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扎营不是随便扎的,一举一动皆有深意,钱不离看起来很被动,一直让潘智超追着走,但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也占据了主动,因为战场的选择权在他的手里。
但让钱不离哭笑不得的是,潘智超率军赶到大田山之后,见钱不离早已做好了营塞,连忙带军退走,在温塘扎下了连营,两个营地之间竟然隔了足有五十里。
这还打什么仗?!不止是钱不离,天威军众将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可惜大田山这块风水宝地了!
潘智超兵败回皇城之后,没有一天不在想着报仇雪恨的,当然,他不是想把钱不离怎么残忍的折磨死,钱不离的气节、气度着实让他钦佩不已,不管姬胜烈、内阁、军部怎么诋毁钱不离,潘智超有自己的想法,别的不说,单凭钱不离能无条件的放自己回去,其心胸远比常人宽阔!潘智超虽然把钱不离视作对手,可其中敬畏参半,尤其是钱不离送行时,仰天长叹:“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时那种样子,深深刻在了潘智超记忆深处,他真的没办法恨钱不离。
这一琢磨,还真被潘智超琢磨出些东西来,他发现钱不离非常善于用一个‘诱’字,落日峡谷一战,钱不离把扎木合的大军引入了落日峡谷,用雪崩歼灭了大部敌兵;庐陵平原一战,钱不离远撤千里,把铁浪军团一步步引到了福州;在雾峰行宫,钱不离更是利用假婚的消息,把自己骗进了雾峰行宫的圈套!潘智超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也没想打败天威军,临行前姬胜烈再三嘱咐,只要能拖住钱不离两个月而不败,他就是头功一件!
想不败并不容易,首先不能被钱不离牵着鼻子走,钱不离撤退想让自己追击。那就偏偏要缓慢推进。钱不离想在大田山交战,那就偏偏要避远点!潘智超知道汪泓的能力在自己之上,可汪泓那么小心谨慎,也被钱不离派人刺杀了,面对着如此诡异无常的将军,他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潘智超不知道,他这种过度的谨慎还真是救了他一次!
钱不离扎营的地方,大都是实地。而留给潘智超应该扎营的地方,却是一种另类的黄土地,钱不离带军奔袭宾州府路过这里时,前一天刚刚下过雨,战马冲到黄土地里,速度骤然减慢了不少,钱不离亲自下马步行。只走了几步,脚上就粘了一大块黄土,非常沉重。见到宾州府来了援军之后,钱不离马上想到把敌军引到大田山决战。流经大田山地温河水量虽然很小,大田山附近地地形也颇为宽阔,就算是爆发洪水也会很快流到他处,但如果派人到上游修坝拦水。等到决战时机到来一冲而下,那片变得异常沾粘的黄土地会极大的限制敌军的战力,而对天威军的影响却很小。
谁知潘智超竟然退到五十里外的温塘驻守,这让钱不离的心血再一次白费了,当日钱不离故意放走潘智超,就是看中了潘智超年轻气盛的禀性,指望着潘智超今后多送些‘礼物’给自己,谁知潘智超竟然变了一个人似地。钱不离心中懊恼,他有些明白,那杀神白起为什么嫉恨廉颇了,因为自己的能力虽然在对方之上,但对方如果铁了心做一只乌龟,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办法。
这不怪钱不离看错了人,而是怪钱不离过于耀眼了,如果只是在雾峰行宫败了一次,潘智超是不会服气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再较量一次。但击杀了桂明的钱不离,已经以无可争议的气势挤入了世间名将的行列,不识好歹的人除外,每一个稍微有些见识地人都会以非常慎重的姿态面对钱不离,想利用敌人的轻视?现在谁有资格轻视他钱不离?不提姬胜烈,就是太尉古君、尉迟风云等几位帝国上将军都已经把钱不离视成了平生第一劲敌!钱不离之前的胜利还好说,能让铁浪军团从世间消失、击杀桂明,这已经充分地证明了钱不离的本领。
