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镇,普通的镇名,普通的小镇,但因为地处京城附近,来往的商旅游客、达官贵人极多,道路四通八达,所以远比国内普通的镇子富有繁华。
小镇里的居民,也常见大官大富者的仪仗车马,眼界早开,只是今天两辆直如移动大房子的超大马车驶进小镇时,却真的让不少人惊得目瞪口呆,纷纷暗中打听,这是哪一家的亲王出巡。
天已入夜,马车理所当然就停在了小镇最大的客栈“如归居”门外,这样的气派,吓得连小二到掌柜,直至老板,竟是足有十个人恭敬地站在大门前迎客。
容若迫不及待跳下马车,伸个懒腰:“好了,总算有歇脚的地方了。”然后伸手打开车门,自车里扶出了楚韵如。
容若相貌平平,楚韵如却国色天香,二人这一亮相,倒叫四周围观的人忍不住一起慨叹了起来。
楚韵如不知别人不约而同叹气是为了什么,不由惊讶地望向容若。
容若郁闷地撇撇嘴,还不及说什么,背后就传来一声嘲讽的冷哼:“他们在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叹气。”
楚韵如乍听这不雅的话,愣了一愣。
容若深吸一口气,强抑怒气说:“你懂什么?庄稼一枝花,全靠什么当家呢!也不想想,你吃的粮食是怎么来的?”
刚跃下车的萧远一愣,没料到容若这样回嘴,怔了怔之后,才哑然一笑,抢上前大步往如归居走去,把手一挥:“给我最大最好的雅间上酒菜,马车替我安顿好。”
他是王爷,一身的贵冑气派,再加上作威作福惯了,这一番反客为主,随口吩咐,倒让别人生出他才是一行人中首脑的错觉,店老板哈着腰,连声应是。
容若还瞪着眼发愣,萧远已经走进了如归居,目光一扫里头闹哄哄的所有客人,把眉一皱:“太吵了,给我清场。”
“这个,客官……”店老板一脑门子亮晶晶的汗珠,乾笑着把腰越哈越低。
萧远冷笑一声,忽提高声音大声说:“有谁愿意立刻离开,就可以去找我的随从领十两银子。”他说着回头一指,指的正是容若那张满布惊愕,张口结舌的脸。
呼啦一下子,一股可怕的人流就像潮水般往大门涌去,一条条伸长的手臂顷刻间就把容若给淹没了。
就连面对最可怕的宫中高手也不忍心弃容若于不顾的楚韵如毫不犹豫,立刻抛开容若往后退,用实际行动,再次证明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句名言的确是真理。
容若惨叫着,在一大堆胳膊,一双双亮得像狼一样的眼睛,一张张口沫横飞的嘴之间挣扎,耳旁响的全是乱哄哄的大吼大喊。
“我这就走,先给我十两。”
“我第一个出来,给我十两才对。”
“明明是我在最前,应该先给我。”
容若几乎要抱头叫娘了,不过他叫出来的却是:“性德,救命啊!”
性德摇摇头,就算神通广大如他,面对这么可怕的情景,也是束手无策。
在一片混乱中,清盈娇柔的燕语莺声却特别清晰:“要银子的排好队,一个个过来拿,少不了你们的。”
众人听得“银子”二字,即刻两眼放光,扭头一看,却是两个清美的少女站在马车旁,手里正扬着好几锭银子。于是,又是一阵喧闹,人群立刻转移阵地围了过去。
好在有两个力气不小的大男孩在旁边护着,不让众人推嗓胡闹,口里更发出警告:“一个个来,谁要乱挤,谁就别想拿到一文钱。 ”
众人听得利害相关,果然就规规矩矩,听话的排起长队,一个个上前领银子了。
容若刚从重围中被解救出来,还觉得头昏脑胀:“这是怎么回事?”
