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第二天中午时,我们刚刚操练完毕,曹操的命令就传达下来:
领军营督帅阿飞、副督帅曹休立刻至丞相中军大帐听令。
我和曹休早已心里有数,接令后便飞马赶至曹操的指挥帐。
曹操的大帐设在护军营里。大帐周围刀枪林立,警卫森严。
许禇正在帐外,见我们来了,急道:“快进去吧,主公都等急了,催问了两遍了。”
我和曹休对视一眼,心中均想:“如何这般急迫?”得到命令我们就骑马赶来了,可说一点都没耽搁,曹操这么急,显然军情另有变化。
中军帐中人声鼎沸,喧哗不止。文官以郭嘉、荀攸为首,以下贾诩、刘晔、司马朗、满宠、毛玠、陈矫等,武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张辽、徐晃、韩浩、史涣、吕虔、朱灵等。文武大聚,济济一堂。
我刚进帐门,就听得一人大声道:“刘辟叛变,十余县响应,许都人心惶惶,如此局面,岂可置之不理?我愿率军前往镇压。”
我向声音方向看去,那人身型阔大,黄面虬须,却是奋武将军夏侯渊,我知他不知的老丈人。我忙转过头去,心想:“阿樱跑了,他知不知道?”
正当中曹操见我进来,道:“阿飞你来得正好!”
我和曹休上前施礼,曹操摆摆手:“军情紧迫,不需多礼。贾诩,你给飞卿他们两个介绍介绍当前的情况。”
为将领分析目前的时局战况是中军参军的本份事,贾诩应了一声,站出一步道:“两位督帅大人,适才又接到曹洪将军六百里飞马告急,经查实,汝南都尉刘辟听信袁绍蛊惑,前日正式树起叛旗,迎接龚都入城,两人合作,准备共同帮助袁绍,对抗天兵。许都周围郡县闻知,十分震动,一日间响应者有十三县。目前刘辟的势力已延伸到颍强县(今河南临颍县),形势十分险恶。”
我大吃一惊。二月我初入曹军虎豹骑,曾听宋亮介绍过周围环境,当时我们的驻扎之地离颍强县不过区区三十里地。简单一算便可知道,颍强县离许都最多也就五六十里。
我心里迅速思索了一遍,道:“丞相,您招阿飞来,莫非是要令我前往汝南,增援曹洪将军?”
曹操道:“飞卿稍安勿躁。是否派军增援曹洪,大家正在商议。飞卿也可以发表看法。”
我心想:“怎么回事,还在商量?难道不想要许都了?”
众将之首的建武将军夏侯惇拿独眼翻了两眼,道:“还商议什么,许都不保,我们就没了根基,必败无疑。”
荀彧留在许昌坐镇,目前军中文班以荀攸和郭嘉为首席谋士,当下荀攸首先反驳道:“袁绍之所以煽动刘辟造反,就是为了调动我军,如果我军主力远赴汝南平叛,岂不正中袁绍诡计?”
曹仁帮着独眼龙,清声道:“如不迅速平叛,一旦发生连锁反应,那许都可就危险了。”
郭嘉道:“此言虽然有理。但袁军虎视眈眈在前,正等着我军分兵南去。这才是目前主要敌人。我军本只有敌军十分之一,如何能够再分散力量?”
张辽反驳道:“可是不平定刘辟,我们在这儿打仗也不安心啊!若被刘辟切断了我军的粮道,那就更可怕了。”
两班人又开始争执起来。
我听明白了,这些谋臣都是主张不增援曹洪的,武将则都支持出兵平叛。
曹操面带沉吟,低头不语。
曹休拉拉我的袍袖。我瞅他一眼,心想:“我怎么表态?武将都是向着曹洪的,但谋士们显然考虑得更加周到。我要附和各位武将,万一袁军打过来,曹操吃了败仗,我这斩杀过他颜良、文丑两员爱将的家伙,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可要赞成文官们吧,一定把武将们全都得罪光了,其中还包括我那未来的丈人,那也不是好玩的。”
我心知肚明,虽然我建立奇功,但曹营中主要的将官都还把我当外人,并不怎么瞧得起我。张辽、徐晃就是两个典型。我放过了他们,他们现在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我。最主要的关键,我不清楚历史上曹操是否派兵支援过曹洪,不敢随便决断。现在我还在极力扩大名声,还不想大肆修正历史,万一因为我一句话说错颠覆了曹家政权,那我和赵楷的一揽子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曹操忽然抬头,问道:“阿飞有何意见?”
我心思风车似飞速转动:“怎么说?”一瞥间忽然想起:“曹操此时问我的口气,怎么好像已经做了决断?嗯,对了,曹操是多英明的人物,怎会判断错误?我只管我自己就行了。我现在是武将,虽说自古善战者无显赫之功,但我不多打仗,打胜仗,怎么树立我高大神武的形象?哪里去找自立门户的广告本钱?这就叫: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功夫。”一念至此,眼前一片光明,一拱手,道:“丞相,各位将军,各位大人,且听阿飞一言。”
我说这句话稍稍用了些内劲,每个字都带着些许气流,微微向外扩张,含有一点压迫之力。自觉不自觉的,帐内便安静下来,各人都盯着我,倾听我是怎么胡说的。
我想了一想,道:“我军目下情况,在右路,臧霸将军已攻入青州境内,夺取了齐、北海、东安等地,堵住了袁谭五万大军的进军要路;在左路,河内太守魏种在并州一线以攻为守,又得到夏侯惇将军一部的强有力支援,局势也很顺利。而在正面,于禁和乐进两位大人也从延津横扫过去,打到汲县、获嘉县一带(今河南获嘉县),烧毁袁军大营四十余座,歼敌七千余人,暂时压制住袁军主力的推进速度。加上三月我军白马大破颜良、文丑。可以说,在北方黄河两岸的主要战略地带,我军先声夺人的战术已经奏效。袁军士气大为受挫,袁绍心生顾忌,行动就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所以他开辟第二战场,意欲从我军后方寻找突破点,伺机形成两面夹击之态势。他选得不错,刘辟的叛变使我军立刻从略微主动的形势一变而成处于被动局面。可以说,我军现在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不立刻采取得力措施,而是任由刘辟发展下去,我军最终必然前方后方一起恐慌。那将是灾难性的,可能造成灭顶之厄。因此,我认为,必须马上派遣精锐部队出援汝南,务求一举击溃刘辟、龚都之军,安定我军后方。”
武将们都面露喜色。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经验丰富,但大多拙于言辞。此刻我这番话正打中他们的心坎,各人暗暗折服:“这些我都明白,但要说到飞督帅这种透彻程度,那是打死也不行。这家伙跃升迅速,倒也有几分真实本领。”
文官们面面相觑,皱眉的皱眉,沉思的沉思,显然我的话让他们意识到可能过于偏执于顾全大局,而对刘辟的巨大威胁估计不足。
曹操鼓励道:“飞卿,你接着说。”
我道:“当然,各位军师顾虑的也极有道理。袁绍虽然好谋无断,但若我军真的大举支援汝南,他也决不会坐失良机。以我之见,我军目前军力,刚刚勉强可以与十万袁军正面结阵相抗,实在抽不出多余的兵力去增援曹洪将军。”
众人都愣住了。曹操眯起眼看着我,道:“那,这怎么办呢?”
我胸有成竹,道:“只要丞相给阿飞五百精骑,我愿意奔赴汝南,扫平黄巾叛军。”
文武全都大哗。夏侯渊道:“喂,飞督帅,刘辟本身有四千多黄巾军,加上龚都的近三千人,已有七千余众。而且现在四周郡县叛应者甚多,兵力加进去,不下一万人。曹洪原来就只有五千来人,近日连吃败仗,损失不少。飞帅只带五百人去,杯水车薪,岂能破敌?”
对老丈人,我不得不客气一下:“夏侯将军所言极是,敌军的确多过我两倍。不过,我军对付刘辟军,一是要狠,要一下打得他没有反扑的力量;最主要的,还是得快,昔周姜子牙《六韬》中说:‘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只有闪电般击溃刘辟军,才能扭转局面,转危为安。否则,拖得久了,就算能胜,大局也要不可收拾了。所以,人数多寡并非关键。”
夏侯渊睁大眼睛,道:“飞帅真可谓已得骑兵战术神髓。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确是骑战要诀。”
我心想:“你是有名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飞将军,我要讨好你,自然得从这方面着手了。”
曹操一拍帅案,道:“好。我意已决。”扫视各文臣武将,“我任命飞卿为平叛都督,率五百虎豹骑赴汝南平叛。汝南曹洪、李典军均受飞卿节制。另外,我已令阳安都尉李通率本郡之兵围剿淮、汝两河周围叛变县城的豪强武装。他也受飞卿节制,听飞卿调遣。”
我正要接令,忽听曹休道:“主公,此令似有不妥。”
曹操一怔,道:“文烈,有何不对?”
曹休道:“洪叔官拜游击将军,现为汝南方面主将,除主公外,他一向不听任何人差遣,恐怕不肯服从飞帅指挥。万一发生纠纷,将帅不和,于我军实为不利。”
曹操素来主张部下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听他说得有理,曹洪确有这个毛病,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曹休道:“请主公再下一令,将汝南军权暂时移交给李典将军,令洪叔率一千军马,去阳安相助李通都尉,便可解决这个问题。”
曹操皱起眉,道:“这样一来,飞卿所属更少了。”
曹休道:“飞帅出的是奇兵,主力是我们的虎豹骑,步兵方面,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中护军韩浩和陷阵都尉史涣互相看看,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
我知道曹休无意中已经把这两位步军营首脑得罪了,但同时也明白了曹休积极献议的目的。他也想去汝南,但知道如果没有合适借口,他不可能去得成。所以要为自己创造机会。心想:“曹休这么想立战功,但却未免过于心躁了。”
曹操想了想,取出案上一支金鈚箭令,道:“好,文烈,我就命你快马先往汝南,持我将令宣调曹洪。”
曹休眼中放光,道:“是,文烈遵令。”接过令箭,立刻出去。
曹操看我一眼,道:“虎豹骑训练正急,不可无主,这次就让典满别去了,在军中好生指挥训练吧。”虎豹骑最高领导就三个人,正副督帅都有差使要办,那典满就应该留守。
我苦笑一声,心想:“话是这么个理儿,可我怎么跟典满说呢?”