相反,在所有人都重视起钱不离的时候,钱不离的心态还没有及时转变过来,他还在掩嘴偷笑等着别人轻视他呢,可惜地是,能取巧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战争和大海一样,有高潮低潮,当一方在试探性进攻,而另一方决意防守时,低潮的乏味着实让人心焦,这时候就要考验将军的耐性了。
钱不离带领天威军出动,向潘智超搦战,潘智超的兵力和天威军团相差无几,而骑兵却是天威军团的两倍,占据了优势的潘智超却采用了缩头战术,就是不出来交战。
钱不离命令汤云龙的投石车军推进,潘智超已经从宁城败下来地几个逃兵口中得知了天威军投石车的威力,遂大兴土木,修起了数道连营,投石车砸毁了第一道,他们退往第二道、第三道营塞,等到黄昏之后,养精蓄锐了一天的皇家禁卫军又倾巢出动,把白天失去的营塞重新占回来。
这种拉据战如果想获得进展,钱不离就要拼上一次,带领全军出击,逼得潘智超不得不进行决战,但钱不离最不喜欢这种类似赌博的战术,其只能带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而且东线谈判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时间不是很紧迫,犯不上孤注一掷。
钱不离命令杜兵、郑星朗等人轮流出去搦战,又把杨飞俊的特种部队召了回来,命杨飞俊去与梁山鹰接触一下,同时派出数支小分队,暗中打探梁山鹰的动静。随后钱不离把贺子诚征召的新兵分出五千,由秦冲带领去支援缠战江州的魏悲回与周宜正。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个粗浅的道理,就算梁山鹰依旧在坐望风色,如果魏悲回能占领江州,也会给己方带来可观的益处。
比半月前憔悴了许多的潘智超正坐在帅座上发呆,他面前摊着一封信,这是钱不离的信,信使说这是钱大将军的密信,希望潘将军能自己拆开观看,不过潘智超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君子坦荡荡的人,事无不可对人言!所以他不但没有听信使的话,反而把众将都召集起来,把信随手扔给了一员部将,命令他当中念出来。
潘智超才把信扔出去,心里突然开始后悔了,他想起了一件事,如果钱不离想用自己曾经被俘虏的事情要挟自己怎么办?但转念又一想,钱不离兵术虽阴险诡异,但其人风度超人,断不会行此小人的勾当!潘智超的心又轻松了不少。
钱不离这封信的内容超出了皇家禁卫军所有将官的意料,不是挑战书,不是劝降信,而是邀请潘智超在这夏末秋初的季节里,去温塘以西三十余里处的小孤山上,一起喝酒赏秋、纵谈国事。
这封信的内容真是太滑稽了!又不是要谈判,喝酒赏秋???而且信里片言没提要保证潘智超的安全,皇家禁卫军的将官们当时大哗,纷纷痛斥钱不离就知道用阴谋诡计,上次刺杀了汪泓将军不算,竟然还想暗害潘将军!
钱不离的信让潘智超很困窘,虽然有汪泓的警讯在前,他心里还是觉得钱不离不会如此卑鄙无耻,但从身份上来说,他是不应该以身犯险的。
“将军,那钱不离肯定想图谋不轨!”一个将领气愤的说道:“把这个信使的舌头割下来算了!”
“没错,将军,您可不能上当啊!”另一个将领看到潘智超在沉吟不语,焦急的叫了起来。
“好了,你们别吵了。”潘智超摆了摆手:“如果我们的对手是尉迟风云,这封信是尉迟风云写的,你们说我去还是不去?”
“凭尉迟上将军的名望当然没问题!”
“钱不离怎么能和尉迟上将军比?尉迟上将军名震天下,而钱不离就是一个阴险狡诈之徒!”
“将军,您忘了汪将军的前车之鉴了?!”帐下众将嚷成了一团。
“汪将军私谈亲眷的事情连你们都不知道,钱不离是怎么知道的?”潘智超叹了口气:“如果这件事真是钱不离策划的,他又怎么能容你们全军撤走?据我所知,钱不离当时还在通州府里,而且天威军是在你们撤走半天之后才发动进攻的。”潘智超没有觉察,他心中一直对钱不离有着几分感激之情,此刻他竟然不自觉的帮钱不离说了几句好话。
帐下众将一时无语,潘智超的分析确有几分道理,半晌,一个将领接道:“那是因为钱不离等着确定汪将军阵亡的消息。”
潘智超一笑:“如果换成了我,我不会派人去刺杀汪将军,只要得知汪将军不在大营中就可以了,狂攻之下,我军群龙无首,军心必乱。”
“难道……难道潘将军是说汪将军是死与钱不离无关?!”一个将领很反感潘智超有意无意的帮着钱不离开解,语气强硬的反问起来。
|