“我吩咐的,原本咱们即要在这里歇息,让闲杂的人出去,也是应当,我们又不缺银子,总好过让他们围着你闹。 ”楚韵如答得理所当然。
容若深深叹气,楚韵如是皇后,何等尊贵,习惯了走到哪里都叫闲人闪避,更从来不会费心思去计算银钱上的问题。
可是他做为孤儿出身的穷小子,就算现在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出宫时,还顺手抄走了小半个国库里的财产,给钱时却还是肉疼得要命。而且最大的问题是,根据他看书,看电影,看小说的经验发现,在古代,一跑到酒楼客栈就拍着桌子要把别人赶走,自己一个人独包,就怕不知道怎么显示自己钱多的人物,通常都是反面坏蛋,只是为了让英雄了得,没钱却有骨气的主角亮相出场而当陪衬的。
“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清清脆脆的声音从如归居里传出来,竟压倒了所有人争要银子的喧哗声,可见这一声清叱,绝对是由高人以内力发出来的。
容若挑挑眉,是吧!是吧!来了吧!一旦有钱人跳起来要拿银子砸人,那些英雄高人肯定会忙不迭的站出来大显威风。
他满心好奇的往如归居里窜,却见原本满是客人的大堂里,只剩下狼藉的杯盘,和几个缩在旁边不敢吭声的小伙计。
萧远大大咧咧坐在正中间,眼前站了一男一女。
男子身形颀长,眉目俊逸,顾盼间自有一股朗朗英风逼人而来,着的是寻常式样的书生袍子,料子却是雪缎,领口下摆并着袖边皆绣了细细一圈金线花纹,腰里系的也是白玉带。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
那女子穿着淡红色的衣裙,腰间垂下长长飘带,坠着一个双燕飞的玉珮。衣色艳,容色更艳,纤纤的手指伸出来,腕间的玉镯儿响个不停,正指着萧远大发娇嗔。
“这就是江湖女子吗?”楚韵如也已随着容若进来,见那女子,不由惊异好奇。原来江湖上的女儿便是这般,明亮的眼,明丽的脸,说话的声音清脆响亮,动作乾净俐落,站在男子面前,也绝不羞怯后退,果然有意思极了。
容若的想法却和她不同,根据第一眼观察,从这两个人的衣饰、气度上来看,必是出身不凡,有来历的人。可是那男子的衣服并不华贵,女子身上除了玉镯、玉珮外,再没有别的饰物,可见不是骄奢倚势之人。只是那女儿家多少有些小姐气,想来是见不得别人摆谱显富,那男子多半只是奉陪她闹事罢了。
容若脑子里转了一圈,正要想法子劝一劝,再拉拉交情,套套关系,学一个小说里英雄识英雄,电视上少年遇美人。
可惜萧远已经点点头:“我有钱是没什么了不起,你既不高兴,我便不赶别人走就是了。”
容若料不到京城一霸的诚王萧远会这么好说话,不由一愣。
那美人想必已习惯别人对她的话令出必遵,毫不怀疑地收回指着萧远鼻尖的纤手:“算你知趣,本小姐就不教训你了。”
倒是她身边的男子眉头微皱,望向萧远的眼神有些警戒之色。
萧远大大方方站起来,大摇大摆走到如归居门口,对着外头大声喊:“别发银子了,这里我不包了,人我也不清了,大家回去各自吃喝吧!”
正在分发银两的凝香和侍月听得一怔,而围在他们四周,眼巴巴等银子的人,立刻叫了起来。
“为什么?”
“你怎能言而无信?”
萧远摇摇头,回头拿手一指那红衣女子:“不是我言而无信,是这位姑娘不喜欢,逼我停止,我也没有办法。”
萧远话音未落,只听得脚步声声,喝骂连连,一大串人又都冲回如归居,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那红衣女围个水泄不通。
“哪里来的泼娘们,这么爱管闲事?”
“人家大爷要包酒楼,咱们拿点小钱,碍着你什么眼了?”
“你眼红,你自己来拿啊!又没人拦着你,你不爱钱,也没有人逼你来拿,干什么坏我们的财路?”
“没教养的女人,看你这样子,就不是良家妇女,不知是什么楼子里出来的货色。”
骂声越来越响,内容越来越不堪,甚至还有人七手八脚,要打要踢,要拧要摸。
那女子这辈子都不曾陷入过这么难堪的处境,吓得脸色发白,浑忘了自己一身武功,竟是惊慌得左拦右躲,奈何左右都是人,拦不住,躲不开,急得两眼通红,几乎要哭出声来。
