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众人谈论起昨夜事情,段逸鸣站在一旁静听,心不在焉。
明悟走过来,关心的问道:“逸鸣,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昨夜受到惊吓,没有睡好觉?”
段逸鸣掩饰道:“哦,可能。大师兄,你们可发现了昨夜那怪物的行踪?”他担心昨晚有人发现自己失踪一夜,盘问起来,难免露出破绽。
明悟摇摇头,遗憾的说道:“那怪物刁钻狡滑,大家围追之下,还是被它逃脱了。怎么,你没有见到怪物么?”
段逸鸣心虚道:“没……没有,昨夜我睡得沉,等闻讯赶出去看时,大家已经追下去了。”
“噢。”明悟点点头,说道:“那怪物真是古怪,全身金光闪闪,飞速极快,就像一道闪电似的,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连云师叔也追赶不上……”
两人正说话间,明性过来说道:“逸鸣,你在这里啊,云师叔传话,让你去见他。”
辞别明悟,段逸鸣随着明性穿过竹林,来到一个幽静的院落前。
一圈低矮的篱笆斜斜围成一圈,中间是一间破旧的木屋,旁边种着几株青菜,给荒凉的院落增添了几分生机。
明性低声说道:“小师弟,这里是云师叔修行的地方,你自己进去。云师叔似乎心情不太好,你小心些。另外,你得有耐心,这个仪式可能比较长。”说罢诡异一笑。
段逸鸣一怔,无暇细品他话中涵义,躬身说道:“多谢四师兄指点。”
明性朝木屋努努嘴,示意他进去,随即悄然隐去。
段逸鸣稍微整理一下衣服,走进院中,他朗声说道:“弟子段逸鸣领命前来。”
木屋中传出云灵子的声音:“进来吧。”
段逸鸣迈步走进木屋,只见木屋中布置得极为素雅简朴,几株兰花错落有致的摆放在两侧,墙上挂着两幅字画,力道遒劲苍松,正中央是张供桌,上面一座小鼎中檀香点燃,香气缭绕,冉冉而上,就在小鼎后面,摆放着几个牌位。
云灵子坐在供桌旁,脸色肃穆,见他进来,沉声说道:“逸鸣,跪下。”
段逸鸣一怔,跪倒在供桌前的蒲团上。
云灵子郑重地说道:“逸鸣,今天就给你行拜师礼。掌门师兄不在,就由师叔我代收你为密宗弟子。”
说罢,他起身朝牌位说道:“这是咱们密宗成立以来诸位首座的牌位,你先行识祖礼。”
段逸鸣点燃一炷香插在小鼎中,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云灵子端坐着,说道:“再行拜师礼。”
段逸鸣转过身,拜伏在地,说道:“弟子段逸鸣给师父、师叔行礼。”说罢又是三个响头。
云灵子点点头,说道:“好了,你起来吧。”
“是。”段逸鸣站起身。
云灵子说道:“既然你已正式拜入密宗为弟子,师叔就把密宗一些事情告诉你。你仔细听好了,尤其是其中的戒律,必须牢记在心,不可触犯。若是触犯其中任何一条,都以宗律处置,严重者上呈总门决议处理。
“若是上呈总门,轻者闭门面壁、苦修悔过,重者禁修玄功秘法,放逐苦寒之地受刑,至少三年方可解除,再严重者,逐出仙瑶门甚至就地处斩,道缘归灭尘土。
“其中利害关系,你可明白?”
