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神龙寻踪 第一章 惊波

  大殿上一片沉寂,就连窗外的知了,亦停止了鸣叫。风昱在殿前缓步地来回走着,未发一言。

  沉默——沉默——沉默。

  大殿之中,针落有声。

  北渊俯身跪拜,在沉寂的长久等待中,手心里充满了湿冷的汗,殿上那道森冷的目光,刺得他背脊发痛,额头刹那间也冒出了冷汗。

  这是他第一次违逆义父,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这在旋月宫是不可想像的,从未有人能够改变风昱的决定。

  整个大殿笼罩在一片阴冷的气氛中,不单北渊忐忑不安,赤壁和海棠在一旁也如坐针毡。

  “我十年来养育的好儿子!”风昱冷笑几声,声音冷漠中夹杂着几丝伤悲,缓缓地坐回殿中正座。

  北渊屏住呼吸,咬紧牙关正准备听风昱的最终决定时,就听殿上传来喀嚓喀嚓几声大响,北渊猛一抬头,只见风昱两手所按之处,那白脂玉的两个扶手,竟在瞬间裂开,又转眼化成粉末!

  “大人!”

  海棠和赤壁浑身打了个机伶,顿时明白风昱此时已经不是一般的恼怒,两人立即从座位上冲出,齐齐跪在北渊的身旁,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赤壁抢着向风昱求情,低头道:“大人,少主一向以旋月宫的复仇为重,绝对不会因为女人而违逆大人。少主他经常与属下说“女人如衣服”,刚才少主人所说的一定是戏言……”

  海棠虽然知道北渊一定会替凌月衣求情,却没猜到北渊会用这种激烈的方式,直接断了所有的后路。

  眼见父子俩就要因为此事而决裂,她急忙求情道:“大人,海棠也深知北渊的个性,他绝不会违逆大人,月氏国的复国大计尚未成功,他绝不会谈及婚嫁。凌月衣清纯貌美,北渊年纪尚轻,他喜爱美色一时糊涂,也是情有可原……北渊,还不快撤回刚才的胡言乱语……”

  “不要说了。”风昱一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拍了拍尚余的半截扶手,“小鸟长了翅膀,急着要学着自己飞翔,却不知外面的狂风暴雨,随时会把自己的家摧毁,家之不在,羽翼未丰,这小鸟,安能存焉?”

  海棠急得眼泪快要流下,低声道:“北渊,快认错啊!”

  一旁的赤壁亦是急得要跳脚,恨不得能撬开北渊的嘴,逼他收回刚才的话。

  北渊却依然低着头跪在地下,一言不发,显然不改初衷。

  风昱见北渊依然执拗,一拍扶手,厉声质问道:“北渊,旋月宫第九条宫规,你是否还记得?”

  “记得,第九条宫规:为复国业……”北渊想到下面几字,心头一凛,停顿了一下,不得不接着答道,“抛情舍义。”

  风昱冷哼几声,道:“我以为在你的眼中,早已经没了这条宫规。当年旋月宫三百名死士冒着全体被杀的危险,将你从青田村救回,旋月宫主更是不惜自己性命,传你离魂之术,难道那些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只是为了让你今天男欢女爱吗?”

  风昱的话如同尖刀一样,句句都刺入了北渊的心中,童年一幕幕的重现在他眼前,那些过眼华年和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令他感到呼吸已不通畅,顿时俯首道:“大人,北渊不敢。”

  “不敢?”风昱讥讽地重复,他努力地压住自己怒气道,“你要金银,我有成山的金银供你挥霍;你要武功,我将一生所学全部教授给你;

  你要权利,旋月宫的死士任你调遣;你要女人,从十四岁起,旋月宫的女人随你挑选侍寝。

  “你要兄弟,明知你们是杀手,我也默许你与赤壁交好;现在,你要有家,难道你还嫌旋月宫不够温暖,你海棠姑姑对你还不够照顾吗?”