远远看到这般情形,凝香、侍月张口结舌,苏良连连摇头,赵仪则闷笑着说:“我原以为,那个荒唐皇帝已经够无赖了,想不到,这位恶霸王爷的本事,更胜一筹,这一路,真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与那女子作伴的白衣男子,初时也被这阵仗吓得有些愣了,可一见女伴惊慌失措,忙过来救护,口中不断劝说,双手用力分开众人。
他的动作看来平常,却都暗含内力,轻松分开人流,让那女子有机会脱身。
红衣女受尽羞辱,满腔怒气,一得自由,立时娇叱一声,直扑萧远。 一道银光从她袖中滑入掌心,一闪而至,如电击长空,锐利无匹。
萧远身上没带武器,当即大喝一声,双手就势举起一个圆桌面,直如盾牌一般迎过去,任那一把银刀变化万千,虚实莫测,大大的圆桌面,却完全把萧远的身体挡了个结实。外加杯子、盘子、碟子、筷子,还有残菜、肉汁,一起就着这一挥之力,纷纷乱乱,飞向红衣女。
红衣女低喝一声,硬生生在半空中收招,一个仰翻,躲过大多数袭击,可是衣裙上还是溅了好几堆油污的菜汁。
红衣女气得脸色又青又白,藉着翻掠之势,一挥袖在桌子上借力再次掠起,银刀光华闪闪,直逼萧远。
萧远冷笑一声,把个桌面抡圆,呼呼的迎上去。红衣女银刀如雪,刀下桌裂,萧远双手各持半个桌面,照旧挥出漫天风声。
红衣女连发十几刀,萧远手下即刻散落十几块桌子的碎片,萧远不慌不忙,把桌子一抛,信手又拎起一条板凳来接招。反正大堂里,桌子、椅子、凳子多得数不清,他不愁手上没东西招架。
论起功夫来,那女子身轻如燕,刀发似电,轻快迅捷,竟是一流的好功夫。可是萧远仗的是力气大,还有刀枪弓马的招术,用大桌面、大凳子、大椅子这种大东西做武器,把那女子远远挡在身外,竟也不露败象。
容若开始还想着要阻止他们大打一场,可越看越精彩,倒来了劲了,索性拉了楚韵如,搬出两个椅子,就在如归居大门处坐好,看得津津有味。
容若越看,心里越是佩服萧远,这傢伙,原来功夫这么紮实,亏得他一直扮那无能好色,暴虐残忍的恶霸王爷,上次在纳兰玉箭下,还装出没用的样子来掩天下人耳目。若非是这次政争失败,他心中将生死全都抛开,只求痛快,怕也不会这样毫不在乎地展示他的好身手。
容若越看越是开心,忍不住就问:“性德,你说他们俩打到最后,谁会赢?”
“那女子的功夫高明,用的是济州苍道盟的”穿花绕树身法“和”
追风逐影刀“。要单论武功,萧远是比不上她的。但萧远多年来学的是刀枪弓马的本事,虽谈不上轻巧快捷,却紮实厚重。外加萧远力气大,故意惹那女子动怒,引那女子不断劈断桌面和椅子。那么小一把柳叶刀,本来是以轻盈为主的刀法,被激得这样大失方寸,每一劈用尽内力,正是以己之短,迎人之长。 用不了多久,这位姑娘就会因为气力不足而招式散乱,那把薄薄的小刀,也可能会因为受力太猛而迸坏。那把刀银光如水,刀柄上还有宝珠的光华闪动,必是那女子心爱之物,若刀儿忽然迸缺,出现裂痕,那女子又惊又痛,必会露出极大的破绽,那就是萧远反击的时刻到了。”性德站在容若身后三步处,淡淡道来,语气从容,却已把这一战看得无比透彻清楚。
明眼人也不止是性德一个,那个白衣男子显然也发觉同伴的不利处境,又素来知她的性子,知道要劝她不易,只得选择先一步制住那男子再说。 一想到此,袍袖微拂,已是一掠到萧远面前,一指点出,既有惊雷之势,又具万钧之力。
萧远双臂运力,把手上的大桌面往那男子身上一抛,藉着这一阻之势,已是直退到店里那帮刚才还围着女子骂个不停的人群之中。
女子回首向同伴怒喝:“他是我的,你别插手。”同时,人随刀走,疾追向萧远。
白衣男子无奈站住不动,垂手放下刚刚接下来的大桌面,却发觉两手一片油汪汪,一身月白衬子,不知何时也染上油渍。 闯荡江湖四五年,他还是第一次这般莫名其妙陷于狼狈之中,只得苦笑摇头。
女子一把银刀,闪闪发光,追着萧远斩,萧远却在人群中躲来躲去,每次都拿别人的身体来替他当挡箭牌,口里还闲闲地说:“小美人,不用你说,我都是你的了,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呢?”