段逸鸣心中大凛,答道:“弟子段逸鸣一定牢记在心,绝不违抗。”
云灵子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现在师叔就给你讲说宗律门规,你仔细听好了,总门律例为明十二宗以及密条,密条……呵呵,暂且不提。明十二宗每宗下又细分为八条,共计九十六条。
“十二宗第一宗为长幼有序,尊师忠门,永不叛教;其下第一条为……”
云灵子滔滔不绝的讲解门中律例,中间夹杂着曾经发生的案例,他唾沫星子飞溅,大有将所知一切全灌输到段逸鸣脑里的架式。
两人面对面端坐,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间已到晌午。
段逸鸣听得昏头昏脑,强迫自己记住捕捉到的每一个字,唯恐漏下一点,不管怎么说,这些宗律门规以后说不定哪天会用上,记住总没错。
然而他却没想到自己日后,会被这些繁琐律例折磨得死去活来,差点连命都赔进去,不过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直到门外有弟子询问云灵子在哪里就膳,打断了讲解,云灵子这才暂时中断长篇大论,吩咐弟子将段逸鸣的午膳拿来和他一起享用。
午饭是四菜一汤,嫩烧竹笋、石鱼蒸锅、黄闷石鸡、清拌地菜,和甜酸石耳羹,外加一钵米饭,菜肴色香味俱全,鲜嫩飘香。
云灵子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便放下筷箸,段逸鸣本来颇有顾忌,想到自己已被神秘老者服下毒丸,性命渺茫,当下放开一切,大快朵颐。
岂知这一下,正好对了云灵子的脾气,他为人落拓不羁,不喜繁文缛节,因此不以为怒,反以为喜,笑呵呵的看着段逸鸣将饭菜席卷一空。
午膳后,两人并未休息,继续开讲,如此这般一直到天色黄昏时,才勉强说完。
云灵子问道:“逸鸣,你这一天记住了多少?”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答道:“回云师叔,弟子似乎全部都记住了。”
云灵子一愣,往常几位弟子入门时,光是传授这些宗律门规,就用了三天之久,等到记背纯熟,至少也要六七天时间,而现在仅仅一天,段逸鸣就说记住了。
云灵子将信将疑,他试着问了几个问题,段逸鸣对答如流,毫无停顿阻塞之意,云灵子又惊又喜,他完全没有想到段逸鸣记性竟如此之佳,心中一动,想及一件事。
云灵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逸鸣,你可知道咱们密宗名称的由来吗?”
段逸鸣摇摇头,说道:“弟子不知,请云师叔详告。”
云灵子说道:“仙瑶门一共分为六宗,分别是长门、云宗、水宗、松宗、舞宗以及咱们密宗。除密宗外,其余五宗每次在选秀大会上,都要择优录取资质绝佳的弟子,悉心教授,门丁兴旺。
“数百年以来,五宗于仙家道法修炼上,也是互不相让,并驾齐驱。除去长门弟子稍微胜出一筹外,其余四宗相差无几,唯有咱们密宗是个例外。”
段逸鸣心神一震,大为疑惑,不由自主地被话题吸引过去。
云灵子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密宗职责,是打探江湖形势变化,以及特定的事情,并及时上传总门得知。这些职责需要十分的耐心和精力,要求也和其他各宗大不相同。
“门中弟子要求各有特长,资质秉异才行。而且经常数月出山在外不归,极少团聚。外出时又隐姓埋名,辛苦异常,其间艰辛危险,外人实在难以想像。
“因此门中弟子于仙家道法的修炼上,时间相当有限,以至于修为落后于其他五宗甚多。所以,这百年来,极少有新进弟子进入密宗。”
段逸鸣一愣,怪不得昨天初见四师兄明性,问及众弟子道法深厚情况时,他避而不答,表情相当古怪,原来原因就在这里!