  这一席话说得北渊眼睛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

  十年来,风昱对他真的是情同父子,在旋月宫里,他感受到童年时从未感受过的温情,与儿时的父亲席泽相比,风昱给了他太多太多……

  他真想爬到义父的身前,告诉他,渊儿知错……可一看到他身旁那柔弱无依的少女,就要被送进王宫开始未知的厄运,认错的话,被他硬吞进肚中。

  从他口中说出的,还是掷地有声的坚持:“大人,旋月宫对我这十年来的照顾,我不曾忘记过半分,这里是我的家,也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十年来的誓言,北渊更是一刻也不曾忘记。

  “在北渊的心中,永远都以杀王为第一。北渊自知今天一事是大错特错,但北渊在此保证,娶妻一事,绝不会影响到刺杀惠王和复国大计,若大人应允,北渊只会更加感激大人,必为大人肝脑涂地,还望大人成全!”

  风昱闻言,身体似乎晃了一晃,他的脸色较之刚才还更为铁青,慢慢地,他的目光透射出悲伤之意。

  海棠和赤壁听了北渊这番话,更是惊骇的面无人色。海棠俯下头,深深地闭上眼睛,几乎不敢再看这对闹翻的义父子。

  “你真的那么喜欢凌月衣?”大殿之上,沉默半晌的风昱再次问道。

  北渊咬了咬牙,道:“是。”

  闻言,风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对北渊问道:“旋月宫上下,你可见有人婚娶了吗?”

  北渊再次深深低头。

  不论海棠、赤壁等人,还是洗衣做饭的侍仆,从上到下,只要身在旋月宫,便没有一人婚娶,而当年凌霄之所以有女儿,是因为他投奔旋月宫之前,便已经有过一个妻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他妻子过世后,他才踏入旋月宫。

  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因为旋月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婚娶,要待杀王复国成功之后。

  这条规矩,是当年旋月宫主留下的。就连旋月宫的最高统领者风昱,亦是这条没纳入宫规的严格遵守者。

  北渊自然也知道这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今天,他是为了解救凌月衣,才不得已违逆风昱。

  “全旋月宫上下,没有一人婚娶。”北渊略有惭愧地回答,又挺直腰身,“只望大人成全我和月衣。”

  啪!

  一声惊天大响,风昱一掌将剩余的半截扶手也拍落。

  粉尘满地,风昱的手正微微地发抖,他指着北渊,冷森森地问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一旁的海棠心跳几乎停止了。

  她在旋月宫时间最长,深知风昱的脾气、个性,眼见北渊仍是如此执拗,或许再说一句话,风昱就会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北渊从小就是由她拉拔长大的,十年来她与北渊的感情极为深厚,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呢?

  海棠急中生智,没等到北渊回答,就忽然插嘴,大声问道:“凌月衣,你父亲因何而死?”

  海棠这一问,不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北渊也猛然抬头,只觉得有如一把利剑穿心而过。

  因为这殿中之人除了凌月衣之外,其他人都知道她父亲凌霄当时是要杀北渊未果而被处死,更确切地说是因为北渊而死。

  风昱见海棠如此大胆,却沉默了一下,没有出言阻止。

  大殿上唯一不知情的少女听见海棠发问,从刚才的惶惶中惊醒过来,轻声回答道:“罪女之父当年叛逆旋月宫,欲刺死宫主不得而畏罪自杀,罪父所做的一切,全都罪不可恕。”

  这些话是从凌月衣懂事起海棠便如此告诉了她,全宫上下口径一直,若有人敢泄露半点风声,立即杀无赦。

  听完凌月衣的话,海棠对北渊道:“北渊,凌月衣的父亲是重罪,按例,你不能娶她。”

  北渊见海棠姑姑搬出当年往事,其用意不难猜测,正是要提醒北渊,他现在所倾心的对象,其父正是因为他而死,如果他此时冒下大险娶了凌月衣,只消风昱一句话便可点破,两人由夫妻变为杀父仇人,哪里还会有什么姻缘?

  这一问话果然极具效果,北渊心中又惊又难过,默然无语。

  海棠道:“凌月衣,你父亲犯如此重罪,你恨不恨他?想不想替他赎罪,扳回千古罪名?”

  北渊猛然抬头,盯着海棠道:“海棠姑姑!”