女子气得几乎咬碎了银牙,更是刀出如风,拼尽全力出手。奈何萧远每次都抓住其他人的身体挡在面前,女子纵然恨极,仍不愿伤到不会武功的平常人,可是全力砍出的刀又要硬行收回,连着几次,真气运行不顺,胸口如压大石,脸色越涨越红,几乎随时都会因真气逆行而吐血受伤。
白衣男子越看,眉头越皱得紧,正要拼着让那女子恼怒也要出手相助时,萧远却已经在银刀追逼下,越退越接近如归居大门,身形一闪,正好躲到了容若身后。
女子的刀光如电直追而至,恰好就对着容若刺来。女子前几次连续被迫收刀,已是郁闷万分,这次一看,目标既是那坏蛋的同伙,再怎么也不肯冒着受内伤的危险收刀后退了。
这一下变化不过是在交睫间发生,容若本来还是个悠闲的看戏人,没想到马上就变成了夺命银刀的攻击对象,脑子还没转过来,身子更僵在那里动不得。
好在容若虽然慌张失措,楚韵如却是全心全意,都放在容若身上,不等那银刀刺到,已抽出宝剑迎上去。
刀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个女子都“咦”了一声,只这一记交手,就知道了对方的不凡,两双妙目相对,倒更似刀剑互击,竟几乎迸出火花来。
红衣女应变最快,迅速抽刀进击。楚韵如剑势如水,绵绵不绝地迎上去。
红衣女一意突破楚韵如的防守,刀光闪闪,如惊雷闪电,咄咄逼人。
楚韵如却是一心要维护容若的安全,剑影飞扬,似铜墙铁壁,不可动摇。
如果把红衣女的刀法比作急风暴雨,呼啸来去的话,楚韵如一扬剑,便如撑开了一把伞,任那雨大风狂,伞下的世界,却还是一片清静安然,不受影响。
容若紧张的盯着在眼前交手的两个人,只觉漫天剑影刀光,满眼衣香鬓影,招招式式,都于凌厉中带出美丽来,他却早没了刚才闲坐看戏的悠闲心情,一门心思只怕楚韵如有失,唯恐她受伤中剑,急得掌心直冒汗。
萧远却面带冷笑,遥遥看那白衣男子一眼,悄悄移动身形,作势要夹攻红衣女。
白衣男子见楚韵如剑势精妙绝伦,与红衣女斗得旗鼓相当,已是震惊,又见萧远作势,心中唯恐同伴受伤,想也不想,飞身疾扑,袍袖翻飞中,一掌向楚韵如击去。
他看出楚韵如身手在萧远之上,所以虽知萧远偷袭,却要先一步把武功最好的人击伤或逼退,才能稳住大局。
容若见白衣人扑向楚韵如,只觉心中一紧,一股激流直往上冲,脑子一阵发热,什么也顾不得了,狂叫一声,跳了起来,在半空中竟一掌迎向白衣人。
容若除了轻功还可以见得了人之外,其他的功夫都不怎么样,内功更谈不上高明,可这一激动,竟是要不折不扣,半点掺不了假的和人硬拚内力,若是失败,轻则重伤,重则身死。
他这一动作,立刻引得如归居内外一片惊呼。
站在外面的苏良、赵仪,失声惊叫着要往里冲,奈何中间隔着许多闲人,竟是营救不及。
在如归居里头的楚韵如也是发出一声惊呼,要想相救,却被红衣女缠住,不但脱不了身,甚至连她自己的剑势都立刻散乱得不成样子,被红衣女的刀乘势而入,直指眉峰。
楚韵如不及自救,却用哀恳的眼神去望性德。
而早就失去力量,却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性德只是负手而立,静静凝望容若在半空中力拼那不知名的高手,眼神冷漠得不见半点感情。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白衣人在空中和容若对了一掌,身子一阵乱晃,嘶声喊:“你……”后面的话竟无力说出,便已闭上双目,脸色惨白,往下跌落。
红衣女本来一刀直逼楚韵如的眉心,眼看就要将这绝世丽人刺杀于刀下,眼角忽然瞄到同伴在半空中跌落,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了楚韵如,急忙收刀,回身直扑。
幸好这时候,楚韵如也才刚刚从这惊心动魄的空中对剑中回过魂来,浑忘了追击,否则这红衣女不死也要重伤。
红衣女双手接住白衣男子跌落的身体,看他双目紧闭,脸上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却又探不出伤势来,更加心如刀绞,连声大喊: “修远,修远,你怎么了?你醒醒。”
随着她焦急的叫声,晶莹的泪水也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染湿那男子雪白的衣襟。
楚韵如也在一愣之后,一跃到容若身旁,也不理旁边多少双眼睛在看,急拉起他用来接掌的右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容若笑嘻嘻眨眨眼:“没事,我的武功天下无敌,能有什么事啊!”
扭头又看那无助的抱着白衣男子哭个不停的红衣女,叹口气,摇摇头:“小姑娘,既然知道江湖凶险,动辄有大难临头,为什么还要到处惹事,平白连累了朋友呢?就算我们喜欢摆阔,喜欢扔银子,可别人也喜欢接银子、收银子,不伤天,不害理,又有哪里犯着了你,要你出来主持公道?”