云灵子说道:“师叔思前虑后,感觉密宗在门中日渐式微,地位降低许多,所以决定,从你开始,跳出以前教授的困境。
“逸鸣,从现在开始,师叔就传授你仙瑶门正宗道法,希望你日后将我们密宗发扬光大。”
段逸鸣闻言大惊,急忙拜倒在地,说道:“云师叔,逸鸣资质愚鲁,恐怕难当此大任,还请云师叔三思而后行。”
云灵子脸色肃然,郑重说道:“我心意已决。逸鸣,从今往后,你必须专心修习我仙瑶门无上心法秘诀《太乙真诀》。记住,不得私自外传,不得偷懒取巧。”
段逸鸣忙应道:“是,云师叔。”
云灵子脸色湛然,隐隐散发出光泽来,他缓缓说道:“《太乙真诀》共分四境界,分别是玄胎境、小乘境、大乘境以及神通境。
“其中每三层为一境界,是以共有一十二层,不过从小乘境第三层开始,内中又分出三小层,各有精微深邃之处,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玄胎境为第一境界,这也是衡量一个弟子有无潜质的道坎,一般新进弟子,都可在十五年内,修炼到玄胎境第三层,但此后进展即发生变化。
“资质聪颖者,一飞冲天,跃入小乘境,继续钻研领悟无上绝学;而其余弟子却就此停滞不前,终其一生滞留在玄胎期,仙道无望,蹉跎终身。这也是为什么总门每过二十年下山挑选新弟子的原因。
“进入小乘境者,无一不是极优秀出色、出类拔萃的弟子,无论资质、机缘等等,都是上上之选。因此,各宗首座及长老会亲自督察引导,多会安排弟子们外出历练,增长见识,以期弟子能尽快跨上新台阶,进入大乘期修行。
“不过,据我所知,仙瑶门建立千余年来,能够突破小乘境而进入大乘境者,不过十分之一而已。”
段逸鸣听得目瞪口呆,仙瑶门中弟子众多,无一不是出类拔萃者,竟然只有十分之一能修炼到大乘境,其余大部分弟子,没没无闻一辈子,终老山中,想到这里,不由得流出一身冷汗。
云灵子目光如炬,早已把段逸鸣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进入大乘境后,只要坚持不懈,日后必成大器,前途无量。门中各宗长老、首座,就是从这些人挑选出来,就是以后问鼎掌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了这一步,可以说道基已成,放眼天下,足可列入修真翘楚,我仙瑶门千余年来威名不坠,就是由这些人支撑起来的,所以他们就是仙瑶门的中流砥柱。”
说到这里,云灵子语气一转,低沉的说道:“大乘境固然极难达到,可是若要从大乘境进入神通境,却更是难以逾越。即使如各宗首座、长老,苦修数百年,也无法跨越其中障碍,抱憾一生啊。
“据说到达神通境后,修真者‘天人一体,灵神外游,八极万仞,身随意念。’因为只有到达神通境,才有可能修炼成传说中的神仙,神游四海,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只可惜神通境太难达到,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不可攀及的神话了。”
段逸鸣奇道:“云师叔,咱们仙瑶门成立千余年以来,难道竟没有人能够跨入神通境吗?”
云灵子沉吟片刻,说道:“传说中,当年创建仙瑶门的祖师爷,曾领悟《太乙真诀》精微玄妙之处,从而到达神通境,以此为仙瑶门闯下赫赫威名。
“自他老人家仙去之后,只在五百年前出过一位祖师,据说也彻悟到神通境,只是不知怎的再没露面。
“自那以后,我仙瑶门无数弟子刻苦修行,始终只到大乘境便徘徊不前,无法突破这个瓶颈。”
云灵子话语戛然而止,脸上不胜寂寥,唏嘘不已,木屋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之后,云灵子取出一本薄薄的帛本,交给段逸鸣,说道:“这就是《太乙真诀》,你且拿去参悟。万竹谷背后有一处僻静松林,建有陋居。以后五年,你就在那里潜心修炼吧。”
