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株巨木下,落雁明眸转动,说道:“段大哥,我在前面等你。”
不待段逸鸣回话,她依然疾步奔远。
四周沉寂,附近有一对画眉鸣叫着飞过,上下追逐,很快消失在浓密山林之中。
段逸鸣抬起头,说道:“茹儿,你回去罢。”
顾研茹低着头,琼鼻中发出低低一声:“嗯。”
她柔肠百转,顿了顿,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说道:“逸哥哥,你一路上小心些。”
逸哥哥这三个字叫得温柔缠绵,她俏脸上泛起奇异的潮红,惊怯、羞涩交织在一起,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胸脯起伏,心跳如疾雷一般。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霞光斜照,明媚闪耀,将山岭披上了一层红裳,艳丽无比。
晨风吹来,那股少女的幽甜清香,丝丝钻入段逸鸣鼻息心肺之中,熏然若醉,霞光映在顾研茹的粉脸之上,如玉肌肤更是清晰可辨。
那修长翘卷的漆黑睫毛、挺直小巧的琼鼻,鲜红如火的樱唇微微上翘,弧线优美迷人,尤其是那光洁嫩滑肌肤上似喜还娇的神情,仿佛上苍造化的神奇杰作,无一不美的惊人、美的耀眼。
段逸鸣心潮涌动,说道:“茹儿,我会照顾自己的,你放心。”
顾研茹缓缓抬起头,一双宝石般的眼睛充满神情的看着他,道:“逸哥哥,茹儿半年之后,便会出宫。”
段逸鸣一怔,疑惑道:“半年之后?”
顾研茹脸色立时羞红,一跺脚,羞道:“娘不是说,要你届时前来、前来……”
后半句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楚。
段逸鸣恍然大悟,明白顾研茹之意,看到面前俏美少女娇羞不胜,心中涌起一股惭愧,胸口痛楚大起,郁闷似堵,说道:“茹儿,我……”
顾研茹见他欲言又止,双眸浮起一层灰蒙,俏脸上笑容登时凝结,涩然道:“逸哥哥,你不愿意来么?”
段逸鸣心中一荡,脱口而出,道:“茹儿,我一定回来。”
顾研茹噗嗤一笑,笑容绽放,嘴角泛起幸福神色,愁容一扫而空,双眸中异彩闪烁,柔柔瞧着段逸鸣,突然闭上眼睛,在段逸鸣嘴唇一吻。
段逸鸣脑海中登时空白一片。
依稀见,带着甜腻芳香的柔软花瓣,在自己唇边紧密吻合,吐气如兰,直灌鼻翼,他心中剧烈跳动,脸庞热辣,几乎连呼吸也停滞,身体深处猛然窜出一股炽热火流,轰然流转,顷刻间扩撒到全身每一处细胞,越烧越旺。
“逸哥哥,我喜欢你。”
耳边传来温柔呢喃,缠绵入骨,如梦如幻,飘忽不定。
这一刻,天地寂静,时间也仿佛停止,似是短短一瞬间,又似是亿万年。
段逸鸣心中爱意陡升,忍不住伸手就去揽住顾研茹纤细腰肢,冰肌玉骨,触手温热,丰盈滑腻而有弹性,手掌下,柔软肌肤微微颤抖,如绸缎般绵滑。
顾研茹嘤咛一声,娇躯簌簌疾颤,呼吸骤然急促,如遭电击,仿佛沉溺在弱水之中,耳根如烧,几乎呼吸不上。
她不敢睁开眼睛,轻轻一挣,飞快跳开,奔出数步,蓦地停步,回首羞道:“逸哥哥,我等你来。”
说完如飞而去,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红裳起伏如云,婀娜身姿轻摇曼舞,消失在山道尽头。
段逸鸣怔怔出神半晌,一切如在梦中。
唇边耳际,幽香隐隐,少女缠绵私语似乎仍在回荡,心神俱醉;转念一想其余几位红眼知己,愁容浮起。
自己该怎么向她们解释和顾研茹订婚一事呢?
脑中一片浑浑噩噩,无计可施,许久之后,太才醒转,遥望来时路,伊人芳踪袅袅,已被雾气遮去。
他性格刚强果断,立时将此事放在一边。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九叶赤胆草,解除落雁体内痼疾,主意一定,抛弃胸中烦恼,转身大步下山。
落雁远远静立在一块巨石边,等他奔近,明眸上下打量,道:“顾姑娘回去了?”
段逸鸣被她瞧得不自在,唯恐她发现什么,含糊应了声。
落雁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段大哥,你还认落雁这个小妹吗?”
段逸鸣一愣,奇道:“当然,好不容易才认上你这个小妹,怎么会不认呢?”
落雁脸色乍喜,嫣然一笑,罗衣飘飘,风姿绰约,宛若仙子落入凡间。
段逸鸣心神摇曳,不敢直视,道:“小妹,咱们走罢。”
落雁笑吟吟的瞧着他,道:“段大哥,咱们去哪里?”
