公平!”晨辉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近乎歇斯底里地喊着:“就算每个人都该死掉!也不该是她!”
“我天真善良的公主,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这种东西。”异瑟拿起了摆放在一旁的华丽礼服:“她只是运气不好,而你的运气要比她好多了,事情就是这样。”
“不!她是被我害死的!”她用力咬着嘴唇,脸色难看得像白纸一样:“如果我不存在的话,那她就不会死……”
说到这里,晨辉停下来想藉吸气平复激动的情绪,一口气却是吸得断断续续,心里更是一阵阵地发闷。
“你不该学她,这种愚蠢的想法对你没好处。”异瑟摇了摇头,眼睛里带着怜悯和嘲笑:“如果她能够更聪明一点,就不会割断自己的脖子了。”
“你是不会明白的!”
晨辉听到这种说法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起来:“她不是切断自己的脖子,而是要切断那些束缚着她的枷锁。因为她实在是太骄傲了,所以才不能容忍被别人控制。她和软弱的我不一样,她从不是任人操纵的傀儡,从来都不是!”
“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我所见过最无法理解的人。但只是为了脱离被摆布的命运,那代价也太大了吧!”
“所以我说你不会明白。”她同样用鄙夷的目光回敬对方:“没有人能够决定她的命运,能掌握一切的只有她自己。”
“她最后不还是死了吗?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吗?这样的死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异瑟把礼服捧到了她的面前:“我想,你或许该换上这件衣服,和我一起去见天帝大人了!这可是你那个比谁都要骄傲的姐姐,用死亡都无法换来的愿望。而且只要你更温顺些,天帝大人一定会解开你身上的禁咒。”
“我说过很多次了。”她很肯定地拒绝:“休想,让他别作梦了!”
“晨辉公主,你最好不要这样!”异瑟有些失去耐心:“你要知道,最近天帝大人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
“大不了让他杀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你就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了吗?”
异瑟一脸“我本来不想说这个”的表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吓唬吓唬就可以了?要是换了我的姐姐,你根本就不敢和她这么说吧!”
晨辉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晶莹的宝石:“因为暮音她会杀了你,然后会说:既然我这么重要,杀一个两个无关紧要的家伙也没关系吧!你说是不是?”
“也许吧!她有时候的确令人感到畏惧,不然天帝大人也不会让她成为苍穹之王。”异瑟叹了口气:“但可惜你并不是她,你这位充满善意的精灵公主,做不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如果我做得到的话,一定会那么做的。”晨辉拿起那件飘逸美丽的礼服,笑容变得不知有多么苦涩:“但你说得对!我不是她,我软弱而怯懦,永远只知道让别人来保护自己。”
“天帝的王妃就应该有这样仁慈善良的心,所以请不要再怨恨这桩完美的婚事了。”异瑟朝她微微弯腰:“我在门外等您,还请您稍微快些。”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
“对了。”他回过头,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想要保护的人,最好别触及天帝大人的痛处;尽量不要提起那位让你引以为傲的姐姐。”
“痛处?”晨辉佯装讶异地问:“暮音会是他的痛处吗?”
异瑟没有回答,只是朝她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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