段逸鸣双手接过帛本,恭敬答道:“是。”
云灵子定定的看着段逸鸣头顶,眼里逐渐显现迷惑不解的神情,良久之后,方淡淡说道:“好了,你这就去吧,生活琐事,师叔会吩咐明悟安置的。”
段逸鸣站起身,弯腰一拜,缓缓退出去。
云灵子见他身影消失在竹林中,喃喃自语道:“希望没有看错……”随着一声叹息,起身立起,举头向外看去。
夜色笼罩着万竹谷,空中乌云翻滚,隐有大雨将来之势,竹林孤院中反射出幽幽灯火,忽明忽暗,衬托着一个苍老枯瘦的身影,越发形单影只……
第二天,段逸鸣就搬到万竹谷背后的松林岗住下。
这里地势略高,长满苍劲的松树,段逸鸣居住的小木屋临崖而建,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绝壑,放眼望去,珍珠般的落雁池尽收眼底,水池周围山岭上长满树木,侧面枫林,皆都漫山遍野,极是旺盛,红山绿水、清风明月,秀色无限。
白天段逸鸣钻研《太乙真诀》,晚上静坐在松林中吸收天地精华,偶有师兄过来坐上一会,倒也不甚寂寞无聊。
不久后,云灵子和诸位师兄相继出谷办事,来看望的次数逐渐减少,有时甚至一两个月见不到一个人影,慢慢的,段逸鸣自己也开始打些野味烤着吃,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只是每逢望朔之际,段逸鸣还得去后山死沼林中,给那个神秘老者献上酒肉。
他每次回万竹谷,都要央求主厨的老王多给些,幸好云灵子特意嘱咐过,一切给与方便,总算可以满足老者的要求。
此后每次去死沼林,老者除了给他服下临时解药外,总是挑剔他送来的饭菜没有美酒,藉机痛骂一顿,不时还点他穴道,令他动弹不得,段逸鸣和老者修为差得太远,只好由老者折腾。
除此之外,多半时间里,老者都是站在段逸鸣身边仔细察看,好像他是什么稀罕的宝贝似的,好在老者没有进一步折磨段逸鸣,相安无事。
如此数次之后,段逸鸣心中惧意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对老者困居死沼林的同情,每次前去,总是尽可能的带上好吃好喝,老者一边大嚼大吃,一边骂骂咧咧,旁边一个瘦弱少年僵立一旁,俨然成了一道奇妙风景。
落雁峰中寒来暑往,枫林红了又谢,谢了又红,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两年。
段逸鸣逐渐成长,原本瘦弱的身体,慢慢变得结实起来。
春去秋来,又是深秋时节。
这一日,段逸鸣刚做完早课,明性就跑来找他。
两人数月不见,非常高兴,说了一会话。
明性说道:“小师弟,咱们好不容易有闲聚在一起,不如一起去后山欣赏枫叶。”
段逸鸣大喜,突然想起云灵子的告诫,迟疑道:“四师兄,云师叔曾严令我不得偷懒,咱们去枫林游玩,被他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
明性笑道:“小师弟,这我知道,不过云师叔月前出山去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返回,放心好了,再说枫林距此不远,咱们去去就回,不会有事的。”
段逸鸣被他说动,心痒难耐,在松林岗蛰伏两年之久,颇有些待腻了,经明性这么一说,当即答应,两人悄悄溜下松林岗,直奔落雁池而去。
落雁池距离松林岗不过十余里,两人发足疾奔,很快到达。
只见偌大的池水碧绿无比,犹如一大块翡翠,旁边火红的枫林艳若红霞,倒映在池水中,鲜艳夺目,微风徐来,池水瑟瑟,仿佛万千火蛇乱舞似的。
两人在落雁池边嬉戏半晌,遂奔上山岭,来到枫林之中。
枫林漫山遍野,总有数百亩之大,枫叶红的正艳,好像一块云霞落到山间般,到处是枫红的海洋,到处弥漫着淡淡清香,山风吹来,落英缤纷,在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两人踩在上面,松软之极,段逸鸣童心大发,在枫林中来回穿行奔跑,尽情敞开心胸,沉浸在明媚的美景之中。
