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华向来说到做到,说做就做。
因此,当武腾国的军队再度重新集结好兵力、呐喊著口号、一鼓作气往前冲的时候,看见菲嘉的方向除了严阵以待的士兵之外,有两个人很悠闲地往千军万马中走过来。
“他们想做什么?”
原本要跟著军队一起冲出去的小将,提著剑,一脸莫名其妙的看著队伍最前方的两个人。
画面真的很诡异,明明我军已经用尽全力往前冲,每个人脸上表情面目狰狞,前面那两个却像是散步,脚步悠闲,但怎样都不会落到军队后头,始终领先带头。
小将的问题,拉拉也答不出来。
依照拉拉脑中电脑直线式的思索方式,既然朔华说不想多管,那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一刻的场面,现在却发生了。
朔华改变主意了吗?
小将的疑问没有持续太久,前方的两人很快地就给了他们答案。
只见前面的两人,在走到两军之间的时候停住,看著武腾国的军队快速地朝他们前进。
虽然被朔华破坏了好几次的信仰,可是看到敌人的长剑即将砍向朔华的那一瞬间,小将还是握紧刀柄,冲了出去。
挥剑的武腾国士兵一脸残酷的笑意,眼看著这一场大战的第一个功劳即将到手,万万没想到,朔华脸上俊美至极的笑容,是他这一生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火焰从地面窜出,以朔华为中心,像扇面一样,朝武腾国军队的方向放射而出。
燃烧著白光的火焰,对武腾国的士兵来说,已经不仅仅是火焰,当燃烧白光的火焰接触到士兵身体的一刹那,剧烈的灼痛从接触面快速往身体其他部分燃烧,更可怕的是那呼吸之间连骨髓都被火煎烤的痛,虽然是如此短暂,却让他痛得用尽全身的力量哀嚎。
被火缠绕的士兵,在很短的时间里化成灰烬,不过是一转眼,不断往前冲的武腾军队已经化成灰烬。
菲嘉国的士兵看到这一幕,早已跪了下去,手里的剑也被丢到脚边,颤抖著身体朝朔华的方向跪拜。
所有敌军被焚烧成灰烬的场面太过于惊人,此时,已经没有人认为,苍族供奉的几个年轻人,平常什么事都不帮忙的态度太嚣张。
刚刚他们看到的那一切,只有神才做得到。
苍族人并没有欺骗他们,在他们的营地里,的确供奉著真实的神祇,而不只是传说。
如果仅仅这样就结束,那就太辜负天籁的期望了……
原本站在身后的冷暮,穿过朔华身边,往前走向只剩下灰烬的土地,来到了原本盖著雄伟关卡城墙的位置。
冷暮修长的手抬起,触摸著残破的城墙。
接著,菲嘉的军队,看到了第二次仿佛神迹一样的画面。
冷暮的指尖刚碰上断壁残垣,被火焚烧过的墙面开始剥落为沙粒,一阵峡谷的风吹来,卷起漫天的灰尘,眼睛几乎完全睁不开来。
可是人类的天性里,好奇心占了很大的成分,因此虽然风沙刺眼,还是有一堆人用力眯著眼睛,张手拦在眉梢,想看清楚前面的两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好奇心,才让冷暮接下来所做的动作,深深地印在他们的脑海中,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依然无法忘怀。
变成沙粒尘土的残垣,感觉上就像是被释放出去之后,中心产生一道吸引力,重新将每一颗沙粒再度收回,原本是正面被沙粒刺得隐隐作疼,下一刻却成了背面。
沙粒如同人们口中总爱念著的“聚沙成塔”一样,从坚硬的地面往上累积,然后一颗一颗合并在一起。
一道比过去更加雄伟的城墙,以惊人的速度,一砖一瓦往上叠,几次的呼吸间,已经超过所有人的身高,然后继续不断的往上延伸。
阳光照在墙面、形成阴影,笼罩在士兵的头顶,带来一阵凉意。
不只是如此而已,原本沙粒状的墙面越来越扎实,不但形成一块一块的岩石,到最后,整面城墙活像是天然的岩石,找不到一丝的缝隙可以入侵。
“老天……”
亲眼看著这一幕的士兵们,口中赞叹、发出惊呼,有人甚至开始落泪,心中滋味复杂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哑在喉咙间,除了“老天”这几个单调的词之外,完全无法顺利说出完整的字句。
朔华掌心贴在冰冷的墙面上,在地球上,人们总爱说金字塔、万里长城这些丰功伟业,充满了太多的神秘与神奇,也许是外星人帮的大忙,否则以当时的科技,根本就办不到。
现在,冷暮盖的,就是另一个奇迹式的建筑。
在几千年后,如果这一道关卡依然存在,他们该怎么解释以现今的文明科技,怎么盖成如此巧夺天工的建筑?
