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溟狼宝剑 第三章 乾坤袋

  小船寂静地前行。

  因为各有心事,船上四人便连交谈也免了,一片沉默。

  小船在地下之海行了不知多久,忽然拐进了一条窄河道。水温骤然直下,潜在船底的北渊被冰冷的海水一击,猛打一个激灵,偷偷透出水面,看到外面的天,已不是那种结著“冰棱”的红色天空,而是如钟乳石般的石壁。

  水流湍急,河道两侧石壁每隔四五十米便有一盏长明灯,水下礁石不断,小船左避右拐,北渊也跟著在水下左躲右闪。

  多亏北渊天生的好水性,换作其他人,就算有命躲在船底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水下折磨,恐怕也早已经承受不住。

  这样兜兜转转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水势渐缓,小船终于在一片石滩上靠岸。

  这里礁石成堆,岸上昏暗的灯火,被地底的凉风吹得忽明忽暗,映射在大石上黑暗的影子,像活了一般张牙舞爪。

  白展带著众人下了船,纪烟烟抱著朱雀跟在最后,仍是不住地回头望向黑黝黝的河水,想到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那个蓝衣少年,心立时像抽空了一样,空空荡荡。

  白里见纪烟烟走得慢,便也跟著故意磨蹭放慢脚步,等到白展和木峰在前面已经走远,这才走到她身旁道:“烟烟,你对我说句实话,刚才赤红岛的青湖中,那个惠国杀手是不是在湖里?”

  纪烟烟看了一眼白里,眼神冰冷得差点让白里打个寒颤,慢慢道:“在没在又怎样?人都已经死了,从你见到他的那刻起,不就时时盼著他死么!这下可遂了你的心了吧!”“烟烟,我没有,没有要他死的意思。”

  这样语气和这样神情的纪烟烟,是白里从没见过的,心中只觉有一股无名的火在抓挠他的心,强忍了一忍,道:“烟烟,你要知道,我并不关心那个杀手的死活,我担心的是你,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用匕首‘离’引来了大水,害你受苦,烟烟,你骂我吧!打我吧!怎么都可以,只要你不生我的气。”

  纪烟烟默然摇摇头,却再没有一句话,大鸟在她头顶展翅,她的身影很快便隐入乱礁石中。

  白里停在原地,如果有人此时见到他的表情,会发现这个外表柔弱的贵公子,此时的眼神是那样狠毒。

  他暗暗握拳,咬了咬牙,恨声道:“惠国的杀手……想跟我争女人,北渊,你该庆幸你已死了!不然,到了我手里,必然将你碎尸万段。”

  恨恨地说完,白里正要向前追赶纪烟烟,黑暗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哦,是吗?”

  那声音带著一股说不出的讥讽。

  “谁?”白里直感觉后背发凉,猛然一个激灵,吓出一身冷汗,可问话未待出口,嘴已经被人捂上,随后一阵头晕目眩,很快便没了知觉。

  纪烟烟走了一会儿,也没见白里跟来,就听前方白展回身喊道:“你们两个快点跟过来。”纪烟烟答应一声,转头回望,正看到远处白里的身影倒下。

  虽然怨恨白里,但她还是折回原路,到了礁石旁,将白里扶起问道:“白里哥哥,你怎么啦?”

  白里闭著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脸色惨白,就像死去了一样,纪烟烟心中惊悸,刚要喊前面的白展,白里此时却又轻轻哼一声,醒转过来。

  他睁眼正对上纪烟烟红肿的双眼,立即挣扎著起身,松开她欲扶起自己的手臂道:“我没事,刚才跌倒了。”

  纪烟烟被白里推得微微一愣,随即便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如遭电击,两手怔在当空——为什么白里哥哥此时的眼神,与大恶人的如此相像!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白、白里哥哥?”纪烟烟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心不由自主地跳得飞快。

  望著呆呆看向自己的纪烟烟,白里却轻咳一声,道:“还不快走?”