段逸鸣想了想,道:“我想还是先找到九叶赤胆草,替你医好体内的暗疾,如果时间赶得上,我想去乾坤谷看看究竟。乾坤谷异变将起,中土各派都会云集彼处,石门应该会有人赶往那里,正好顺便会合。”
落雁说道:“那我陪大哥去乾坤谷。”
“那可不行。”段逸鸣一口回绝:“你体内暗疾尚未治愈,不可冒险,到时候我先将你送到安全之处,等我返回后再去找你。”
“不,落雁要陪着大哥。乾坤谷太危险,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去涉险。”落雁说话间眼圈发红,清泪盈盈雨滴,真情流露,眼睛肿掠过伤心之色。
段逸鸣知道她经脉被施禁制,最忌情绪激动,牵动心脉病势加重,惊得六神无主,连忙小心哄劝。
无奈落雁看似柔弱,内心却极有主见,任他怎么劝说,始终不肯允诺,段逸鸣无奈,只好应允,落雁这才破涕为笑。
段逸鸣暗呼头疼,只希望能够找到九叶赤胆草,早早治好落雁痼疾,再将她送回南荒,打定主意之后,绝口不提此事,朗笑道:“好妹子,大哥就算踏遍六合八荒,也要为你找到九叶赤胆草!”
落雁心中喜悦,歪着头,调皮道:“不管什么乾坤谷有什么危险,落雁也一定要陪在大哥身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段逸鸣大喜,长笑道:“有你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妹在身边解闷,就算再累再苦也不觉。”
落雁抿嘴一笑,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低道:“段大哥,只要你喜欢,小妹愿意陪你一辈子。”
段逸鸣并未听清,道:“你说什么?”
落雁调皮一笑:“没什么!”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欢声笑语,根本看不出一丝忧伤。
其后两月,两人踪迹遍及深山大泽,餐风露宿,风尘仆仆,苦苦寻找九叶赤胆草,始终一无所获。
行到后来,几近绝望,落雁身体经脉一日硬过一日,时常收缩扭曲,痛彻心扉,吃不下饭,便连水也难以咽下。她强忍痛楚,咬牙不吭,强颜欢笑,随着段逸鸣东奔西走。
段逸鸣看在眼中,痛在心里,恨不得身代其受,每到一处,便攀山下谷,尽找些什么千年何首乌、丹参之类,喂她吃下,总算延缓病势恶化,即便如此,不过月余功夫,原本千娇百媚的明艳少女,被折磨的骨瘦如柴,到最后手脚虚弱无力,几乎无法行走,便由段逸鸣背起前行。
如此这般,天气一天天转冷,秋风悄逝,霜花出现在乱石树叶之上,冬天如期而至。
这一日,段逸鸣和落雁来到一处居山水泽,安顿好落雁,段逸鸣便去山上打了一只斑纹大豹,剥了皮为落雁做了件皮衣。
落雁穿在身上,暖和无比,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泛起丝丝血色。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火光熊熊,远处传来阵阵怪诞可怖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中,雾气翻卷,如惊涛骇浪一般四处蔓延着,怪影幢幢,黑暗中闪烁着碧幽的微光,忽明忽灭,似乎有不知名恶兽暗中窥视,危险随时会出现。
段逸鸣常年行走江湖,知道深山大泽之中,人迹罕至之处,每每有不知名的恶兽潜伏其中,他暗暗警觉,准备了许多干枯树枝、荒草,只要火势不灭,野兽便不敢靠近。
即便如此,段逸鸣仍是不敢大意,紫竹棍握在手中,做好随时迎战准备。
吃过烧烤的豹肉之后,服侍落雁睡下,段逸鸣和衣护在落雁身边,静听着落雁娇弱而又低微的呼吸声,知道她已沉入梦乡。
望着她睡莲般的脸庞上,一会儿皱眉似泣,一会儿凄苦可怜,段逸鸣心情随之忽上忽下,不时给她把脉。
脉息忽疾忽慢,忽沉忽弱,有时候竟然短暂停顿,稍后又出现。
段逸鸣知道,她体内经脉萎缩硬化,已到危险地步,可是能够解此困境的九叶赤胆草,却一直遍寻不着,眉头皱起,暗暗叹气。
他正沉思之间,突见落雁身体一阵疾颤,急忙握住素手。
落雁脸色惊怖,似乎瞧到了什么恐怖事情,呼吸急促,脸色雪白,低声惊呼:“走开,你这怪物,不要伤我大哥、不要伤我大哥……”
段逸鸣急忙俯身轻唤道:“小妹,大哥好好的,没有人伤害大哥。”
落雁缓缓平息下来,呢喃道:“大哥,落雁不让人伤害你,不让人伤害你……”
说着,落雁又沉沉睡去,一双手却紧紧抓住段逸鸣,指甲刺入肌肤,血丝缓缓流下。
段逸鸣忍着疼痛,不敢动作,唯恐惊醒了落雁,心中感动,眼泪忍不住淌落下来,滴在落雁脸上。
“大哥,我要永远跟着你,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段逸鸣心中一震,轻轻拍拍她香肩,含糊应了声。
落雁神色主见平静,屈身依在段逸鸣怀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睡得极为香甜。
夜深了,段逸鸣主见觉得倦意袭来,不敢动作,唯恐惊醒落雁,便保持着僵硬姿势,揽着她闭目入睡。
夜半时分,段逸鸣突然被一阵震动惊醒,霍然起身。
侧耳聆听,但觉脚下大地震动,如同地震似的,心中大骇。
就咱此时,辨出远处有人疾奔而来,惊惶的呼喝声清晰入耳,照声音来看,似乎是有人朝这边赶来。
段逸鸣飞起一脚踢散残余火堆,抱起落雁贴地疾飞,钻入山林之中。
雾气翻卷,怪叫狂吼声越来越近,巨响轰然灌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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