完全没有一点接缝的堡垒,只有冷暮才办得到。
“这样天籁应该可以满意了吧?”
不知道人们会怎么去定义朔华跟冷暮?
这一点,非常微妙。
朔华刚刚的的举动就像是一个死神,或是火神;而冷暮,因为断壁残垣已没有多少东西可分解,后来瞬间建造堡垒的动作,比较吸引人注意。
如果冷暮因此被尊为建设之神的话,那就真的是逊掉了。
“为什么?”
在场的人里,只有拉拉反应得过来,立刻就停到朔华身边。
她想知道朔华为什么改变主意。
他们不是一致认为,用能力插手这个世界并不好吗?
“我想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常轨。”朔华。
这个答案让拉拉的脑子混乱了一下:“这是恢复常轨的方式?”
不管拉拉怎么计算,数据都越来越混乱。
“这是恢复常轨的方式。”朔华语气肯定,走过她的身边,朝堡垒的阶梯,一步一步,看著冷暮创造的壮举。
堡垒建设的很有味道,虽然一看就是为了应付战争的建造方式,箭孔、烽火台、小型投石器,但是城垛之间搭弩的位置,每一处的岩石表面,都有著像是云朵一样的花纹,深灰色的岩石夹杂白色的纹路,乍看之下,像是刻意画上的装饰。
停在堡垒的最高点,可以看见武腾国那一头的士兵。
每一个残存下来的武腾士兵脸上,都带著恐惧,颤抖著停在原来的位置,连一步都不敢再往前踏。
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兄弟、战友,一瞬间就燃烧得只剩下灰烬,那根本就像是恶魔才办得到的事。
过去对战争的认知,在此刻完全用不到半点,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反应,反倒是菲嘉这边的士兵,在强烈的喜悦跟崇敬之后,是如雷的欢呼。
对他们来说,不管现在发生的事情,在不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都清楚,这样的状况对他们来说,只有好、没有坏。
“玉岚要我问问,你想要做什么?”
蓝龙的身影出现在朔华的身边。
其实刚刚他的位置并不在这里,而是离这里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原本蓝龙打算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隔著一段距离,直接将朔华给分割成数段,但没想到蓝龙才刚靠近,少年身边那一个男人冷冷的双眼,就已经直直的盯著他瞧。
妈的,邪门!
蓝龙明明记得这个叫冷暮的男人,并没有类似天籁的能力,但为什么他隔著一段距离、连脚都还没站稳,那一双眼睛就可以迅速捕捉到他的方位?
蓝龙一点也不觉得那是巧合,因为冷暮一直看著他,目光连动都没动,像是在暗示他:再怎么躲都不会有用,还是赶紧出来,才不会在那里丢人现眼。
“你可以跟他说,看他想快速解决、杀个你死我活,还是他玩他的,我做我的,只要不要将自己的能力动用到一般人身上,我可以什么事都不管。”朔华道。
“……只要不将自己的能力动用到一般人身上?”
蓝龙瞥了一眼那些已变成灰尘的士兵,跟脚下这一个扎实无比的堡垒。
“这是示范。”朔华脸不红气不喘。
“真是良好的示范。”蓝龙干笑。
究竟是玉岚那张嘴比较惹人厌,还是这个少年比较想让人打他一巴掌?
