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无极,北渊立即先找来静云。
静云见少主人出走近一月,现在终于返回,立即前来拜见,述说别离后发生的事情。
在静云的安排下,北渊对私自带走神路巫师的事向无极天院的师父们请罪,同时也上交了翼狂送给他的那根血丝金针。
北渊跪在玄青殿的大殿等候。
那根金针是九地仙接过的,北渊见他拿到手中时,脸色变了变。以九地仙之功,令之色变,可见这针大有来历。
殿内点了烛火,幽幽大殿只有北渊一人跪着,他心里忐忑不安,暗暗思量,不知这金针是会像翼狂所说,助自己进入仙天境,还是会带来麻烦。
终于有一个小弟子前来回报:“北师兄,仙尊要见你。”
仙尊!无极天院的师尊祖清仙要见自己?北渊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
在重重殿宇中穿行,冬日的松柏,在夜里呈墨黑之色,山高风也大,耳畔不时有呼啸之声。
北渊很快便被带入后殿,这里是仙师们议会的地方,平日禁止弟子入内。
北渊进到屋中,室内空间不大,约十米见方,前方却有隔室,隔室有垂幔。
见垂幔之中似有人端坐上方,北渊立即低首跪拜。
“你是北渊?”
那人的声音,并不苍老,而是温温和和,语速缓慢。
北渊立即垂首:“是。师尊祖。”
清仙低低嗯了一声,在隔屋中站起,来回缓慢踱步,显得很有心事。
他行走毫无声息,北渊虽然很想看看清仙到底什么模样,但有风昱和翼狂的嘱咐,却是不敢,只垂头跪着,将隐气隐藏得很深。
好一会儿,清仙才道:“这根金针是怎么得来的,你细细讲给我听。”
北渊便将在这一路上早已经排过上百遍的谎言说出来:如何救纪烟烟,如何被流沙抓,如何得到金针都一一细说,但是他曾施展离魂之术和翼狂的事情,却避而不谈。
清仙听完他的叙述后低吟半晌,问道:“你是靠一个人参傀儡的帮助才逃离了流沙……你伤势如何?”
“弟子受伤严重。”说实话,北渊并不想将伤口示人,毕竟这是他的耻辱,然而为了使清仙相信,只好敞开胸膛,露出被流沙所创的伤口。
“穿魂匕首所伤。”清仙说话的同时,气息已经探测过来,“是很严重。”
北渊感觉胸前清清凉凉,疼痛顿时有所减弱,正轻呼一口气,忽地想起,自己伤口上的血,可是臻人之血!
玄气可以汇成隐气隐藏起来,可这血,却是隐藏不得!
清仙只要用手沾上一滴,便可知他是臻人!
北渊想到此,冷汗顿时冒出。
清仙何等高人,立即察觉,查探的气道顿时加重几分。
北渊屏住呼吸,一下也不敢动,任由清仙的气道在他周身上下来回旋绕,若是此时自己有一点疏忽,恐怕会立即命丧此地。
“你很害怕么?”清仙突然问道。
“弟子第一次见到师尊祖,心中忐忑。”北渊平静地道。
好一会儿,如海浪般的气道才退却。
“北渊。”清仙道。
北渊刚要应声,忽然感觉周围景致突变,不知为何自己竟然到了殿外,阳光刺眼,天空由黑夜变为白天。
北渊暗惊,随即想到这可能是清仙正在对他施法,立即警惕起来。
转瞬之间,周围的花草树木便由冬日凋零变成嫩芽齐发,又过了一瞬,百花齐放,树木成荫。
这不是……天地四时阵么!