就在此时,枫林另外一侧,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一怔,抬头远望,只见几道身影御空而来,眨眼间已落在枫林深处,不多时缓缓走来几个人,几人衣履光鲜,谈笑风生,一边朝两人走来。
明性脸上神色变换,颇有些不自然,说道:“看样子是别宗弟子前来赏玩枫叶,小师弟,咱们出来时间长了,该回去了。”
见段逸鸣神色犹豫,明性低声说道:“小师弟,人多嘴杂,万一被他们传出去,怕会被云师叔听到。”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发现两人身影。
其中一个高大男弟子眼睛一瞟,问道:“前面什么人,是哪一宗的师兄么?”几人边说边走过来。
待走近后,段逸鸣看清楚了,对方一共是三男两女。
前面三个男弟子先行,一个个气宇轩昂,英朗不凡;后面两个少女,相携而行。
其中一个少女秀美绝伦,清丽脱俗,段逸鸣暗暗一震,她正是那日在鄱阳湖上,见到的叫梅儿的小姑娘;另一个身材高挑修长,一身纯白衣裙,显得飘逸不群,她和梅儿边走边低声交谈着什么,看不清楚面孔相貌。
就在此时,那名少女举起手臂,一拢脸颊上散落的一缕秀发,露出凝脂般的脸庞,光洁润泽,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高华气质。
段逸鸣心中突地没来由地一动,“扑通扑通”的急剧跳动起来,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慢慢走近的少女,浑然忘了身处何方。
明性暗暗叫苦,脸色隐隐有些灰败,眼见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是水宗的古朝慕古师兄啊,呵呵,多日不见,古师兄越发俊朗潇洒,英姿勃发啊。”
对面一个英俊男弟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笑呵呵的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密宗的明性师弟啊,自从上次比试大赛一别之后,多时不见,明性师弟风采依旧,呵呵……”
明性堆出满脸笑容,颇不自然,咳嗽两声,说道:“嗯嗯……古师兄雅兴不小,也来这里赏玩枫叶。”
这两人在上次比试大赛上曾经相逢过,明性拼尽全力,却惨败在古朝慕手下,费时不过一刻,每每想及此事,明性总是惭愧无比,哪料今天会在这里恰好碰上?
古朝慕笑道:“我和几位师弟、师妹路经此处,见山岭上枫叶正红,因此下来赏玩,没料到正巧遇上明性师弟,莫非明性师弟也是慕名而来?”
明性嘿嘿一笑,说道:“哦,我们随便过来转转而已。”
古朝慕眼珠一转,马上觉察到一旁段逸鸣怪异的表情,见他正呆呆的盯着自己身后猛看,心中隐怒。
就在这时,白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天仙般绝美娇容,凤目斜飞,琼鼻小巧可爱,樱唇流丹,明艳不可方物;冰肌玉骨、衣袖飘飘,直欲飞去。
段逸鸣脑海中“嗡”的巨响,一时间感觉到天地为之一暗,就连灿烂绚丽的枫林也有些失色。
白衣少女也注意到异样,一双剪水双目,似乎闪过一丝讶色,旋即转过头去,顾自和梅儿说话,笑语酽酽,对两人的出现视若无睹一般。
门中弟子见到她,没有人不为她的绝世姿容震撼,早已习惯。
段逸鸣心头狂震,看到白衣少女美目中掠过一丝冰冷寒气,急忙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古朝慕上前两步,挡住段逸鸣视线,看着他肩头的小金,闪现一丝愕色,旋即轻笑道:“明性师弟,这位是……”