旁边贾诩看出我的难处,轻声道:“主公,平定汝南需要大将,让典都尉去吧。”
曹操有时也是个事后诸葛亮,转过脸就会醒悟过来。听贾诩一讲,也察觉到这道命令不妥当,笑了一笑,道:“文和提醒的是。飞卿,那就让典满也去。不过,虎豹骑的训练不能停。”
我点点头。这不是问题,宋亮的指挥能力也不差。
曹操道:“飞卿,我再使一人相助于你。”
我一呆,心想:“免了罢!上回张辽、徐晃给我惹得麻烦还不够多?”暗暗有点烦:“人说用人不疑。怎么你这么了不起的大军事家,用人老有疑心?”但也知道,这道工序是免不了的。
曹操看向众人:“刘晔,你来做飞卿的护军,为飞卿出谋划策吧。”
性子较慢的刘晔慢慢踱将出来,道:“刘晔谨遵主公之命。”
曹操看看我。我略微松了口气,想道:“曹操并没有忘记上次的事。这回派个文官监督我,双方就好相处了。”忙施礼道:“请刘先生多多指教。”
刘晔淡淡回礼:“不敢,都是为主公效力。”
汝南郡为汉高帝四年(公元前203年)置,辖境相当于今河南颍河、淮河之间,安徽茨河、西淝河以西、淮河以北地区。治所在平舆(今河南平舆北)。
我留下李齐宋亮暂统领军营,督促每日的阵法训练。又偷偷去曹休营中探望了夏侯樱,要她先回自己的营里忍耐几日,待我回来再来相会。其间情意缠绵之处,自不足为外人道也!然后,我与刘晔、典满、赵玉等率五百铁骑,快马加鞭,三天时间,赶到了汝南。其间我们没有经过许都城区,而是从许昌城东侧多转了百十里路,绕过颍强、郾城等已反叛的县城,悄悄渡过沙河,酉牌末时(傍晚七点左右)直接到达曹洪、李典军驻扎之地射桥镇。这里离叛军的巢穴汝南治所平舆已只有近七十里地。
出营迎接的是曹休和李典。李典文质彬彬,容貌气质甚是恂恂儒雅,看年龄不过才二十四五的样子。我没想到他这么年轻,愣了一下,才下马道:“李典将军,我是阿飞。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方得幸见到。”
李典急忙施礼:“飞督帅太客气了。您在白马斩颜良、诛文丑,义释万名降俘,名震河南河北,小将虽远在汝南,却也仰慕已久了。如今能在飞帅帐前听令,李典之幸也!”
嚯,挺客气的嘛!我可没忘记,李典官拜定国中郎将,职衔比我高。又客气两句,问曹休:“曹洪将军可在?”
曹休道:“回飞帅,洪叔今早已率军赴阳安去了。”微微一笑:“飞帅真是神速,我昨天下午刚到,只隔一天,飞帅就到了。”
典满道:“你不知道,我们还绕了老大一个圈子呢!把刘先生颠得差点快吐血了。要不,比你晚不了这么久。”
赵玉道:“典哥哥,你也太夸张了点儿吧?”
刘晔一边捶着腿,一边喘着粗气笑道:“小满就是这样,咳,咳!喜欢……喜欢开玩笑!不过,擒贼先擒王!飞帅用兵,极合兵法,刘晔就算真的吐血,那也是毫无怨言了。”
李典道:“请各位入营叙话。”
营中早已准备好开水和饭菜。大家吃过了饭,喝足了水,已是一个时辰以后。我连夜召开军事会议,商讨破敌之策。
李典首先简要介绍了汝南当地情况,道:“我们原来和龚都在离此正东一百余里的嵖岈山一带周旋,因为他们比较熟悉地形,我军一直找不到他们的主力,反而时时遭到他们小股力量的偷袭。空耗了近三个月之久。后来曹洪将军多招本地向导引路,加上渐渐熟悉了这里的地势,才打了几次胜仗,斩杀了敌方几名大头目。但龚都十分狡诈,也改变了战术,十天前,他使人诈降我军前锋队,前军司马王立贪功心切,未曾禀报曹洪将军,便私自率队进入嵖岈山区,结果中了龚都埋伏,全军覆没。龚都乘机进攻,与我军反复纠缠多日。正当两军激战之时,四天前刘辟突然从我们背后猛然一击,杀得我们措手不及。曹洪将军见伤亡太多,便领着我们且战且退,退到了这里。”
我点点头,心想:“这股黄巾很有战术头脑,军中必然大有能人,不可轻敌。”道:“李将军,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李典道:“尚余三千二百人,今早曹洪将军带去一千,留在此地的就只有两千多了。”
刘晔道:“这两日敌军可有什么动静?”
李典道:“没有。我们在此驻营有三天了,刘辟、龚都仍在平舆城中,毫无动静。”
我皱起眉头,心想:“现在我军新败,敌方却是两军合流,士气正盛,而双方兵力众寡也已经逆转,且相差悬殊,为何他们不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我军呢?嗯,若非刘、龚二将不知兵法,便是另有阴谋诡计。”心念一闪,忽然失声道:“不好!莫非他们想偷袭我们?”
刘晔看看我,慢慢道:“飞帅所料不错。敌人这是怠军之计,今晚可能前来偷营劫寨。”
典满道:“飞帅,刘先生,你们怎么知道?”
刘晔道:“此事易知。我军新近兵败,士气不振,经过这几天安静日子,警戒必定松懈。加上今日曹洪将军率军远去,刘辟、龚都他们获知以后,自会利用这个好机会。飞帅在白马曾以奇兵斩杀颜良,对此等韬略战术自然精熟于胸,一眼就能看破。”
我心想:“你不如干脆说我是偷袭打闷棍的祖宗。”道:“刘先生之言正合我意。我料今夜二更到三更,敌军定会前来劫营。”
典满道:“那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道:“今夜之战,我要一举击溃叛军主力。现在听我将令。”
当夜三更,刘、龚黄巾军约五千余众,人衔枚,马勒口,悄悄杀奔射桥大营而来。突至南寨口,火光燃亮,前军千余人点起火把,发一声喊,冲入寨中,四下放起火来。不一刻,大营火光冲天,一片火海。
中军两员大将一骑马,一步行,正是主将刘辟、龚都。二人见营中到此刻仍然静寂无声,不觉面现疑惑。刘辟在马上手搭凉蓬,道:“老龚,奇怪,为何曹军不见动静?”
龚都挥挥手中青铜狼牙棒,道:“听说曹洪去阳安了,李典为人小心谨慎,莫非已撤离此地?”
猛然一声锣响,有人大喝一声:“刘辟、龚都还不过来受死?”周围四面八方突然射出无数火箭,黄巾军顿时惨叫声四起,队伍大乱。
刘辟一拍大腿:“不好,中计了!”摘下双锤,勒马便退,叫道:“兄弟们,跟我杀出去。”
龚都跺脚大骂:“李典,有种的就跟你龚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这般偷偷摸摸暗算于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在暗处听得好笑,原来这时候就有这种猪八戒似的人物了。明明是你偷偷摸摸想来暗算我们,现在你倒打一耙,反而诬赖到我们头上了。吩咐下去:“这家伙是我的,别射他。”众人得令,狼牙箭都避开龚都,向其他人射去。
刘辟见龚都不退反进,向着敌人方向冲过去,急忙大叫:“老龚,快走!”
龚都也不理他,率领着千余手下径直向北方箭雨最密的方向冲过去。
刘辟小三角眼一翻,自己催马跑了。
我和刘晔、公孙箭躲在灌木丛后,指挥着弓箭手。公孙箭在我们三人中间算是大内行,却最慌张,低声道:“飞帅,他已冲至五十步内,再近,弓箭就不起作用了。是不是撤退……”
刘晔忙道:“不能撤。一撤就全破了。”
我点点头,心想:“他妈的,这家伙真有意思,不赶快逃命,反而要来找死。”我虚张声势,其实手下只有二百名弓弩手,真要被龚都冲至近前,可就露馅了。想了一想,我摆摆手,命令暂停弩箭,让刘大、刘二点起几簇火把,提金银戟从隐身处迈步上去。
公孙箭大吃一惊,道:“危险!飞帅,您干什么?”急忙要跟上拉住我。
刘晔一把扯住他的战袍:“别拦着飞帅。”
我低声道:“都藏好,别出声。”阔步而行,边走边喝道:“龚都,你自恃强勇,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龚都脚步立即停住,挥棒止住部下,遥遥看我两眼,道:“你内功不错啊!你是谁?”
火光下,我打量他几眼,见他身高近丈,浓眉阔目,狮鼻象口,一部红灿灿的大胡子分外显眼,身着粗布衣服,外面只套了件齐腰短藤甲,手擎一根青铜狼牙棒。
这一眼看去,我对他手中兵器顿时有了兴趣。他这条棒以青铜制成棒头,长有一尺多,按现代算法,约四十厘米。呈八棱形,表面突起一排排锥刺,棒顶还有一截尺余长矛尖,铁柄为三尺,步战使用非常顺手。
古兵器方面我素有研究,我知道,这种狼牙棒是汉代古滇国的武士喜欢用的武器。再一想他姓龚,心中已有了数,道:“龚都,你不在滇国称雄,跑到中原来干什么?莫非是欺我中原无人么?”