红衣女满脸泪痕,眼中却露出恨绝的杀机,一手扶着白衣男子,一手持刀遥指容若:“你把他怎么了?快救醒他,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杀了我?”容若逼问一句。
红衣女已知身处绝地,若要威逼,断然无用,可怀中人昏迷不醒,更叫她心如火焚:“否则……”
她咬着牙,说不出下文,柳叶刀颤个不停,泪水不断自明丽的双眸中流出来,方才那娇丽任性,刀光逼人的女子,如今却又显得如弱柳娇花般可怜无助。
楚韵如看得不忍,轻轻扯了扯容若的袖子。
容若的心比楚韵如还软一些,只是恼这女子刚才差点一刀杀了楚韵如,才要逼逼她,现见了这么多眼泪,再也狠不下心肠,乾咳一声,煞有介事地说:“他中了我的腐骨摧心掌,我虽掌下留情,没取他性命,但若不尽快找一个安静所在,为他行功渡气三天三夜的话,他不死也成个废人了。”
红衣女听得脸色大变,撮唇发出一声清啸,只听马蹄声响,她已双手抱了那男子飞跃而起,掠出如归居大门,落在门外一匹红马上,小心地把白衣男子放好,一手抖韁,一手却向后一扬,三道寒光,如风而来。一射容若,一射萧远,一射楚韵如,皆是直指要害,毫不留情。
萧远早有准备,事先握住一把椅子,及时往面前一挡,安安全全,油皮也没擦破一块。
容若武功虽谈不上高,但以前看小说,早就知道那些个行走江湖的美丽姑娘,最爱玩点小刀小剑小针小镖,见面用来打招呼,临走用来留记念,木婉清、阿紫、黄蓉,等等皆如此,这位想必也不例外。
所以容若做足了准备,一见寒光闪,即时一缩头,倒也躲得稳稳当当。
唯有楚韵如,武功虽是三个人之中最高的,但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以前几次和人交手,也是刀对刀,剑对剑,从没应付过暗器,根本也没想到过,原来还有暗器这种东西可以要人的命,竟是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躲避不及。
幸好容若顾着美人,不但自己躲得快,信手还扯着楚韵如退了两步。
楚韵如被拉得人往后退,又让暗器吓了一跳,脚步一乱,正退进容若怀里。
容若软玉温香抱满怀,再加上结结实实,救了回美人,护了回花,以往丢掉的信心全部回来,不免笑得合不上嘴,乐得像个小白癡,连忙做出盖世英雄的表情:“别怕,别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按照剧本,美人应该满脸感动,娇柔柔倒在英雄怀里,说一声: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可惜楚韵如一点也不配合,看都不看容若一眼,就自他怀中挣脱出来,倒是满脸好奇地观察那差一点刺中她,现在一头射进柱子里,一头还微微颤动的蝴蝶镖:“这东西很有趣,就是你们以前说的暗器吗?”
容若美梦成空,不快地撇撇嘴,闷声说:“对,就是暗箭伤人的东西。”
“可是,我看形状很漂亮,也很有用处,差一点就射中我了啊!”
楚韵如好奇地把蝴蝶镖取下来,当做个稀罕物般,在手中把玩。
容若忙凑过来献殷勤:“没关系,你要喜欢,找最好的工匠,用黄金给你打造几百个蝴蝶镖,好不好?”
楚韵如斜睨他一眼,暗暗好笑,刚才还为十两银子遣散别人而心疼,一转眼,张口就是用黄金打几百支镖,果然是皇帝的气派,不拿银子当银子啊!
萧远冷笑一声:“果然是国库里的钱,你不知道心痛。”
容若跳起来,怒视他:“我和你谁不知道心痛银子,谁拿着银子乱洒,你刚才惹出这么大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帐呢!”
他怒目横眉,气势汹汹,萧远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把目光往众人身上一扫:“你们还要接着领银子吗?”
刚才一番打斗,早把别人吓得魂飞魄散,想要跑却又被满天刀光剑影吓得脚软,听了这一声问,谁还顾得上银子,大伙儿发一声喊,抱头飞窜,转眼跑个一乾二净。
萧远再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领我去雅间啊!”
吓得缩在墙角的老板还脚软得站不起来,只是拚命挥着手,立刻有脸色苍白的小二过来:“大爷,您请跟我来。”
萧远大剌剌点点头,就这样跟着小二上了楼,眼角也没往容若身上瞄一下。
容若气得几乎没背过气去,气呼呼也要跟上去:“大家一起上楼吧!”
“公子!”凝香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什么?”容若回头。
侍月指指外面的马车:“公子,马车太大,赶不进如归居的后院,而且车里的东西多,也要有人守着才好。”
容若“啊”了一声,才想起自己为了一路方便,不知准备了多少宝贝放在车里头,这么大的车,直如一个小房子,要想安置可真不是一件易事。
不过他反应极快,用手一指苏良和赵仪:“你们在这里守着车子,我们去吃饭,会叫他们送两碗残汤剩饭给你们。我们去睡觉,你们也要在这里守夜,免得让人偷了我的车子。”
赵仪一皱眉,苏良却一下子冲了进来,到了容若面前,脸对着脸,鼻对着鼻,怒吼时呼出的气都喷到容若脸上:“你凭什么这样不把我们当人?”