“谢谢……你可以走了。”朔华挥挥手。
蓝龙这么高大的身材,一起站在城墙上很占空间,就已经不是什么豪宅别墅了,一群人挤在这里,嫌氧气太多吗?
蓝龙额上冒出青筋。
“妈的!我不是信差!”
那是什么态度!就算是信差,也要给一点尊重吧?
朔华蔚蓝的双眼瞥了蓝龙一眼,又懒懒地转回视线,看著武腾国的方向,一点也不重视蓝龙的抗议有多么认真。
“他妈的!我就知道这不是一件好差事!”
跟朔华发火?蓝龙有自知之明,他不想到最后自己被气死,冷哼了一声,高大的身影又消失在众人眼前。
看著蓝龙消失在原地,拉拉现在才懂,为什么朔华会说这是“最快恢复常轨”的方法。
让整场战争恢复常轨的最快方式,恐怕就是干脆让所有的能力者都滚到一边去。
“你很想打架?”
玉岚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就算他再怎么从容,也很难忽略一个身高超过一百八的大男人,在自己眼前晃过来晃过去,一双手还三不五时挥出个一两拳。
可惜现在已经过了夏天,要不然让蓝龙多挥个几拳扇扇风,也是个不错的避暑方式。
“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么可恶!你真该看看他那一张嘴脸,好像在告诉我‘通报完了就该有离开的自觉,不要待在那里碍眼’!这是什么态度?我很丑还是很臭?连我多待一点时间都让他受不了?”
蓝龙只要一想到那双蔚蓝双眼里的无视,就满肚子火。
“他是男的。”
本来就不是很常说话的斐摄突然开口,一开口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你在说什么!”
直线条的蓝龙很清楚斐摄为什么这么说,一张脸马上火红起来,恼羞成怒的开始破口大骂。
“我可没看你的心在胡思乱想什么,是你太激动,让我想不听到你心里的声音都很难,大得就跟大鼓一样一直在我脑袋里响,你要我怎么办?”
斐摄白了他一眼,蓝龙心里面的声音真的很吵,让他想闭上双眼稍微休息一下都不行。
“我没有把他当女的!”
蓝龙郑重申明,但是脸上还是火红一片,让人非常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看著我!不要不理我,我说!我没有把他当女的!”
就算蓝龙的音量大到让他自己被口水给淹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斐摄还是一脸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根本不可能有人心里的想法能瞒过斐摄,尤其是个性直来直往的蓝龙,连猜都不用猜,就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蓝龙也知道自己的辩解很虚伪。
拜托!这里可是有一个轻松看透人心的人,他在哪里喊有什么屁用,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相信他。
蓝龙的确有点受不了朔华忽视他的态度。
谁让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朔华是女装?
蓝龙对朔华的第一印象,一直停留在美人如画的风景里,虽然朔华现在一看就知道是个男的,偏偏自己就是犯贱,脑袋里将任何女性忽略他存在的可能视为一种侮辱,而朔华,就是那个唯一不把他当回事的“女性”。
可恶,他蓝龙最自傲的一件事,就是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本事,就算那家伙是个男人,蓝龙还是有种被刺激到的感觉。
“我真搞不懂你的脑袋到底是用来装什么的。”
斐摄两眼一翻,懒得理这个在自我矛盾中挣扎的白痴。
这个家伙平常被女人给宠坏了,才会自以为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会看不上自己,最可笑的是,那个朔华根本就不是女人。
想到那个俊美的少年,斐摄的双眼闪过危险的讯号,跟蓝龙、玉岚、迪比起来,其实他才是最想杀了那个少年的人。
斐摄不会让任何知道他过去的人,存在这世界上。
“你们聊够了吗?”玉岚慢慢喝完最后一口茶。
刚刚他一直在想著朔华让蓝龙带回来的话。
——“看他想快速解决、杀个你死我活,还是他玩他的,我做我的”?