  他实在不明白,就算海棠为了怕他与风昱反目,而从中周旋,也不该站到支持让凌月衣入宫的这一方。

  座上的风昱则是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

  海棠不理会北渊,继续道:“大人已经承诺,若你肯入宫成惠王妃,将来北渊斩杀惠王之后,必许你自由。到那时,你若喜欢北渊,海棠姑姑也在这里承诺,到时候必为你们主婚,想必大人也一定同意。”

  “姑姑,大人……”凌月衣跪地,忽然扬起头,看着殿上的风昱说道:“我愿意入宫。”

  这五字一出,北渊只觉脑中轰鸣一声,心中大痛,险些要晕厥。

  风昱再次打量着地下跪着的罪人之女,嘴角轻轻地一撇,冰冰冷冷地反问道:“你愿意?”

  凌月衣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缓缓直身,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大声道:“月衣愿意遵从大人的命令,去做惠王妃。”

  “是吗?”风昱扬扬眉毛,并没露出欣喜神色,而是问道:“难道你不喜欢北渊?”

  “……喜欢。”凌月衣声音柔弱清澈,面色微红,目光不敢与身旁北渊对视。

  高高在上的风昱揣测着她的表情,淡淡地说道:“既是如此,我岂不是在拆散一对鸳鸯?”

  凌月衣听见风昱语气中的责怪,立即道:“不,大人。月衣成为惠王妃,心意已决。月衣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助我旋月宫复仇大计一臂之力,替我父亲洗刷罪名。而少主人……两年以后,若此事成功,月衣婚事愿意听从大人安排。”

  风昱沉默半晌,无语。

  眼见僵局在凌月衣答应入王宫后也未能解开,最着急的要数海棠和赤壁。

  风昱一向自负高傲,所做之事虽是逼迫,却从不肯使用逼迫的手段,最终都是让人心甘情愿为他做事,而如今有北渊提亲在前,凌月衣表决心在后,任谁都会认为凌月衣是在他的威逼之下,才会作出如此决定。

  风昱的这种顾虑不除,僵局便不会打破。

  海棠思索一番,请示道:“大人,请允许海棠分别问他们两人几个问题。”

  见风昱点头默许,海棠示意来人,将凌月衣请出殿外,要单独问北渊一人,同时又派人去云居宫取一物回来。

  风昱、赤壁,包括北渊都不解其意,过了一会儿,侍女进来将一个小锦盒交给海棠,海棠打开锦盒,见盒中卧着一只春蚕模样的小虫,只是这小虫混身上下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颜色。

  海棠将这小虫提出来放在手上,看到这时已经走下殿来的风昱,她便对他说道:“大人,你可识得这虫?”

  风昱接过小虫,放在自己左腕上,那虫老老实实地趴着,并无动静,风昱道:“这是“说谎虫”。”

  海棠道:“大人所说极对。这正是“说谎虫”,遇谎言便会变色。那年大人从西海之地带回这虫,海棠便一直细心保管,大人现在可再试一试。”

  风昱想起这事,那年从西海带回这虫后,便直接交给海棠。他因十分自负,从不相信旋月宫有人敢说谎欺骗他,因此这种小虫得到后也置之不理。

  没想到今天海棠又将此物拿出,隐隐知道她的用意,也不揭破,道:“我养了十年的孽子,到头来还不如这只不会说谎的小虫。”

  就见透明小虫本是透明的,听了风昱这句话后,浑身上下竟然突然的变得身体通红,而这只持续了不过几秒,那红色又如潮水般退去,恢复本来的透明之色。

  这说明刚才风昱那句话是假的,只是气话。

  海棠将说谎虫从风昱那取下,放到北渊左手腕脉搏跳动处,望着他道:“姑姑现在要问你的话,你须发自内心回答,无论对错,都要出自真心,不许有假知道吗?我的问题不多,只有两三个。”

  小虫贴上腕上,冰冰凉凉,北渊气恼她刚才同风昱一线,逼迫凌月衣做惠王妃,因此目光并不看向她,只道:“知道了。”

  海棠见他这模样,并不恼他,微微叹息一声,道:“现在姑姑问你,这一生,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听她有此一问,北渊微怔一下,未加思索,扬头飞快答道:“惠王的项上人头。”

  说谎虫的颜色并没有改变。

  海棠点头,再次问道:“杀王是你的第一目标。那么……你想娶的妻子是否是凌月衣?”

  北渊神情一滞,没有回答。

  如果海棠问他是否想娶凌月衣为妻?他一定会回答是,但要问想娶的人,他自己都答不出。

  不止是风昱和海棠关注说谎虫的反应,赤壁亦对他这个好兄弟深表怀疑。

  北渊深知此次回答关系到凌月衣的未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平缓自己的呼吸,平静道:“是。”

  他腕上小虫那抹该死的红色,全部涌上透明虫体。

  北渊竟在说谎!