  声音还是她熟识的白里哥哥,纪烟烟不可掩饰地露出失望,可一回想刚才白里的目光,却觉得自己那一颗心再无法平静。

  其实纪烟烟的直觉是惊人的准确。刚才白里倒地,正是北渊所为,这次,他施展离魂之术,再一次附身到白里身上。

  原来小船靠岸后,北渊虽然也上了岸,却发现从这里走出去成了问题。

  白展和那个神秘老者武功深不可测,如果贸然跟随他们,实在太过危险,但若不紧跟在后面,这地下通道必有重重机关,到时候一样会困住自己。

  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再次利用白里的身体暂时脱离险境。虽然离魂之术这次是用过了量,但也是绝境中最好的办法。

  北渊分离出离魂身,先将自己的原身和溟狼剑藏到一块不易被人发觉的背光礁石下,然后离魂身附到白里身上。

  因为有过以前的附身经验,这一次,北渊轻车熟路,即使用著白里的手脚,也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

  纪烟烟像是没魂人一样,木然走在他的身旁,北渊心中隐隐有些不忍,但又非常清楚地知道这蛮丫头的个性,若是给她知道自己现在是附身在白里身上,以这蠢丫头的爆炸表现,自己不白白丢命才怪。

  四人出了乱石堆,走上一条小径,沿著路走了不多时,前方一座晶石防御门,截断了去路。

  北渊见到那个楚国老者按住门柄,左四右二、左一右三旋转一番后,防御门便打开了。

  四人走进去,前面是像山路一样盘桓的石阶,拾级而上,脚下时不时能踩到生长在阴暗处的青苔,又过了两道防御门,北渊牢牢记住那老者开启的手法,只待回复自己的真身时能顺利走出来。

  很快走到了石阶的尽头,前方又有两道石门,白展拎过从岩浆地就昏死过去的溟狼哆叽,将它交到木峰的手中道:“大师,今日劳累,还请回冰室歇息吧!我们明日再商量此事。”

  木峰因为溟狼剑被毁损,心情极为悲痛,接过溟狼哆叽,推开左侧石门,霎时,一阵刺骨寒意迎面扑来。

  北渊藉机望向室内,见里面是冰清玉洁的一片银白,心想这冰屋建在这里,不知是干什么用的,这楚国老者不知到底什么来历,住的地方都与众不同,自己需记住这侧石门的标志,若有机会,还要将哆叽夺回来。

  木峰一脚踏入冰室,忽地又转身,看了已被北渊附身的白里一眼,对白展道:“门主,贵公子离魂断魄之伤,恐怕还没完全恢复,今夜还是睡冰室的好。”“啊,大师不说,我差点忘记这件事。”白展想起之前白里三魂七魄曾游离走的事,转身对北渊道:“孽子,还不快跟大师进冰室中疗伤!”

  北渊心想自己可万万不能进到冰室中,刚才他一直跟在两人的身后,越发觉得这丑面老者武功深不可测,如果自己被关进冰室,恐怕一个差错,便会被这老头发现端倪,那可真是往死路上撞,立即道:“父亲,我感觉身体好得很,就不用疗伤了罢!”

  白展以为他是惧怕寒气,所以不肯入冰室,一把抓起北渊的手腕。

  北渊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敛气,想把真气收敛起来不让白展察觉——

  白里本没有武功在身,哪里有什么真气?

  白展摸了摸他的脉动,点了点头。

  他刚才这一探之下,觉得白里心脉跳动有力,虚脉全无,倒是真比刚才去岩浆岛前康健许多。

  白展心中暗暗惊讶,瞥见纪烟烟在儿子身旁,心想自己的儿子看到了纪丫头,便连精神也振奋了百倍,当下道:“大师,孽子的确好了很多,我今天还有许多话要问他,如此,就不让他打扰大师清修了。”

  木峰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关上冰室的门。

  北渊暗暗松了口气,再过石门,前方是一段平坦的路,有身著黑衣的隐士在把守。北渊想起黑隐的武器“摄魂兽”,不免心有余悸。

  这些把守地道的黑隐见到他们三人过来,都齐声称呼“门主”、“少爷”哪里能有人怀疑到,此时他们的这位贵少爷白里正是北渊呢?