龚都大眼瞪着我,道:“哇,你居然知道我的来历,好厉害!你到底是谁?”
我道:“我叫阿飞。”
龚都念了两遍:“阿飞?没听说啊!阿飞,阿飞,嗳,听说曹操最近得了一员大将,叫什么飞帅,在白马把河北的两个硬手颜良、文丑都给杀了。是不是你呀?”
我心想:“消息传得倒快。”道:“不错,就是我。不过你别害怕,颜良文丑都不是我杀的。”
龚都军方面一阵骚乱。龚都回头看看,唔地一声,稳住队伍,大声道:“就算你杀了颜良文丑又怎样?我龚都就不信你能赢得了我的狼牙棒。”
我道:“那好,我们就来单打独斗一场,怎么样?我要输了,任凭你处置。”
龚都道:“比就比。我要输了,束手就缚。”
我暗暗松口气,只要你肯和我独斗就行。大步前进数丈,龚都被我气势逼迫,不由自主向后便退。他部下士卒更是如同大海退潮,远远逃开。
我微微一笑,停步道:“大家别害怕,我阿飞从不杀俘虏。”
龚都横棒而立,道:“废话!”这一摆开架子,威势顿长,现出凌厉的高手风度。
我转动金银戟,把戟刃偏过一侧,道:“我这条戟刀刃锋利,削铁如泥。我不想占你便宜,你自己也小心点。”
龚都被我撩拨的怒火贯头,大叫道:“看棒!”左跨一步,右跨一步,借足地力,猛地急行冲前三步,双手抡棒,呼地当头砸下。
我内气早已提足,不避不闪,横戟上架。
“轰”地一声巨响,龚都大棒高高弹了起来。他急忙倒跃两尺,卸掉震力,复又冲上前,呼呼呼呼又是四棒。这四棒不及第一棒凶悍猛恶,但绞、揭、吐、分,铲、劈、挑、撩,招里套招,式中藏式,表面虽只四招,暗中却蕴含有无数手段。竟是少见的“大理浮光棒”。我眼明手快,仍是采取守势,当当当当,接了他连环四棒。心中却暗暗惊讶,比他的力气更令我惊讶:“大理浮光棍乃滇国正宗棒法,临战并不倚仗力大和兵器沉重取胜,而以招术奇特精妙著称。滇国罗、朴、杜、鄂、度、夕、龚七大姓中,龚姓一向属于远支,他怎会学得这门棒法?”这门棒法也传至现代,我曾见过图谱。汉时没有大理一词,这门功夫当然另有叫法,但棒法的精髓却并没有因为过去数千年而有大变。
(注:大理——东汉设楪榆县,属于永昌郡,三国蜀时属云南郡。)
龚都跳将开去,把棒扛在肩上,道:“喂,你能硬接我五棒,了不起!”
我道:“你的浮光棒法也很高明,跟谁学的?”
龚都呆了一呆,左手一伸大拇指:“好眼光!嗯,你力气比我大,眼光也好,这个我认输。招法我可不一定。”
我道:“好,那你再来。”
龚都取下棒,犹豫一下,道:“现在该你先来。”
我也不客气,金银戟耍个花,道:“看戟!”使开戟法,把龚都裹了进去。
我见过典满使的无常戟法,知道我所会的功夫中,属这路戟法可称原汁原味,从三国到我们那时,各种招式两千多年基本没什么变化。由此也可见这路戟法实在是千锤百炼的绝技,到这时已是臻于大成,所以后代尽管大师高人无数,却也无法再进行增益删减,修改完善了。
对我而言,步战正是藏短就长。加之我连使震慑欺诈之术,心理上明显占先,当下信心十足,一条戟使发了,金光道道,银丝迢迢,招式如风行雷击,神出鬼没。龚都空有精巧棒法,根本无法施展,只得上格、下挡、横扫,三招反复使用,勉力抵抗。
龚都手下都看得瞠目结舌,暗暗为他们的首领捏着一把冷汗。我这一边虽然大家都在暗处,却是彩声四起,欢声雷动。反而平添一种神秘强大的威慑力量。
缠斗中我连使“生死无常”、“人间地狱”、“长歌当哭”、“死不瞑目”四记恶着,中宫强行破开一道口子,突入棒圈内,大喝一声,一招“无法无天”,长戟直刺龚都前心。
龚都大叫一声:“哇!完了!”再也封架不住,铜棒干脆一垂,大眼一闭,等死了。
我倏地收住金银戟的去势,笑道:“还没有。”
龚都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睁开眼,看看胸前明晃晃的戟尖,道:“怎么没进去?”
我把戟动了动,道:“你很想它进去?”
龚都忙道:“不,不,最好还是不要。”
我收回戟,道:“还比不比?”
龚都道:“不比了,招术我也比不过你,还比什么?”回头瞧瞧手下:“你们说还比不比?”
众兵轰然道:“是飞帅赢了!我们投降,不打了。”
龚都大怒:“嘎,我还没投降,你们都投降了?”
众兵顿时语塞。
龚都道:“当然,我说话算数,虽然我不投降,但任凭飞帅处置。”
我哈哈一笑,道:“好,果然是条好汉子!”
正在这时,后面奔来一人,乃是公孙箭。他急匆匆行至我身后,低声道:“飞帅,李典将军派人来报,他和典都尉在庙湾附近伏击刘辟,眼看即将捉住刘辟时,却突然遭到不明身份的一彪军马拦截,为首一将甚是勇猛,和典都尉力拼三十回合,将刘辟救走了。”
“什么?”我心中一凛。战前我揣测敌人心理,如果在射桥营外埋伏主力,想要一举聚歼刘辟龚都的军队,由于双方兵力相差太远,把他们逼得拼命反而难以奏效。倒不如先施以恐吓战术,把对方吓晕,然后放他出逃,等他们以为侥幸逃出生天,心神懈怠松弛以后,再突然袭击,杀他个措手不及,将其一网打尽。在大营外的埋伏只是虚张声势,看着怕人,其实只有二百来个弓箭手。其他两千步兵由李典、典满率领,都埋伏在通往平舆的路上。另外则是曹休、赵玉的虎豹骑乘虚去偷袭平舆城。现在李、典二将失败了。看情况,曹休、赵玉也不一定能拿下平舆。这样看来,一战奇袭定汝南是不可能了,必须另外设法。
“我军伤亡如何?”
“李将军的人说,敌方志在刘辟,虚晃一阵救下刘辟便撤退了。”
“唔……”我动着脑筋。沉吟一下,向龚都道:“龚都,你的伙计已经被人救走了,你怎么办?”
龚都一愣:“我?随便你。”
我道:“我听说你们巴族人有个规矩,如果说话不算数,这人以后必然被毒箭穿入嘴巴,刺破舌头而死。是不是?”
龚都傲然道:“没错。我们滇国七大姓里,没有说谎之徒。”
我道:“好,如果我放了你,你能不能答应我,退出汝南,一年之内不能再回来,不能袭击我军,也不能骚扰附近各县?”
龚都困惑地挠挠头,一时不能回答。我心想:“他一定知道那伙神秘人马的来历,所以他纵然能说服刘辟,却不能肯定能说服那伙人。”
过了片刻,龚都颓然道:“我不能答应你。你还是杀了我吧!”
我笑道:“杀你?像你这么讲信用的义士,我阿飞岂能杀害?这样,龚大哥,我见你是条好汉,就和你交个朋友。你请回去吧,能说服刘辟渠帅最好,说不服也没关系,咱们战场再见高低,打他娘的。”
龚都斜我一眼,想了想,回手一招,道:“龚斤,你出来。”
人丛中闪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倒提熟铜棍,上前恭身施礼:“大头领。”
龚都道:“飞帅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想过了,有飞帅在汝南,我和刘大哥都惹不起,不如给飞帅一个面子。我现在去和飞帅喝酒,你带人回去劝劝刘大哥,明天午时前给我带回个确信儿。”
龚斤道:“是,小弟一定按时回来。”手一挥,徒众一哄而去。
我心中暗喜。埋伏虽然失败,却又给对方摁上一贴毒膏。刘辟答应也就罢了,不答应,他们自己先就得内耗起来。哈哈笑道:“龚大哥,咱们越来越投缘了。”吩咐公孙箭:“快去备上好酒,我和龚大哥要一醉方休。”
不出我所料,曹休和赵玉也都空手而回。他们们马快,还赶在李典、典满他们之前回到大营。我令人整治好被烧毁捣乱的营房,等李、典等人到齐,便摆开酒席,和龚都畅饮起来。
众人失手,面子上都觉得难堪,见我不以为意,反而和敌方首领觥筹交错,喝得来劲,都十分奇怪。典满几次想开口问我,都被刘晔悄悄制止住。
喝至半酣,大伙有了几分醉意,龚都也不再闷头喝闷酒了,道:“飞帅,我龚都自造反以来,见过许多朝廷高级武将,像什么右中郎将朱儁,左中郎将皇甫嵩等等,从没见过你这般武功高明、计谋出众的官军大将,今天我是输得心服口服。”
我道:“岂敢!其实你们今晚前来解围的的那位主帅才厉害,轻易就识破了我的计划。”
龚都道:“他?他当然不同了。”
曹休问道:“他是谁?”