  风昱这下真的感到有些惊讶,可是心中却舒缓起来,深积的郁闷之气,也随之少了许多。

  北渊气恼得双目如电,狠盯海棠,海棠依旧不理,继续问道:“月衣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北渊声音忽然调高,隐隐含着一股冲天怒气。

  可他手腕上的透明小虫,却迅速变红,提示北渊正在说谎。

  北渊只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抬头便看到风昱那丝极含促狭意味的目光。

  风昱道:“平素的养气功夫,今天可都消失殆尽了。”他话的意思既有责备自己,又有责备北渊的意思,然而海棠和赤壁却已经听出风昱渐趋和缓的语气,不由暗松口气。

  北渊自知若不回答便过不去这一关,只得答道:“她最想要的,是自由。”

  海棠见那说谎虫没变颜色,微笑道:“为什么你没提“情”一字呢?”

  她问完,这次不待北渊回答,便替他答道:“只因为连你都知道,在凌月衣心中,对自由的渴望要大于“情”之所需。被关禁闭十七年,她对外面的世界实在太渴望。”

  北渊无话可说,不得不承认道:“确实如此。”心中却想你们送她去王宫,又哪里是给她自由了?分明是向火坑里推。

  海棠取下说谎虫,没再说什么,只让北渊走出殿外,唤凌月衣进来。

  天空碧蓝明净,北渊站在旋月宫外殿上,一览众山小,可心中却无法快乐,甚至憎恨起自己。

  与在殿外等候的凌月衣互视一眼,却见那柔弱的少女,并没有太多的不快,对他温柔一笑,双目盈盈亮亮,似乎并没有对刚才去王宫的决定有过什么后悔的表情。

  难道对她来说,即使是王宫的生活,也要好过在囚禁之地吗?北渊竟不由生出这样的想法。

  若真是如此,他真的成为这世上最蠢之人了。

  脚步没有停留,也不想听海棠问凌月衣什么,北渊疾步回到自己的云居宫,蒙被便睡。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恍惚中听到海棠叫他吃晚饭,他也没有理会。

  他昏天暗地的睡到了半夜,忽然清醒。见隔室海棠房间灯光未灭,北渊虽气恼海棠,但此时头清目明,火气消了一半,心知海棠作事一向很有分寸,便很想问问白天到底怎么回事。

  门未关,只见屋内烛火轻轻跳跃,海棠正盘坐在床上,在灯下一针一线的为他缝制新衣,这样的情景,他已经熟悉了十年。

  无论怎么说,这个温柔如母亲的女子,所做一切只会为他,永远不会害他,若说这世上他只相信一个人,这个人必定是海棠。

  “坐这。”海棠轻声招呼北渊,手中针线却未停。

  北渊默默地上了床,靠在软枕上,仰望灯火,不说话。

  “我知道你生姑姑的气。可是你真的了解大人吗?了解月衣吗?你又真的了解你自己吗?”海棠一边缝衣一边说道:“你可知道,就算大人今天答允你们,恐怕很快就会有那么一天,月衣会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你永生永世再见不到她。”

  北渊目光停顿在灯火上,一眨不眨。

  “做惠王妃与死亡相比,恐怕没人会选后者吧!”海棠道。

  北渊深深闭眼。

  海棠继续道:“不错,在殿上我是传音给凌月衣,就算你今天提亲成功,在杀王之前,你和她都得不到彻底的自由,她罪人之女的身分亦不能改变,你更会因此受到大人的责罚。就算我不提醒她,她也依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这样做虽然十分冒险,但既可得到自由,又可洗刷她父亲的罪名,又不会失去你,一举三得,她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孩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北渊默然了半晌,道:“姑姑说的不错,那个柔弱的小女孩,看来已经长大了。”

  海棠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一切的希望和自由,如今都寄托在杀王一事上,国仇家恨尚在,儿女私情只有暂放一旁。”

  北渊黯然道:“是。”

  “还有一事。”海棠突转话题道:“今天下午收到最新消息,丞相派手下十大高手秘密雇佣神路巫师,准备去幻梦谷。”