  这番走了不到一刻钟,前方一股清新之气迎面扑来,出了通道,外面已是明朗朗的天。

  北渊深深呼吸几大口空气,见日头正毒,看样子已过晌午。

  纪烟烟一出来,便放飞了手中的朱雀,看著火红的大鸟飞上天际,北渊不禁想起这一天一夜的经历,未免唏嘘。

  放眼望去,周围绿树成荫,百花怒放,园正中几座假山上,流水淙淙,可是北渊却没有一点观赏的心情,现在通晓了出入白府地道的全部路程,心中急于回到礁石滩,将自己真身解救出来。

  这边白展却道:“烟烟,你先回房休息。白里,跟我进书房。”

  纪烟烟答应,转身便走,北渊则暗暗叫苦,心想自己独自一人去书房,岂不是没脱险境,又入虎口?

  心中踌躇,正想编造借口,就在这时,听得前院乒乒乓乓的对打声。

  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娇斥,这声音极为熟悉,北渊心中暗喜,原来这少女竟是樱女!

  不单是北渊,本要回房的纪烟烟听到少女的声音,也是脸露惊喜,转身折回快跑了两步,到白展和北渊身旁道:“是樱女姐姐!”

  三人立即赶到前院,只见院落正中广场之上,一袭绯红衣衫的樱女蒙著面纱,手持人骨伞正与一个黑衣年轻男子战到一起。

  外面还有二十几个白府家奴手持棍棒站在外圈,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住手!住手啊!”纪烟烟立即大叫,“樱女姐姐是来找我的,快住手!”

  年轻男子正被樱女的人骨伞那百多枝伞骨追踪,身形凌空跃起,避过整齐有序的伞骨,手中一把紫黑色利剑掷出,刺向樱女面目,端地狠辣无情。

  北渊见那个黑衣男子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模样,面容木然,装束与地道之中的黑隐相似,只是他臂端的黑眼睛标志是明蓝色,显示出级别不低。

  再看他的出手,招招毒辣,估量便是自己与他交手,未必能轻易言胜,心中更加警惕。

  樱女手中鲜红的伞面向上飞出,利剑正从伞面上吞噬魂灵的女人红唇中穿进。“啊呀!”红唇女人大声惊叫,从伞面上消失。

  樱女见利剑穿伞刺来,连忙侧头偏过,一张绯红色面纱飘然落地。

  黑衣男子看到樱女的绝色姿容,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依旧指引利剑,攻势不止。

  樱女落入下风,正要将半魂之身出离,忽听白展一声呼喝:“住手!”

  就见一股凛冽的阴寒之气,破空抽在两人之间。

  年轻男子见白展劈空之气斩来,立即收手,跃到圈外,一招手将紫黑之剑引回剑鞘之中。“门主!少爷!”男子同家奴二十几人一齐单膝跪拜。

  纪烟烟三步并两步,俯身拾起樱女的面纱,上前拉住樱女的手,十分亲热,樱女看见纪烟烟,冰冷的脸竟然也难得的露出昙花一现般的笑意。

  白展对刚才那名黑衣男子道:“楚惊,这位樱姑娘也是白府的客人,不可无礼。”

  叫楚惊的男子微有犹豫道:“门主,这位红衣姑娘……曾与弟兄们动过手。”

  众人都是一愣,樱女看著他的装束,忆起昨天清晨,老树精云阳被他们在大街上围困,自己曾出手相救,因此得罪了黑隐,但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这叫楚惊的男子知道。

  白展道:“动动手有什么大不了的,楚惊,赔罪。”

  黑衣男子果然不再坚持,立即施礼道:“是。”转向樱女又道,“樱姑娘,楚惊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原谅。”

  樱女重新罩上面纱,并没答话。倒是一旁的纪烟烟狠狠瞪了他一眼。

  楚惊却并不在意,将目光转向“白里”。

  北渊见楚惊看到自己时表情微微愣了一下,目光似乎带有一点惊讶和迷惑,心想难道自己魂魄入体出了什么差错?一想又不应该,便连纪烟烟和白展都没有察觉,怎么可能引起这样一个下属的怀疑。

  北渊想像自己是白里的样子,对著楚惊微微点头,楚惊立即垂首不语。

  白展这时又道:“樱姑娘,楚惊刚刚回来,所以不知道你住在这里,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樱女道:“白门主客气,这点小事我不会介意的。”说完看向“白里”,自从昨日下午住进白府后,她还从没见过这个纪烟烟口中一直叨念的“白里哥哥”。