北渊不知清仙到底是什么用意,但即来之则安之,于是端坐在殿前地上。
然而,这四时阵要比起当初入学时的那个阵法强大很多,光这四时变化,就比原来快了不只一倍。
晴朗、大雨、狂风、寒雪,这些不算,主要是天地间日月轮回,令人眼花撩乱,头晕欲吐,只想让人闭上双眼。
北渊有些忍耐不住,刚要闭眼,只听清仙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道:“接着。”
只见变幻莫测的日月之下,一根金光闪闪的金针,直刺他左胸口。
北渊被日月之光炫目得几乎没有闪避之力,勉强腾挪而起,用尽全力,伸手将金针强行接住,眼前幻景便完全消失。
殿内黑暗,周围烛光闪烁,原来自己又回到了殿中堂上,北渊跪在地上,口吐一大口鲜血,忍不住冷汗透衫。
“回去找你九师父,将天地四时阵再加以修炼。”清仙语气冷漠地说道,丝毫不为刚才所作所为解释半分,“若这次与流沙交手,你引她入天地四时阵中,必不会遭受如此大败。”
“是。”
北渊手中紧握血丝金针,低头应道。
北渊并不知道天地四时阵还可以将别人引入阵中,只因他是初学弟子,这引阵之术,原本要第二年才可学到。
“资质还算不错。”清仙又注视了北渊好一会儿,才道:“从今日起,上提你为仙天境的预备弟子,明年下山试炼考核过后,可入无极天院的上院。回吧!”
北渊闻言惊喜交加,事情竟果真如翼狂所说!不但没有追究他任何责任,反而还升为上院弟子。
“弟子拜谢师尊祖。”
垂幔之内,仙人已离去。
夜色沉沉,冬日的风吹过脸颊,行走在无极天院的路上,北渊有种不真实的幻觉。
这根金针,居然可令他扶摇直上至无极天院上院,并成为仙天境预备弟子。它到底是什么来历?
但无论怎么说,离三年后的杀王目标,又近了一步。
入寝之前,静云又来了一趟,告诉北渊:纪烟烟、白里等人也来了无极天院,明日便会带着那些楚国修道者离开。
朗月高照室内,北渊躺在床上,良久,却发现自己毫无睡意,他盯着天花板,根本闭不上眼睛。
是因为……那丫头也在无极天院的缘故么?这本是意料中的事,自己又何必挂在心上?
她明日就离开了,就算在阳溪镇被发现行踪又怎样?就算过不去死亡沼泽地又怎么样?她做不做得成翼之国的公主,和他本无关系……
可是右手的温度,在寒冷的初冬之夜,依旧分外温暖。
北渊翻身坐起,右手垂在床边——手已经被黑布条紧紧包裹住,虽然看不见那火红的光,但那炙热的温度,却已经燃烧进他的身体。
北渊垂下头,静坐了一会儿,忽地一把将那黑布条扯掉,修长白皙的右手,一团暖红色荡漾在手心里。
北渊紧紧攥拳,自从有了红酥手,他便发觉痛苦来临了。
今夜,似乎注定是个失眠之夜。
北渊披衣下床,推开房门,一眼便可望见前方碧天湖,碧天湖座落在居住之地的小山之巅,占地并不大。他的房间与湖相对,左侧是一片雪枫林,再无其他屋舍,北渊图这里清静,当初入院时,花重金与其他弟子调换而来。
月色下的碧天湖微波荡漾,寒气在水波上空若隐若现,时已入冬,山顶本就寒冷,枫林上了寒霜,湖边夜晚更是冷得能冻死人,因此根本无人来此。
月亮没入了云端,转眼已过三更。
北渊因心情烦躁,信步向前走,还没走到湖边,隐气便已察觉到在湖边左侧的丛林角落里,有一人蜷缩着瑟瑟发抖。
北渊心中没来由地一紧,立即奔上前去,只见红枫树下,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女已经缩成一团,像只可怜的小猫。
“你?”
北渊简直说不出话来了,立即将身上外衣披到她身上。
纪烟烟只穿着一层单薄小衣,浑身上下布满了寒霜,见来人真的是北渊,嘴冻得哆嗦成一团,说不出一句话来,想流泪,眼前却全是寒雾。
北渊一触之下,见她全身上下皆已冻透,连站都站不起来,没法子,只得用外衣将她裹了,抱进屋中。
纪烟烟包裹在大被之中,北渊听说她在外面已冻了近一个时辰,于是他在室内来回踱步,胸口有一股无名怒火。
“到底怎么回事?”