典满也道:“和我交手的那位小将又是谁?刀法好生滑溜。”
龚都道:“我猜得到,可我不敢确定,也不能说。”
我道:“别问了,喝酒喝酒。”
李典在旁边直皱眉,不停地去看刘晔。刘晔静静不语。
这一顿酒直喝到天光放亮,太阳已经高高悬在半空。等军营里响起集结操练的鼓声,龚都面上微微现出不安,道:“我想睡一会儿。”狠狠喝下三杯酒,重重把酒樽往桌上一放,朝地上一躺,便自呼呼大睡。不一会儿鼾声渐起,睡着了。
曹休低声问我:“飞帅,你说刘辟会不会不管龚都?”
我想了想,道:“不会。黄巾军素来讲究义气为上。所以他们才会……”本来我是想说“他们才会佩服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不服气诡谲多变的曹丞相。不但不服气。还要造他的反”,转念就想起曹休是曹操的侄儿,心中一激凌,急忙改口道:“……分分合合,闹翻了又和好,刘辟也才肯接应龚都。”
曹休道:“可是平舆离此不过六七十里,如何这么久还没有人来?”
我道:“昨夜敌人突有援军,为首大将必是深通谋略的高明人物,自要谋定而后动。”
刘晔道:“飞帅所言极是。我看他们在救出龚都之前是不会有什么行动的,李将军可传令,让步兵操练完毕便回营休息,只留下虎豹骑警戒就可以了。”
他是护军,论职权连我都可以牵制。李典看我一下,见我没表示反对,便传下令去。我让典满和曹休也先去睡觉。典满还想说几句,曹休强行把他拉走了。
他俩一走,刘晔便邀请我和他对弈。我欣然答应,心想:“曹操这回给我派了个好助手,有这位刘先生在,我可省心多了。”心中高兴,手下便留了情,一局弈罢,我只赢了他三路。
刘晔笑道:“飞帅是连主公都可以赢五路的高手,为何却只胜我三路?”
李典在旁边凑趣道:“因为刘先生也是高手啊!”
刘晔脸上忽现神秘,低低道:“你们知不知道,主公从来不肯和我对弈?”
李典奇道:“那为什么?”
刘晔低声道:“因为我的棋艺太臭呀!”
我和李典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把旁边坐着打磕睡的赵玉也惊醒了,迷迷糊糊以为敌人杀过来了,跳起来道:“在哪里?敌军在哪里?”
我一把按住他,道:“睡你的。敌军来了我不会喊你?”心中却也疑惑:“难道他们真的不顾龚都的死活了?”
刘晔道:“飞帅勿急,天刚辰巳之交,时间还早。”
我一夜未睡,精力有点不济,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辰巳之交是现在才九点钟。暗暗微惊:“不行,这种样子如何能指挥大军?”点一点头,双目微合,默提一口真气,一刻之间将十二周天尽数走到,感到精神复振,头脑清醒,这才卸去功力,睁开眼睛。只见刘晔也是双目半阖,静静养神。李典却坐了下来,仔细欣赏那盘中纠缠的黑白棋子。
忽然,帐外一阵嘈杂脚步,有人跑过来,隔帷气急败坏地禀报道:“飞……飞帅,汝南……汝南……”
刘晔双眼立开,微一皱眉。李典站起,怒道:“话说清楚点,汝南怎么啦?”
那人道:“汝南……汝南……有人……有人来。”
李典大觉丢脸,心想:“这人怎么说话的?谁值日,怎么让这么个家伙来报事?”急忙出帐,查问究竟。
我和刘晔互看一眼,均想:“难道真是他?”
没过一会儿,李典回来,脸色也是怪怪的。我道:“是谁?”
李典道:“回飞帅,只有三个人,为首是一个赤身露体的女子,自称是龚都之妹。口口声声,要飞帅亲自出营相见。”
我心想:“哈,这年代还有这种事?”道:“好。”起身要去。
刘晔道:“飞帅,小心有诈。”暗暗伸脚踹了赵玉一下。
赵玉血气旺盛,睡得正酣。但他也实在机警无比,刘晔脚刚及身,他已然惊觉,身子一缩,人已腾空而起,银光闪动,肋下佩剑霍地点出。
我急忙拔出百辟刀,喝道:“别动手!”轻轻一格。
一声脆响,赵玉宝剑停住,站稳身体,这才张开一对小眼:“啊,是刘先生,我说怎么踢的地方不对。”
刘晔虚惊一场,脸色微青,道:“如何踢得不对?”
赵玉收起剑,笑道:“我父亲和飞帅都是踢我屁股,他们掌握力道的本事也好,没踢上之前我根本感觉不到。刘先生毛手毛脚一踢,动作太大,我自然有感觉了。”
刘晔点点头,镇定下来。听他说得有趣,不禁笑道:“赵骑尉果然机警过人,这我就放心了。”
我要李典去唤醒曹休和典满,整顿军备,都先呆在营内不要出来,免为对方所笑。又对刘晔道:“麻烦刘先生稳守中军,以备不测。”
俩人都低头听令。我向赵玉瞧瞧:“走,看看去。”
营外果然只有三个人。
为首的也的确是一个女子。
一个颇为美貌的韶龄女子。
这女子年约二十三四,脸如凝脂,目似寒星。耳上垂着一对银耳环,不时前后振动,微眩光彩。身上围着一条连体蓝花白筒裙,上齐胸部,下至双膝,裸露着雪白的肩膊和小腿。腰间是一条银丝缠绕的黑带。
我心道:“古人说蛮腰一握,我以为是说笑话。腰那么细的女子,根本就不能走路,一走还不断了?可是这位姑娘却令人真有盈盈一把握的奇特感觉,想想也够刺激。”我知道产生这种幻觉的原因是对方巧妙地利用了黑色吸光和白色反光的原理造成视觉差异,白色愈涨而黑色愈收,其实她的腰肢不至于那么细。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她腰上多看了几眼。
转头一看,赵玉正盯着那女子赤裸的香肩傻傻发愣,不觉好笑,心想:“露这么点儿就发呆?要看到我们那儿穿低胸迷离裙的新潮女儿,还不痴了?”知道这种事都是开始新鲜,看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也不在意,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记,低声道:“傻小子,你那帐里不是有三个吗?回去再看吧!”
九阳功一击,赵玉清醒过来,小脸顿时红透,道:“原来也没……也没注意……不知怎么……怎么……飞叔……就傻了……”
我笑道:“什么,飞叔傻了?”
赵玉脸上更红,低下头悄悄退后半步。
我忙道:“你干什么?想跑?不用这么急罢?你还要保护飞叔我呢!”
赵玉拿袖子遮住脸:“飞叔,你别说了。”
我哈哈大笑,道:“好,你站我后边去。”
那女子见我们行出营来,迎上两步,道:“你可是飞帅?”声音娇柔婉转,甚是动听。
我神智一清,仿佛遇上了老朋友一般,道:“我正是阿飞。你是龚大首领的妹妹?”脑中印出龚都雄性十足的外貌,心想:“怎么一点都不像啊?”
那女子道:“小女子杜似兰,龚都乃是我义兄。”
我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巴族七大姓中杜家的。”见她背后二人,一人年约五旬,十分瘦小,背负一对鹦鹉型铁啄,腰悬短剑,低头恭立;另一人大大咧咧,满脸块儿肉,手提熟铜棍,正是昨夜回去报讯的那个龚斤,便开门见山道:“原来是杜小姐。但不知……”
杜似兰浅浅一笑,柔声道:“飞帅勿急。小女子也有一腔肺腑之言,想向飞帅倾诉,不知飞帅可有兴趣?”
我心想:“美女的倾诉,是男人都要听的。只要不是暗怀歹意就行,比如美人计之类。”又想:“美人计也无妨,我把美人留下,不中他计也就是了。”道:“姑娘有命,阿飞无不应允。”
杜似兰脸上现出喜色,向龚斤等二人一摆手:“你们暂且退下。”
二人应声而退,退后十丈以外。
赵玉不待我吩咐,也向后退去,在十丈处停住,凝目而视。
杜似兰道:“飞帅挑的好人才!这孩子武功又好,人又机灵,真是我见犹爱。”
我笑道:“是么?他也很爱姑娘,不如我介绍你们认识?”
杜似兰惊讶地看我一眼,嗔道:“飞帅!”
我脸一红,忙道:“阿飞失言,姑娘休怪。”
其实我在守拙一族中的那群笨蛋里面算是比较保守的,像这种玩笑原来是根本不会开的。通常大家都叫我呆子。虽然二十五世纪的姑娘们开放之极,但我却从不敢和她们疯言疯语,打情骂俏。我这种人本来就面目可憎,毫无情趣,一摆架子,人家自然就更敬而远之,鄙而拒之,把咱挡在欢乐的门外。可到了这里,我整个人都变了似的,见谁惹谁,对男人谎话成山,对女人花言巧语,习惯已成自然。
扪心自问,我不禁大感困惑:“我到底是想改变历史?还是已经被历史改变?”
杜似兰道:“飞帅,我没怪你。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传闻的那么威严强悍。”
我感到一种被美女轻视的失落,那是每个自以为是的男人都不喜欢的一种滋味。我苦笑道:“我有那么凶恶么?”
杜似兰一双美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叹口气,幽幽道:“飞帅如此随和,其实我应该高兴才对。”
我道:“你担心我对你义兄不利?你放心,他很好。刚喝醉了躺下,不然我就让他来见见你。”
杜似兰轻轻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皱皱眉。这女人想说什么?
杜似兰忽然笑了,道:“飞帅不耐烦了?很好,男人就当如此。”
我被她弄得啼笑皆非,道:“杜小姐,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肺腑之言啊?”
杜似兰道:“飞帅,你认识赵先生么?”
我心中一凛:“你说哪个赵先生?”
杜似兰媚媚细声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个赵先生么?”