  昨天晚上,已经混进白府的她趁夜色又偷偷溜了出来,去北渊所住的客栈,准备同赤壁、云阳等人会合,报告一些情况。

  谁知到了那里,才发现北渊等三人竟然不知去向。室内一片凌乱,有打斗过的痕迹,樱女顿时心惊,又见北渊和赤壁的备用衣衫、包裹并没有动,分明不是劫财之举。

  可三个武艺超绝的人,去了哪里呢?

  若是接到其他任务,北渊必定会用各种方法通知她,绝不可能是这样一走了之。樱女辗转难眠,天不亮,便又去了客栈,发现北渊等人还是一夜未归。

  樱女将云泽城内找遍,留下旋月宫的记号,只身一人又去了玉南山南境密林处,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

  一无所获的樱女刚刚回来,一进白府,便撞上一名黑衣男子,被询问来白府做什么,樱女根本不理睬他,因此两人便动起了手。直到白展带著白里、纪烟烟等人到来,这场打斗才算结束。

  此时的樱女正打量著白里,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白府的这位少爷。

  白里身材文弱,果然像纪烟烟所说不会武功的模样,但更吸引她注意的是,这名楚国贵公子神采飞扬,浑身上下散发著一种不可言喻的气质,华贵而不浮,威凌而不躁,清傲而不骄。

  这感觉,便像是……她的少主人一样。樱女望著“白里”不免有一瞬间的停滞,没想到天下间,竟然还真的有与自己少主人气质如此相似的人物,继而想到北渊下落不明,一颗心又沉到谷底。

  纪烟烟在一旁道:“樱女姐姐,这位就是我说的白里哥哥。白里哥哥,樱女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你要好好招待。”

  如果是在平时,纪烟烟一定是兴高采烈地介绍两人,可是由于北渊在岩浆之地失踪,她便是介绍也无精打采。“那是自然。樱女姑娘,初次见面,在下送几句话给姑娘。”北渊点头道。

  他知道与樱女见面的机会稍纵即逝,如果这时不挑明自己的身分,只怕接下来自己孤掌难鸣。

  樱女略为讶异的望著北渊,便连纪烟烟、白展、楚惊也被引起了注意。

  北渊缓缓道:“在海之北,有鱼临渊。丑鱼羡慕天上的月亮,月亮却道,你虽丑,也是完整的一条鱼,我再美,一月中总有一半是残缺。”

  这段话别说是纪烟烟,便连白展、楚惊等与白里关系最为密切的人,也是听得莫名其妙。樱女闻言,眼中却闪耀出淡红色的光芒,有些不可思议的看著“白里”。

  望著她震惊的模样,北渊知道樱女大概已经猜出自己的身分,便做了一个他的惯有动作——用左手拢了拢自己左额的发际,然后手指背对著白展等人,做了一个“玄气”的手诀。

  樱女更是震惊无比,完全确定眼前的白里就是北渊,听他将自己比作丑鱼,将她比作月亮,更是低下头来,心中怦怦乱跳,强自镇定,道:“白少爷所说的故事,樱女已经是第二次听说了,樱女现在才明白,原来坊间流传的这个故事,是出自白少爷之口。”

  两人暗语契合,北渊微微点头。

  樱女是半魂少女,懂得离魂之术,因此他才冒著风险,向她表明自己身分。

  若是换了赤壁、云阳,恐怕没有这样的效果。

  毕竟,这种匪夷所思的离魂附身之术,别说是他们,便连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白展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儿子见了漂亮姑娘,尽说些鱼啊月啊什么的话,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东西,脸色一沉道:“烟烟,你好好招待樱姑娘。白里、楚惊,你们两人一起到我书房来。”

  樱女刚要挺身出来阻拦,北渊却对她微微一摇头,意即暂时不要跟来,静观其变,旋即转身跟白展走开。

  纪烟烟因北渊一事心中痛苦,扯了樱女一起回房,自然是大哭一场。

  樱女听她讲述在岩浆之地的屡次历险,见她由最初的憎恨北渊,到现在真情流露,心中也不免亦悲亦喜,又想到北渊历经险阻现在附身到白里身上,只是不知道他的原身是否存在,又怎样才能助他脱险,心中暗暗焦急。