纪烟烟垂着头,紧拥着大被,身体仍是止不住地颤抖,“我……我想见你。”
北渊一步上前,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来见我。为什么半夜三更只穿着内衣跑来?好,就算你一时疯颠,穿内衣来了,为什么光冻着不敲门?”
“我……”纪烟烟本被冻得发红的脸,现在更是布满红晕,坐在床上,身披大被,听到北渊的斥责,将头埋入膝中,小声道,“我正是因为穿成这样,所以才不敢敲门。”
北渊怒得有些头晕。
三更半夜,圣翼公主进入无极弟子房中,只穿内衣,这件事该怎样处理?还有,这丫头冻了近一个时辰,非得生病不可,她若生病倒下,那两万翼人等她归队,稍一延后,惠王来追杀的危险就多了一分。
“纪烟烟,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你对你做的每件事,都有考虑过后果吗?”北渊感觉养气的功夫已经到了极限。
纪烟烟自从进到屋中,就受到北渊的责骂,所有对他的期待,一时都落了空,眼眶顿时红了,抬头道:“我想见你,拼了命也想见你一面,难道有错吗?”
北渊心中一堵,嘴上却道:“妇人之仁!你知不知道你若是病倒,翼人队伍必会停滞不前,这样一来,他们死于惠王追杀的危险,就会加大几分?”
“我不知道!”纪烟烟猛摇头,捂着耳朵,道:“那些戴翅膀的人和我无关,他们死活干我什么事!我也不要去什么翼族领地,我不要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纪烟烟!”北渊怒得扶桌的手掌有些颤抖,“在你心里,他们不是人吗?”
“他们是人,”纪烟烟盯着北渊,“可我也是人。我纪烟烟是人,我这个圣翼公主是人,我有喜怒哀乐,我有喜欢的人和憎恨的人。我爱就勇敢爱,恨就勇敢恨。我不做缩头乌龟,我喜欢你,就算夜里冻死,也要来这里见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才不要管他们……”
北渊盯着纪烟烟,忽然怒得笑了,走上前来,一把捏起纪烟烟的下巴,道:“你想见我,就得穿的像样,你穿这样是在引诱谁吗?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自尊心?你还要不要脸?”
“你……你说什么?”
纪烟烟本就感到无限委屈,现在听他语调冰冷,比刚才责骂更为难听,不免惊怒交加,声调微微高扬,“混蛋,你说什么?”
北渊冷哼一声,话说起来更加难听:“我是说你脸皮厚,不是吗?纪烟烟。早在岩浆之地我便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也不足为奇,不过,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很漂亮,我就一定会心动,是不是?我告诉你,难看得我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纪烟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羞恨交加,眼泪在眶中打转。
北渊放了手,转身逐客道:“来见我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说完。说完就赶紧走。”
却半晌不见纪烟烟说话。
北渊不禁又转过身,见纪烟烟身上的大被滑落下来,单薄的衣衫下,身体在昏暗的屋中颤抖个不停。
北渊微微俯身,与她的眼眸对视,见她眼中晶莹泪水一滴滴滚落,似已伤心至极,心想刚才自己是气糊涂了,对她口不择言,要让她断了这念头也不该用如此伤人的方法,不免内心有些愧疚,道:“算了,你慢慢想……”
北渊的话尚未说完,纪烟烟突然扬手,竟然一掌扇过来!
北渊偏头闪过,惊怒交加,一把掐住她的手腕。这个女人,竟然敢来甩他耳光!怒火,腾地一下窜上来。
谁知这时,这打人的丫头居然比他还要狂怒一百倍,纪烟烟狠命地挣脱,情感像火山一样爆发,大声哭叫道:“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你羞辱我觉得有趣吗?对,像你这样高傲的人,根本不可能喜欢上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我低贱,死缠着你,是我贱!可就因为这样,你就可以随意羞辱我吗!”