明性急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密宗新进弟子段逸鸣。逸鸣,来见过水宗的古朝慕古师兄。”
段逸鸣走过来,躬身见过,古朝慕微微欠身算是回礼,脸色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着他。
明性指着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弟子介绍道:“这两位是松宗的朱玉郎朱师兄,和雾宗的孙师堰孙师兄。”这两人倒还客气,稽首谦让几句。
两人一转向,迎向两个少女,明性似乎有意躲避对方明亮逼人的目光,说道:“这两位是云宗羽师叔门下的彭衣茱彭师妹,以及长孙傲梅师妹。
“对了,长孙傲梅师妹和你一样,也是上次选秀大会新进弟子。”
彭衣茱淡淡一笑,回礼道:“明性师兄多礼了。”笑容绽放,犹如百花盛开一般耀眼。
段逸鸣看得心头突突直跳,不敢端详,急忙说道:“段逸鸣见过彭师姐、长孙师……”话到半截,突然卡住了,他见长孙嘉梅年纪和自己相仿,不知道谁大谁小,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
彭衣茱掩唇低笑,眼前这少年纯真憨直,心中隐约有些意外,同时,古朝慕悠闲的站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段逸鸣。
彭衣茱说道:“我听师父说,傲梅师妹是上次新进弟子之中,年纪最小的。”
长孙傲梅撇撇嘴,抬起下巴说道:“段师兄幸会。”语气冰冷,一脸高傲之气。
段逸鸣说道:“哦,长孙师妹客气了。”他本来想说出在鄱阳湖一面之事,见对方脸色清冷,隐有不耐,只好硬生生咽回话头。
古朝慕说道:“你就是密宗那个新进弟子?好像上次选秀大会,你是特别招收的一个弟子?”
段逸鸣脸色通红,大为窘迫,呐呐说道:“是……是我。”
其他人闻言一怔,目光齐齐朝段逸鸣看来,似乎是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般。
古朝慕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神色,他走上前,笑着说道:“听说段师弟是被密宗云师叔辛苦找到的,今天看来,段师弟果然是天资聪颖、资质秉异了。”
段逸鸣急忙摆摆手,说道:“古师兄高抬逸鸣了。逸鸣资质愚鲁,修炼不精,实在贻笑大方。”
古朝慕逼近一步,说道:“段师弟过谦了。仙瑶门上下,谁不知道密宗两位师叔于相面识骨方面独步总门,岂会看走眼?”
明性脸色变了变,暗暗叫苦,急出满头大汗,他拱手说道:“古师兄,言重了,言重了。”
古朝慕说道:“哎,明性师弟不必谦虚。段师弟当年一鸣惊人,劳动六宗首座长老会聚商讨归属,自是我仙瑶门成立以来第一宗。
“段师弟入门已经两年了,想必彻悟绝学,修为突飞猛进了?以我看来,在同一批新进弟子当中,鲜少能有人及的上呢!真是恭贺密宗,收了这么一位年少有为的后进弟子呀!”
长孙傲梅皱皱小琼鼻,发出一声冷哼。
彭衣茱皱皱秀眉,正要说话,那边长孙傲梅已然说道:“仙瑶门选秀向来是三关同时通过方可入选,从无例外之人。
“有人破坏师祖们沿袭的定规,想方设法混入仙瑶门,以后若是修炼有成倒也罢了,若是修为平平,岂不是给仙瑶门脸上摸黑?传扬出去,有损我仙瑶门声誉。”
彭衣茱轻轻扯动长孙傲梅的袖口,小声说道:“师妹,大家都是同门,理应团结才是,何必如此?”
长孙傲梅说道:“彭师姐,傲梅说的是实话。一个人若是有真才实学,自然不怕别人说闲话。”
段逸鸣心中恼怒,说道:“长孙师妹说的是,有没有真才实学,不是靠嘴巴说就行的。”
长孙傲梅大怒,粉脸紧绷,杏目圆睁,说道:“这么说,段师兄在密宗学下真本事了,傲梅不才,想请段师兄赐教一二,不知你是否愿意指点呢?”