  北渊有樱女作内应,心中踏实不少,与楚惊一同进了书房。

  白展径直走到屋中正桌后面,墙壁上的一幅《云河图》前,按动了按钮,画面隐去,里面出现一间暗室。

  暗室不大,只有简单的几张桌椅,都是由楚国细竹制成,进去便有种淡淡的竹香。

  北渊进去后不敢细细打量房屋,以免惹人怀疑,眼角扫过之处,见这间暗室整洁干净,空气十分清新,猜想在屋内某个角落,应该还有机关同外面相连,所以能时时保持通风。

  两人在竹椅上坐下,楚惊站在一旁,娴熟地倒了两杯茶水,端给两人,一时间茶香满室,气氛融洽而和谐,北渊在这一瞬间,差点忘了自己是附身于白里身上。

  白展抿了一口香茶,询问道:“楚惊,那个乾坤袋到底查出来什么没有?”

  北渊眼角轻跳,心想他们所说的乾坤袋,不知是不是死去的木峰那一个,自己被黑隐捉住前正在查看的就是它,当下也不敢出声,只听他们两人对话。

  楚惊从衣怀里掏出一个淡蓝色兽皮袋子,双手捧到白展面前道:“属下已经查明,这乾坤袋正是人人欲争的‘巫鹤之精’所在之袋。”

  北渊一见这由海王兽皮所制成的乾坤袋,果然就是木峰留下的那个,心中怦怦乱跳,没想到在这秘室中竟然会再次见到这个袋子,而且听他们所讲,这乾坤袋应该大有来历,不知道“巫鹤之精”是什么东西,压下心中乱跳,凝神细听。“真的是传说中的巫鹤之精?”白展颇有些兴奋地接过袋子,仔细打量一番,又问道,“怎么还不打开?”

  楚惊一滞道:“属下无能,这乾坤袋虽然在手,可是里面第二道血咒仍未解开,只好原样拿回。”

  白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半晌道:“不怪你,无极大师也不能解开,可见这血咒不只是道术那么简单。”

  楚惊连忙道:“无极大师说,这乾坤袋里面的第二道血咒,是一种很特别的封印,需用特殊的血作引,才能解得开。”“特殊的血?”白展疑道。

  “是,他说启血咒时,不能用人类的血,需用其他血作引,至于是什么血,属下当时也想追问,但无极大师说乾坤袋是楚国之物,他只能言尽于此,不肯再多讲一句。”

  白展点头道:“楚国的东西,惠国的修道者自然不愿多插手。”

  北渊见白展将袋子就要收回怀去,心忖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就在眼前,错过未免太可惜。

  更何况自己便是由于这个乾坤袋造成人生第一次失败,心中总是有些不快,便上前道:“父亲,不如将乾坤袋交给我去试试!用特殊的血作引,或许是用某些神兽的血,便可解开乾坤袋!”“胡闹!”白展见白里向他讨要乾坤袋,微怒道,“你一无武技,二无头脑,这乾坤袋到你手里,迟早被你弄丢!还敢伸手来要!”

  北渊被他呼喝得吓了一跳,心想这白里在他父亲心中,原来竟是这般的没地位。他北渊从小在旋月宫长大,还从没有人这样奚落过他,不禁暗暗苦笑——只要扮成白里,便没有好日子过。

  一旁的楚惊见此,却上前请求道:“门主,少爷难得想要替门主分忧解难,就请门主给少爷一次立功的机会吧!少爷想的办法可以一试,用一些神兽的血,或许真的可以解开第二道血咒。“如果门主担心少爷将乾坤袋弄丢弄坏,属下答应,定会不离少爷寸步,若乾坤袋有任何遗失,门主拿我问罪就是,还请门主给少爷一次机会。”