容若半步不退,理更直,气更壮,声音更大地吼:“废话,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不守,难道还我守?你要有本事,让我的马车运进人家如归居的后院,你就别守,你要有力气,把车里的东西一样样全搬进如归居,走的时候再一样样全搬回去,你也别守。”
苏良咬牙如磨:“下人也不止我和赵仪。”
容若瞪大眼,做出不屑的表情,声音更大地说:“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不会想叫凝香、侍月两个小女孩来守夜吧!这世上还有你这种人?”
他说得义正辞严,唾沫星子喷了苏良一脸。
苏良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喝一声:“你去死吧!”
话犹在耳,剑已恶狠狠劈了下来。
容若早有准备,快如脱兔,往旁一跃,正好躲到性德身后,抓住性德的衣服,把他挡到自己面前,口中大喊:“一。”
苏良气得两眼通红,还要抡剑追劈,赵仪已经从后面扑过来,死死抱住他:“住手,没用的,有萧性德在,你杀不了他。”
苏良挣了好几下,都挣不脱,只是呼呼喘气。
容若慢悠悠从性德身后转出来,把食指伸得老长,在苏良面前晃了晃:“这是一次,你今年还剩下两次机会。”
苏良一愣,赵仪在他耳边叹气:“还没发觉吗?你中计了。他故意惹你生气,故意引你动手来杀他,就是为了完成一年三次刺杀的约定,只要今年你被他激怒到失控三次,以后的日子,他就可以安安心心,不再担心你对他动手了。”
容若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还是小仪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与其我天天提心吊胆,处处防备,怕你们找机会对我出手,不如乘有性德在我身边,我绝对安全的时候,把你们气得失控而对我下杀手。
你们完成了约定的三次刺杀,我也没有生命危险,两全其美,多好。”
苏良至此才知中计,知有性德在旁边,再怎么拚命也伤不到容若毫发,只得狠狠一拳打在一旁的柱子上,扭头就往外走。
赵仪被容若一声“小仪”叫得全身汗毛直竖,再也不敢站在容若面前,也三步两步,追着苏良出去了。
容若哈哈一笑,携了楚韵如的手,和性德一起上楼,进了萧远刚才进的那个雅间。
一进雅间,却见萧远正襟而坐,正在报菜名,一边的小二拿着笔在记,长长的纸条都快垂到地上了,萧远还在报个不停。
容若直着眼睛看着萧远,这傢伙,应该是一进来就点菜的,自己在下头折腾那么久,他的菜居然还没点完。
容若明知萧远是有意和自己过不去,刚才被他害得差点让人一刀砍死,这回怎肯接着做冤大头,把手一摆:“你一间,我一间,咱们各结各的帐。”
说着,容若就牵了楚韵如的手,快步退了出去,让小二另开了一间雅间。
凝香、侍月赶忙先进了雅间,虽见一室清净,却还是取了皎帕纱巾出来,拂拭桌椅,又燃起宫香,挂起珠帘,方才盈盈拜倒,把容若和楚韵如迎了进去,这样的气派,可真真把一边的小二吓得手足无措。
容若也心满意足,连连点头:“你们这样仔细很好,这香闻得舒服,挂了寒玉帘也凉爽了许多,只是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啊拜啊的,以前在家里头我就不喜欢,怎么出来了,你们还这样?”
凝香、侍月齐声称是,站了起来。
容若和楚韵如坐下,又冲性德招手:“你也坐啊!”同一时间接过小二递过来的菜谱,往楚韵如手中一递:“你点菜。”
那菜谱边上有些发黄,不知用了多少时日,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楚韵如自小金尊玉贵养在深闺,又封大楚皇后,何等身分,哪里肯接,只是信口说:“先泡一壶”寒山柏香“送上来吧!”
小二眼睛倏得睁大。
“再来两瓶”玉液流波“。”
小二脸色有些僵。
“菜嘛!就先上四个点心,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再上四喜乾果,四甜蜜饯,接着就上四道素菜,梅花白玉、繁花似锦、松鹤延年、红梅珠香,再上四荤菜……”
楚韵如信口说,小二的脸色越来越白,嘴角笑得越来越牵强,汗珠冒得满头都是。
容若叹气摇头。
楚韵如一愣,住了口:“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容若苦笑:“没什么不对,我知道,你以前用膳,比这还麻烦,只是在外头不比里头,你叫的这些菜,他们十盘里能做出一两道来,也就算不错了。”
楚韵如“啊”了一声,垂下头,有些慌张:“是我不好,叫你丢脸了吗?”
“没事,没事,小事一桩,是我不好才对,跟我出来,要你委屈了。”容若急忙安慰美人。
楚韵如摇摇头,声音压得极低:“我真没用,什么事都不懂,除了当皇后,什么也不会,只怕要处处拖累你。”
一边的小二听得两脚一软,直接跪到地上去,我的天,什么叫做 “除了当皇后,什么也不会”啊?