我道:“天下赵先生不少。离这儿不远的郎陵县,就有一位赵先生。郎陵长赵俨。”
杜似兰淡然道:“我知道。铁面无私,颇有急智的名吏。他身为阳安都尉李通的下属,李通之妻的伯父犯法,他居然也敢收而杀之,而令李通无怨,手腕真够厉害。这次曹洪围剿我们黄巾,此人上奔下走,征夫调粮,竭力支持曹洪的军需,不然,曹洪休想支撑到现在。他可算曹孟德的忠实爪牙。”
我道:“你说的莫非是他?”
杜似兰一笑,道:“他?他能助飞帅创立基业,自成体系,扫平群雄,一统江山么?”
我大吃一惊:“你到底是谁?”因为事关我的性命和前途,这件事只有我和赵楷秘密商议,连赵玉都没告诉,这位杜小姐怎么知道的?
杜似兰道:“飞帅,我知道的这件事,难道不能说明我是谁么?”
我镇静下来,沉思片刻,道:“赵先生信任的人,也就是我阿飞信任的人。但不知妹子何以教我?”既然是赵楷收罗的人,一定有她独特的地方,我必须信任她。
杜似兰眼中喜色愈浓,十分明显。她稳定了一下情绪,道:“飞帅思虑周密,决断明快,果然是一代明主之风。杜似兰得以追随左右,实是老天对我的恩宠。”盈盈拜倒,两手前撑,额头碰地,道:“汝南营营主杜似兰,叩见主公。”
我看过许多古典肥皂剧,宫廷民间,男男女女,礼仪一大堆。但很少见一个女子行如此大礼,大概只有遇见最可尊敬爱戴的君王,才会有这种举动。慌得我急忙上前,伸手相扶:“快快起来。”触手处一片柔软嫩滑,却是乘机摸到她雪白的双臂,暗暗赞叹:“欺霜赛雪,如珠似玉。古人果然会想。”
杜似兰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想避开,却又忍住。我猛然醒悟:“这位姑娘是我阿飞军汝南地区的兵团司令,地位非同小可。我一心树立名声,如何第一次见到重要下属便如此失态?”忙缩回手去,连声道:“妹子先起来再说。”
杜似兰道:“是。”慢慢站起,面上已微带一抹红晕。
我退后一步,苦笑道:“妹子既然见到赵大哥,便该知道,阿飞我现在实在是不名一文。主公什么的,休要提起。”
杜似兰道:“主公勿虑。有赵先生运筹,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树起自己的旗帜,占据大片土地,成为谁也不敢轻视的一方豪强。到那时,主公登高一呼,天下英雄纷纷倾心来投,不难消灭曹操、袁绍、孙权等人。”
她说话时双目放彩,神色刚毅,表现出坚强的信念。我心想:“这位杜姑娘只怕是龚都军的主要智囊,言谈举止都极见水准。赵楷这家伙不知怎么鼓捣的,居然能把这样一个有头脑的人给打动,成为他这门‘阿飞必胜’论调的忠实信徒。”计算时间,当是三月十八那天,赵楷离开军营南下西川途中认识的她。
一问,杜似兰笑了:“主公猜得有一半对。赵先生确实是在三月底来见我的。不过他是专程来找我的。因为我与他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相识,那时我只有十四岁,还在滇国。”
我心头微微泛酸:“原来你们是老相识了。”随即明白这种情绪实在有害,也很无聊。道:“哦,那么妹子来到河内地区,一定是赵大哥的主意了。唔,赵大哥这次说些什么?”
杜似兰一直注意看我神色,见我并无异常,展颜道:“主公一语中的。赵先生果然有话交代。他令我暗中鼓动刘辟造反,牢牢控制住汝南及其周围的数十余县。等主公脱离曹营后,便来接应,保护主公逃脱曹操的追杀。”
我心中感动:“赵大哥待我,真是没话说。”同时也微生烦恼:“但他绝对没料到曹操会派我来汝南平叛。这可怎么是好?我总不能把自己的后路给掐断了吧?而且曹休、刘晔、李典等人都是曹操心腹之人,都很有头脑,我只要稍露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立刻就会发觉。”
曹操用兵,一向严谨。凡是曹、夏侯两姓以外的将领为主将统兵作战,都会派有护军监察。这个护军可不光只是给主将出出主意就完事,还担负有监视的任务,颇有实权。在写那本《三国棋杰传》的时候,为了研究汉代围棋,我读过许多曹操的传记、史料,发现越是智勇双全的大将,曹操越不放心,张辽、张郃、徐晃、于禁等人,都有过很多次这种经历。而且有时护军不止一人,互相监视牵制,以求万全。上次我首次领军袭击白马,曹操一下派出三员大将张辽、徐晃、关羽,他们名为我的副手,实际就是我的护军。这回的曹休、刘晔,加上李典,阵容也不比那次差,只不过我威名渐显,气度已成,他们不敢像上次三将那么放肆而已。
杜似兰道:“不如乘此机会占据汝南,自立门户,主公以为如何?”
我心想:“这姑娘真能干,一下就猜中我的难处。她说得也不错,现在脱离曹营,曹操也无可奈何。毕竟他的最主要敌人是袁绍。可是我还不能走,要系统学习军事知识,积累作战经验,尤其要树立强大的声望,延揽有用的人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道:“妹子之言有道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走。”
杜似兰道:“主公勿虑。既然主公不走,那属下就劝刘辟走。”
我奇道:“妹子,你是怎么加入黄巾军的?”心想:“你可真是一计不成立生二计,总是要我勿虑。奇怪,史书上好像没说黄巾中有女头领。她却这么有权有势,能同时影响黄巾中的两大首脑。”
杜似兰道:“主公如有兴趣,我从头讲好了。”见我点头,便道:“在中平元年(184)春,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公一声令下,数十万太平道信徒由各地的大渠帅统率,在青、徐、幽、冀、荆、扬、兖、豫等八州三十六郡县同时起义,我义兄在巴蜀过的一向不甚满意,当时已率部分族人来到中原,适逢其会,他也痛恨汉帝,就加入了颍川郡波才的黄巾军。刘辟则是汝南郡彭脱黄巾军手下的副渠帅。不久波才和彭脱先后败在大汉左中郎将皇甫嵩和右中郎将朱儁的手下,彭脱自杀,波才战死,黄巾主力被围歼于长社(今河南省长葛县)。两军余部退至宛城(今河南省南阳市)、穰城(今河南省邓州市)一带,合兵一处,刘辟和我义兄被推举为正副渠帅,继续在汝、颍地区与官军为敌达十年之久。属下是七年前来到河南,由赵先生精心设计,与龚都结为兄妹,得有机会参加了黄巾军。五年前,也就是建安元年二月,曹操引军来到汝南,他不但用兵如神,而且兵力多过我们好几倍,我们刘、龚联军抵挡不住,大败。刘辟被曹兵围困,不得已投降。义兄和我则率残兵分散逸出。”
听到这里,我不禁赞道:“贤妹能在曹操的精兵猛将重围中从容杀出,实是机智过人。”
杜似兰脸有惭色,道:“主公谬赞了!我们只因熟悉地形,才得以从间道逃走,哪里谈得上从容二字?”
我道:“不然,我在曹操帐下数月,深知他因事设奇,诡计多端。属下智士如云,猛将如雨,临战意思安闲,如不欲战。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故每战必克,敌必全歼。而他以万全之策,数倍之众,竟然也奈何贤妹不得。贤妹智慧,实令我叹服。”顿一顿,道:“我现在明白了,曹洪、李典军倍于你们,为何却连吃败仗。那都是因为有贤妹啊!”
杜似兰听我真心称赞,微微垂下头,眼角眉梢甚见欢喜之色。
我道:“贤妹有把握说服刘辟退出汝南?”
杜似兰道:“属下占先两处,加上主公一处,此事不难,只是主公须得胜过刘辟,不知主公可有把握?”
我道:“怎么说?”
杜似兰道:“我义兄被捉,实出刘辟之赐。此次偷袭,我和义兄虽不知主公虎骑已至,但也不赞成这样冒险。因为曹洪和李典也都是久战健将,非是不通兵法的一勇之夫。是刘辟一力鼓动,义兄无奈,才随他前来偷营。现在义兄被俘,刘辟难辞其咎。此其一;关将军对主公推崇倍至,主张撤出汝南,不与主公硬拼,已令军心不稳,人人思走。此其二。”
我道:“昨夜那股援军,果然是关君侯。”
杜似兰道:“嗯,这一点,属下忘记先跟主公说明。关将军是三天前到的汝南,他是客人,所以刘辟没有请他同往。但他们走后,关将军见我放心不下,令关平公子领一军前去接应,正好救下刘辟。”
我恍然:“原来和典满力拼三十回合的是关平。好本事!”骤然想起一事,道:“刘备刘玄德可曾来过汝南?”
杜似兰道:“这倒没听说。主公何以突然问起?”
我道:“噢,随便问问。”心想:“刘备没来?那关羽来这里干什么?”
杜似兰想了一想,自言自语道:“是啊,关将军怎么会突然到汝南来了?呀!我明白了。”
我道:“贤妹明白了什么?”