  “幻梦谷?”北渊神情一震,坐起身问道。

  从无极天院下山前,木峰曾请他去“幻梦谷”,那时候木峰对他说,幻梦谷中有洞,洞中有仙石,石中有“幻之剑”,但他当时却尚未答应是否前去。

  海棠道:“对。幻梦谷曾在《古迹昆仑卷》中记载过,世人盛传,这世上能找到此地的,只有神路巫师和利用翼国的镇国之宝“活地图”。”

  北渊听到这,心中不由担心,翼之国活地图看来已经通过白里之口传了出来,这可相当不妙。

  海棠继续道:“或许明天大人就要派你前去幻梦谷,而去的目的不为别的,是去刺杀神路巫师。”

  “啊?”北渊不免低呼一声,道:“去幻梦谷刺杀神路巫师?”

  海棠道:“对。因神路巫师上次竟然向丞相的一个手下密告我们旋月宫密址,而那手下直接转告了大人,这才让大人下决心除去神路巫师。”

  “我明白了。”

  北渊颔首说道,同时蓦然想起神路巫师当年曾说他自己会死在臻人手上,难道冥冥中那预言竟要成真了吗……

  海棠道:“对了,还有一事。你去幻梦谷时,要留意谷中有座山洞,据说洞里有美玉,叫做“幻玉”,那“幻玉”可使人产生幻觉。”

  “姑姑想要这件宝物吗?我必取回来就是。”北渊立即答应道。

  海棠摇头回答北渊:“不是给我,而是给月衣。从明天起,我便要开始教授月衣“幻之术”,这种功夫只有处子可以学,将来月衣成惠王妃后,利用幻术,便可永保她清白之身。”

  “姑姑……”北渊有些惊呆。

  “幻之术”与“离魂之术”一样,属于旋月宫不外传的绝密之术。这种术法与武功截然不同,即使修习也不会被人察觉出有武功在身,但却法力强大。

  “这是大人和我的一致决定。”海棠顿了顿,续道:“不错,凌月衣是罪人之女,但大人又岂是那么无情的人?顾及到你的感受,所以有了这个决定。”

  北渊内心汹涌翻腾,说不出话来。

  海棠继续道:“你若能从幻梦谷寻到“幻玉”,就更好不过。“幻玉”,专为女子佩带,一经佩带,可融于其身,不用施展幻之术,就能使接近的人产生幻觉,若再加上幻之术,可以说能随心所欲,虽无武功,却与拥有高级法术的人功力相当。”

  “多谢姑姑。”北渊今日的郁闷顿时去了一大半。

  海棠放下了针线,目光望着炉火,却好似看向无尽的深处,道:“去做惠王妃是凌月衣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考验,就算这次选择的不是她,也会是另外一个女子。

  “我们旋月宫的人,有哪个不是随时作好牺牲的准备的呢?这世上又有哪些东西不付出代价便可获得呢?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做温室的花儿,不如做风雨中的鹰。”

  烛火在昏暗的室内跳跃,海棠还在一针一线缝制着衣服。

  北渊闭着眼睛反覆思索着海棠的话,想着想着,不由想起纪烟烟来,刚一想,右手突然痛得钻心。

  屋外响来三声报时鸟的叫声,正是午夜正时。

  北渊紧握右手,忽觉额头有人轻抚,那是他的晶角处,北渊一个机伶,本能地避开,睁眼见是海棠,不由得低呼道:“海棠姑姑?”

  海棠眉头紧蹙,问道:“北渊,你的左额处曾被人碰过吗?”

  “有什么不妥吗?”北渊见海棠面色凝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晶角是臻人的标志,表面看与光滑的皮肤无异,但他的左额晶角当年被凌霄一针刺破,因此留下了伤疤,碰触会很疼。

  “为什么这伤疤我现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以前不是这样的。”海棠再次查看他额头,“颜色较其他皮肤暗了一圈。”

  北渊听了也皱眉,道:“难道是因为变身的缘故吗?”

  “不像,你想想这额头到底被什么人碰触过?”海棠的神色有些紧张。

  北渊仔细回想,恍然道:“半年前我在翼奴之城被流沙逮住,她曾用手碰过我的额头,姑姑,有什么问题吗?”

  海棠道:“你额头晶角处似是被人下了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