纪烟烟声音变成哭喊,不顾北渊咬牙切齿的愤怒,拼命撕扯着他的手臂。
“你这大恶人,混蛋!你以为我喜欢你,就会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吗!你以为我喜欢你,就心甘情愿地让我的自尊,由你随意贱踏吗!
“我是喜欢你,喜欢得一切都可以放弃,喜欢得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牺牲,他们看住了我,不让我见你,我只好在夜里偷偷跳窗出来,在冰冷的夜里等待,却被你羞辱成不要脸的傻瓜!
“你这混蛋!不喜欢我,就不要让红酥手亮起,不喜欢我,就不要拼了自己的性命救我!你这恶人、混蛋!你做那一切,只是为了戏弄我、让我难堪,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当成乐趣一样折磨我。北渊,我恨你,恨死你了——”
纪烟烟的泪像奔流的河,发疯一样地挣脱着手臂。
北渊呆了一呆,松开她的手腕,任眼前的少女头发散乱,满面哭痕,崩溃一般地捶打着他。
刚才的愤怒渐渐变成了心底的自责。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话,令她这样疯狂,伤心?真的是因为她喜欢自己,便将她当傻瓜一样随意羞辱么?
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残忍而卑鄙。
哭喊声突然止歇,纪烟烟身子向后仰倒,竟哭晕过去。
北渊立即伸手揽过,将她搂在怀里。
一颗心,被搅得一团糟,两人的右手掌,都在发着温暖的红光,像跳跃的火焰,难以熄灭。
纪烟烟缓过一口气,睁开眼睛,见是在北渊的怀中,立即挣脱,仍是痛哭道:“你从来就不喜欢我,那就放过我吧,再不要把我当成傻瓜一样耍弄了……”
北渊的心,不受控制地刺痛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北渊将她紧拥进怀里,低下头,深深吻住了痛哭的少女那柔软樱唇。
“不……”纪烟烟嘴唇被他牢牢吻住,脑海里一片空白,一阵天旋地转。
这个怀抱温暖而有力,这是她期待已久——最爱的人的怀抱。
他的唇舌火热,在她唇上辗转吮吸,彷佛想让她看到他的灵魂最深处,那里隐藏着巨大的深情,她抵在他坚实胸膛上用力反抗的手,渐渐变得无力,感觉自己就快要被这愈来愈热烈的吻所融化,就要燃烧掉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
可是……这份热情,是真的吗,它真的存在吗?
她不过是个没有自尊的小丑。
他只是可怜她这个小丑。
如果不是……“北渊,你带我走吧!”
纪烟烟从唇中分离出来,用最后一分意志支撑着自己继续说下去,“带我走吧,我不要嫁给白里,不要做什么圣翼公主,你带我走,走得远远的,走到天涯海角,一生一世,自由自在……北渊,你带我走吧!”