杜似兰道:“眼下袁曹对峙,互不相让。定是袁绍见曹军正面毫无破绽,便另辟战场,令刘备赴汝南游说刘辟叛曹助袁。难怪我说怎么我去年花了一年时间劝刘辟造反,他一直不肯答应。今年我军和他几乎毫无联系,前几天我们苦战之时,他却突然出兵支援,大破曹洪。原来是这样。主公所料不错,刘备一定早已潜入汝南,可能就在刘辟府中,所以关将军才会随来助战。”看向我时,俏目中充满钦佩之色。
其实我才佩服她呢!我是根据历史推断应该如此,她却只是凭着我的一星半点提示,立刻顺籐摸瓜地明确指出按理她根本不可能明白的事实。智力之高,我有自知之明,那是不能比较的。我暗道:“这美人真是女中豪杰,此等人不好生拉拢,那我就是笨猪一头。”温言道:“贤妹,我有一事相求,你可一定不能推辞。”
杜似兰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道:“主公有何旨意,便请示下,属下无有不从。”
我道:“我欲与贤妹义结金兰,贤妹万勿推辞。”
杜似兰愣了一愣,道:“可是,我……我只是主公的属下啊!”
我道:“那么贤妹是瞧不起我阿飞了?”
杜似兰忙道:“属下不敢。”
我四下看两眼,道:“此处不甚方便。拈香撮土,只是形式,日后再行补办吧。你我是否有兄妹之缘,凭贤妹一言而决。”
杜似兰沉默片刻,道:“主公爽快。”
我道:“不是主公,是大哥。”
杜似兰低下头,轻声道:“我一直称义兄为大哥,就叫您……飞哥吧。”
我道:“兰妹!”
杜似兰抬眼望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皮,粉颈忽然红了。
我心里嘘了口气,想道:“这个高级谋士算是跑不掉了。”道:“兰妹,你适才讲说服刘辟需要我胜过他……”
杜似兰猛然仰起头,道:“对,不错。”她脸上红晕未消,慢慢道:“刘辟听龚斤称赞飞哥武功过人,十分不服。关将军沉默不语,无声而赞,更令他恼怒。今早我出发之时,他托我转告飞哥,他要和你比武一场,以此决定是谁退出汝南。”
我微笑道:“要打架?好啊,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要知道我和他乃两军主帅,各率一旅,正处于敌对状态,都想把对方捉住,并非武林普通意义上的比武较技。所以地点非常重要。
杜似兰道:“他请你孤身进入平舆,在帅府比试。”
我先是吃了一惊,转转眼珠,道:“他是这么说的?有意思,那好,兰妹你回去告诉他……”
杜似兰道:“告诉他什么?”
我看看她脸,似乎暗带狡黠之色,便反问道:“兰妹认为我应该如何作答?”
杜似兰道:“两军作战,主将岂可轻临危境?”
我微笑道:“依兰妹之见,我不该去了?那好,我就不去了。”
杜似兰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停了一会儿,我们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杜似兰笑道:“原来飞哥早已看透小妹心思。小妹无礼,愿领责罚。”
我笑道:“小小戏弄,更见情谊。兰妹毋须多虑。”心想:“我巴不得跟你亲密些,可惜你身份有异,我现在还不敢太大胆。”
杜似兰道:“关将军表示愿为中证。有关将军和小妹在,料那刘辟也不敢玩出什么花样。何况我义兄还在你们手里,他要敢害飞哥,我第一个饶不过他。”
我沉吟一声,道:“不,兰妹,我要将龚大哥先行释放。”
杜似兰吃了一惊,道:“飞哥,万万不可。”
我听着她柔美的声音,心想:“原来我最喜欢别人叫我飞督帅,觉得威风凛凛,还带着一股潇洒。可要和兰妹嘴里的飞哥相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道:“兰妹不用担心。龚大哥义气过人,刘辟如要害我,他一定站在我一边。而且……”想了一想,低声道:“我很担心刘备在平舆城内。他对关将军和刘辟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我义释龚大哥,关君侯起码就不能再和我为难了。”
杜似兰花骨朵似的人物,聪明之极。略一思忖,便完全明白了我的鬼心眼,大为惊叹:“飞哥,你真是深谋远虑,小妹五体投地。”
要知道关羽素来以信义自矜,如今我大大方方先放龚都,豪气之盛,必能令他动容。如果届时刘备突施冷箭,要翻脸杀我,首先关羽他就指挥不动。只要关羽不出手,刘辟的声势就差了一大半。我只要有龚都一部相助,不难自保。
我是根据华容道关云长义释曹操那出戏设计的这道单刀赴会剧目,把关公的脉搏掐得死死的。杜似兰哪里知道,自然惊为天人。
我道:“兰妹,这样吧。你在我营中暂住一天,和你义兄聊一聊。等明天我和你们一起走。”
杜似兰道:“不行,飞哥。小妹必须今天赶回去。一来平舆城中尚有不少我们的亲信弟兄,都需要秘密交代准备。另外小妹对刘备也不太放心,想早点回去探听虚实。”
我道:“那你总得先见见你义兄吧?”
杜似兰同意:“好。”并不回头,左手侧伸,在空中连续作出三个奇异动作。远处龚斤二人见了,便向这边走来。
我心想:“原来她与手下联络,另有手法。这法子不错,万一被俘,敌方硬迫她诱招部下过来,她反而可以用手语警告部下。”扫她一眼,脱下自己的战袍,轻轻披在她肩上,笑道:“你这身装扮,要进了军营,非引起轰动不可。我可不想让他们大饱眼福,占你的便宜。”
我比杜似兰高出一个头,衣服长大,杜似兰双手拢住战袍,几乎全身都已裹在里面。她瞥看我一眼,咬咬下唇,面上微带笑意。我回头叫来赵玉,向他介绍杜似兰。赵玉听说我和她结为兄妹,大现不满,称呼上马马虎虎,糊弄过去,不肯叫她姑姑。我道:“玉儿,你想要叫她姐姐,那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以后你跟我也必须兄弟相称。”
赵玉大喜,道:“好,好,杜姐姐,小弟赵玉拜见。”
杜似兰道:“好,兄弟不必客气。我来介绍,这是龚斤,我义兄最得力的助手,你们都见过的。这是我族叔杜瑞。”
二人向我行礼,我急忙还礼。打量他们几眼,那龚斤也罢了,杜瑞却是气凝神重,太阳穴微鼓,目中不时射出丝丝寒光,乃是位内功深厚的高手。他背上那对啄形兵器也非常奇特,啄首铸成一只蹲伏的鹦鹉形,鸟嘴和鸟尾均伸展开来,形成两口尖锐的啄尖,鸟足深入长柄之内。整个鸟体长仅半尺,鎏金圆柄却很长,有近四尺。
赵玉走过去,对着那双鸟儿左看右看,道:“杜爷爷,你这是什么兵器啊?”回头看看我:“飞叔你知不知道?”
我笑骂道:“你不是自己把自己升了档次吗,现在怎么如此客气啊?你应该叫我飞大哥,和我一样,叫他老人家杜大叔才对。怎么,想求别人,就又退回去做小辈了?”
众人均是微笑。
赵玉笑道:“飞叔你别骂,我们各交各的不行吗?”又缠着杜瑞问这问那。那杜瑞原是神色严肃,不拘言笑,却给他左一声杜爷爷,右一句杜爷爷叫得眉眼渐开,面带笑容,偶尔也回答两句,真似一对爷孙俩了。
杜似兰瞟我一眼,似是对我平易近人的作风表示欣赏。我心中甚乐,笑道:“好啦,我们回营再说。”
曹休、刘晔、李典均在大帐外迎接,只不见典满,大概因为统带虎豹骑,不便出来。我又向大家介绍杜似兰,这次却没说我和她结交的事情。
李典面现讶色,道:“我久闻黄巾杜军师腹有韬略,屡出奇计。想不到却是位巾帼英雄。”
杜似兰微笑:“李将军精明过人,坚韧善战,小妹也是十分钦佩的。”
我笑道:“不打不相识。入内再说,入内再说。”
到得中军大帐,分宾主落坐。龚都也已醒转过来。他一见杜似兰,便嗨地一声,道:“好,妹子你来了就好。下面的事我就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杜似兰也不谦让,便把关羽来助,刘辟之邀又述说一遍,道:“飞帅对我龚大哥仁至义尽,小妹深感盛德。小妹可以向各位保证,我们龚家军是站在飞帅这一边的。如果飞帅应邀而去,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诸将都皱起眉头。对我的武艺,大家没有不服的。但主帅孤身深入敌人巢穴,这种情况可是古今少有,不能不谨慎从事。
杜似兰看看龚都,又看我一眼,道:“飞帅,你们慢慢商议,小妹和龚大哥且到外面,等候回复。”
我道:“好,李将军。”
李典应声而起:“小将给龚渠帅、杜军师带路。”引二人到偏帐休息去了。
不一会儿,李典返了回来,典满也跟他在他后面,一起进帐。主要将领都到齐了。
坐定之后,李典道:“我看杜军师之言有理。平舆城中尚有关将军,主公对他恩比天高,此时纵然各为其主,香火之情还是应该有一点的。何况飞帅与他意气相投,又一起出战白马,大破颜良。最低限度,他不能在平舆城里和飞帅为难。”
曹休道:“话虽如此,但兵不厌诈,安知敌方不是暗设陷阱,引诱飞帅前往?”
赵玉道:“我看去就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跟飞帅一同前去平舆城,可保飞帅无事。”
典满道:“你?兄弟,你哪儿行啊!还是我去。”
赵玉竖起细眉:“典哥哥,你说什么?咱们到外面比试比试去?”
典满道:“比就比,怎么着?”