这话说的直白之极,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段逸鸣脸色涨红,眼光扫射处,见古朝慕嘴角泛起轻蔑的冷笑,心中一热,大步走上前,朗声说道:“请长孙师妹赐教。”
明性急得双手直搓,心中叫苦不迭,他走到段逸鸣身后,低声说道:“小师弟,算了,咱们……咱们不和他们斗勇,咱们密宗……咱们密宗……”
古朝慕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怎么,你们密宗弟子自认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么?”
长孙傲梅说道:“那位师兄请退后,稍时切磋之际,无法分心,莫要被兵器伤及。”
明性眼见一场较斗无法避免,只好退下去。
段逸鸣退无可退,尽管心中没有把握,但为了维护密宗威名,只有接受挑战了。
长孙傲梅玉手微招,一把银亮的宝剑飞起,仙气腾腾,显见是件仙家神兵,她手捏灵诀,宝剑护在胸前,放射出丝丝银光,冷冷说道:“段师兄,请。”
段逸鸣不敢怠慢,抽出桃木剑,双脚不丁不八,落定守势,回道:“长孙师妹请。”
长孙傲梅秀眉一挑,娇喝道:“起。”身形平地高高飞起,突然变向俯冲下来,如离弦之箭一般射来,清光大胜,耀耀生辉。
明性大惊,出声警告道:“小心,这是飞云流瀑身法。”话音未落,清光已然临近段逸鸣,银辉闪亮,将周围映射的白花花一片。
段逸鸣眼前尽是耀眼的白光,竟然看不清楚对方身形。
小金急声尖叫,段逸鸣心头警示升起,他没想到长孙傲梅修为竟如此高深莫测,转念之际,宝剑上凛冽杀气划空而至,劲气如刀,吹得肌肤生疼,他心中大骇,运起太乙真诀,桃木剑自然而然挥去,在身前布下一道气墙。
只听一声脆响,长孙傲梅宝剑刺入气墙,银光闪烁,眨眼间已将气墙击破,化做虚气消散!
宝剑只微微一滞,穿越前飞,发出清越的鸣音,一股重力自天而降,猛烈冲向段逸鸣。
桃木剑铮然嗡鸣,旋飞而出,两件兵器撞击在一起,气浪迭爆,彩星四溅,轰鸣声骤然响起,半空中两个人影交错换位,上下翻飞,奇光闪耀,脆响声不绝于耳。
明性看得目瞪口呆,小师弟竟能接下以轻灵飘忽见长的云宗弟子凛冽攻势,让他颇感意外。
六宗之中,向来以密宗弟子修为最弱,因此其余五宗私底下都有些小瞧密宗弟子,平日密宗弟子极少招惹其余各宗弟子,多半是因为这个缘故,现在看到段逸鸣初显神威,明性不由有些兴奋,握紧了双拳,紧盯不放。
旁边观战的其他几人,也是一般心思,本都以为段逸鸣会很快败在长孙傲梅手下,哪知这个不起眼的密宗弟子,竟能撑下十余招不败,众人心中都十分惊讶。
彭衣茱先时还想出言劝阻两人交手,此时见情形大异预料,缓缓退后,美目眨也不眨的盯着两人,星目微凝,看着段逸鸣手中那把桃木剑,闪过一丝讶色。
很快的,彭衣茱看出段逸鸣左挡右支,捉襟见肘,而长孙傲梅剑诀从容不迫的发出,显然占据了上风,若没有那把奇怪的桃木剑卸去大半力道,只怕段逸鸣早被击溃。
枫树林中剑气纵横,劲浪回旋,无数枫叶被卷吸飞起,漫天飞舞,场面煞是壮观艳丽。就在这时,长孙傲梅突然娇叱道:“寒梅欺雪,落英如雨,疾!”
宝剑清华猛地暴涨,回旋激飞,半空中显现出无数梅花,纷纷坠落,顷刻间将天地遮挡一空,卷飞而上,将段逸鸣包围在中心,而长孙傲梅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段逸鸣大惊失色,拼力挥舞桃木剑,想击散漫天梅花雨。
梅花缤纷卷飞,汹汹怒舞,腾然间,梅花间隙中闪过一道银华,长孙傲梅诡异的破空而出,宝剑如惊雷临空一般飞来,直刺段逸鸣胸口!