  北渊没想到这楚惊会替他说好话,听他言词极为诚恳,竟不像是在说谎,心想白里这样卑鄙的人,竟会有这样的手下,未免可惜了。又想到拿到乾坤袋的代价,是楚惊寸步不离开他,真是平添苦恼。“楚惊,你不必为他说好话,”白展话虽这样说,怒容却略略转好,“这些年要不是你在身边护主,这不肖子还不知要闯出多少祸来。这次要不是他跟烟烟胡闹,根本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北渊见白展迁怒于“今天的事”,那一定是在说岩浆地发生的事了,有心想知道一些原因,但又唯恐说错话,便含糊道:“父亲,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住口!”白展打断他,“跟你说过多少遍,纪烟烟你要娶,随便你。但你怎么能任由著她的性子来,私自到地牢中问刑?我们这件事本是瞒著大师私下行动,现在这惠国杀手是否是臻人还没弄清,就成了尸体皆无,眼看一个大好机会又白白错过。”“臻……臻人?”北渊闻言大吃一惊,原来他们捉住自己,是怀疑自己是臻人!冷汗顿时汩汩冒出。

  白展正训得兴起,并没料到白里脸色微变,是由于北渊心中震惊所致,还以为他自己羞愧。

  更是训斥道:“如果那个惠国杀手真的是个臻人,我们取得溟狼剑,完全可以以奉上活的臻人为由,见上惠王一面,当庭斩杀惠王,到时候,大陆各国必会对大楚国俯首称臣,白家荣耀,必将代代荣光。“结果现在呢?人质没有,溟狼剑消融,大师年岁已高,再想重炼溟狼剑,谈何容易?你这孽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展这一番话,皆是以斩杀惠王为目标,更是大大出乎北渊的意料!

  为什么他们也要斩杀惠王?又为什么说,杀了惠王,其他各国便对大楚国俯首称臣?重炼溟狼剑,又跟杀惠王有什么关系?

  种种疑问在心里围绕,但这些疑问倒应该放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是臻人一事,绝不可让任何人起疑,否则,待恢复原身,遭到黑隐的追杀倒在其次,传言出去,若到了惠王耳里,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北渊当即说道:“父亲,这个惠国杀手,未必是臻人罢!”

  白展和楚惊闻言均抬头看他,北渊继续道:“臻人是惠王最忌讳的人,这已是人人皆知的事,一旦被发现,便会斩无赦,怎么可能成为惠王的杀手?再者,就算惠王不知情,容留了这个臻人,面对国破家亡,臻人怎么可能还替惠王做事?”

  白展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北渊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他有些疑问,不禁手心里满是冷汗,暗自猜想是否这句话与白里以前说的话有互相矛盾之处。

  白展道:“楚惊。”

  楚惊立即道:“大师当时确实提到‘臻人’两字。但……少爷的推断也极为合理。”

  白展沉吟半晌,道:“若这人并不是臻人,我们也没必要弄得如此兴师动众,一个惠国杀手,死了就死吧!只是我们瞒著大师捉人,已是不妥……白里,乾坤袋一事,你们切莫让大师知道。”

  他将海王兽皮的袋子递到“白里”手中,“乾坤袋要仔细收好,小心别弄丢了。你们回去休息,探查出什么结果来,通知给我。”“是。”北渊伸手接过乾坤袋,压下内心的惊喜,将它收入怀中。

  白展又道:“楚惊,你先出去,我有话对白里说。”

  楚惊施礼告退,屋内仅留“父子”二人。

  白展从暗室的角柜里,拿出一个玲珑瓷盒,放到竹几上打开,里面是两枚青丝小丸。

  北渊见白展摸了摸他的脉,微微摇头,脸上竟有一副凄苦神情,心中不禁大为惊讶。

  白展捏起一枚小丸,注视了一会儿,又放进盒子里,将瓷盒交到他手中。“里儿,你身上的奇经八脉先天阻塞,不能习武,为父知道你的痛苦。这两枚仙丹传说是从恒海最深之处得来提炼而成,对身体有大补,你拿回去试试,虽然仅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要放弃。”

  北渊见白展竟然有爱子情深的一面,一时颇为意动,不由得忆起了青田村的爹爹席泽。

  只是温情的一幕还没有开始回想,村中惊变一事立时浮上脑海,一个激灵立即警醒,默然接过小盒,转身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