李典急忙给二人劝架。
刘晔和我交换了个眼色,已明白我的心思,心想:“我军人数处于劣势,本就必须出奇致胜。如今难得对方一部被飞帅感化慑服,内部分裂,如能因此一举而破平舆,最是上策。”道:“大伙不必争执。我们可以兵分两路,齐头并进。敌方能讲信义,那是最好。而今我官渡前线日益吃紧,我军必须速战速决。飞帅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收复平舆,必可震慑其余叛变县城,那时我军如滚水泼雪,一触即融。不日内就可以平定汝南全境。如果敌人设有埋伏,那也不惧,我们可事先定好联络信号,派军暗暗跟随飞帅,只要飞帅发出警报,我军就里外夹击,强行攻破平舆城。”
诸将鼓掌称善。我也点头答应,此乃万全之策。
计较已定,我让各人分头准备,便去见杜似兰兄妹。到了偏帐门口,我令公孙箭和刘大刘二把住帐篷周围,自己和赵玉进入帐内。
杜似兰正和龚都解释着什么,见我进来,笑道:“飞帅可曾下定决心?”
我反问道:“渠帅和军师在商量什么?”
杜似兰道:“我们在谈飞帅敢不敢去平舆。”
我坐下来,道:“结果如何?”
杜似兰道:“我料飞帅能去。大哥不以为然。”
龚都道:“飞帅,你真要去吗?不是我吹自己兄弟,那刘辟勇猛善战,心眼也多,可不象我这么笨的。”
我道:“龚大哥不是笨,而是义气。不过,你们两位都没猜对。我要去平舆论,但不是一个人去。”
杜似兰一怔:“飞帅,你……你不相信我么?”
我道:“不是。因为我只带一个人,就是他。”一指赵玉,“刘渠帅再小气,也不至于在乎多他一个人吧?”
杜似兰欣然道:“那当然,那当然。”
我道:“时候不早,渠帅和军师用些餐食,这就回平舆去。”
龚都大出意外,道:“飞帅,你真要放我?”
我道:“我信得过龚兄是条汉子。”
龚都道:“好,好!飞帅,别的我也不会说什么,咱们平舆城见。走,妹子。”
我道:“吃点饭吧?”
杜似兰轻道:“不能再拖了。我们需要立即赶回去部署。”
我点点头,也不再相拦,直接送他们一行径出大营。
到了营外,我止住脚步,目送他们而去。杜似兰行在最后,走了一会儿,忽然转回来,解下身上战袍,轻轻抚摸片刻,正要还我。我轻声道:“兰妹,这件袍子就送给你作个纪念罢!”
杜似兰霁然而喜,小心包好,交给跟回来的杜瑞。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我道:“小妹无以回报,这指环是小妹的母亲亲手传下,小妹一直携带身旁,须臾不弃。今日送于飞哥,还请哥不要嫌弃。”
我一愣,仔细一看,却是一枚银戒指,花纹纠缠,细细密密,色泽嫩绿,十分精致。
我微微感到有点别扭,迟疑一下,心想:“交换定情信物吗?不过,这戒指,似乎也应该是男方送给女方的啊?”转念一想,也许在这时候男女都可以相互随便送的吧。见杜似兰一脸的期盼,不忍相拒,便伸手接过,小心地套在左手中指上,发觉正好。道:“兰妹保重。”
杜似兰极是高兴,看看我,似乎尚有许多话说,前面老远龚都已扬声催促,只得道:“飞哥一切小心。”便转身去赶龚都去了。
平舆城虽小,护城河却有十三四米宽。次日巳牌时分,我和赵玉来到北城下,仔细打量城池,道:“难怪你和曹休没能偷袭成功,这护城河如此之宽,城中只要有些老弱残兵,黑夜中只要不断投放滚木檑石骚扰,便极难攻破。何况有你杜姐姐这等高人镇守。”
赵玉脸一红,道:“飞帅,其实我们来到城下,声响弄得极大,声称捉住了刘辟、龚都,满以为可以将敌人吓得屁滚尿流,军心动摇。哪知城上半点动静都没有,连火把都没亮起一根。我俩心里都犯嘀咕。我还想攻攻试试,曹副帅拦住我,说我们兵少,又都是骑兵,不能硬干。既然不测敌军守将的虚实,那就干脆回去。所以我们就撤退了。”
我道:“阿休说得不错。你们真要攻城,那点虎豹骑兵一个时辰就全得躺在这护城河里洗一辈子澡了。玉儿,叫城。”
赵玉答应一声,正要扬声高喊。忽然一阵鼓响,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几面旌旗招展之后,大队人马如同一片黄云,拥了出来。
我一眼见到其中两面旗帜上分别绣着“龚”和“关”两个大字,心中定下来,道:“玉儿别慌,我们先退后一箭之地。”
一箭之地一般为一百二十步,也就是一百六到一百七十米的样子。赵玉很不乐意:“退那么远啊?”
我道:“是啊,你没看主人那么热情,倾巢出动来欢迎我们俩吗?几千人不留出块大地方,人家要没地方站了。那岂不得怨怪我们客人无礼?”
赵玉小嘴一揪,偷偷乐了。勒转马头,和我一起缓步退至一箭之地外。
对方人丛中窜出三匹战马。左边粗眉铜棒,正是龚都。右边那将头戴黄巾,身着黄衫,提一对铁锤,相貌……咦,别忙,中间这个更吸引我,面如重枣,颏下一副美髯,坐下赤兔马,手提青龙刀。
果然是一别未久的关云长。
我哈哈一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区区数月,想不到在这儿又见到关二哥了。”
关羽淡淡道:“飞帅忙得很哪!刚在白马战罢,又来到汝南鏖兵。”
我道:“阿飞官身不由自主,不得不来。二哥见谅。”
关羽道:“飞帅何必客气?前夜一战,你神机妙算,以少胜多。关某也非常佩服。”
我听这话味不对,眼光一扫,见杜似兰和龚斤、杜瑞等另外几名将领落在第二排,心想:“她脸色没什么异常,可关羽怎么这话里老带刺儿?”道:“二哥笑兄弟吗?二哥计高一筹,抢占机先,令小弟处处失利,要论服,是小弟服二哥。”
关公神色变缓,道:“飞兄弟义释龚渠帅,孤身至平舆,豪气胆色,关某十分欣赏。”
我打蛇随棍上,道:“二哥不为功名富贵所淫,千里寻兄,我军自丞相以下,谁不相钦?如此义气,那才是真英雄真丈夫!小弟不才,自要学上一学。哦,二哥,你不是去芒砀山寻找刘皇叔了么,怎么到汝南来了?”千万别忘了,是我告诉你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的,一瞥杜似兰,果然见她脸上现出喜色。心想:“还是你是我的知己。”
关羽左手一摸长须,道:“喔,我只是从此路过。”
杜似兰暗暗叹服:“关羽显然受到刘备压力,要寻机与飞哥为难,所以说话时时挑火,想找到翻脸的借口。可飞哥机警无比,虽然半步不进,却也寸土不让,句句占住道理,令他难以自食其言。”她虽不知道是我把刘备的消息透露给关羽的,但听到这里,也知道第一场危机已消失在无形之中。而这场危机,才是我今天遭遇的最大危机。下面已是风平浪静,顺风顺水了。
右边那双锤将忽然提马上前,在我面前停下,道:“两位别忙叙旧。我是刘辟。飞帅,我看你也不用进城了,你我便依照前约,力强为胜。就在这儿动手吧!”
他面黄如土,极瘦的脸颊中一对三角眼,活似一条藏身草丛的眼睛蛇,凶恶地瞪着我。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恶心,知道他因为得不到关羽的支持,不敢再让我进城,免得反而被我所乘。伸手摘下金银戟,看看关羽,道:“我阿飞客从主便,关二哥怎么说?”
关羽蚕眉动动,忍了片刻,道:“好吧,生死由命,刀枪无眼,两位想清楚了,关某也就不再多言。”
杜似兰提醒他道:“关君侯,要他们先重新验誓。”
关羽淡淡道:“不必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关某在此,岂容混赖?”
我却想:“兰妹这话有理。这时代又不兴立字据,盖印戳。还是当面说清为是。再说,关公不给我妹子面子,我不能不给。”大声道:“杜军师所言极是。我阿飞发誓,若我败在刘渠帅手下,无论生死,我军立刻退出汝南,一年之内不与贵军为敌。如若反悔,叫我子子孙孙都永远见不到大汉的太阳。”心想:“汉朝早就灭亡了,莫说我现在没儿子,就算将来有了,那时候我也该回去了。我的儿孙们沐浴的自然是共和的阳光,绝对不会沾你们大汉一点的光。”
黄巾军一阵骚动。我这誓言实在太重了!这样的人,一定是信然守诺的铮铮铁汉。
杜似兰被关羽冷冷回拒,知他素来瞧不起女人,也不以为意。但我这几句话却让她吃了一惊,心想:“飞哥,你怎么发这种誓?万一失手怎么办?回去曹操一定会杀你。可要反悔的话,到时候应起誓来,儿孙们怎受得了?”明白我这都是为了她,心虽不安,还是感激地看我一眼。
刘辟回头看看,道:“我刘辟若输了,自愿让出平舆,退到曹氏地界之外,与你们曹军不侵不扰,不敌不友。”说到这儿,似乎觉得过于示弱,嘿嘿一笑:“一年之后,咱们再打回来吧。就不知道那时还有没有曹操这个人呢!”
他身后一部分黄巾轰笑起来。
刘辟道:“如若老刘反悔,叫我……叫我……死在女人的手下。”说着,细脖一歪,三角眼狠狠横了杜似兰一眼。
我冷笑一声,他侮辱了我的老板曹操,那还不要紧。可他侮辱了我的兰妹,岂能饶恕?随手把金银戟掷给赵玉,拔出曹操所赠百辟刀,挥手让他退开到安全场地,心道:“我也让你尝尝受人侮辱的滋味!你只不过‘六’辟,让你尝尝我的‘百’辟,看谁屁多?”想到这里,却又不由好笑。
龚都在旁,忽道:“飞帅,你怎么不用戟啊?”他见刘辟发下这个誓,明显是针对义妹,双方心中本来存有疙瘩,这时候自然更加不舒服。又想飞帅二十招内便打败了我,要给刘辟支撑到二十招之外,那我这脸还往哪儿搁?所以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我道:“金银戟枪坚刃利,我若凭仗此宝物赢了刘渠帅,未免胜之不武。诸位不服,天下人也不会服。”
刘辟脸色一变,他脸上颜色本来就象黄土,这时变得更黄了,冷冷道:“飞帅就用这柄短刀跟我比试?”