“玩”跟“做”,两个字的意思相差十万八千里,看来朔华十分清楚,玉岚开启这一场战争,不过是单纯的在玩一场游戏而已。
“管他聊够了没,你决定怎样?”
蓝龙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搅和下去,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会是输的凄凄惨惨的那一边,反正朔华问的问题,他也很想问。
蓝龙搞不懂,跟这些平凡人玩弄这些权势的东西,有什么好玩?
说起来,不过就是用真人下棋而已。
能获得钥石的能力,是多大的一种机运,将这样的机运花费在这种事情身上,蓝龙觉得很浪费,比起来,至少女人的肉体还可以让蓝龙得到一时爽快,但到目前为止,他一点都不觉得玉岚有哪件事情可以让他自己高兴。
这个问题,玉岚也很想问自己。
这样的游戏,继续下去好吗?
玉岚之所以开始这样的游戏,大半部分是为了报复。
过去家族的矛盾,让玉岚的性格越来越偏激。
虽然他的理智很清楚,再这样继续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但是偏偏如果不做到底,似乎就无法去证明,过去父亲所说的一切都是错的,自己看到的才是正确的。
蓝龙不像斐摄一样有读心的能力,也没像迪一样,可以从别人的表情去猜测对方的想法,尤其是玉岚。
反正蓝龙看玉岚一句话都不说,心里面就是不痛快,这家伙跟斐摄一样,老爱把心事给放在脑子里。
才刚想到这里,斐摄的大脚就一脚踹过来,瞪了玉岚一眼。
“你们真的很无聊,人干嘛不活得快乐一点?就算以前的生活很不快乐,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快乐不就好了?“跟你们比起来,我以前的快乐也没多少啊!以前我老是被我爸锁在屋子里,不给吃不给喝,我们那里又不像这里,白天跟黑夜都很分明,三不五时永远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把我锁在屋子里也不给我一点光,所以我常常想,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然后再也不要让自己过同样的生活。”
现在,蓝龙就做到了。
蓝龙压根不会去想,过去那种生活有多痛苦,反正在这里,他过得很好,既然现在高兴得很,干嘛又去想不快乐的事,自找麻烦?
看著蓝龙,玉岚的脸上,头一次对他出现真诚的笑容,一种很像是看著孩子的笑。
“其实,你是一个好人。”
没想到,他们的队伍里还有正常的人……
玉岚过去一直认为,他跟迪还有斐摄、老是不知去向的洋深跟过核,全都精神不正常。
以前,他同样把蓝龙放在精神不正常的那一块区域,因为他对女人的喜爱超乎异常,对于杀人放火的事也毫不在乎;现在,玉岚可以说是真正的了解到蓝龙这一个人,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来自于直线条的脑袋,跟精神不正常没有关系。
蓝龙用他的方式,不去思考太多,让自己过得更快意自在。
被玉岚这么称赞,蓝龙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部都竖了起来,在他听起来,玉岚的称赞比较像是反话。
“去跟他说,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如果他想阻止,大可过来试试看,最后谁能杀了谁。”
既然要让自己过得快意一点,那么就顺著本性走吧!反正不管玉岚的心里面是不是矛盾,他的天性,就是一个喜欢混乱、喜欢逆其道而行的人。
“我不是传声筒!”
蓝龙翻白眼,他跟玉岚要答案,只是自己心里想知道而已,绝对没有想要尽责当一个传声筒的意思。
“既然都当了一回,多当一回有差别吗?”
“当然有,之前那一次是因为只有我可以过来跟你问,现在你们谁都可以自己去回答,那我干嘛要去?”
妈的,还真当自己是一个好人来著?
“不去就算了。”
难得对某一个人看顺眼,玉岚这一次就不逼蓝龙了。
反正没人规定别人问了问题,就一定要乖乖去回答。
“那座堡垒,要一般人去攻破,的确是困难了一点。”
所以,他们自己上阵去玩玩好了。
“休息够了吗?”玉岚这句话,是问向还懒懒趴在床上休息的迪。
迪半眯著、快要睡著的双眼,微微张了开来,露出了几乎无法察觉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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