北渊浑身像僵住了一样,火热的吻,顿时凉却下来。
果然如此啊……纪烟烟感到命运就在此时被宣判了。
绝望涌上心头,她挣脱了他的手臂,向后退离,悲愤地笑了笑,“你……果然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初冬的月光轻洒进室内,屋中地上,有北渊孤单的影子,屋里一片寂然。
“我不是不喜欢你,”北渊声音干涩,“可是我不可能带你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北渊,”纪烟烟退到门口,她知道她必须要离开了,要把自己残留的最后一点自尊给带走,“现在,我收回当初在岩浆之地的誓言,你去娶别的女孩子吧,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再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北渊的面容抽搐了一下,心头那种尖锐的刺痛再次掠过。
“关于这红酥手……真是抱歉。”纪烟烟看着自己右手掌心中柔柔红光,眼泪落了下来,她扬头屏息了一会儿,才道:“我会尽量让自己不去……嗯,不去想念……希望这不会给你未来妻子带来麻烦,就算是……
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我不会对别人说起。”
北渊微微垂头,视线看着地面,垂下的右手也轻轻地握紧。
“你欠我的两颗岩浆晶……”纪烟烟含着泪勉强笑了笑,“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想要你还,你救我那么多次,就算是……恩债两讫。”
北渊听到“恩债两讫”这四个字,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北渊,你有你的志向,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我祝福你。”纪烟烟努力地微笑,“永远在心底里祝福你。”
北渊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曾说。
风吹进来,纪烟烟掀门而去。
月亮照在她的面容上,脸颊满是泪水。
他第一次真正的亲吻了她,不是么?应该是恋爱的开始,可没想到夭折得这么快,刚刚开始就结束了。虽然一直是她在唱独角戏,可是,今天,是她骄傲地宣布这场戏的结束,不应该痛哭,要保持微笑,像个真正的公主,保持微笑……
纪烟烟光着脚,走在落满枯叶的路上,飞奔。身后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纪烟烟没有转身。高大的身影快步出现在她的身旁。
“把这些穿上,我送你回去。”北渊拎着她的鞋和一件长袍,平静地道。
两个人的影子,并排走着。
纪烟烟听到他的声音,看着他的影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哭声,可是却泪水滂沱。
北渊就走在她身旁,面容平静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踩着落叶,沙沙沙的轻响,月亮在他们身后,扯出一长一短两个影子,两个影子就这样,没有重合地默默走着。
“我想起来了,有件重要的事情,”北渊没有侧转头,只是望着前方同样停下来的那个短的影子,道:“你稍等我一会儿。”
纪烟烟停留在那里,只见北渊盘腿坐下,两手似乎是结了一个什么法诀,然后便不动了。
纪烟烟虽然一路上伤心,可是仍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轻走到他身旁,蹲下身,见北渊闭目,像睡着了一样。
过了不到一刻钟,北渊身子一动,睁开眼睛。
纪烟烟惊讶地发现他的额头满是汗水,手中却多了一件东西——一根树枝。
“走吧!”
北渊起身,擦擦额上的汗。纪烟烟不明白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重要的事,却也只能闷闷地继续走着。
北渊一边走,一边翻了翻身上,像是找什么东西,最后没有找到,叹口气,拿出血丝金针来。
纪烟烟见他手拿金针,在刚才那树枝上削着。
金针很细很小,用它来削树枝,显然十分拗手,可他一路上仍是不停地边走边削。
下山的路,并不长。
纪烟烟的心像是揪到了一起,今天这一别,恐怕一生一世也不会再见了吧!
可多远的路,都有走完的时候,很快就到了通往客房的路口。
北渊手中的工作也在这个时候做完了。
“送你的。”北渊将手中用树枝削成的东西,递到纪烟烟手里。
纪烟烟接过来,是女子戴的一个小木钗。
“这是我家乡的恒春树树枝。将它削成钗,女人出嫁那天戴了,会……
嗯,一辈子合合美美,不离不弃。”北渊终于肯看着纪烟烟,微微苦笑道:“这是送你的礼物,我的手艺不好,削得不成样子……不过,以后恐怕没有机会给你,只好现在将就一下。”
纪烟烟紧紧将木钗攥在手心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大恶人……”她很快便泣不成声。
北渊站在原地,轻轻叹口气,默然无语。
“大恶人……”纪烟烟抽噎道,“你会忘了我吗?”
“……不知道。”北渊微微垂头,“或许……就像风吹过一样。”
纪烟烟的背影消失在前方。
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是,风吹过了,能说它不曾来吗?
北渊觉得喉中一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他“穿魂匕首”之伤本来就未恢复,为了躲避清仙的天地四时阵又耗费功力,刚才他为了摘下恒春树的树枝,勉强使用离魂之术回到青田村……
或许,令他吐血的,不仅是这些原因吧!
但一切只有月亮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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