容若也顾不得这个可怜的小二,牵了楚韵如的手,柔声说:“我岂不是连你还不如,我连怎么当个好皇帝都不会呢!这外头的事,也没有人是生来就会的,我也没出来过,只是以前听人说得多了,记在心上,多注意一些,也就会了。”
他知道楚韵如虽聪慧过人,但从小关在深闺,后又困在深宫,从没有亲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对于这茫然的未来,有着很多兴奋新奇,却也有更多惶恐不安。如果一开始就让她因小事对自己失去信心,对她的未来会有非常坏的影响,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先安了楚韵如的心才是。
楚韵如见他语气急切,眼神真诚,心中感动,微微点了点头。
容若这才安心,对小二挥挥手:“你去吧!拣你们最好的酒菜拿上来就是。”
小二哆哆嗦嗦的站起来,颤着声音说:“是……是……”
侍月低叱一声:“你什么不该听的也没听见,要多嘴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小二扑通又跪下去,趴在地上,连磕了七八个头,说了八九声: “小人不敢。”
“行了,快去吧!”容若发了话,小二才敢退出去,容若冲侍月眨眨眼:“好姑娘,还是你细心,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侍月羞怯低头,脸泛红晕。
楚韵如却有些羞惭:“是我不好,又忘了掩饰身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有什么关系,我自己不也说走嘴了吗?以后次数多了,自然就不会再失言了。”容若不愿楚韵如有太多不安,急着把话题扯开: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对掌,是怎么赢了那个小白脸的。”
楚韵如早就怀疑,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问,听容若提起,立刻连声问:“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容若神秘兮兮,右手肘支在桌子上,把袖子往下扯了一扯,露出绑在手臂上的一截铜管:“这管子是我让铸造司做的,里面藏了我让太医院御药房配的迷香,那可是最高级的迷香啊!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迷倒一群大象。我在和他对掌之前,先放出迷香,那人功力深厚,吸了迷香没有立刻晕倒,但已头昏脑胀,神智迷糊,功力聚不起来,那一掌根本轻飘飘没有力道。亏得他功力深,居然还说得出一个字再晕倒,幸好没让他把一句话说完,当场掀了我的底就不好了。”
若是别的江湖女子,知道容若用这样的手段,对他必是大大不屑,但楚韵如却根本不是江湖人,江湖人那套明刀明枪的英雄规矩,她完全不懂,只觉新奇有趣,反捧起容若的手臂,细看那小小铜管:“真是有意思,亏你想得出来。”
容若得意洋洋:“怎么样,别看我武功不能算高,可论到脑子灵活,舍我其谁。 韵如,你要对我有信心,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再不要你为了我去冒生命危险,相信我,不管在什么样的险境,我都会有我的处理办法,你别为了我揪心,也别太分心顾着我,今天你就差点因为我,中了人家一刀。”
他初时只是自吹自擂,后来说到情动时,语气却又无比真诚关切,眼望着楚韵如,一字字道:“你只知顾着我,你可知道,看那一刀差点刺中你,我倒情愿刺在我身上才好。”
楚韵如心间一荡,鼻中一酸,垂头无语,良久,才勉强笑道: “你就是为了替我出气,才吓那红衣服的姑娘吗?”