段逸鸣吓得脸色如土,顾不得其他,倒地打滚避开,宝剑如影随形,似鬼魅一般追来,段逸鸣不敢停势,在地上翻滚不已,场面颇为狼狈。
剑气凌空飞射,斩落地面,随着一阵“扑扑”急响,枫林间赫然出现无数道尺余深的沟壑!
段逸鸣被剑气压制,始终没有机会喘气,眼见宝剑越追越近,就要伤及身体。
众人皆惊,发出惊呼声,朱玉郎扭过头去,不忍看到段逸鸣悲惨下场,明性更是吓得脸色大变,呐呐说道:“完了,完了……”
就在此时,一道碧光突然飞出,如闪电般挡在段逸鸣身前,只听得一连串的爆响声,碧光和银华猛烈撞击,掀起滚滚气浪,凭空炸裂。
突然间,光华一起收敛,长孙傲梅收回宝剑,缓缓落下地面,而那道碧光却缩了回去,彭衣茱衣袖微扬,缓缓将一只碧簪插回头顶,原来危急关头,是彭衣茱出手解去段逸鸣危机。
小金护在段逸鸣身边,弓腰睁目,朝着长孙傲梅呲牙咧嘴,呼呼吹气。
长孙傲梅回头看着彭衣茱,狠狠一跺脚,娇嗔道:“师姐,你怎么出手帮外人?”
彭衣茱淡淡一笑,说道:“傲梅,你出手过于煞重,实乃修道之人的大忌。再怎么说,段师弟还是我们仙瑶门中弟子,怎可如此不留情?”说着上前握住长孙傲梅的手腕,示意她不可妄进。
长孙傲梅噘着嘴,不乐意的收起宝剑。
那边,明性急忙扶起段逸鸣,见他身上多处划痕,问道:“小师弟,你怎么样?”
段逸鸣手脚发软,勉强站起,苦笑道:“四师兄,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彭衣茱牵着长孙傲梅,款款走到两人面前,谦然笑道:“段师弟,你还好吧?”美目中透露出关切的神色。
段逸鸣心中一热,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多谢彭师姐施手援助。”
彭衣茱微微一福,说道:“傲梅师妹年幼不懂事,希望段师弟不要在意才是。”
段逸鸣急忙回答道:“逸鸣技不如人,自叹不如。傲梅师妹天纵奇才,逸鸣羡慕还来不及呢,哪会在意。”
说也奇怪,他心中原本对长孙傲梅印象极差,不愿理会她,可是经彭衣茱软语道歉,心中不快竟马上消散。
彭衣茱笑道:“那就好,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你们俩这次也算认识了,以后有机会互相多交往交往也好。”说完,朝长孙傲梅使个眼色。
长孙傲梅不情愿的说道:“方才多有得罪,段师兄不必放在心上。”
段逸鸣说道:“长孙师妹好身手,逸鸣差之甚远,希望日后能指点一二。”
长孙傲梅绷着脸转过去,不予理睬。
彭衣茱说道:“今日之事,段师弟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说罢牵着长孙傲梅飘然而去,迳自飞离枫树林,御空去了。
古朝慕眼中神色变化,交代了两句场面话,随后御空追去,倒是朱玉郎看不过去,取出一粒丹丸,送给段逸鸣,说道:“段师弟,这是‘紫罗丹’,能活血化淤,你且拿去服下,好好修养一阵,身体当无大碍。”
“多谢朱师兄。”段逸鸣说道。
朱玉郎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微微摇摇头,和孙师堰告辞而去,只听得嗖嗖两声,两人祭剑飞起,很快消失在天际。
明性见众人走远,扶着段逸鸣缓缓下山,返回万竹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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