我淡淡道:“怎么,不行么?”
刘辟瘦脸忽然涨红:“你……”
杜似兰轻轻问身边杜瑞:“瑞叔,你看……”
杜瑞低声道:“我看无碍。”
杜似兰甚是相信他的眼光,当即格格一笑,声如黄鹂出谷。待众人目光集中到她脸上,才轻声道:“飞帅光明磊落,气度惊人,我杜似兰佩服。”
数千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声音却如此之轻,语句如此之少,实是深得说话之窍要,令我这现代人也不禁暗伸大指。
说话并非越多越有理,也不是声音大了别人就听得更清楚。通常的情况是,越是掌权的人,越是可以随便说话的人,他们说得就越少,声音就越低。因为说得少,大家必须仔细揣摩,所以记得牢;因为声音轻,众人必须拼命竖起耳朵聆听,所以会听得特别清楚。
这一仗下来,我不但会在黄巾军中树立起英勇无敌的形象,也将以磊落自信的个人魅力不可阻挡地走进每名战士的心灵深处。
兰妹适时有效的捧场,居功至伟。
我微微低下头。却忽然发现关羽神色微异。
关羽左手轻捻着几根胡须,眼里射出复杂的感情。
作为吕布多年的主要对手之一,他是很清楚金银戟的威力的。每次与吕布相持,他都只能以下风之势守住和局。若不是他的青龙偃月刀亦非凡品,他根本就无法与吕布抗衡。
在曹营之时,他本是有机会得到这枝戟的。
曹操天性豪爽大方,对他所爱慕的关云长,任何宝贝他都不会吝惜。
只要关羽肯开口。
但关羽没要。
他认为这世界不可能再有另一个吕布了。
而换了其他任何人拥有这枝戟,他都无所畏惧。
现在他隐隐觉得自己有点错了。这个阿飞,实在是毫不弱于吕布。
不,甚至比吕布更厉害百倍。
现在不除了他,日后如果双方为敌,自己能胜过他的金银戟吗?
但同时,他又想起了曹操待己之厚。
而阿飞,他不但义气过人,而且,也是我的朋友啊!
赤兔马轻嘶一声,遵从主人之意退后一步。
关羽的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步一字,内涵之富,价值之高,也是无法估量。
我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精光顿烁。
刘辟离我最近,立刻感受到我迅速膨胀的自信和杀气。他大喝一声,举锤便打。
他的两只铁锤圆如大个的西瓜,锤面上雕有青绿色的花纹,估计足有五、六十斤。我知道自己马战功夫虽然练得纯熟,但到底没经过实战锻炼,见他来势凶猛,心中不由自主闪过一念:“不如下马步战?”转瞬就生出愧怒之气:“与刘辟这种无名之将也不敢在马上一拼,以后如果遇上一流大将,还不立刻就得逃跑?”这么个念头一现,胸腹间立生感应,滔滔内息忽然自行上冲,不绝地流入右臂。
几乎是迫不得已,有意无意间,我猛然大喝一声,百辟刀闪电挥出,迎向刘辟的双锤。
双方观战的高手无不失色。我掌中刀比刘辟的西瓜锤轻了十倍不止,马上作战,没有回旋余地,没办法以内化外,以柔克刚。不管外力内力,都是一样:一分力道,一分胜算。就算我内力方面远在刘辟之上,也决不可能高出刘辟十倍。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以巧破力。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第一招就和刘辟硬拼起来。
赵玉和龚都同时叫一声:“啊哟!”杜似兰双手猛然握紧,关羽捻须的手忽然停住。只有杜瑞一动不动,镇定自若。
奇怪的是,在这交战的险恶环境里,我竟然听到、看到所有我想知道的情景。即使是我内功大成以来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又进步了!
啊地一声,刘辟被我强劲内力冲得仰面倒在马背上,双锤划了一个美妙的半弧,荡了出去。
他虽然在臂力上毫不逊色,但在我无意识的内力爆发冲击之下,身体却经受不住。
一刀挥出,内气发散。我勒住战马,这才想起:“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就和对方硬拼了一招?这可和我的预定方针不太相符合。
赵玉大叫道:“飞帅,快呀!”乘着刘辟失去控制,再有一下就赢了。
关羽哼了一声。
杜似兰轻轻嘘了一口气,道:“一招之下,胜负已判。”
龚都目瞪口呆,连幸灾乐祸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战阵上,刘辟慢慢从马背上撑起身子,嘴角渗出血迹。他伸袖抹了一下,三角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我:“你这刀有多少斤?”
我掂一掂,道:“五斤左右。”
刘辟道:“五斤?”他看看自己的西瓜锤,惨笑一声,“四斤?你用四斤的刀封开了我五十七斤的锤?嗐!”他骤然双腿一夹,“小子们,走!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哪?”纵马向东南而去。
属于他指挥的黄巾占了全城军队一半以上,见主将惨败而逃,纷纷追赶逃去。龚都和杜似兰商量几句,手一招,也率众尾随而走。杜似兰临行回望我一眼,我轻轻点一点头。杜似兰璨然一笑,飞马去了。
尘土飞扬,滚滚东去,一时遮蔽了阳光。
待到天清云媚,大地复明。城下已只剩下五个人。
除了我和赵玉,对面是关羽和另外两个人。
中间一位我是认识的,大名鼎鼎的刘备刘玄德。他右边还有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人,麻布帻巾束发,身披褐色外袍,坐下一匹花马,马背横着一口大砍刀。
那青年见我看他,微微点头,笑了一下。
刘备脸上笑意甚浓,扬鞭道:“飞帅,你上次骗得我好苦,也追得我好苦。”他指得是我冒充颜良使者拿关羽糊弄他和白马山斩文丑那一仗。
我测算着双方的距离,结论是爆发力极强的赤兔马配上关羽的青龙刀,我没办法杀死刘备。当即笑道:“皇叔恕罪!”心想:“怎么,旧事重提,还想动我的心思?不过黄巾都逃了,现在我可不用怕你了。”
刘备道:“哪里!其实如果不是飞帅止住追兵,我只怕已被张辽和徐晃捉住了。说到最后,我还是得感谢飞帅手下留情呀!”
是吗?我恍然大悟:“我说呢!我对张辽和徐晃够仁至义尽了,他们怎么还那么痛恨我。原来……真是有机会抓住你。”后悔也没用了,只好将错就错:“没什么。皇叔仁德布于四海,关君侯又这么义薄云天,阿飞自然不敢得罪。”
那年轻人笑道:“飞帅两次义释战俘,也很仁义啊!”
关羽瞪他一眼:“你伯父在此,休得胡言。”
那年轻人忙道:“是,父亲。”
刘备微叹一声:“平儿没有说错。飞帅不但智勇双全,而且心怀正义,我刘玄德佩服!可惜……唉!”
我心想:“别可惜,等以后你就会说可怕了。嗯,这青年就是关平了。”
正在这时,马蹄声响,后面冲出匹白马,赵玉挺枪叫道:“你就是关平吗?听说你和我典哥哥恶斗三十回合,一点都没落下风。我也来和你大战三十回合。”
刘备道:“你可是赵楷大哥的玉贤侄么?别动手,我和你三叔子龙恩同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
赵玉回头看看我,心想:“我三叔怎么交了这么多兄兄弟弟?这不是占我便宜吗?”他没亲眼看到关羽力斩颜良,却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心中殊为鄙视,连带对刘备的印象也不甚佳,生怕双方叙起交情,又要拜见长辈,道:“不打就不打。”拨转马头,哗啦啦又跑回来了。
我估计时间,大概已过去半个时辰,心想:“离约定时间快到了,有话得赶快讲,别等援兵来了,让曹休、刘晔见到我和刘备他们拉家常。”道:“皇叔,汝南已无作为,你现身相见,可有什么话指教阿飞吗?”
刘备点点头:“飞帅,我也知道时间急迫。唉,虽然我知道曹操有飞帅相助,袁绍已必败无疑。但我还是要尽尽人事。将来在战场上有什么对不住飞帅的地方,尚祈飞帅谅解。”
我道:“双方各为其主,没什么对不住。皇叔还要返回袁营?”
刘备道:“不错。不过,二弟不和我一起去,他会去芒砀山和我三弟会合,暂时待变。”
我道:“这样最好。”心想:“关羽刚从曹家出来,肯定不好意思跟曹操为难,再一个袁绍是否能容关羽,也是未定之数。刘备想得很周到。”
刘备道:“我想求飞帅一事。”
我道:“皇叔毋须客气。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刘备道:“汝南一战后,周围十余县将全部被贵军收复。芒砀山也将成为贵军境内之地。我想请飞帅约束汝南守军,不要进入芒砀山中。”
我心中暗笑:“想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吗?”脑子动了动,即知如此对双方都好。虽然我军人数占优,可对付关、张等狮虎之将,除非我亲自出马,还得加上几员一流大将助战,才有可能把他们击败赶走。立刻道:“一言为定。”我现在是汝南都督,有这个权力。
刘备拱手作别:“那么刘备告辞了。”又深深看我一眼,和关羽、关平策马而去。
最后这一眼又让我迷糊了一下。
他娘的,这家伙真不能放过。否则,总有一天我会断送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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