“我是为了成人之美。”容若满脸奸笑:“我看他们俩也情投意合,就骗她去给那男人渡内力,几天几夜,四掌相接,瞬息不离,那女子名节全在那男人身上,不嫁他还能嫁谁?那男的事后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我才好。”心中犹暗笑着接一句:“黄蓉与郭靖,杨过与小龙女,不都有过秘室疗伤的经历,可见江湖上的情人,必是要有这么一遭的。”
容若心里还在胡思乱想,门外已传来一声喊:“客官,菜来了。”
容若提高声音:“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行七八个小二,人人小心地端上各色菜餚,恭敬地放下来。
凝香、侍月一起过来,执壶斟酒。
容若笑嘻嘻起筷:“来,咱们吃饭。”
楚韵如却摇摇头,对凝香道:“拿几碟饭菜出去给苏良和赵仪。”
容若笑道:“我说了可是要给他们残汤剩饭的。”
“你就别欺负他们了。”楚韵如低嗔。
凝香浅笑着拿了几碗菜端出去。
楚韵如站起来,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见苏良正绕着马车打转,满脸焦躁,赵仪在他旁边不断说着些什么,想来是在劝慰他。
楚韵如见此不由低叹:“他们两个也是可怜人。”
容若一手执壶,一手拿杯,懒洋洋坐到窗台上,得意地向下头的苏良、赵仪扮鬼脸,扬着酒壶示威,气得下头的苏良直跳脚,可怜的赵仪紧跟着劝。
“他们从八岁就被买进宫,当娈童对待,生命里从来没有明天,虽然我让他们习武,给他们自由,可是,他们对自己没有自信,对于外面的世界感到恐惧。他们没有亲人可以依靠,没有一个温暖的家,以前也从来没有思考过未来,对于生命没有期待,对于将来没有理想,这让他们感到失落惊慌。于是,我就成了他们溺水时的木板,因为一直以来,要刺杀我,是他们唯一的理想,唯一的愿望。就算现在,许多感情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自己却还傻乎乎的牵挂着这个唯一的愿望,有了这个,才有了生活的目标,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所以你才留他们在身边,真的觉得可以完全控制他们,自己不受伤害吗?”楚韵如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忧虑。
“放心。”容若一仰脖,满满饮了一杯酒:“还记得上次猎场时,为了在秦福手中救我,他们明知纳兰玉有两箭射向他们,也不躲不闪,只求先刺伤秦福吗?如果只是为了要报了我的恩再来报仇,不用做到这一步的。若不是纳兰玉当时只是明射他们,暗射秦福,这两个小子,不死也要重伤,没了性命,还谈什么报仇?只是他们都还是倔强孩子,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心地太单纯了,只会一门心思走到底,哪天我要真让他们杀了,只怕他们也笑不出来。”
楚韵如忙轻啐一口:“别胡说。”
容若笑笑:“我带他们在身边,一来为了热闹好玩,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磨练,将来说不定能成大器,你说对吗,性德?”
性德点点头:“这两个孩子,以前同样受尽苦难,性情还不明显,这段日子学习武功,又经历过猎场大战,阅历大增,真性情也渐渐显了出来。我配合他们的性子,教他们武功。苏良性如烈火,我教他的武功就简单直接,但雷霆万钧,气势迫人。与他交战,若不能在前五十招击败他,到后来就会为他的气势所压倒,就算是武功比他高上两三成,也要败给他。只是苏良性子较粗豪,未免为人所乘,偏偏赵仪心性沉稳,坚忍不拔,有他照应,苏良不致有失。赵仪的武功,也向稳重平实,绵密细致处发展,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特别是这两个孩子,一刚一柔,一长攻,一擅守,若能配合,便是一流高手也难占他们半点便宜,现在他们缺的只是阅历和苦练。”
“怎么样,放了心吧!咱们吃咱们的。”容若拉了楚韵如归位,正要起筷用饭,却听得一阵清柔婉转的歌声,配着叮叮咚咚的琵琶声传来,异常悦耳动人。
“这是什么歌,听起来好像很近啊?”
侍月闻声出去看了看才回来报说:“是诚王……不,是三公子,他在那边叫了歌妓陪酒唱曲。”
容若咬咬牙,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叫那恶霸王同行,本是为了整他,怎么反倒让他逍遥自在乐呵呵了。
楚韵如轻笑一声:“你若不高兴,也叫十个八个歌妓来服侍吧!”
容若乾笑两声:“我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喜欢这种事,来来来,吃菜吃菜,喝酒喝酒。”
容若虽然强颜欢笑,奈何隔壁女子的歌声,萧远的笑声,声声入耳,听得人直如针扎着心一样地郁闷,偏还不敢在楚韵如面前表示不满,这顿饭吃得辛苦无比。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隔壁萧远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风流快活。
虽然时不时萧远都会发出一阵阵炫耀般的大笑,可是大笑之后,他却会用小得只有身边美丽的歌妓才可以听得到的声音迅快地说: “回去告诉大哥还有母妃,我没有事,叫他们别为我担心。”
歌妓歌声不绝,身边的乐师琵琶声不止,歌妓以手蘸酒,在桌上写:“王爷可要安排人手暗中护卫?”
“不必,只要我想联系人时,可以找得到你们传消息就可,护卫的事就不必了。如果那小子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你们护卫也没用。”
“王爷,瑞王殿下为王爷的安危日夜忧心……”
“告诉皇兄,我没事,那小子不安好心,我也不是好惹的,这一路我会慢慢和他斗法。你看,我能激得他远远躲开,我可以单独会见你而不受监视,就该劝皇兄相信我的能力,切莫轻举妄动,反招大祸。”
萧远细细交待完,又一手把歌妓抱入怀中,大喊一声:“来人啊!”
外头的小二应声而入,萧远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扔过去,用大得足够传到隔壁的声音喊:“这丫头歌唱得好,长得却还不算绝色,给我把这里青楼中最漂亮的女人全找来,陪爷一晚,价钱随她们开,你们的赏钱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不出所料的,隔壁传来扑通一声响,以及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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